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骤雨 夏季骤雨 第28章
作者:不不不不不不更新
他看着盘中的橘子,笑了:“你弄的真精致,哪有那么娇气。”说着就捏起一瓣橘子塞进嘴里,一点点咀嚼。酸甜的橘汁在嘴里流淌,给他注入了一股生命力,唤醒了休眠许久的味蕾,那种嘴里发苦的感觉也消失了。
王宇也看着他笑了:“那可不行,这个白丝特苦。”
他认真的看着赵越,眼神里的真挚亮闪闪的流动:“我才不要你吃一点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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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耿浩已经无大碍,被转移到了林城拘留所。
“老工友,好久不见。”王振业和王宇推开了拘留所的门,隔着栅栏坐到了耿浩面前,他的眼神里十分复杂,但是还是尽量呈现的平静一些。
不知为何,耿浩脸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他根本不正眼瞧他,侧着头,只眯着眼斜歪着看着面前这位,穿着警服,国字脸、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态度十分不屑。
但是他还是一直忍不住的扫视着王振业胸前的徽章和红领章,那里闪烁着他曾经深爱、过去为之甘心奉献、现在依旧难以抵抗的,那种集体主义的光芒。
王振业把记录用的本夹子端正的摆在桌子正中间。
“那么现在正式开始审讯。”
关于姓名、年龄、住址这些信息,耿浩都只是望着天花板,闭口不谈,几次下来,王振业不得不使用一般疑问句来对耿浩进行提问。
“你是耿浩吗?”
“你是林城人吗?”
“你是出生于一九五零年,年龄是四十九吗?”
耿浩没有反应,王振业就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提问,重复又重复,他有足够的耐心。
在王振业念经念到口干舌燥,连干了两杯水以后,面前这位一直死盯着天花板,不愿搭理他的犯罪嫌疑人终于动了。
他侧转了两下头,似乎脖子有点酸,然后用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王振业:“别重复了,烦都烦死了。”
王振业并不理睬,继续凝视着耿浩的眼睛,重新进行了发问。
两人的目光相撞,一场激烈的抗衡。
耿浩凶狠的瞪起了眼睛、咬着牙:“老子让你把嘴闭上!听不懂人话吗?”
“这是我的工作,请你回答。”王振业依旧很平静,面不改色。
耿浩咯吱咯吱的咬着牙,声音很大,不耐烦的心境具像化成一片血红的雾
王振业又开始了一遍:“请回答,你的名字是耿浩吗……”
耿浩的防线终于被击溃,他大喊着:“是老子!是是是!快闭嘴吧!”,一边喊一边使劲的用铐住的、缠着厚厚绷带的胳膊砸自己的头,十分狂躁,旁边的狱警连忙把他控制住。
王振业低头写了几行,又继续询问耿浩的逃狱时间、地点、动机、经过,以及逃狱出来要做什么。
耿浩很明显受不了王振业这一套水滴石穿的审讯方法,干脆往椅背上一靠,破罐子破摔了:“问吧,反正我也清楚,这次算是真的栽你们手上了。”
“这还要根据组织上最终的处理决定……”王振业耐心的解释道。
“得了吧,少给我说你那些冠冕堂皇的面子话了,我又不是小孩,自己干过什么,心里有数。”耿浩依旧很不屑。
“好,那直接开始正题吧,你逃狱的动机是什么?”
