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影 罪影 第9章
作者:京久
“没关系,”江南为少女擦了眼泪,“你叫什么名字?”
“邱星冉。”
“星冉,真好听。在我朋友圈下面评论要向我学习的人是你吧,你的微.信名和真名一样,我记住了,顺便给你带了份礼物,”江南将书递给少女,是那本《善恶的彼岸》。“没事了,起来上课吧。”
少女握着已被翻得柔软的书,骨节泛起象牙白。
江南在起身的瞬间又换了副模样,正儿八经掏出他只写了几个大字的备课本,对着底下的同学夸夸其谈,完事在全班同学的哀嚎中搬出他的不锈钢豪华套餐。
“你们在静物素描这块儿太差了,回头考不上大学别说是我教的,”江南在众目睽睽下摸出一只刷锅的钢丝球扔桌上,“三小时,画好了下次带你们出去写生,画不好柜子里的石膏像爱你们。”
同学们敢怒不敢言,埋头练习,一时间画笔与画纸摩.擦出的“沙沙”声淹没了窗外的车流声。
江南在教室里溜达,悄无声息地溜到最后一排,轻轻握住了邱星冉的手腕:“亲爱的,你怎么连排线都不会画?我教你。”
少女的手腕在江南手里一抖,险些拿不稳笔。然而江南并没有越界,只是领着她完成排线练习,最后说:“这是最基本的,你真的是美术生吗,还是你来这里上课只是为了看我?”
邱星冉倏地侧头,纯真无邪的杏眼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狐狸眼,旋即漾开一波水光。少女咬了下唇,说:“……我成绩是很差。”
笃笃笃——
谈话蓦地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邱星冉心下松了口气,顺着声朝门口看去。
——温洪亮搓着受伤流血的手,有些拘谨地对江南说:“江老师打扰了,我来拿小妤的遗物。”
江南把铅笔还给邱星冉,领着温洪亮去了办公室,从桌下拿出一只纸箱递给他:“温妤的东西全在这里了,工具作业什么的。”
“哦,好。”温洪亮撕开纸箱上的透明胶带,看了几眼后欲言又止,目光不经意地滑过办公桌上的一只笔记本,“……就这些吗,没有遗漏的?我想把小妤的生前物全烧给她。”
江南笑起来:“还有,”他找到医药箱,指指温洪亮受伤的手,“我帮你处理下吧。”
第12章 律师。
“24小时了,为什么还不放我出去?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禁!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条子没安好心,又想让我背黑锅,我他妈又不是厨子!”
孙一航身上的电子产品全放在隔间的储物柜里,但这不影响他的时间观念。24小时一到,这哥们又不安生了,凡是叫得上名儿的,均无差别问候一遍。
林安刚回市局,端着碗炒河粉踹开了审讯室的门:“安静点,食堂关门了,喊饿了没人给你送饭吃。”
“什么,意思是还不放我走?”要不是孙一航胳膊没好,不然这会儿该挥林安脸上去,“凭什么?!我又没犯法!到点儿就得放我走!”
“谁跟你说24小时一到你就能走的?”林安扔他一瓶水,“兄弟,没作案嫌疑的我们才会放人,你这又是跟踪又是前科的,我倒是想放你走好还我市局一片清净。放心,我们都是按规矩办的事,绝不多留你一分钟。”
孙一航红着脸琢磨半晌,登时反应过来,张口就骂:“江南那小王八蛋告诉我24小时后我能走我才来的!他们兄弟俩就没一个好东西,妈了个巴子!”
林安看这大兄弟喊得辛苦,把炒河粉一并给他了:“我跟你说,宁肯信狗改得了吃屎,也不要信江南的鬼话。”
林安觉得这哥们绝对是坐牢坐傻了,都这样了还不省省力气,非得嚎。
他摇着头从审讯室出来,抬眼便看见自家老大迈着大步走来,顿时跟叙利亚难民见了大肉包似的往上贴,吧啦吧啦汇报一整天的工作。
“姜哥,温妤和徐银莲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全查了,我还去了徐银莲跳广场舞的根据地,没有发现异常。一个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一个是连智能手机也玩不转的大娘,把她俩刨干净了能称得上线索的就是徐银莲肢体不协调,广场舞跳得不是很好,为这事没少跟人吵架。温妤呢,标准的乖乖女、老师心目中的希望,旷课迟到都没有一次,你要说你这姑娘招惹了不法分子,我都觉得不可能。另外,视侦查了温妤和徐银莲死前一星期的监控,除了孙一航那个二百五,没别的人跟踪她俩。哎,实在不行我再查一遍,老王那边我也通知他去掘地三尺。”
“知道了,”姜北把一袋热腾腾的夜宵给林安,继而问,“孙一航呢?”
“在里面,嚎半天了。怎么?分局那边问出什么了,我们这案子要破了?”
姜北没回答,看了林安一眼,转身往审讯室方向走。一开门,孙一航那句“江南你他妈”直直刺进姜北耳膜。
“不用骂了,江南没妈。”
孙一航不以为然,一屁.股坐椅子上:“什么时候放我走?”
