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魔尊渡了两次情劫 和魔尊渡了两次情劫 第30章
作者:见机行事的剑
夏中山风湿润不冷,轻轻奔走,擦面如花朵洗面,秋旷醒衣角翩飞,抬袖握握他的手,笑答:“你这却令我如何舍得不留在你身边?只是,这一世你究竟为何来人间?寿数几何?也需要先去世么?”
严他锐模棱推说:“总须离开人间,不能做个不死的皇帝。”
又歇两日,秋旷醒复出宫,想去看看夏珑近况。
夏珑照料他,尽心尽力过,世事变迁如此,秋旷醒知道他一定不易承受。
这一趟他带了护卫,但解释缘由没带严他锐陪同。夏珑已及冠,听闻今年成亲了,喜酒才办完不久,秋旷醒没赶上,只琢磨着为他补份礼物。
礼物在大门口让一名天兵交予门房,是他旧日不经意提起过想要的物件、旧日秋旷醒没来得及找来送他。秋旷醒没露面,轮椅转述起来太有特征了,秋旷醒不希望夏珑猜得出送礼人是自己,他不是为了让他原谅他才来的。
最好不要太怨恨,也不要太谅解,将军府已不是将军府,夏悟早已伤怀远走天涯,虽无人亡,国变家破,夏珑在其中作为重要当事人一员,一旦认出他,万一因礼物感情复杂,渐渐谅解他,就容易半生撕扯在多方情绪中,心底更痛苦。
不送,秋旷醒又不安心。犹豫了几个季节,时而辗转思量自身不安,送礼物去是不是只图着安慰自身,为了自身问心无愧不惜冒险勾起别人旧愁;时而反侧寻思,纵不送,夏珑又能够释怀么?真不需要得到些什么,起码高兴几日,有所慰藉?
最终敲定借着喜事由头,挑选时机送一份。昔日夏珑入朝为官,虽是侍卫,多少也结交了些后来去往天涯海角的官员朋友,总有人赶不回来喝他的喜酒,迟几日,托人上门送份贺礼不奇怪。
若万一如此,夏珑也怀疑得到他头上,秋旷醒深深明白,那其实是夏珑真的需要得到这一份礼物,夏珑必然是在耿耿于怀他,本就迟疑纠结是否谅解他,否则不必无凭无据怀疑他。
他二人已远隔一整个春季未见面了,要偿还,本不必夏里偿还。
秋旷醒这么想。
仍不料,礼物尚没有拆,门房尚未进去,收下礼物,天兵才走,后脚秋旷醒躲在暗处看见夏珑恰出门来办事,顺手接下了锦盒。
不拆开,便停步沉默半晌,环视一圈,忽然留下手中雨伞斜支门外,回门为自己取另一柄雨伞去了。
是下雨了。
半刻钟前,夏雨来得迅疾平白,街上不少行人不曾备伞,被淋得奔走匆忙。然而严他锐何其细致入微一个人,哪怕先前天色毫无预兆,依旧小心为秋旷醒塞了伞随身。只要秋旷醒出宫,可能想到的物件必都是被他叮嘱捎齐全了的。
料不到夏珑会这样轻易地怀疑他。若是别的朋友托人来送礼,送过后不见人,那自然是心无旁骛地走远了,不可能回头拾地上门外的伞。
秋旷醒亦没去拾起那柄小伞,静静转身离开了。
回宫正好趁严他锐不在身畔,独自到御厨房去。
他下了一些安排,日日研究,准备已久了——是吩咐御厨房一点一点将三餐菜色中他的习惯逐渐改成严他锐的口味。最好不动声色,最好每日只更改一丝,持之以恒,叫人不易察觉。主要的缘故是他出生抱病,吃食菜色多是适合给他补营养的,可未必适合严他锐。
眼看着严他锐显然是个事业狂,比他登基前秋旷醒想象得还要殚精竭虑,长久下去,过些年,中年暮年时节,身体必也操劳有损。秋旷醒问了太医,他双方最需补给的营养并不尽相同,无奈严他锐日日陪着他吃这一口。
偶尔严他锐也不是完全不肯吃些适合自己的蔬果,只是秋旷醒总担心,等到他突然离世那一天,毕竟天地据说有乱,一旦天上有些职责要先完成,要耽搁耽搁重聚时辰,严他锐在人间如何丝毫不怀念他?他二人情真情深,此后严他锐一个人,可能会重读他爱读的书,可能会喝他喝过的酒,可能会想挽留他存在过的痕迹,可能会想留住他饮食的口味。
一点一点提前改变,早早潜移默化,设使成功,最后给严他锐遗留错误的印象,未来多年,即使严他锐真有这么思念他,就也不会不好好吃食了。
吩咐妥这件事,秋旷醒才满意地折返孤光殿。
·
他走了一段距离,严他锐便来了,若有所思,直言询问:“方才他说了什么?”