耿浩并不直接回答,而是举起了被铐了两层的手,双手合作着,慢慢的解开了耳朵上纱布系起的结,一圈圈慢慢的取下脸上的纱布。
那纱布应该是新换不久,最外层是洁白的,随着耿浩一点点的取下,内层的纱布上逐渐有了凝结的棕红色斑块,又逐渐出现了刺眼的鲜红。
等到耿浩把最后的那一层硬生生从脸上剥离,扯下来、扔在地上时,纱布的尾端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不知不觉间,审讯室充斥着一股锈腥味混杂着腐烂的臭味。
再看耿浩,他顶着一张丑陋、溃烂、可怖的脸。
第37章 漆身吞炭
当耿浩扯下纱布,把自己这样的一张脸暴露出来时,审讯室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下一秒就是立即移开视线,不忍直视、不忍细看。
蛙卵样层层叠叠的水泡几乎布满了他除了眼睛以外的每一块皮肤,肿胀、化脓、渗液、流血。真皮层坏死的创面呈深红色,还夹杂着乳黄的脂肪颗粒,大片大片的暴露出来,其边缘有着不少焦黑混着棕褐色的碎片,呈焦痂状,干枯的像皮革。
根据水泡的状态,很容易能目测耿浩脸上的伤大概率是烧伤,并且应该是近期才造成的,不会超过一星期。
也就是说,他回到林城以后不久,且在进入卢刚的审判厅之前,就已经受伤了?
王振业开了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有人报复你吗?”,语气很明显发生了变化。
“不,是我自己。”耿浩反而变得很平静,“是我自己做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王振业十分吃惊。
“因为,我是回来报恩的。”耿浩坦然的忽视着一切目光。
“他失手杀了人,很可能就会被判死刑。他的命珍贵,我贱命一条,我心甘情愿替他去死。”
“恩人?你是指卢刚吗?”王振业问到。
“无可奉告。”耿浩的眼睛微眯了起来,“你以为我那么容易就落入你的套?我只说我想说的。”
王振业见他依旧如此狡黠,便不再坚持,冲着耿浩摊开了右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耿浩依旧不以为意:“没了,就这么简单,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王振业看着他那张脸上血肉模糊的表情,轻轻的感慨:“真是难以想象。”
耿浩从齿缝间挤出一丝冷笑:“很难理解吗?”
“我一无所有、千人踩万人踏的时候,只有他,他理解我,尊重我,把我当人看,给我机会证明自己。”
旁边的做着记录的王宇急了,啪的摔下手中的笔:“那你就帮他杀人?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
耿浩斜歪着眼看着他:“对,我什么都替他做,连去死老子也乐意!”
王振业按住了王宇的肩膀,但是自己也问不下去了,用指节用力按着酸胀的眉心,止不住的叹息。
“怎么不问了?”耿浩阴阳怪气的继续说:“我们敬爱的,王€€警€€察€€€€,我说你,别假惺惺的了。”
王振业痛苦的揪着头发:“你别这样。”
“咱们都清楚得很,现在我还有改错的机会吗?死刑犯还有改过的机会吗?”耿浩十分咄咄逼人。
“不如少费你们那些口水、现在你们满口的仁义道德,我下岗的时候怎么没一个人替我说话?在我陷进淤泥里的时候、怎么没一个人救我、上来拉我一把?”
王宇又一次打断了耿浩的长篇大论:“师傅,别跟他废话,这人早就没救了!”
王振业看向王宇,目光触碰间有锋锐之意,王宇便立即噤声了。
他低头摩挲着手背的血管,缓缓地开口:“只有你自己才能救你自己,你当时靠自己的劳动生活,没有人会看不起你,只要坚持一段时间,生活肯定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王振业本以为自己可以稍微舒缓些对面的心情,谁知这句话彻底触碰到了耿浩的逆鳞,耿浩气的失了智,腾地站起来,破口大骂:“是吗?说得这么轻飘飘!你是不会明白的!你不懂我心里他爹的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因为你没过过那样的日子!没钱、没正经工作、只能做那种最低级的杂活!在别人眼里就是一无是处!脚底板的泥!最底层的垃圾!到哪都低人一等!尊严?尊严就是个狗屁!”
“……你太偏激了,你把一切都想的那么坏,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里面。”
王振业并没死心,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不向组织上寻求帮助呢?”
