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世子是女郎 第55章
作者:青稞久
“公子。”叫了这么多年公子,一时紧张她便习惯唤出这个称呼。
宫女尚未退去,闻言不禁略抬起头快速瞥了她们一眼。
元怿已然没了方才的神思不属。“你下去吧。”话是对着宫女说的,那宫女连忙躬身退下,又将殿门关好。门口守夜的小太监就要上前寻问,那宫女却一摆手,做了个嘘声的姿势,两人交换个眼神,很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参见……”元怿刚遣退了宫女,蓝钰儿方反应过来这里已然是皇宫大内,眼前的人明日便要正式登基为帝。她赶紧下拜要行礼,元怿却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别,你别这样,过来坐。”
蓝钰儿看出元怿的反常,阮舒月失踪这些天,活不见人……她不敢深想,但却很能感同身受,若是小翀有个三长两短,她大抵不会如元怿这般坚强的。
“公子。”
“我梦到月儿了。”
蓝钰儿刚坐下,元怿便喃喃道,“她,还有我阿姐……”
蓝钰儿听过元怿过去的事,不过她只知道云卿郡主已然故去,再多也不晓得。
“我阿姐,当年便是那样死的。”元怿突然抬起头,“你说月儿……”她不敢再想下去,如果阮舒月真有个三长两短……元怿忽然后悔了,后悔就那样轻易的放过郎延拓,她就应当将他千刀万剐。
“不会的公子,月儿定会平安无事的。你们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这一关过了,日后定只有平安和乐。”
元怿看向她,蓝钰儿的目光很是坚定,看的元怿竟真的稍稍安下心。是啊,阮舒月不会有事的,她失去了这么多,如今她只有阮舒月了,她不会再失去她。谁也不能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就算是天,她亦不允。
作者有话说:
叮咚,老朋友出场~
第77章 登基
雍州关外近西北方有一清安山, 那山竭临官路,来往行客商旅不绝。山上有一道观,内中几名道姑, 偶受女香客参拜供奉, 香火虽不旺但也可维持度日。鲜有人知的是,从此一处林向北翻岭,再过高丘可见一线天, 由此穿行再来便是一片竹林松海, 这林越近高处越加繁茂,而就在松竹苍绿之间, 则隐着一处避世雅居。
阮舒月自醒来后吃睡不误, 就这样在床上又躺了两日,第三日起经那绿姑娘同意,终于可以下床走动。绿姑娘就是救了阮舒月的那位女子, 因她始终不肯告知姓名,加上她总喜穿一身苍绿碧色,阮舒月便唤她绿姑娘, 那女子也不反驳,只任由她偶尔叫叫, 仿佛欣然受之一般。
在床上一连躺了半月余终于可以出来晒晒太阳走动的人,此时立在阳光下, 扬起脑袋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沐浴。
“春寒料峭,当心冻着。”
阮舒月睁开眼睛看向来人, 随即笑开:“姑娘在做什么?”
“收集些露水, 好煮茶。”
说话的人并不是绿姑娘, 而是同她一起住在这里的另一位姑娘。阮舒月前两日醒来准备下地出门, 被绿姑娘呵斥, 还是这位姑娘出言,那绿姑娘才没继续骂她,而是将她扶了回去。这姑娘年纪要稍长些,绿姑娘只道是她的姐姐,旁的再也不肯多说。阮舒月走过去准备接过她手里的小壶,却被那姑娘制止。“你伤还未好痊,别乱动了,我自己可以的。”
阮舒月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就仿佛能看到眼前事物一般,不由心中称奇。这姑娘是位盲女,不知是先天不足还是后天所致。她有一双出奇漂亮的眼睛,阮舒月细细打量着她,这姑娘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好感。
将露水收好,盲女随即将壶盖扣好,转过脸来对着阮舒月道:“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阮舒月一怔,随即竟蓦地红了脸。她也不是偷看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打量,谁知道还能被抓包。
“姐姐,好美。”
女子笑了笑,“你今年有双十?”
“我今年二十有五了。”
“二十五了。”女子喃喃道,继而颇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还是孩子。”
“可是,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啊。”刚才她一时口快叫了人姐姐,现在想来可别人家比她还要年轻。
“我比你要年长几岁。”仿佛猜到了阮舒月的心思,“是该唤我一声姐姐的。”
“姐姐。”阮舒月当真乖乖唤人,“我前日听闻有琴音,可是姐姐弹奏的?”
“是呀,终日于此,闲来无事时便抚琴打发些时光,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你也喜欢?”
