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说他不恋爱 领导说他不恋爱 第53章

作者:竹外桃花87枝 标签: 推理悬疑

  蜷缩起身体的时候,瘙痒的感觉像是刻在骨头里,万千的蚂蚁在身体里,在皮肤底下游走,右侧的手在不断地战栗,肖落习惯地把右边的小臂咬在嘴里,留下清晰的清晰的牙印。

  痛苦之后就是疲倦,深深的疲倦,累的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就这样堕入无边的黑夜。

  黎明将永远不会到来。

  谢柏群第二天来到警局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直到时间接近中午了肖落也没有出现。

  北区刑侦支队的队长看着显然在走神的谢柏群,忍不住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手,问:“你在听吗?”

  “在听,你说到受害者的身上虽然有大量烧焦的皮肤,但是解剖结果显示肺部并未吸入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尸检结果更加符合溺死的症状,同时由于这两件事情的叠加且受害者本来为独居,且入秋后天气转凉,发现遗体可能是死亡很长时间之后,很难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谢柏群毫无感情地复述道。

  “啊……没错是没错……”支队长心想这位新来的重案组的组长专注的态度真的很像在走神。

  熟悉谢柏群的几个人知道他是真实地在走神。

  钱澈几个人也不傻,大概知道九成九和肖落有关。但也不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打电话给肖落肖落也没接,只是下午的时候上面派了人过来,点名找肖落,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半天,也不知道肖落去哪儿了。

  最后还是谢柏群从一打资料里抬了个头,浑浑噩噩地问:“这么热闹?什么事?”

  “审查的过来找肖落,但我打他电话他没接。”钱澈有些无奈地说。

  合着他们在这儿尴尬半天了,谢柏群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谢柏群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找肖落干嘛,用自己的手机给肖落打了个电话,这会儿倒是通了。

  那边没出声,只有很浅的呼吸声透过来。

  谢柏群尽可能平静地说:“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完了吗?身体好点了吗?审查的同事在局里等你,你如果检查好了就快点回来吧。”

  不管肖落有没有去医院,在接受审查的档口,让审查组的人听到肖落乱跑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谢柏群是从肖落的角度出发故意这么说的。

  过了很久,对面才传来一声低沉的嗯的回应。

  肖落来局里之后就跟着审查员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钱澈和周居席几个都有点担心。因为肖落进来的时候脸色很差,整张脸都是白的,微微弓着腰。

  这场问话只持续了一个小时,比想象中的要短很多。

  “辛苦了,几位喝口水吗?怎么样?”钱澈也是老人,这种场面倒是比谢柏群有面子些,主动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说:“我们认为他并不适合再继续参与案件,具体的还要等我们和上级反映之后的综合考量。”

  从半开着的门里,肖落显然也能听见这一切,审查组的人看着肖落也叹了口气,他们嘴上已经说的非常客气了,实际的情况是,在那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肖落只是坐在他们面前,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确切地说是说了几句话的。

  他们问:“你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有意义吗?”

  肖落略微抬了抬眼皮,靠在椅背上,语气平静地反问他们:“有什么意义?”

  “肖落,你如果继续这样不配合的话,我们接下来或许会持续监控你,你也不能回到工作岗位上。”

  “那就这样吧。”

  “你不想再回到岗位上了吗?”

  后面不管再问什么,肖落都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对方反馈给上级之后,陈金近的电话很快打给了鸥津市市局,肖落接自己的老领导的电话的时候语气倒还挺好,一声声中规中矩地应着。

  “陈叔,我知道,我没事,我就是突然觉得累了,想休息一会。”

  对面的领导大概是气急了,或者本来就是个大嗓门,办公室里的人没有刻意想偷听都能听见那边在咆哮,问:

  “累了就累了!想放假就说想放假!两个月病假不够我就再给你批两个月!你在鸥津市要是干的不的劲我就申请把你调到我手底下来,我这儿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你是我带出来的人,不能说这种窝囊话,知道不?”

