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越救越黑化 反派他越救越黑化 第67章
作者:湘江悍匪
简宁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就见太子微微倾身,举起酒杯,仔细瞧瞧,才发现今日的太子打扮得格外郑重,一副孔雀开屏的死样子。
要是燕赤五公主和太子联姻,那燕赤很可能作为太子登基的一大助力,而太子估计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如此一来,不必明说,先前赫连轩的中毒也都是太子在后面推波助澜了。
果然,那燕赤五公主的目光最终定在了太子身上,太子也很有礼节地冲她微笑了一下。
简宁闭了闭眼,事情恐怕已成定局。
当务之急还是……
正想着,那五公主忽然高声道:“回大齐皇上,十一皇子俊美非凡,不知如今可有婚配?”
此言一出,赫连轩猛地站了起来,用燕赤话呵斥了几句,简宁听不懂,但是他能猜到应该是让五公主不要信口开河。
太子的脸色变成了天气预报,由晴转阴,冷冷地盯着燕赤五公主,又缓缓瞥向了云澜舟,这一眼,带着唯我独尊的凶神恶煞,好似被什么天杀的蠢货顶头抢了盘中美餐一样勃然震怒,只是这番凶煞完全是自作多情,没有落入云澜舟心里,因为那天杀的云澜舟正埋头在给那个远近闻名的废物仙师剥虾,两只耳朵摆盘似的,根本没听到发生了什么。
殿中一派寂静,只有皇帝忽然近乎得意忘形般的笑出了声,呲着一排大牙道:“朕的十一皇儿确实样貌出众,如今也十六了,未有婚配,与公主十分相称。”
皇帝都已表态,底下的群臣便纷纷起身,逐一恭贺,齐声祝福两国联姻,犬吠鸡鸣般地说起一堆吉祥话。
简宁没察觉自己的脸色比太子还差,也没发现自己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袖口,已然攥出了一个大洞,他一下子往后坐了坐,像是趔趄,也像是想站起来离开这个大殿。
以前不是没想过云澜舟会成婚,他想的是及冠之后,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八皇子和二皇子在这里已经是晚婚了,云澜舟十六岁的年纪,正是大齐适合成婚的好年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简宁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
失落。
将剥好的虾放在简宁碗中,云澜舟才注意到简宁紧咬的下唇,和难看得出奇的脸色,此时才动了动耳朵,听到一些大臣在恭维他和什么公主成婚乃缔结良缘,有助两国之好。
不必多想,云澜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起身行礼道:“儿臣不嫁。”
皇帝愣住了。
二皇子和八皇子两人猛地把头甩过来,用口型提醒云澜舟说错话了,但是云澜舟视若无睹,还是笔直地站着,仍由他人打量的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简直像是天生习惯了让人用眼睛剥皮一样。
那公主也愣了愣,掩唇笑起来,瞧着云澜舟的神色,觉着十分有趣,还出言调侃道:“十一殿下不必惊慌,本宫自会多多备上彩礼,按照你们大齐的习俗,风风光光地将你迎娶进门。”
皇帝干咳了几声,尴尬地笑着说:“皇儿年幼,爱玩笑,叫公主见笑了,舟儿,还不给公主赔礼?”
其他大臣和皇子们也跟着笑起来,一派其乐融融,只有简宁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浑身僵硬地抿了口茶。
云澜舟果然对公主行了一礼,一板一眼道:“给公主赔礼,但我不成婚。”
公主脸上泛起了一丝薄怒,冷冷道:“为何?你瞧不上本宫?”
云澜舟坦然道:“我要与心仪之人成婚,公主并非我的心仪之人。”
皇帝蹙了蹙眉,不悦道:“舟儿,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你要抗旨不成?”
