藏明 藏明 第47章
作者:叶芫
几人对视一眼,杜若恒忽然道:“贪狼,你就在这里等吧,我们下去。
“不。”傅宁辞摇头,看着杜若恒的眼睛,“我答应姐姐的事就会做到,我有分寸的。”
周围人不懂他俩打什么哑谜,杜若恒与他对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你小心。”
舒赫提着灯盏在前面引路,杜若恒与楚晴紧跟着他,傅宁辞与容炀走在最后。
“这是什么?”傅宁辞弯腰捡起台阶上的一片落叶,叶脉有一点点的干枯。
“怎么了?”容炀轻声说。
“不是说这里关了四年吗?怎么会有这么新鲜的落叶进来?”
“或许是前面若恒姐她们带进来的。”容炀状若随意道。他的声线有一丝紧绷,傅宁辞去握他的手,亦是冰凉。
他以为容炀害怕,登时把这片叶子抛在了脑后,商量道,“你要不上去?”
容炀摇头,两人仍然顺着前面隐约的灯盏往下走。
傅宁辞也想着,这种时候,把容炀单独留在外面,他也不放心,便又说,“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紧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
他语气淡淡的,但里面是那样深重的情意。容炀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叫他,“宁辞。”
“什么?”
容炀想说,我爱你,这是真的。
但最后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地道很快便到了尽头,是一片十米见方不规则的空地。一旁的山壁上有一个大洞,大约便是那次地动造成的。
微弱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周围的情景,里面有不少塑像,是历代去世的妖王。不出意外,舒赫将来也会在其中。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
“星君,是要看什么?”舒赫道。
谁都没有说话,傅宁辞细细凝神走过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杜若恒与楚晴也都摇了摇头。
难道只是误会巧合?傅宁辞想着,对舒赫道:“看了是我们多心......”
话音未落,却听见靠近大洞的地下,似乎传来了极其细小的声响。
那并不是错觉,杜若恒也听见了,她眸光一滞。旗袍上戴着的那枚琵琶形状的胸针,落入她手中变了大小。杜若恒手指翻飞间弹出一道光去,碎石四绽,地面顷刻裂开一个窟窿。
然而只那一下,杜若恒却又停住了,还止住了楚晴即将飞出去的绫带。
随着地面裂开,地底传来的并非魔气,而能感觉到极强的灵力!
一时间谁都忘了再动。
一只苍白的手搭上了窟窿的边缘,从里面缓缓爬出了一个面容瘦削的男人,他很虚弱,动作艰难。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柄长枪,长枪上刻着两个字,天玑。
那男人看见了杜若恒,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巨门星君……你来了。”
“你是谁?”杜若恒身形一震。
“我……我是禄存。”
楚晴瞪大眼睛,下意识去看容炀:“怎么会?那……”
“他是天魔!”
容炀自进来便一直安静站在黑暗角落,那男人这才看见他,顿时失声惊惧道:“巨门星君,他就是天魔!当年之事我都记得,他引你们来这里,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你胡说!”傅宁辞方才惊怒之下忘了言语,如今却再不能忍。不顾那男人身上的灵力,与此间重重疑点,提剑便要向他劈。
然而傅宁辞的剑还未挥出,身后却传来一声笑。
傅宁辞心猛地下坠,便见容炀手持骨笛,足尖一点,在空中一翻,已然伸手向杜若恒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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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讲个恐怖故事,这一章叫幻梦碎,其实还没有碎的,大家稳住。
下面是金鱼脑时间,1:祭坛下面有个人,在第七章 ,第三十五章,第六十三章提过。2:这个人才是禄存在第三十五章暗示过。3:容炀是怎么把自己搞成禄存的:杜若恒他们认为容炀是禄存是通过那团灵力(第六十五章),他们以为那个是第一个案子里得到的禄存记忆里的灵力(第三十三章),但实际上已经被容炀换过了(第三十五章)。至于为什么换过以后还能感觉出灵力,容炀体内为什么也有灵力,在后面的剧情会解释。
不知道我解释清楚了没有,大家没懂可以评论留言问哈。
第73章
若说这个身带灵力的神秘男人所言只是让人心怀疑虑,容炀此举却无疑坐实了他是天魔的说法。
自称禄存的男人似要相助却又没有力气,幸好杜若恒急忙闪躲避开,容炀手中骨笛擦着她的肩膀堪堪而过。杜若恒回身立稳,旋即琵琶声响起,不带一丝柔意,凌厉如裂帛,又在空中化出万千根带着星芒的银针,向容炀刺去。
容炀指间向山壁一弹,炸开无数细小碎石将银针悉数打下,又夹着风声卷起地上沙尘逼得杜若恒倒退半步。
开阳绫飞出,楚晴回过神来,手持绫带挥舞间,仿若星河流动,结成阵法困住容炀。容炀与她们二人缠斗,虽然不算落了下风,也只是勉强打了个平手。况且他似乎无心恋战,出手时甚至有意避开了要害,只是一心往石阶处去,好像是想要离开。
但杜若恒与楚晴打斗中无暇顾及这些古怪之处,招招往致命处去,又占着地势,容炀一时间倒也没有办法。
眼看战势胶着,舒赫忽然出手。他那下分明是想朝楚晴去,替容炀解围。容炀看出他的意图,心中暗骂一句,眉头微皱,不假思索抬手挡住,登时变了情势,让舒赫看起来是要对付他一般。
只是这下到底分了心,杜若恒逮住机会,指尖在弦上重重一扫,琵琶弦从器身上脱离,如刀刃一般向容炀脖颈割去,眼见就要碰到容炀肌肤。
舒赫只觉一颗心直往下坠,一句小心已来不及出口。正在这时,忽有剑光划过,傅宁辞手持天枢挡在了容炀身前,竟然硬生生地将琵琶弦劈断了!