  “嗯,知道了。”肖落安分守己地答,“我想先自己休息一阵儿,能让他们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么?不然半个月也行。”

  电话那边大概是答应了。

  肖落的休息,某种意义上也很特别,他还是会在工作时间出现在警局,像是最普通的新人一样做着最普通的工作。

  在诸多因素不确定的情况下,他们分组按部就班地排查死者身份、试图寻找死者的第一现场,走访周围的街道,弱小死者的死亡时间的范围,调查是否有人目击凶手搬运尸体,也包括墙上用来书写大写的Q的痕迹的具体成分等。

  同时,谢柏群在互助会的群里不停地宣泄着负面情绪,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男朋友抛弃,并且还被对方传染了艾滋病的同性恋者的形象。

  毕竟丢下去的鱼饵,总要有点真材实料对方才会上钩。

  他们两个偶尔还会有工作上的交谈,谢柏群也并未疏远肖落,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会叫上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楼下吃螺蛳粉,只是肖落总是拒绝的。

  有时候沈力和何家兴会觉得那个人的存在感就像办公室里的一盆打卡上下班盆栽,甚至比盆栽要更安静。

  风吹过盆栽都会有叶子的响儿呢,但是蛰伏在角落里的那个人,明明有时候还会说话。

  甚至问他问题的时候对方也不吝分享他的经验,却感受不到他身上一点儿人气。

  肖落来得很早,走的很晚,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大部分时间他会走到附近公园里找个长椅坐下,天擦白的时候开个钟点房洗个澡眯一会儿,然后就回警局。在还没有人来的时候注射营养针,喝一瓶葡萄糖。

  进食真的又麻烦又累。

  状态好的时候他也会去到谢柏群租的房子楼下坐一会儿,有时候会看到谢柏群下来丢垃圾,从垃圾里的厨余他可以知道谢柏群今天吃了什么,鸡蛋每天都会有,也喜欢用玉米当主食。

  状态不好的时候他会直接不去警局,不和任何人打招呼,躲在这个城市的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钟点房里,在带着刺鼻的劣质洗衣粉味道的床铺上,任由汗液和被他自己弄出的伤口的血把床单濡湿。

  谢柏群确实比他记忆里的人成长了太多了。

  身手也变得不错了,在新人因为案件没有进展抓耳挠腮着急上火的时候,也可以保持着节奏有条不紊地推进,一边安慰新人了。

  长时间空着的胃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烧灼感,肖落蜷在床边,贴着墙根躺着,右手的掌根抵在烧痛的胃上,左手习惯性地伸在枕头底下,抓着一把杀伤力很微妙的水果刀。

  他没有要干什么,就只是习惯了这样做而已。

  在肖落连续三天没有出现在警局之后,谢柏群的情绪也逐渐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距离他和肖落提分开过去了两周,只是两周的时间而已,他眼看着肖落一天比一天衰弱下来,提醒他去医院,这个人嘴上永远都是答应的。

  要查到肖落在哪里说难也不难,毕竟肖落没有刻意隐瞒自己行踪。

  但是谢柏群站在他的房间门口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却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试想过无数见到肖落的场景。比如在酒吧里放浪形骸的,比如在某个出租屋里睡得昏天黑地的,可能还有一地的烟头和外卖盒。

  但是那些都没有出现。

  肖落某种意义上还是那个自律到近乎严苛的人,整个钟点房干净地像是没有人在这里居住过。

  尽管旅店的人说那位客人没有出过门,交了快1000的押金在他们这里,说是如果他没出门就别吵他休息,房钱直接扣就是了。

  就连床铺也是整齐的。被子被叠成豆腐块,肖落躺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紧紧地闭着眼睛,浑身的肌肉紧绷得几乎僵硬,谢柏群花了很大力气才让他稍微放松下来。

  那些反应谢柏群并不算陌生,是瘾/君子的戒断反应。

  男人挣扎着要去撕咬开自己的皮肤,好让那些恶心的感觉能够有出口,他身上时冷时热的,清醒的时候也不多,想过无数次死了也不错。

  但是有神智这么想的时候他也没力气实施行动,某种意义上虚弱的状态也救了他。

  谢柏群硬是把自己挤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肖落一段时间没有打理过的指甲嵌进他的皮肉,在他的背上抓出一道又一道的红痕,肖落把自己的嘴唇咬的都是裂口,谢柏群捏着他的下颌,像是野兽一样地加深了这个称不上拥抱的拥抱,吮吸进嘴里的都是浓厚的铁锈味。

  谢柏群有时候觉得自己几乎也被这个人逼疯了。

  他们俩归根到底都是一样的人。

  千疮百孔,故作坚强。

  肖落过了很久才逐渐清醒过来,看见青年人和他一样狼狈地坐在地上,心里想,这人还是一样嘛,毫无长进,耳根子软的不得了。

  “能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

  “你别管我了。”肖落眼皮轻轻颤了颤。

第72章

  什么叫不要再管我了?