“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乱成一锅粥,哪还有空管我们这些用过即弃的棋子?”冰冷的话语,冰冷的眼神,耿浩仇恨的盯着面前的一切。
这种眼神实在是太凌厉,耿浩对面的人又重新沉默了。
可是他并没有就此缄默:“你们没有权审判我!我做错了什么!啊?我问你,我他爹的做错了什么?我就兢兢业业的上班,我做的一点不比别人差!突然有一天,一群人到我面前,就告诉我:’你下岗了!’我问为什么、我该怎么办、他们说自己看着办。”
“跟着卢刚以后!老子**的才**真的叫活着!”
“我杀人、我抢劫,因为他们都欠我的,这个社会就是欠我的!我打不破这不公的世界!这该死的阶级!那我就把他们全都杀了!我要把我该有的一切全都拿回来!不!我要加倍的、成百上千倍的争夺!我要掌控所有的一切!”
耿浩眼中爆开血丝,使劲的扯着脖子,冲着天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老子**的要一脚踩碎这操蛋的世界!”
此刻的耿浩已经处于失去理智、过于激动的状态,他脑门上的汗一条条的往下淌,额头和手臂上鼓起的青筋剧烈的颤抖着,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
见情况不对,两个狱警上前死死的按住耿浩,随后一个医护人员从后门进了审讯室内部,给陷入躁狂的耿浩注射了一针强效镇静剂,他的愤怒在镇静剂的药物作用下才得以平息。
这一针的效果很强悍,没过一会,卢刚就无力的瘫在了审讯椅上。王宇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身体的状态有点像植物人,但是明显头脑和意识还很清晰。
王振业喝了一点水,又继续进行了询问。
这回耿浩老实多了,三个多小时后,审讯平稳的完成,王振业整理着审讯笔录,耿浩静静的坐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振业对于这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内心里觉得有些出乎意料,耿浩将自己过去所有的犯罪事件供认不讳,各种细节也和盘托出,但是在王振业向他询问文化宫一案时,他的脸上浮现出意外的神色。
那种表情是装不出来的,尤其是一个对于一个即将迎来死亡的重案犯,他没有任何说谎的必要。
他们多日来好不容易摸索出来的这条线索又断了。
“浩子,都过去了。”王振业看着耿浩的双眼,“你也别太难受,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嗯。”耿浩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发出了一声极小的闷声。
王振业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在临走之前还是对耿浩又多说了几句。
他站起来,直面对着满头虚汗的耿浩:“浩子,我知道卢刚曾经对你很好,但是你没必要一直替他隐瞒,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也把你拉进了深渊。”
“苦海回头吧。”
两人之间横隔了几万个绵长的停顿,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川。
“而且,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细想想,平日里一丝风都透不进去的监狱,一个无期徒刑的杀人犯。你觉得你是什么情报人员吗?演谍战片?”
“如果不是卢刚刻意为之,你以为你会那么轻易地得知,他在外面杀了人的消息?”
“然后你秉持着对他的情义,逃狱、毁容、想以你的命换他的命。”
“但是你并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吧?你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你的仗义与报答,甚至你的命,只是他留在最后关头使用的一件工具罢了。”
“浩子,你错的太久、太久了,生命是同样珍贵的。不管是你和卢刚,还是被你们剥夺的那些人命,不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财富地位,都是同等的珍贵。”
“这件事里,你从来都不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国士豫让,你只是一个遭遇了人生挫折的普通人,是卢刚一直在利用你,自始自终,你都只是他棋盘上,一枚用得比较顺手的棋子。”
耿浩拼命地深呼吸,似乎想要摆脱这番话里的每一个字。
他开始不受控的抓挠自己的脸,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他的喉咙发出哀哀的低吼,那是一种被压抑许久的声音。
不忍心面对现实。他被自上而下,整个的撕裂了。
他脸上新添的抓痕贴在翻卷出来的血肉上,像一堆无规则的、鲜血淋漓的文字,惨烈的让人不忍卒读。
凡胎□□怎么可能不会痛,只是心如死灰更痛,精神上的凌迟之苦,是躯壳的千万倍。
“啊€€€€€€€€”一声惊雷呐喊从他的胸腔里爆发出来。
狱警十分警惕,怕他作出过激举动,立马围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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