“在家中时练过,我弹的不好。”
“如今至此,你家人可要担忧吧,我听闻你家里人是遭了祸事?”
“世道不好,奸佞当道。”阮舒月叹了口气,想到她托那绿姑娘打探的事还没个消息,不如问问眼前的姑娘。“姐姐,你可知外间事?”
“我长年于此山中并不外出,只偶尔听闻几句,不知你说的外间事是何事?”
“现下兵乱,外间有起兵造反者。”阮舒月说到这,就见对面人身形一顿。“姐姐可曾听闻此事?”
“未曾。”那女子摇了摇头,虽眼盲,但仍旧能感觉出她似在出神。“你可知,是谁造反了?”
这下换阮舒月犹豫,她踟蹰半晌,方才道:“具体之事我这小民也不知晓,只听闻好像是当年三王之乱逃出来的,流落在民间的亲王世子。”
那女子正将露水小壶往桌上放,闻听此话手一颤,险些将要放好的壶失手掉在地上。阮舒月见状赶紧帮忙接过,重新放到院中的小案上。
“姐姐当心。”
“你可知,那世子是何人?或者是,哪位亲王之子?”
阮舒月观察着对面人,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好,但她还是在她如同平常询问的语气中,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好像,有些在意此事。
“我想想……”她皱起眉,元怿起兵之事不是秘密,早已天下皆知,说出来也没什么,只是阮舒月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之处。她在心里掂量过话,道:“我想起来了!听说那世子长得很好,好像是,先皇五子江王爷之子。”
这话一出,刚还淡定平静的人猛然站起身,她本坐在小案前,这一起身撞到案角,将桌面上的东西撞歪倒了不少。
“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
阮舒月回过头,就见那绿衣姑娘站在院外,脸色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而上前扶住盲女的手臂。“姐姐,我们该回去吃药了。”
她这一动作,盲女似乎有所感应,对阮舒月道:“姑娘快回去休息吧,早些休养好,也免得家里人担心。”
“姐姐唤我月儿就好。”
那盲女点了点头,被那绿姑娘搀扶着走进屋中,只是在临进屋时她又回过头。“不知现下外间的兵乱结果如何了?”
阮舒月瞥了一眼一旁没什么表情的绿姑娘,摇摇头叹息:“我病了这些日子也不知晓外面的事,还想托你们打听一下,若是外间无事了,我走得也能安心。”
“是啊,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上路是不太平。你先好生休养着吧,等我们打听打听,若外间平安无事,你也好安心归家。”
“那就多谢姐姐了。”
阮舒月冲人甜甜一笑,那盲女也回以微笑,只是明显不若方才淡然随意。阮舒月向来善于洞察人心,等二人进得屋中,她不免眯起眼睛盯着屋门看了一会儿,又打量起了这间小院。
这地界清幽僻静,这两个年轻姑娘是缘何生活在此的?
如今虽说是初春,但倒春寒依旧冻人,阮舒月在院中想了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哆嗦,她不敢在此多留,赶紧跟着回到自己的偏屋。得赶紧休养好身子,回去找元怿才是正事。
京都城,乾阳宫正殿。
新皇登基一般都会延用先皇年号,并不会在登基初年改号换代,以示对先皇尊敬。但如今却不同,元怿奉天祭祀告慰祖宗后,将郎延拓除去宗籍,连同他的年号尊号一同除了去。在她登基之日,废年号圣平改为太初,是以太初元年。追封生父,先皇皇五子江王郎延祈为圣真德宗文皇帝,江王妃越氏为圣真皇后,生母江王妃柳氏为圣德皇后,同葬于皇陵。其叔父,先皇皇六子汉王郎延禩为睿宗武皇帝,汉王妃王氏为孝仁皇后。同时,追封其长姐云卿郡主为圣玄昭德大长公主,兄长江王世子郎元恒为圣武太子,以皇太子之礼葬于德宗陵。追封汉王世子郎元恺为安王,汉王嫡女陶依郡主为昭容公主,一同葬于睿宗陵。而于此一起的,还有一位沈氏女,被追封为太子妃,于圣武太子郎元恒同寝合葬。
这一朝追封下来,让满朝文武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先不说没听过江王世子娶过妻,这又哪来的沈氏女,单说自己继位追封父王为皇那是天经地义,但还追封异母的哥哥为皇太子,又追封叔叔为皇帝,这一系列事件下来,众大臣不明所以之余,便也统统只道,看来新皇是位宅心仁厚的主儿。
然而就是这位宅心仁厚的主,此刻却在太极殿内思考着自己另外几位堂亲兄姐的发落。
“你真的不准备再回来了吗?”