“排除你的作案嫌疑后就能走了。”
孙一航冷哼一声:“你确定不是想让我顶罪?我告诉你,没门!我的律师已经在路上了,等我出去后第一时间投诉你们,我——”
姜北打断他:“哪个律师,六年前那个?”
孙一航不说话,用没残的左手解着炒河粉包装袋。袋子打了个死结,解得他鬼火冒。
姜北帮他解,这无事献殷勤的态度让孙一航心中疑云丛生,搞不懂这条子想干什么,一边拘着他不放,一边又帮他解决吃饭问题,连一次性筷子都给掰好了,就差喂嘴里。
孙一航不吃了,仿佛面前不是加了火腿鸡蛋的炒河粉,而是一碗敌.敌畏,吃完就该上路了。
姜北见他没有要吃饭的意思,看来仍对警方十分抗拒。正想着要不要让比较温柔的刑.警来撬开孙一航的心门,但“温柔刑.警”这个品种实在稀缺,手下的人个个五大三粗。姜北决定自己来。
“你不饿吗?”
孙一航在听到这句话时脑子里劈了道惊雷,觉得这冷冰冰的警官今晚极不正常!拖着椅子退到一米开外,以防发生人传人现象。
姜北拙劣的演技没撑到一秒就破功了,但仍在硬撑:“你说你是被冤枉的,我暂且相信你。我也去分局问了情况,你的案子确实有点问题。”
孙一航的眼珠抡了好几圈,似乎在掂量眼前这位警官可不可信,别是套完话转手又把他扔号子里去。
“你真相信我?”
“暂且相信。”
“切,我就知道。”孙一航单方面切断刚建立起来的信任。
“因为你还没交代完,”姜北说,“你得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干净,我才能相信你。比如你的辩护律师是怎么把强..奸未遂的罪名给你抹掉,辩护成过失致人死亡的?”
孙一航在被审讯的24小时里头一次露出正常人状态,不吵不闹,只轻轻撩起眼皮,用目光在姜北身上搜寻一圈。
姜北说:“过失致人死亡是最轻的结果,比起当时侦查案子的刑.警,你肯定会认为那位律师才是帮你的人。5年零7个月而已,你出来后才三十出头。”
“什么叫而已?你进去试试!”孙一航恨声道,“本来我跟你一样是有编制的,因为这事儿我的教师资格证被吊销了。而已?我他妈读了十几年书考的证一夕之间就没了。你们办事不利,凭什么该我遭殃?!当时学校里那么多人,老师学生、扩修舞蹈教室的工人,我他妈就回画室拿个钥匙撞见了王雨琦,你们就咬着我不放,不是想找人顶罪结案是什么?!你们的破案率都是这么来的吗?!”
姜北在他吧啦吧啦的大堆话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工人?”
“工人!”孙一航脑子一充血,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跟着姜北说下去,随即一愣,“啊,工人,怎么了?所以那么多人,你们为什么就咬住我不放?”
这人说不上两句话就要往他的千古奇冤上扯,没有要好好配合警方调查的概念,姜北只能从他颠三倒四的话中抽丝剥茧,把有效信息串联起来。
“你之前说王雨琦是婊.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见过那些嫖.客,还是王雨琦招过你?”
孙一航的表情顿时变得揶揄:“你想嫖?”
“……”姜北觉得审孙一航比审法盲大妈团还难,你不知道下一秒他的思维会跑到哪个外星球,关注的重点跟你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得知道王雨琦接触过哪些人,才能不咬着你。”
这话还算中听,孙一航心中的高墙垮了一角:“我……我就是听她打电话,约李老板张老板去酒店,更过分的是,她叫程野去画室!未成年啊,毛都没长齐,真他妈恶心!”
“你是因为这个才怀疑程野跟她有一腿?”姜北问,“你确定她约的是程野而不是别人,她打电话时有明确提过对方名字吗?”
“程野后面不是去了吗?不是他是谁。”
姜北:“这么说你不确定,是那晚程野出现在画室,你自动代入了他。”
“是这样吗?”
“……”姜北仿佛遇到了职业生涯的瓶颈,换个没耐心的来,准把孙一航的脑子打清醒。
“我告诉你吧,程野去画室是因为王雨琦藏了他的学生卡,他向警方提供了相关聊天记录,也就是说,王雨琦不是通过打电话的方式约程野的,”姜北耐心解释,“王雨琦约的是其他人,如果杀人的不是你,那有可能,这个人在到达画室后行凶,事后被你撞见了。”
王雨琦非法卖.淫,就算学校老师对她有旖思,也不会约在画室,被人看见是要通报批评的,给人生狠狠抹上一笔黑。至于学生,就更不可能了,事情败露少不了挨顿骂记处分,家长领回家没准能打断一条腿,这两类人会选择相对私.密的地方进行交易,而画室属于公共场所。
除开这些,就只剩学校的工作人员以及扩修舞蹈教室的工人,这些人哪怕扫.黄扫到他,出来后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过段时间又是条好汉。
姜北:“你记得王雨琦约了谁吗?”