傅宁辞那一下用了十成的力气,毫不留情面。又趁着杜若恒与楚晴被这变故弄得呆住片刻,挥出天枢,用剑光将楚晴的阵法破开一条缝隙来。
也不看其它人,径自抓起容炀的手:“和我走!”
他拖着容炀顺着来时的石阶往回跑。杜若恒的声音远远地追过来:“贪狼,他是天魔,你疯了!你和我说过什么?!”
傅宁辞脚步一顿,但也只是刹那,随即仍是牢牢拽着容炀的手腕,步履不停往出口处奔去。
心跳声混着脚步声,像鼓锤一般在狭窄的地道中回响。傅宁辞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能丢**边这个人。也不知到底用了多久,待他们踏出地道,身后地面又轰地一声合上。不用想也知是舒赫相助的缘故。
容炀想要挣脱傅宁辞的手,傅宁辞手上捏得更紧,丝毫不让。他已然看明白舒赫应当是容炀一方的人,但也不知能困住杜若恒多久,还是得先带容炀离开才是。
方才地下那番打斗,引得凤凰树上大片的红花簌簌而落。就在这纷纷的落花之间,一只毛色纯正的红狐从一旁草丛中跑了出来,它眉心有道亮光,那是族长的印记。
那狐狸见到傅宁辞一愣,也不知该不该上前,这与事先交代过的情况实在不同。傅宁辞看了一眼容炀,见他皱着眉,显然是不知情的。便问那狐狸道:“是舒赫让你等在这里吗?说话!”
傅宁辞剑尖指向那狐狸,红狐一抖,见傅宁辞也不像要对付容炀的样子,心下一横,便开口道:“妖王担心先生出事,预先安排小妖在此等候,先生请速速随我来吧。”
从关闭祭坛的门,到准备后路,这完全是舒赫私自安排,按容炀本意是不愿再拖他下水的。但傅宁辞跟着出来已经打乱了容炀的计划,他一时有些乱,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先任由傅宁辞拉着他随那狐狸而去。
那只红狐带着他们从一条极隐秘的小路离开:“先生,妖王说了,妖族好歹是他的地界,无论怎样,都会尽力拖住星君......”
它说着,又看了眼傅宁辞,实在不知这位星君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还说什么了?”傅宁辞见它看自己问道。
“还说,就算没有血誓在身,他也永远对先生效忠。先生将来有任何吩咐,只要不威胁到妖族存亡,他都愿为先生鞍前马后,死不足惜......”
容炀皱眉打断它,“够了,带你的路。”
红狐于是不敢再说话。
小路尽头是堵极高的墙,墙边停着一辆车。
傅宁辞看出那墙只是幻象,也不多耽搁,一把从狐狸爪子里拿过钥匙:“替我谢谢你们妖王。”拉开车门把容炀推进去,自己上了驾驶室。
迎着那堵墙冲出去,竟然是在马路上。后面的司机本来昏昏欲睡,忽然见前面冒出一辆车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两下眼睛,车已经一溜烟没影了。
傅宁辞车开得极快,一路沉默着。
容炀四年前就伤了根本,一直没有调养好,回来这一个月又频繁动用内力。若在鼎盛时期,杜若恒与楚晴决计不会是他的对手,但今时不同往日,刚刚一战,其实有些勉强,所以才会被傅宁辞带上车。容炀靠在椅子上运气调了下息,半晌才恢复过来一点。
傅宁辞开出一段路,偏头撇了眼容炀苍白的脸色,心中又气又心疼,脑子里一团乱麻,捡了最要紧的一个问题问:“你真是天魔?”
