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加冕为王前Ⅲ 在他加冕为王前Ⅲ 第45章
作者:是非非啊
兰伯特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对眼前的君主说些什么。
兰伯特抿了抿嘴唇,小心地问,“您还好吗?陛下。”
玛尔斯怔住了,似乎一下子无法去应答兰伯特的提问。他忽然快步走过来,拔出兰伯特戴着佩剑,用力砍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陛、陛下……”兰伯特脸色发白,终于意识到男人的不对劲。
“你是来告诉我什么的?”玛尔斯忽然开口。
“嗯……军部正在追捕弗雷德里克家族的人,但他们好像得到了什么消息,在城门封锁前,就提前离开了都城……我们目前只控制住了莉莉丝€€弗雷德里克,但是她的身体有些特殊的状况……”兰伯特有点担心玛尔斯的情绪,害怕再给对方带来什么刺激。
“什么特殊的情况?”玛尔斯又问。
“她说……自己怀孕了。”
“你将她安排在哪里了?”和兰伯特担心的不同,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玛尔斯又恢复了正常。
“嗯……暂时还在欧尼斯公主殿下的寝宫。”
“先派人去验证她是否真的怀孕。如果是的话,等雨停了之后,用马车将她送入灰塔,然后再派几名医师和女仆去照顾她,直到她将孩子生下来。”玛尔斯低沉地说,“此外,只要是弗雷德里克家族的人,只要抓捕到,全部依法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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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暮的时候,帝都魔法学院的优秀学生帕克下课之后,往蔷薇馆的方向走。路两边树木成荫,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黑漆漆的影子路。
蔷薇馆是一座历史久远的建筑,这么多年来褪色的门框上依旧缠着一层层白色的蛛丝网,虽然瞧上去有些破旧,但这里也是帕克三年来唯一的归处,也承载着他太多美好幸福的回忆。
帕克走上楼梯,在确认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后,来到了蔷薇馆的三楼,走向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他小心翼翼拿出自己仿制的钥匙,缓缓地转动。
门开了,夕阳照射在他的脸上。他赶紧无声地阖上了门,脸上立刻流露出了最放松的神情。
他熟门熟路地打开手边的衣柜,从里面拿出唯一的黑色校服。这里是他最近才想办法进入的秘密基地,也是他能够宣泄对偶像想念的唯一场所。
帕克脸上泛红,他来到床边坐下,然后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衣服里,静静感受其中早已消散的气味和温度。
“我好想您,想您快要发疯……求您出现吧……可怜可怜我……我不奢求任何……只要远远看着您我就能获得至高的幸福……”
这大概是抚慰他丑恶灵魂仅剩的方法了。当偶像离开学校后,幸福就彻底离他远去,他狭小的世界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独自学习,独自吃饭,独自睡觉,从早到晚没有半点期盼,好像生活中所有的人和事都变得毫无意义。
“没事了,帕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耳边又响起了男人温柔的声音。
男人对帕克来说相当于光一样的存在,可是某天有个蛮横强大的家伙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独占了他的光,卑贱无能的他只能依靠脑中残存的回忆勉强支撑着自己几近崩溃的精神。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帕克吓坏了,整个人一哆嗦。
有两双沾满泥泞的军靴走了进来,他们啪嗒啪嗒地走着,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污浊的脚印。
“这是什么鬼地方,到处都是灰。”一双军靴咳嗽两声,有些嫌弃地抱怨,“赶紧搜搜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好早点回去。”
“估计他很久回来过了,我们可能找不到什么了。”另一双军靴说着,外面开始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这个时候他还在上学吧,哪里会有什么反叛的证据。不过,希恩€€米勒真的参加那场反叛了吗?真不明白,他这么一个幸运的家伙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呢?要知道陛下的宠爱可是毒|药……我还听说是他睡了陛下的女人被发现了……”
“哈哈,这有区别吗?反正都是陪陛下睡觉的货色。”
“睡了之后人家能当贵族,你就承认自己嫉妒吧。”
“谁会嫉妒那种家伙?几天的贵族……最后还不是死在地牢里了吗?”翻找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一下,“这是什么啊?抽屉里一大堆的纸。”
“嗯……什么物质……看上去是和什么魔法研究有关系的内容……或许是他上学时候的笔记?不过这字可真够难看的……”
“这些要带回去吗?”