“这么久了我哪记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孙一航想也不想便说,“欸!不对呀,当初你们咋不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我就说你们这些条子随便抓人冲业绩,等出了事才想起要查了。”
孙一航看起来又要开骂,姜北及时打断他:“这些情况你当时有反映吗?”
“我说了呀!”
“跟谁说的?”
“……”孙一航不说话了,用眼角睨人,像竖起刺的刺猬,满脸写着“狗日的条子又诈我”。
姜北扔了支烟过去,大有要与他促膝长谈的架势:“你跟律师说的吧?当时警方怀疑你是嫌疑人,你就是以这种态度面对询问的,认为警方只想找人冲业绩,你只相信答应帮你辩护的律师,你委托律师去看侦查卷,那你猜他有没有发现侦查卷有问题?”
孙一航愣住了,眉毛拧作一团。
姜北继续煽风点火:“其实我做刑.警也不是很久,我都能看出侦查卷有问题,你那位律师肯定也能看出来。你明明可以无罪的,然而他给你争取了6年的刑期,完事你还感谢他,因为比起强.奸未遂故意杀人,过失致人死亡真的不值一提,这也是你当年没办法的办法,可他真的在帮你吗?要是他有心,就该第一时间把情况反映给警方,而不是等公诉材料移送检察院了,他才跳出来说能帮你争取减刑。警方才是那个一心想抓住真凶的人,且不挣你一分咨询费、诉讼费!”
孙一航回过来味儿,嘴巴微张,全身不可控地颤抖起来,精神世界仿佛崩塌。他明明无罪,可“犯罪证据”要他烂在牢里面,甚至那位看上去公正不阿的律师也要了他六年时光。假的!没一个人能相信!
“现在可以说说那位律师是怎么‘帮你’的了吗?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姜北捏着烟,把烟草压实,这样抽起来会更有劲。他专注于手上的事,丝毫没有要再搭理孙一航的意思。话尽于此,利害关系全分析干净了,但凡有脑子的都能想通。
这跟刚才那位咄咄逼人的警官差别太大了,似乎是放弃调查了,不打算再深究。孙一航心下一慌,拖着椅子坐回来,双目赤红。
“……我说,我说。”
——
刑警办公室里充斥着饭菜味和烟味,一群大老爷们待的地方空气质量极差,也没人开窗透气。饱含一氧化碳的烟雾积聚在半空,硬是把最强光棍组弄成了“人间仙境”。
姜北是闯入“仙境”的督察员,坐窗边的同事赶忙去开窗,转过脸来笑呵呵地说:“没响,这次烟雾报警器没响。”
姜北在办公室里搜罗一圈,没发现林安,就把手里的纸条放到杨朝工位:“查一下这个人。”
杨朝似是没听见,对着手机傻笑,一套黏糊糊的表情包发得甚是顺手。姜北无意间瞥见,小声问:“女朋友?”
杨朝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马把手机倒扣在桌上,那句“不然是男朋友”差点脱口而出。
“找对象上报组织了吗?”
“凡是擅自脱离组织的,都该处以极刑。嫂子美吗?”
同事在起哄,杨朝那张糙脸瞬间染上羞涩的少女粉,假装没听见,拿过纸条专心工作。
姜北暗自感叹,果然脸皮薄的才会脸红,不像某些人,永远是死人白。他脑子里想着其他事,支着大长腿坐桌沿边,在手机搜索栏输入孙一航交代的律师姓名,弹出来的信息让他把“死人白”赶出了脑海,释放运行内存。
——“张小伟”这个名字实在太普通了,某度一搜一箩筐,但让能某度单独写个百科介绍的少之又少,能得此“殊荣”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张小伟,毕业于政法大学,博士学位,出的书姜北有幸拜读过,主要研究领域为刑法、经济刑法、性犯.罪。这么一个人竟给孙一航辩护,不是心怀大义就是心怀鬼胎。
“他就是孙一航的辩护律师?”林安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姜北旁边看了老半天。
姜北不答反问:“我跟你提过这事吗?”
林安语塞。
“少跟许队互通小消息,他身体不好,没事不要打扰他。”
林安挠挠头,发誓以后找对象绝不找同行,啥事都瞒不过。
“找到了,”杨朝的少女粉褪下了,眼睛钉在电脑屏幕上,说话跟打机.关.枪似的往外蹦,“张小伟,刑事律师,在政法大学担任过讲师,后进入达洋集团做法律顾问,专处理经济案件。达洋集团破产后……靠,他就放飞自我了,只接大案重案,‘战绩’累累,见缝就叮,直到把公诉人逼的无话可说。找他打官司的大部分是叫得上名字的富豪,这是个法外狂徒呀。”
姜北的重点放在“见缝就叮”四个字上。据孙一航供述,张小伟利用王雨琦喜欢程野这一点,坚持王雨琦是为达到勾.引目的,在画室自行脱衣等程野。为佐证这一观点,他在自行调查期间还找到了王雨琦非.法卖.淫的证据,嫖.客们提供了聊天记录和交易记录,至此案子走向变得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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