御厨房众宫人行礼平身后,面面相觑,只得如实复述。
只见皇帝听罢,原地想过一想,也不多言,默默同起驾穿梭雨帘追逐那人去了。
追上秋旷醒很轻易。夏雨不寒,这白昼犹存,秋旷醒在孤光殿找不见人,多半以为他去御书房和大臣议事了,一定又跑去赏芙蕖。
果不其然,严他锐一撑伞踏进芙蕖池畔凉亭,便看到秋旷醒扶头卧在里面,目视满池花瓣摇曳翻飞,苍天斜雨,红粉颓唐。
双眼底原本是浅浅含悲的,一侧首察觉到他来,登时变作浅浅含笑,倦容微泄惊喜。
严他锐也含笑,步近他身旁坐下,什么也没说,斟两杯腾烟热茶,放眼伴他听雨观花。
单在心底慢慢知道,想来那他年畅游人间江山,欣赏宫外万千风景的期望,今生今世,任凭布置多少筹备多少,该是做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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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画此情人去沧海永(上)
仙在魔界, 心洗每日干缺德事。
不止没将血魔垂丝放在眼里,大吃大喝伙同一狮一兔在被禁足的小室内大摇大摆——那狮子无疑会自己出门遛自己——还择了个良辰吉日亲自提醒血魔垂丝:“战神大约闭关了。”
连成欢也吃惊了。
颇一段日子,成欢待在他身旁都没怎么震惊, 每次仙君醉去, 酩酊得物我两忘, 荧路劝成欢多长点心,道:“你看他哪里柔弱?”成欢总是毫不迟疑地答:“他来到魔界吓坏了,在逞强。”
荧路:……?
荧路又把心洗的政见跟他转述,成欢听完表示:“这不是和陛下的意思差不离几分么,原来他比我想象中机敏,怪不得这么孱弱也没有不长命。”
荧路:?
直到心洗说出这句话。
成欢吃了一惊道:“他果然适合成为我魔界中人。”
荧路:没救了,毁灭吧。
不曾想,垂丝闻讯反应淡淡, 不知是由于在魔界遭遇了不少意外的阻力, 认为时机还不够成熟, 或是不想听从一介仙质的指挥。
总之他并没有像恨浊生前作风一般两眼血红兴奋,即刻发兵。
此事让一仙两魔俱都暗生疑心,心洗思来想去, 吃着狮子弄来的鲜果对荧路道:“或有蹊跷,以防万一, 得设法令负月与危潭也得知此事才行。”
这荧路一致赞同,口头称伺机寻个小魔跑腿,待到心洗醉卧而睡, 自然是成欢亲为严他锐二人传讯去。
传讯一事却不顺利。
到这日,夏末秋初, 七月流火, 凡尘里水荷风莲凋谢将尽的日子, 花神凡身亦快消尽力气了。当初素眠为他安排了个长命身份,奈何不了他元神带伤,拖垮皮囊,变了来去匆匆。
成欢赶到人间时,陡听闻秋旷醒病势要紧,尽管人还清醒着,太医称寿命怕只就在这二三日之间了。为此,昨夜皇帝匆匆退位,突然就把大统转交皇弟,成为太上皇,堪称青史上活着的在位最短的新朝皇帝。
成欢:“?为什么退位?忠王……哦不,皇后知情吗?”
宫人:“那自是不知情的。”
秋旷醒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病来如山倒,若说没预兆,已经有了一生的预兆,若说有预兆,分明还不够严他锐做足心中准备。昨日他抱病昏睡了一阵,醒来便靠在严他锐怀抱中了,发觉严他锐闭了门,声称谁也不见,只留下几名宫人在内殿负责煎药膳食。严他锐面色郁寒,秋旷醒扯扯他龙袍衣袖问:“那你如何上朝?”
严他锐好柔的嗓音轻轻道:“请阿涤摄政几日。我膝下无子嗣,百年之后,王朝终是应交给他的,他有才能,为人特殊沉得住气,提前管管也无妨。”
居然他还撒了个娇,微笑问:“难道要我泪眼汪汪地批着折子,见不到你这寥寥最后几日?”
