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影 罪影 第39章
作者:京久
蒋昆不习惯手上没珠串盘,手铐也要盘上一会儿:“我让范成彬接小弟弟到医院后,马伟突然给我来了消息,让我确认一个姓温的死没死,那时我才发现我被马伟坑了。”
姜北思忖须臾,果然是千年的狐狸,一坑连着一坑:“马伟事先没告诉你,你接到受体后得知这事,可那时你已经没别的选择了,不管受体家属会报警,你又不想出面,所以让受体家属去市医院确认?”
蒋昆“唔”了声:“我只负责手术事宜,其余的事我没参与,”他再次看向“坦白从宽”四个大字,“警官,马伟还欠我钱,但他跑了,我也不要了,我愿意配合你们逮捕马伟。”
有钱时大家是兄弟,是合作伙伴,没钱就是挡箭牌免死令,这条利益线上的人无非是表面和谐暗地算计。蒋昆要是能把心思用在正途上,没准已是个成功人士了。
姜北:“你知道马伟一伙人去哪儿了吗,或者他们有没有别的窝点?”
蒋昆诚实道:“这个我不知道,我和他合作不久,了解不深。”
姜北又问:“是谁让马伟帮忙的?”
“唔~”蒋昆停下盘手铐的动作,沉吟着,“我不知道,买卖双方不见面是规矩,但我取货那晚马伟让我抓紧时间,嘱咐我收货拍照,估计是为了稳住我,说什么‘办好了小娘们立马给钱’。”
“小娘们?”
“马伟那年纪,三十岁以下的姑娘统称小娘们,三十岁以上的叫老娘们,他都这么叫,还说老娘们才有滋有味。”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可以确定对方是个三十岁以下的女性。
姜北示意书记员把这句浑话也记上,转而问蒋昆:“马伟有具体给你说过‘小娘们’是什么人吗?”
“他哪能跟我说,”蒋昆轻笑一声,“手术时间提前,我琢磨着是出了事,果不其然出来就遇上排查,他也是怕我半道撤退才说这话安慰我,结果他又坑我,回去找他的时候人已经跑了。警官,我能问一下出什么事了吗?”
姜北手肘搁在桌沿,沉声道:“供体去世了。”
“那我现在是提供线索帮你们抓在逃杀人犯?”蒋昆眼睛一亮,似乎是感觉自己的刑期噔噔往下掉,“我一定好好配合调查。”
姜北:“你认识郝林涛吗?”
“郝林涛?不认识,”蒋昆顿了顿,又说,“这姓跟那小弟弟一样,是他老子?”
姜北不答反问:“你没跟受体家属联系?”
“联系啊,但小弟弟不就一个老母亲吗?她连手机都不会用,跟她联系没用,我是和小弟弟聊的。”
“这么说你没和受体父亲联系过?”
“没有,”蒋昆十分真诚,“都进这地方了,你们也把我扒干净了,我没必要说假话。”
如果蒋昆的话不假,他的确只负责接送受体安排手术,那郝林涛开车撞人是从马伟那儿接的命令。
姜北看眼书记员做的记录,站起身松松肩膀,把剩下的工作交给杨朝,嘱咐他守着蒋昆交代出其他“供货商”以及销售模式客户来源等等。
组织贩卖人体器官在刑事案件中并不常见,但不代表吃人血馒头的人少,最主要原因是因为买卖双方在交易中并不认为自己是受害人。有些罪犯团伙会给供体洗脑,说什么救人积德又能拿钱,不出大问题供体不会选择报警,受体更不用说了。贩卖器官不像贩毒,人们谈毒色变,小学生都知道犯法,可一说起器官交易,有人甚至会认为是你情我愿,公平交易。
刑警队大办公室,林安在外忙了大半天,听说抓到蒋昆了,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没想到已经审上了,转身哺喂小崽子去了。
“中午吃什么?每人标准20啊。”
林安抠门天下皆知,众人也没说啥,但总有有意见的,半开玩笑地打趣:“咋又降了,我要上奏,老大!林安贪污,我强烈要求换个妈妈,咱们绝对不是他亲生的!”
“大家都没说话就你话多,”林安虚虚地挥个巴掌,“上个案子嫌疑人嗝屁儿了,津贴没批下来,再说,技术队那群老爷子不哄好,谁给你加班加点出报告?人家那儿各分局递上来的检验申请都堆成山了,插队全靠我刷脸又刷卡,孩儿太不懂事了,退下!姜哥你吃什么?”
姜北倚在打印机旁,看他们吵吵闹闹,心思却不在用餐费用上,在想团队中总有一个意见相左的,那马伟手里的三十几个供体全是自愿卖肾吗?只要有一个反悔了,脑袋瓜稍微聪明点,可能就会向外界发出求助信号,成年人不会像孩子那样半点反抗不做。
众人向林安报了菜名,林安统统记下,抬头又问:“警花,你吃啥?”
郁梓从抽屉拿出保温袋,日式便当盒里装着精致的餐食,三荤一素营养均衡:“不用,我带了饭,微波炉热热大家一起吃吧。”
“那行,”林安将视线投向姜北,“姜哥你呢?”