容炀不躲不避看着他的眼睛:“是。”
傅宁辞咬了下嘴唇,总觉得哪里不通,但刚刚发生的一切又无不在告诉他,自己深爱的人,恐怕就是他们必须要杀的人。
傅宁辞收回视线,直视前方的路:“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位真正的禄存星君不是说了吗?”容炀一挑眉,“自然是杀了你们。”
“禄存是你关在祭坛的?既然要杀,你为什么把他留到现在?”傅宁辞问,“容炀,你不用故意气我,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
“你想多了。杀人也得挑时候,我又不是只把你们抹脖子了事,是要用你们的灵力来补我自己,天时地利,缺一不可,哪能说杀就杀?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我也可以与你直说。我本来是打算把你们三个带到祭坛,趁你们不备,都关起来,再引其余的来......结果,运气不好,禄存居然醒了。”容炀做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我又没有完全恢复,就弄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傅宁辞单手拧开水瓶喝了一口。
“信不信由你。”容炀语气淡淡道,看傅宁辞居然在打导航,似乎定了目的地:“不过贪狼星君,你是在干什么,不会真要带着我这个魔头逃命吧?”
傅宁辞被他这样生疏的称呼搞得心好像被重重揪了一下,深吸口气:“对啊,你不是说你没恢复吗?自然先带你养伤了。你有要去的地方吗?没有就我定。”
“我恢复了,你们的死期可就到了。”
“我说了我不信。”傅宁辞又踩了一下油门:“如果你是真的要挑个好时候杀我.....”
傅宁辞朝他伸出一只手:“你可以现在卸了我的灵力,我不会反抗的。”
“你不动手吗?”傅宁辞等了等,收回去,“那我就当你承认自己有苦衷了。现在不想说也没事......”
“你疯了吧?”容炀嘲讽道。
“你说我疯了,刚才若恒姐也这么说。可能是吧。”傅宁辞想到杜若恒,觉得闷得很,摇下车窗,沉默一阵,“我和姐姐说,我会担起责任来,我会杀了天魔。但是天魔是你......我也和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那就只能对姐姐食言了。”
容炀支着车窗看他,“星君这么说,倒叫我不忍心了。你非要自欺欺人,觉得我现在在说谎,那也没有办法。”
“不过星君,原来才是真的在骗你。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贪狼转世,所以当年才会到枫江去,那不是巧合,一个月前,我出现在南局,也不是巧合。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那你现在可以继续利用我。”傅宁辞握着方向盘无所谓道。
“我身份暴露了,你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容炀叹一口气,“星君要是真这么痴心,倒不如现在放我走,你跟着我,我始终不安心。万一你什么时候换主意,又决定要杀了我,我现在没有恢复,只怕不能赢你。不过他日再见,我要取你们灵力的时候,我一定会把你放在最后一个,也不枉星君给我睡了这么多次。”
“你何必故意气我呢?”前面遇上一个红灯,傅宁辞停下车:“我说了,你要是真担心,随时卸我灵力,杀我都行。我自己动手也可以,你需要吗?”
容炀笑起来:“傅宁辞,你太高看自己了。你为什么总这么天真?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吗?”
他靠近傅宁辞一点,看着他的眼睛,像曾经的无数次那样,傅宁辞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自己下一秒会得到一个爱意绵长的吻。
但没有,容炀指间轻佻地从他下颌线上划过,好像换了一个人,眼神里都带着嘲弄。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你投胎转世了吗?你知道三千年前你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想知道。”傅宁辞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想要转过头,却被容炀用力地半握住后颈。
“是我。”
容炀又想起了那个晚上,火光照彻半个夜空,他把剑刺进了眼前人的身体,傅宁辞的血飞溅在他脸上,跌在他怀里。容炀抱着他渐渐冷却的躯体,傅宁辞还强撑着伸手去擦他脸上的血迹和泪水,轻声说,你别哭,一点都不痛......没事的,没事的......我爱你......
那些回忆前所未有地清晰,容炀另一只手在傅宁辞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成拳,觉得自己就快要撑不下去了。但还是伪装出笑容,一字一顿对傅宁辞道:“是我,亲手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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