“太麻烦了,就扔在这儿吧。反正给个已经死了的人定罪要什么证据弄不出来。”
“也是,走吧,走吧,我们喝酒去。”写满炼金公式的纸一张张飘飘洒洒地落在地上,直到听到门阖上的啪嗒声,躲在床底下的人才颤抖地爬了出来。
“什么……死了……?”帕克瞪大着木然的眼睛,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这不是真的……”
他低着头,手里紧攥着地上的纸,忽然发现纸上竟然是他自己的字迹。他怔了一下,慢慢想起这些好像是他研究无限转化魔力的物质时留下的东西,那个时候偶像说什么零物质太危险了,让他不要继续研究,先替他保管起来。
原来他的东西偶像真的信守承诺替他保管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会死?
为什么抢走还不够,还要杀死他!
为什么要杀死他的神明?!
“不!不!不!该死的家伙!该死的!玛尔斯€€萨尔菲德我要用性命诅咒你!我绝对要杀了你!绝对!”帕克面目狰狞,拍打着地板,牙齿被自己咬出了血,神情像个彻底癫狂的疯子。
第62章 无尽深渊01
一望无际的永夜, 希恩浮在黑色的河流上,仰望着黑暗中猩红色的月亮。空中有看不见的黑暗在涌动着,遵循着某种时间的规则, 它们会缓缓遮蔽这轮巨大的血月。新月,上弦, 盈凸, 满月,亏凸,下弦, 然后又化为新月, 进入了一个周而复始的完美循环。青年披散着金色长发, 无声地坐在河边,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荆棘枝条, 看样子像是要从河里钓什么东西上来。
这是希恩的亲身观察,从睁开眼开始, 他已经在河水中无声漂浮这么久了。
“时间到。”沉默寡言的青年看了眼血月后,拽了下手里的垂线,“应该可以钓上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自言自语的青年是赫莱尔, 希恩很清楚如果自己还有恢复意识的一丝可能, 那睁眼会瞧见的家伙也只可能是来自深渊的魔鬼了。
只是有一点他没有想到, 话音结束后,赫莱尔从河水里钓上来的竟然是他自己。
“头脑清楚了就开口说话, 如果你的灵魂里不小心混入了什么奇怪的意识, 我还要将你扔进这河里洗一洗。”赫莱尔懒懒地说。他一只手支着下巴, 另一只手握着荆棘枝条, 枝条的尽头挂着一个轻飘飘的黑发男人。
黑发男人紧皱着眉, 他张开了嘴, 试图在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用着急,说不出来也很正常。毕竟一年没开过口了。”赫莱尔倒是难得表现出了耐心。
“赫……莱……尔”沉寂好一会儿,希恩终于成功发出了一个完整的音节。
“谁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喊这个名字,简直是魔鬼噩梦的开始。”赫莱尔神色松了松,低声吐槽着。
“可以把我……放下来吗?”似乎找回了发声的诀窍,希恩再次开口,话语表达变得更加流利。
“当然,如果你想自己的灵魂飘到没人找到的地方去。”赫莱尔冷笑着说。
希恩愣了一下,他缓缓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双腿,就留仅剩下的上半身也是处于一种虚无透明的状态。
“我变成鬼魂了?”希恩眉头不由皱在了一块儿。
“不然呢?”
“神明达成你的心愿,获取一切;在心愿满足的瞬间,契约解除;灵与肉归神明所有,奉上自我。”希恩轻声念着,“神通法阵的这段注释原来是真的?”
“这不是都知道的吗?你解除契约,我收取你的灵魂作为报酬。”赫莱尔没好气地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黑心肠的契约存在,我是魔鬼,又不是收破烂的。”
“所以这里就是无尽深渊吗?”希恩调转视野,扫视四周,“不对,应该称为【源】。”他顿了顿问,“这里永远是黑夜吗?那轮血色的月亮是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儿吧。”
“等等。”赫莱尔微微眯起眼,抖了抖手里的荆棘,将男人的灵魂又转向自己。
“怎么了?”
“你表现出来的状态有一些不对劲。”赫莱尔忽然问,“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吗?”