“父皇。”太子站了起来,笑着举杯敬酒,“父皇连日操劳,今日夜宴应当尽兴才好,这赐婚一事,不如择日再议,瞧把咱们十一弟给羞臊的,都说起胡话了,父皇莫要见怪,等会儿儿臣说他几句,不叫父皇心烦。”
皇帝左右看了看云澜舟和燕赤公主,面上不动声色,思虑片刻后道:“也罢,都坐下吧。”
说完,他给身边的内官递了个眼色,内官便挥了挥尘拂,让退到大殿靠墙两侧的乐师奏乐,又唤来教坊司的舞伎们开始献舞。
燕赤五公主被人引着回到了席位,和赫连轩对上眼神后,默不作声地移开了目光。
赫连轩怒不可遏,碍着情面,无法当场发作,只好闷了几口烈酒,暗自揣摩自己这位五妹妹到底在想什么。
简宁方才好似做了一场梦,脑子有些晕眩,直到云澜舟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阿宁放心,我不成婚的。”云澜舟低声道。
简宁笑得很勉强,看皇帝的意思,这赐婚的旨意怕是无法更改了。
“殿下总要成婚的。”简宁声音艰涩,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样失落,好似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他勉力劝说自己,大崽成婚了也不是要离开大齐,毕竟哪个皇帝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远嫁”,这事关大齐尊严。
大崽成婚后他还是可以去找大崽谈心,喝酒,未来总有一日会这样,何必难受呢。
也许是来得太突然,他没有做好准备?
一定是的。
简宁深吸了一口气,举杯敬云澜舟,“殿下的姻缘来了,是好事,臣祝殿下鸾凤和鸣,永结同心。”
云澜舟却久久没有举杯,待简宁要喝下自己杯中的酒水时,云澜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杯中烈酒倒在了空碗中,蹙眉道:“我不成婚,阿宁,我永远也不会成婚,你明白吗?”
简宁却听不进去,费力地挤出一个笑来。
这场夜宴,简宁没吃几样东西,浑身凉凉的,心从热闹喧腾的高处一脚踏空,直直跌进了什么无底的冰窟窿里,噗通一声不见了踪影。
无端的,他的心境颇有种“打雷也打不醒装睡的”冷静,以及破罐子破摔的淡然。
好似一切都不足以开心,也不足以不开心,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平静。
夜宴之后,大臣们陆续离开大殿,皇帝也喝多了一些,被内官搀扶着走了,走之前瞧了眼云澜舟,目光充满了欣赏。
简宁和云澜舟也冲皇帝行礼后离开,他们从正殿大门走,八皇子和二皇子跟了上来,一路调侃恭贺着,却没见云澜舟露出个笑脸。
疑惑之际,二皇子瞥见有几人等在殿外的石阶之下。
甫一走近,那几人便道:“不知十一殿下可否有空与我家公主一叙。”
云澜舟几人顿住了脚步,许久后,二皇子道:“仙师大人和二殿下和八殿下和十一殿下一起与你们公主叙一叙,可否?”
那几人笑着点头,比了个请了手势,引着几人往宫中留宿番邦使臣的驿宫而去。
第72章
几刻钟后,番驿宫,四海殿中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正是那燕赤五公主。
二皇子几人进殿后,方才坐下,公主便挥了挥手,叫服侍的燕赤人下去了,只留下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给几人上茶。
简宁已经从大崽要成婚的震惊和失落中缓过劲儿,面色如常道:“不知公主相约所为何事?”
“我已经有了未婚夫。”五公主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转了个话茬道:“他乃我燕赤第一武士,这次出使之后,我回去便要与他成婚。”
“可方才在殿上,公主不是要……”八皇子觑着公主的神色,不似在撒谎,她异常的平静淡然。
一时之间,素来奉礼为尊的八皇子实在想不明白这位燕赤五公主要做什么了,总不能一女嫁二夫吧?思及此,八皇子的脸色沉了沉,一副“礼法崩塌,世道混乱”的神情。
“我不喜欢他。”五公主说得如此直接,且面上不见半分羞涩,俨然对儿女情长之事不甚在意。说完眼风带着几分惊异地扫向八皇子,好似第一次见狗吐人言般,颇为新奇又挑衅地笑了笑。
“我知道,公主心悦我十一弟。”二皇子抚掌,保持着他那一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秉性,给他一把瓜子,现在就能蹲在地上扯起闲篇来。
公主轻轻地哼了一声,用提鸡毛蒜皮的语气不屑道:“也不喜欢你十一弟。”
被人轻视的云澜舟毫无反应,只一派淡定地喝着茶。他那副神情比年过半百的老神仙还稳重,无动于衷得仿佛所有的轻视和讽刺都只是风中的细语,连耳朵都懒得掩护一下。
简宁微微侧着头,试探地问:“公主是想借十一殿下来推辞与太子的联姻?”