元怿靠在殿内的龙椅上,问向身旁人。在她的旁边,同样坐在龙椅之上的陶依盘起双腿,“这椅子真不舒服。”她向后挪了挪,一手撑在椅背上,坐的很是散漫随意。“都让你把我写死追封了,回来干嘛,诈尸啊?”
元怿嗤笑出声,这么多天来,也只有陶依回来了,她才有了笑模样。
“我现在富得流油,吃好喝好睡得好,喜儿疼我我也喜欢她,身边一堆孩子天天叽叽喳喳,日子过得甭提多美。哎你知道吗,岁安刚来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如今这小家伙能言善辩的,欢喜镇那一圈小娃娃合起来都说不过她一个人。”
“幸亏当初将岁安交给你了。”元怿笑道。继而叹了口气:“可是,这偌大的京都城内宫,就剩我自己了。”
“不还有阮姐姐吗。”陶依拍了拍她的肩膀,“阮姐姐肯定没事,我的人在雍州附近抓到了一个暗卫,他交代当时有一伙道姑打扮的人将阮姐姐救走了,我已经让人抓紧查各处道观,相信不久就能找到。”她想了想,还是隐去了阮舒月重伤一事。不找到人,一切都不好说,先不要让元怿着急为妙。
元怿点点头,跟着又叹出口气。
“别愁了,这两年你都老了。”
“我本来就比你年长。”
“是是是,我的七哥。”陶依笑起来,随即颇为感慨道:“那时候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当皇帝。”
“我也没想到。”元怿跟着又是幽幽一叹,前尘往事浮上眼前。
“安襄元恪他们,你准备怎么办?”
“他们……”元怿拿过桌上的奏书,里面是臣工上请列举的元慎元恪诸多罪状,并请求处死二人。
陶依瞥了一眼那奏书,伸手为元怿将桌上的茶盏端到近前,漫不经心道:“放一著,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
元怿看了看她,两指捏起那茶杯盖,撇了下茶汤,继而又再次放下。“去看看,咱们的四姐吧。”
作者有话说:
终于,登基了,小世子进阶小皇帝
第78章 因果
陶依这次入宫并不是以陶依郡主的身份来的, 而是在皇帝流落民间那段患难岁月中资助帮扶过她的江南富商陆棠一。因此当元怿提出要一同去看看安襄时,现在已然身为陆棠一陆老板的陶依郡主还是拒绝了。“算了,我就不去了, 前尘往事, 于我都算过去。”她冲元怿笑了笑:“如今这京都城,与我有关的,便只有你一人。”
元怿看着她, 竟有种宿世变迁, 尘埃落尽之感。她走过去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个动作在她们还小的时候, 两人渐渐亲近后, 陶依每次闯祸委屈,元怿才会这般拍拍她。
“留下,多住几日吧。”
“好, 我先回屋等你,你见完四姐回来,我陪你吃饭。”
“好。”
安襄自京都城破之日, 被元怿命人请进宫后,便再没离开过。不仅如此, 她那一双儿女也被元怿接到了宫中,美其名曰城中动乱不放心一双甥女要亲自照拂看护, 实则不过软禁监管罢了。如今她们母子三人住在宫里,一举一动皆有人看管着。
元怿到时, 正是半下午的功夫, 难得今日天气晴好, 虽仍旧有些凉意, 但日头足暖。安襄命人搬来小椅茶几, 在院子中一边晒太阳,一边给一双儿女讲识字文。
元怿没让宫人通传,走进去时,便听着安襄在那念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她念一句,她那大儿子司马勇便跟着念一句,怀里那还没有茶几高的小女儿只静静听着。
元怿盯着眼前这一幕瞧了好一会儿,方才出言:“勇儿今年多大了?四姐念这样难的诗,孩子能听懂吗。”
安襄回过头见是元怿,也不急着起身行礼,倒是周围的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她将怀里的小女儿放下,施施然起身,冲元怿俯身略一屈膝。
“参见皇上,回皇上的话,勇儿今年已然七岁了。”
“七岁了。”元怿看了看那虎头虎脑的男孩儿,这孩子长得当真肖其父,小小年纪和司马阔仿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只是比照他爹少了丝锐气多了分憨直。
“七岁该是入宗学了,如今宗学也开学了吧?”
“是,不过勇儿还未入宗学。”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