有合适人选代政,秋旷醒便稍放心,再听他撒娇,心下更觉暖软抱歉,失笑和他换了一个吻,这恐怕也是小心翼翼难以亲密的今生,两人最可以自由缱绻的时刻了,纵然秋旷醒身体已完全撑不起旁的昵偎,欠他的吻总是能补偿几个的。
不想严他锐又含浅笑问:“要不要我带你去游山玩水?今生今世,你还没远行过吧?”秋旷醒到达过最远的地方,怕就是皇城外的魏国皇陵山头。
这问题问得秋旷醒一头雾水,他人躺在宫床上,气若游丝,如何去得?严他锐却道:“只消说你愿不愿。”
秋旷醒无言一想,终究严他锐是个妖怪。可哪怕严他锐是个妖怪,其实悄悄地会腾云驾雾,日行千里,他这凡人身躯也扛不住风。
他叹叹,温声道:“锐弟,你又何苦操心这些,待我回返天庭,十方山河,未必有半处没见过。”
严他锐兀自柔和地道:“我知道。即便如此,你又爱风景,又偏偏不为即将回返天庭满心快乐,岂有你自己装作得那样洒脱?来日就是来日,此时就是此时,来世就是来世,今世合眼之前,你得到的越多越好。何况,倘若我送你什么风景,那永远与你一个人孤寂领略过的风景有所不同,除了山水风景,你还能记得风景旁有人爱你。”
他真会对付人,秋旷醒一下子再度微微失笑了。这一生一世,这看不穿的情劫,这生涯至死每一步抉择,的的确确秋旷醒最盼望求得的就是爱,是情。
秋旷醒被他哄得没办法,此生本来并不是偏爱依靠人的性情,终于也点点头,倦倦道:“我当然想,想了三十多年,少年时最爱听微服私访的话本……结识你之后,又格外想与你同看外头天地。”
严他锐闻言忽然铺开纸,泼墨道:“好。”
?秋旷醒一时没领悟他想做些什么,只是一时也无力支撑身体坐起来观看,惟有薄惑地歪头张望。人到灯末寿尾,连枕上歪头也快不起来,严他锐耳听见细细的绵长的青丝与孤枕摩挲的声响,像眷恋的声响。
遂严他锐笔一顿,决定先将秋旷醒连人带锦被拥进怀里,同到案边。他坐下,秋旷醒懒洋洋枕在他怀里,方才看清他是在画山水画,不禁一笑。
他二人此一别不是永别,虽有惆怅不舍,已免憔悴哀伤。秋旷醒心忖,这样就很好,待到他年,总有携手自由自在的时机。
仍不料,严他锐作画奇快,画成左手一扬,秋旷醒眼底骤花,一片黑白墨色如剑丛呼啸穿过自身,无痛无觉,再回神,回首四顾,身上锦被还是锦被,严他锐龙袍犹是龙袍,四下风景却变幻了。
孤光殿中,其实什么也没有。
有金银,有玉瓷,有鲛绡真珠帘,有宝案锦床,一片小空间,近乎没了。殿外还留几树红梅。因着是久病者住在里头,开窗较少,风做客也少,雪来得也少,在严他锐到来前,笑声也少。
总之本就是几间冷冰冰的空屋子,器物去去来来,大多数秋旷醒根本未尝使用,无计起身使用,就这么缠绵病榻地度过三十年。
哪里想到一瞬之间,这荒芜地方便可以化作通透山川。讶然环顾,秋旷醒发觉他与严他锐亦真亦幻离奇地身处一条晶澈河弯之上,划桨小舟之中了,任凭放眼张望,天地栩栩如生,仿佛当真上无尽头,远有万山,绵延相叠。
真实到忽然之间,严他锐已经开始划桨了。
尽管一向闻说自己是花神,实则秋旷醒一向没像样地用过法术,登时万分震撼,惊喜难掩。眼看他开怀,严他锐亦欣慰笑笑——秋旷醒不曾离开禁宫见过远方山水,十一年前,从尊贵一路通往屈辱的途中,他楚国质子却是见过的,那时节的不甘与怀恨历历在目,到眼山如愁水如悲,怎能预料如今倒借此再还温柔一场温柔?
原来此生命运着实待他不薄,梦到最末,将云散香消时,还可以化解旧恨,温暖胸怀。
只不知,若没有爱上眼前人,若不敢爱,这感触还是不是这感触。
平生里他二人此时最悠闲,落入画中,原无去处,无须方向。执桨划过了水流湍急的一段,严他锐便放下船桨,任由船顺水自漂流,在画中继续作画。相依偶尔相视,相视笑罢是吻。直等顺水漫无目的地漂流不知多久,第二幅画,秋旷醒卧在舟上,卧在情人膝上,是一纸彩色扑面而过,眨眼又落进了日落黄昏,一片陌生芙蓉湖上。
看看是野外大湖,较宫闱深处的湖池实在大了许多。人间时令已秋,画中清晰是夏,宛如朵朵莲花起死复生,颜色重娇,西天霞火怒怒橙红,投水涟漪灿烂。此景此致,此情此意,秋旷醒如何忍耐笑容?
只不过笑有几分,叹就有几分。
他慢慢意识到,严他锐该是要比他思虑过的,更加舍不得他了。
生死有涯,惟独这件事,秋旷醒却欲留不能留。
他一叹息,尽管幅度微小,刻意不叹出声音,人倚怀中,严他锐到底感觉到了。
“怎么?不快乐?”难得严他锐不解。
“自然快乐。”秋旷醒才不愿意他误解,忙仰头答,答话急得牵动了几声低喘轻咳,“我意想不到……从今往后,陛下,你要珍重。”
他不说透,严他锐已经听懂了。
严他锐笑一笑,但不置可否,徒向第三幅锦绣风景挥笔道:“此一别,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忘了我。若真有那万不得已,抛却我时,尚可以记得这情这快乐。这情这快乐是属于你的,沧海桑田,来生难卜,纵使你我改变,它不会变。”
秋旷醒听得半晌哑然无奈,半晌后,着手轻抚开他的眉头,正色面对着面道:“我爱慕你,我不会变。”
舟破晚霞,菡萏扫袂,笔一滞,浩瀚海浪却已涌。若隐若现将至未至的蔚蓝海意边缘,严他锐执紧他早已力不从心奄奄细颤的手,认真应道:“我爱慕你,沧海桑田,我不会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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