五公主忽然笑起来,打量着简宁,“满宫就你一个聪明人,不愧是大齐仙师。”
“公主怎能如此糊涂!”清汤大老爷八皇子霍然起身,起身后察觉此处并非只有素日相处的兄弟,还有一位远道而来的燕赤公主,他也不便如平时那般随意呵斥,只能不尴不尬地一拂袖,空无一物道:“这事关女子清誉,你怎能拿自己的名节玩笑?!”
五公主的目光将八皇子上下打量了一通,实在不知此人在自我陶醉个什么劲儿,别扭得跟立刻要他跟谁同房一样,她难得畅快地嗤笑了几声,“大齐的女子除了那虚无缥缈的名节还有什么?我燕赤女儿上沙场征战,以一敌百,何须在意一个小小名节?”
“你!你……”八皇子满腹礼教说辞都被堵了回来,“你你你”个不停,舌头在嘴里撞钟,满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愤慨。
简宁却觉得公主说的极对,而且是在这样一个封建的时代说出这样的话,此时简宁看着她,便不是在看着一个燕赤公主,一个陌生人,而是一个独立的、充满朝气的灵魂,他举起茶杯,往前递了递,“公主殿下人中龙凤,不拘小节,心怀大义,我以茶代酒,敬公主一杯。”
五公主淡笑着承了他的情,又道:“不瞒诸位,我那三哥赫连轩已然做起了称帝的春秋大梦,当起了我的野爹,私下将我许配给了你们大齐太子,此前我三哥中毒,也是太子的在背后出的馊主意,奈何我三哥是天生的蠢货,偏信了那太子的话,还以为事成之后能得到你们大齐的助力,让他当上燕赤新皇。”
这话说得突然,却字句清晰,俨然是早已打好了腹稿,不是情急之下编纂的,让简宁对她接下来的打算有了几分猜测。
二皇子一听太子做出这么大智若“愚”、愚不可及的好事,哪还憋的住,立刻大笑道:“公主见笑了,我大哥也是天生的蠢货,公主说话叫人舒心自在,若是不嫌弃,有何打算不妨与我等商榷,或许能为公主解忧。”
八皇子蹙眉提醒道:“不得对太子无礼。”
二皇子压根儿没搭理,他知道老八觉着外人在这里,说话要有些收敛,可一想到那太子是个如此蠢出升天的混账东西,二皇子便不吝口中对这位太子长兄的褒奖。
那燕赤边军屡屡侵犯大齐边境,民不聊生,太子作为国之储君,竟然能勾结燕赤王子残害自家的臣民,这回是简宁,下回是什么?难不成要用城池去换燕赤的支援?岂非是引狼入室,让大齐陷入无尽深渊吗。
直接骂一骂太子,也是二皇子故意为之,要的就是让五公主知道他们和太子实在水火不容,摆出姿态,余下的事情才好详谈。
八皇子还想再说,却被那五公主轻飘飘地瞪了一眼,不知为何,心里发怵,闭嘴不言了。公主那高高在上的勇猛,让八皇子的一切礼法教条都显出了几分虚伪,往日从未有人敢开这样的玩笑,今日不仅开了,还兜头把八皇子骂了一顿,叫八皇子罕见地思索起自己平时学的四书五经是否合乎常理,是否当真是人生真谛?想着想着,八皇子出了一身冷汗,难道他是个贱人么?被骂了两句,心性越发通达起来。
简宁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眼神就把八皇子治住的人,五公主真是一位厉害的奇女子。
“我在大齐的暗探说,二殿下和太子如今分庭抗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我燕赤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位皇兄也是暗流涌动,针锋相对多年。”五公主顿了顿,继续道:“这次我不会与任何人成婚,瞧你们的父皇,似乎属意我与你们十一殿下的婚事,约莫是想借由我来抵御燕赤的边军,毕竟十一殿下的外祖父正是你们大齐镇国公,常年在两国边界镇守,若是我留在大齐,便是看在我的面子,边军也不会妄动,若是以后十一殿下封王,封地应当也就是边疆那片地方了,只要燕赤边军打来,便以我做威胁,一是能震慑燕赤军,二是,就算仍然开战,也可以拿我祭旗,鼓舞大齐军心,是也不是?”