  说得好像自己有多想管他似的。

  谢柏群深呼吸了几次,才把自己从胸膛蔓延上来怒火恶狠狠地压了回去。

  他往日的好脾气和平常心,在肖落面前都脆得像纸一样,可能连纸都不如,就是靠理智勉强拉起了一条线,才让他没有冲上去再给对方添点伤口。

  肖落却是不知道谢柏群这些心思,他只是实打实地心灰意冷了。这些天和谢柏群他们相处,他会在无数的细节里陡然发现,他曾经熟悉的每个人都在往前走,却只有他的时间,像是停在了五年前。

  不,或许更早的时候就停止了。

  即便没有他,谢柏群也可以过得很好了。本来这就是肖落所希望看到的,但是等到真的看到了,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有什么声音在心底叫嚣着,干脆摧毁这些人的幸福的生活吧。

  让他们也一起尝尝堕入黑暗的痛苦,到那个时候,死也好,活也罢,都能够稍微轻松一点了。

  那些曾经的「兄弟」和他勾肩搭背,他也和他们一起逃避过警察的追捕,劫后余生的时候,他们会找一片空地,用拳头和肢体的碰撞来宣泄情绪,没有规则,不讲章法,每一次击打都在周围的人喝彩,随口赌着谁会占了上风,时常有人在那里头破血流。

  但也并非那么糟糕,所谓的「兄弟」一场,这种切磋并没有决斗场的不死不休,只是发泄而已。

  不知怎么的,肖落想到这里突然有些怀念。对于他来说,胆战心惊地和死神周旋,竟然成为生活的常态,而普通人的柴米油盐,疲于生计,反而像是他向往却到不了的远方。

  至于什么人性丑恶,肖落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世界就这样,不好也不坏。

  他们两个人中间一时间像隔了棋盘上的楚河汉界,一边怒气滔天,一边负隅顽抗。

  直到肖落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按压着胃部的手握成拳头,整个身体都随着心跳的频率剧烈地颤抖,谢柏群被吓得魂都丢了半条,连忙上前握住了肖落的手。

  心率显然是过速的,呼吸急促,肢体轻微痉挛。

  但引起这些症状的病因的可能性太多。

  在没有检查结果的情况下,谢柏群只能抚着肖落的后背,重复着:“跟着我的频率深呼吸,慢慢地吸一口气,慢慢的,再慢慢吐出来。”

  等到肖落的症状稍缓,谢柏群还哪顾得上什么分手不分手,生气不生气,把人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搭,咬咬牙地把人背了起来。

  “你说你……你这也轻了太多了吧,换成之前,我一个人哪里背得动你爬楼梯,死沉死沉的。”

  谢柏群背着他从楼梯一节节往下走,本来就费劲了,还要和他说话。

  背一个意识正常,能够配合着发力的人,和背一个一点力气都没有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对方的身体会忠实地听从重力,手臂也不会服服帖帖地搭在肩膀上,稍微重心不对了,背着的人就可能往后仰。

  “肖落?醒着吗?和我说说话。”谢柏群心里也慌,但越是这样越要镇定,把人塞进车里之后,谢柏群几乎是风驰电掣地往医院赶。

  但肖落却很难维持意识的清明了,疼痛还是让他缩了缩身体,右边的肋骨不知道为什么也疼了起来,这种疼痛一直连到后背,像是有人在背上狠狠地砸了一下一样。

  谢柏群在开车都能感觉到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根本坐不住,就是一直往他那一侧倒,谢柏群余光刚瞥见肖落喉头滚动了两下,对方就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呕吐,液体喷溅到谢柏群挂挡的手上,烫的他心惊。

  从颜色和气味上判断,大概是胃部反酸的胃酸和胆汁。一点儿固体的食物都没有。

  把人拖到医院的时候肖落已经几乎进入了昏迷的状态,谢柏群把人交给医生护士之后就忙着跑上跑下挂号缴费拿结果,谢柏群扫了一眼就知道了个大概,拿到医生那里的时候说:“应该是胆结石。可能需要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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