姜北摁下打印键,机器嘎吱嘎吱地吐纸:“我也不用。”
“带饭了,小王八蛋饭又做多了?那能不能让他再多做点,”林安一脸狗腿,“就上回你带来的啥汤,多加碗水的事!”
“不能,”姜北的语气听不出半点不满,“他要是知道你叫他小王八蛋,大概会拿你炖汤。”
林安:“……”
此话有理。
旁边热饭的郁梓没忍住笑出了声,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叫她姐姐的青年,余光瞥见一抹白飘到地上,回神弯腰捡起:“老大,东西打印出来了。”
姜北拿过打印纸,上面是个少女的脸。上次江南画完郝浩川的初恋后,他用手机拍了一张,好歹算条线索。
林安伸长脖子看:“姜哥你换口味了?这姑娘比小王八蛋瞧着顺眼多了。”
姜北不解释,转身回了队长办公室,作为姜北的唯粉,林安屁颠屁颠地撵上去,对他家老大的终身大事很是关心。
不料姜北抢先开口:“郝浩川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话题转得太突兀,林安怔了会儿,说:“他们家啊,祖传的农民,年轻一辈中倒是有外出务工做生意的,但算不上有钱,况且跟郝浩川隔了几辈,压根不亲,提人名字都要想半天那种。”
姜北将打印纸推到他面前:“那去郝浩川学校问问这个人。”
“谁?”林安一看,不就是他老大的新目标吗?少女脸上还挂着些许婴儿肥,没准还是个未成年,“姜哥,要不咱们换个人,未成年不行,仔细想想小王八蛋也挺好的,至少找不到比他好看的!”
姜北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蒋昆交代,雇主可能是个三十岁以下的女性,除了亲戚,不排除老师校友。”
林安“哦”地一声:“那这人是谁?”
“郝浩川的初恋。”
林安精神一振:“我要去告诉小袁,他猜的狗血剧情照进现实了,他们几个打了赌,为了一百块钱卯足了劲儿,小袁这会儿还在学校呢!”
第47章 复勘。
林安号称全刑警支队执行力最强的猛男, 一说干饭扒饭都比别人扒得快,傍晚时分,他披着疾风暴雨蹿上市局大楼, 将一份资料“啪”地掷在办公桌上。
“找到了,谷晴,女, 17周岁,两年前就读于XX中学, 一年前退学了,说是读不进去要进技校,她爸妈还去学校大闹了一番, 原因是爸妈不同意,谷晴自个儿跑了, 认为学校管理不利把孩子弄丢了。”
入学资料上的少女精致不足清纯有余,跟江南的画出入不大,成绩确实不咋的,分班分到了末班。
姜北问:“父母没报警?”
“报了, 但十七岁的人真要跑也不好找, 时间一久便没信了,”林安灌下大杯水, 说,“而且谷晴是她父母领养的,她一跑她妈就怀上了, 亲儿子正在家张嘴等奶喝呢,对这养女的态度是爱回来不回来。听她妈的意思, 觉得一直怀不上娃是谷晴克他们家, 不让谷家有香火。”
领养不是想领谁就领谁, 申请提交了分到谁就是谁,有些领回去养父母不满意,继续造娃,亲生的总比领养的香。
姜北翻看资料,十七岁的少女相当于一张白纸,来来回回就几条信息,人跑了一年,说不定已经在哪家工厂的流水线上了,还是未成年,就业信息网和纳税信息恐怕查不到她,又是大海捞针。
林安一屁.股把自己塞进椅子,摩挲着下巴:“我找了谷晴以前的室友,说这姑娘没啥异常的,在学校里也挺受欢迎的,收到的包子馒头棒棒糖啥的都会分出去,至于你说的初恋,室友是听她说过哪班的男孩子,但屁大点娃娃也没当回事,听完起个哄完事,就这姑娘,能干杀人放火的事?”
林安说的不无道理,谷晴的资料太干净了,年纪又小,家庭关系称不上一团和气,倒也不至于撕破脸皮,在同学间受欢迎,老师对她的印象也还不错,没有青少年犯罪的倾向。
姜北从资料中抬起头:“郝浩川确认是这个女孩吗?”
“确认,”林安贼兮兮一笑,“你是没看到,那小子满脸通红地点了头,看得我想起了我的初恋。哎,年少不知初恋贵,错把少妇当成宝,我就栽在这上头了。但仅凭这点也不能说人姑娘为了暗恋对象杀人放火。”
姜北看着头像栏上少女清纯的脸庞,突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上学那会儿有大群女的追你,你会选择谁?”
“嗯?”林安面色严肃,“为什么要加‘如果’这个限定词?”
“……你只用回答我的问题。”
“那肯定挑好看的啊!”林安一拍桌,“上学谈恋爱谁考虑那么多,我就挑好看的,带出去给兄弟看倍儿有面!”