二皇子尴尬道:“我父皇也是个天生的蠢……”
这回没说完,八皇子高声呵斥道:“住口!岂能冒犯君王?!”
五公主不耐地瞥了眼八皇子,冷声道:“你若是不愿说话,可以闭嘴。”
八皇子愣了愣,享受着那再一次通达的心境,双眼迷茫,讷讷道:“我只是……”
五公主深觉与此人说话犹如对牛弹琴,转去对二皇子直言道:“诸位殿下都是敞亮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此番我回燕赤,势必夺嫡,我那两位哥哥穷兵黩武,任谁称王,与我燕赤子民都是一大祸患,所以我可以保证,若是由我称王,必定不会与大齐开战,至少五十年内,我只想燕赤子民休养生息。”
此话一出,二皇子和八皇子都面露意外,乃至震惊。
简宁没什么反应,他毕竟是在现代活过二十多年的人,也不是不知道国外有女王,而且现代的历史上还有一位武则天女皇,由此,五公主要当燕赤君王,他只觉得佩服,不由拱手赞叹道:“公主志向远大,心系百姓,我等钦佩至极。”
云澜舟则是对外人不甚关心,燕赤的王跟他毫无干系。
“我们……能帮你做什么?”八皇子比二皇子先反应过来,虽然还有些懵,但看这位气度不凡的五公主,又听她说保证不与大齐交战,对这位五公主有了几分敬佩之情。
“赫连轩这个蠢物,不必你们操心,我自会清理门户,我那夺嫡的两位皇兄早该死了,也不用你们插手,只是我受了我皇父的命令,出使大齐,一来便遇上了你们那位爱管闲事的太子殿下,我的暗探提起过,此人阴险狡诈,又对我早有预谋。”五公主说到这里,脸上闪过几分嘲弄之色,指尖动了动,茶盏应声而碎,一侧的侍女低眉敛目,对此见怪不怪,忙上前来收拾了碎片,又掏出锦帕细细地帮公主擦手。
公主想到自己培养的武士,眉间的郁气加重了几分,“这次我远行,身边的武士被我二哥扣押,多半是想霸占我的私兵后兵变,逼我皇父退位。”
简宁转了转茶盏,明白了公主的言外之意,道:“公主殿下是要我们护你在大齐的周全,让燕赤使团尽快回程,以图来日?”
“正是。”五公主道:“这次我本不想来,可我那大哥二哥一力劝说我皇父两国和亲,我皇父只想着平定外乱,便以为派一位公主和亲乃上上策,然我也没有其他姊妹,兄弟中只有我一个公主,就将我送来和亲了。”
如此说来,要是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只有夺嫡称王一个路子了,简宁很是理解道:“公主放心,诸位殿下都是言而有信之人,必会护你周全。”
“仙师所言非虚?”五公主问道,目光却扫着其他几位皇子。
二皇子思忖片刻后道:“只要公主能保证五十年内不与大齐交战,我必定全力相助公主称王。”
八皇子也道:“公主若是能一言九鼎……”
“一言为定。”五公主不爱听八皇子说话,一口气截断了他,总算舒心片刻,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松懈下来。
她眼中的防备还不曾消散,毕竟与这几位皇子只是几面之缘,谈不上多深的交情,她淡笑道:“口说无凭,我平安离京之前,会将一份停战书交于诸位殿下,若是我顺利称王,诸位以此书作为凭证,燕赤必定分毫不犯。”
二皇子虽然不是很相信一个女子真能称帝,但保护这位公主,也是妨碍太子勾结敌国,便愉悦地与五公主定下了口头契约。
简宁独自回到了仙台,身后跟从的内侍被他遣了下去,寝殿中只有他一人,四面窗棂大开,穿堂风阵阵而来,吹得他搓了搓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