“……”希恩的眼中划过了一丝迷茫。
“内心承担的罪孽真是比想象得还要重,这么久了灵魂都没有洗涤干净吗?”赫莱尔不由叹了口气,喃喃地说。
还没有等希恩回过神来,赫莱尔又将手里的荆棘枝条放长,他不得不跟随魔鬼的动作再次飘远,这次他的灵魂被彻底浸泡在了漆黑的河水中。
河水是冰冷的,却让他的灵魂深感灼热,像是有一缕一缕的什么东西要钻进来。他眼神是朦胧的黑,黑色的水纹外仿佛有很多人在凝视着他,这些人隐匿在黑暗中,将他当作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去冷漠审视,接着用细碎的声音在他耳边诉说着他活着时候的罪孽。
焦黑残缺的尸体同他一起飘满河面,一具、两具、三具……或者有的很多具随意迭在一起,成群结队的苍蝇围绕着他们肿胀泛白的死肉嗡嗡作响……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希恩缓缓睁开眼睛,猩红的月亮像一把镰刀悬在夜空中,所有的一切都是黑色的,黑色上铺满着浑浊黯淡的光。
这次他没有像鱼饵一样被人钓在鱼竿上,而是像活着的时候平躺在床上,荆棘轻柔地束缚着他的腰身与四肢,完美无瑕的面庞平淡地俯视着他。他回过神,才真正看清这张脸。
“这次应该清醒了吧。”察觉到黑色瞳孔轻微颤抖,赫莱尔幽幽地说。
“嗯。”
“全部都想起来了?包括死之前的那些事。”赫莱尔双手抱在胸前,像是位评判病情的医师。
“嗯,都想起来了。”希恩阖上眼,他未想到即使脱离了肉|体,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也能在他的灵魂上残留下烙印,“原来死亡也不是尽头。”
“你到底为什么想死?”赫莱尔皱着眉,虽然上次他已经问过一遍,但是他总觉得那些不是男人的真心话,“都发疯到这个地步了,就因为那个教皇说的几句话,你就颓废到想死?”
“我没有完全相信他说的。”希恩低声说,“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未必准确。”
“我知道,那你是为什么€€€€”赫莱尔不理解。
“但我切实地惧怕他说的这种可能,如果真的属于这儿,那我无疑会沦为普通的一员。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会想到过往很多很多的画面。”希恩顿了顿,声音略有疲惫,“可能就像你说的,我的本质就是懦弱的家伙,只有戴上假面我才有勇气将世界当作棋盘,与神明去博弈吧。”
可能是灵魂经历了一遍又一遍的洗涤,他的情绪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又或许是自身已经陷入深渊之中,他终于能够剖解内心,接受自我。
“赫莱尔,你相信我说的吗……另一个世界……”希恩忽然问。
“我不相信。”
“真无情。”希恩轻声感慨。
“如果你想要内心得到些许安慰或者认同,就不应该询问魔鬼的看法。”赫莱尔顿了顿说,“不过我认为你不需要,如果脆弱成这幅样子,那你恐怕都活不到见到我的时候。”
“这样说,就好像我的一生都很悲惨。”希恩想了想,又接着说,“确实挺悲惨的,谎言充斥着我的一生。最重要的,我没有做成任何想做的事。”
“呵,那撇开你的臆想,再真实的活一次,你想做什么?”赫莱尔对男人还是有些好奇的,可能是在过去相处的时间里,对方将自己真实的一面隐藏得实在太好了。
沉默持续了很久,希恩像是在进行着认真的思考,“我大概想当一个牧羊人。”
“你在说什么?牧羊人?”赫莱尔感觉自己被男人耍了,对方的梦想不是他以为的什么惊天动地的妄想,也不是至高的权力,或者无尽的财富,甚至都不是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
“在记忆没恢复前,不,应该说是还没前往玫瑰庄园的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牧羊人。”希恩说,“每天只要陪伴在羊群身边发呆,就不用担心饥饿。”
赫莱尔对男人的话保持强烈的怀疑,“怎么说你也体验过奢靡无度的生活?掌握过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权力?无论再怎么落魄,被钉在木架上,你的身体里也是流淌着贵族的血液的。以前你没有享受过拥有过这些,你想要成为牧羊人,难道现在的你还会想当一个发呆的牧羊人吗?”
“会的。”
赫莱尔不屑地冷哼,“虚伪。不要以为我忘了,你之前可是对神明的地位都抱有企图的。”
“比起权力、地位与财富,我更追求自由自在的活着。”希恩轻声说,“如果作为牧羊人就能简单地过上我想要的生活,那当时的我就不会去窥觊神明的地位了。”
赫莱尔愣了片刻,撇了撇嘴,“行吧,在口才方面,我还没见到比你更好的。”
“事实上,我对眼下也很满意。仔细想想,应该没有比沦为鬼魂更自由的活法了。”希恩神情缓和,“不过,这里真的是无尽深渊吗?”
“同样的问题你已经问过了。”赫莱尔漫不经心地说。
“看来人类的了解果然是有限的,在书籍中,无尽深渊是如地狱一般恐怖罪恶的存在。”希恩说。
“我说了,这里本就不是什么深渊,是【源】。”赫莱尔忽然语气一转,“不过把这里形容为恐怖的地狱也不算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