“所以说谷晴为什么会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郝浩川?”姜北像在和林安说话,又像自言自语,“更何况郝浩川连她名字也不知道。”
林安没挑过别人,向来是姑娘挑他,一说是刑侦口的,相亲对象拍手夸赞,随后扭头就走,说是怕以后成寡妇不好再嫁,想找个工作危险系数不高的。他在这方面没经验,回答不了,干脆说:“你问问小王八蛋呗,问他是怎么抗住一群莺莺燕燕,为你紧守柜门的。”
扣扣扣——
林安以为柜门开了,一看是办公室的门开了,警员拿着份资料进来:“姜队,您要的复勘报告。”
“复勘?”林安一把接过递给姜北,“供体指甲里有马伟的DNA,凶手都确定了还复勘现场?”
姜北哗哗翻开:“别墅里养了三十几个供体,我想看看有没有人留下求助信号之类的,我不信三十几个人全是自愿的,半夜转移窝点总有人会发现没对。”
林安煞有其事地点头,回头看警员还站后边:“到下班的点了你不回家?你们老王又压榨手下了?”
“不不不,我们领导去医务室输液了,”警员忙摆手,“我是想跟姜队说,有人在楼下等你,让我问你什么时候下班回家。”
秋来天气变化无常,窗外的雨声砸中姜北耳膜,二话不说拿着报告离开,十秒后回来拎走了林安。
市局安保亭,保安大爷邀江南进屋等,屋里不暖和,四面窗户都灌风,雨飘湿了桌面。
旺财顶着撮小辫窝在墙角,小铃铛没了六根清净,也不跑外边找小母猫了,天天睡了吃吃了睡。
江南刚要撸它,旺财胡子一动瞬间炸毛。
就是这个人上次说要割它蛋,肯定是他给警花姐姐通了信,它的蛋才惨遭毒手,这仇结大发了!
旺财趴着飞机耳,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随时准备决一死战。大爷说它它不听,背弓起老高。
“你知道你祖上积了多大德才把你生在市局门口吗?还凶,”江南正儿八经地说教,“你做不了一只有编制的猫,至少也要温和待人,你要是敢动手就是故意伤害,警队队长绝对会把你扔进大牢,不会踩缝纫机就每天逮一百只耗子交差。”
旺财不会逮耗子,只会对警花姐姐撒娇讨食吃,当即泄了气,瞅见队长来了,更是蹿进桌子下不出来。
姜北是从“警队队长”开始听的,保安大爷乐不可支,笑说旺财差点要在牢里过了。姜北确定自己不会跟只猫过不去,在脸丢完之前,把江南揣回了车里。
越野车是往北门郊区别墅方向开的,林安这个高亮灯泡坐后座听江南讲了一路骚话,中途问了句郝浩川初恋找着没,接着又骚,亏得他老大含蓄内敛,不然绝对骚出天际。
别墅区住户少,昏暗里稀稀疏疏亮着几盏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站岗的人见是警察来了,不消多说拉开闸门放车进去。
这已经是第三次复勘了,案发别墅里里外外全让人翻了个遍,厨房那窝耗子的生父是谁都查出来了,但耗子不会说话,不知道马伟把人拉哪儿去了。
小院未经打理,雨一下一滩泥,一踩一个坑。姜北在门槛上蹭蹭,接过林安递来的手脚套,是两副。
江南说这次姜北惹了个大团伙,怕他回家路上让人端了,非要去市局接他,一下课蹬着辆共享单车直往市局冲,又莫名其妙让姜北拉来了案发现场。而林安认为,他老大拉他来纯属是凑数,毕竟规定出外勤至少得两名人员一起。
别墅的配电箱坏了,至今没修,房子里黑漆漆的,三只手电筒照不完六米挑高的大厅,只有夜风呼啦回响。地上还留着几十床被褥,经几天的发酵,渥出股酸臭味,风一吹满屋飘,过道中央放着餐车,食物已发霉,铺着层薄薄的菌丝。
姜北跨过散落的餐盘,注意到其中一只盘子倒扣在地上,油腻腻食物溅得到处都是,鸡腿滚到被褥。
“有没有一种可能,吃饭时间发生了意外,有人吓到了,把餐盘打翻了?”
“有,”江南半蹲在地上,举着电筒从被褥照到墙角,“并且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角落。”
据物业说,这房子是业主买的二手清水房,还没装修完就为孩子上学搬市区去了,地还是水泥地,溅上油渍擦不掉,几个油手印从餐车往墙角方向延伸,鞋底也沾了油,角落里留了半个不明显的脚印。
林安叼着电筒把皮带一紧,准备大干一场,含糊道:“就看那位仁兄脑瓜好不好使,敢不敢在凶手眼皮子底下留线索。”
他拿下电筒,大喝一句:“开整!”
别墅下上四层楼加起来少说有五百平,领导分了区,江南负责地下室,林安动作快负责二、三楼,他自己搜一楼。
楼上堆着各种器具药品,林安跟抄家似的哐哐扔开碍事的玩意儿,震的房板都在抖。
相比之下江南就悠然自在多了,自动忽略地下室浓重的血腥味,迈着轻缓的步伐绕手术台一周,仿佛他是来参加画展的,看什么都像艺术品。
他在手术台前立了片刻,转身打开储物柜,里头放着手术用具,止血钳手术刀等等,电筒一照,手术刀泛着的寒芒深得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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