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糟粕 第22章

作者:匿名咸鱼 标签: 近代现代

  偌大的李公馆,只有五姨娘赵氏喜爱桂花。北平的桂花开得晚,赵氏院中两株早桂,还是她生下李明安那一年,李老爷子高兴,特意从江南弄来的。

  兰玉慢慢睁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琵琶,他说:“你猜啊。”

  李鸣争没说话。

  兰玉按捺不住心里升腾而起的报复欲,他动了动身子,李鸣争那玩意儿就从他穴里滑了出来,带出大股脏污不堪的液体。兰玉看着李鸣争,那双狐狸眼是亮的,尖锐而刻薄,懒洋洋地笑起来,笑得很开心,“你说有没有意思,你们李家几父子生得不像,喜好倒是一脉相承。”

  李鸣争淡淡地看着兰玉,说:“小心玩火自焚。”

  兰玉说:“我不怕。”

  “烧吧,最好能烧死我,否则我就拖着你们一起去死,”兰玉又笑,柔情缱绻地看着李鸣争,叹了口气,说,“可怎么办呢,我的大少爷,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远远的,传来三更梆子响,一声又一声。

  夜已经深了。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惊惧尖叫,如夜枭鸣啼,撕裂了寂静的长夜,也震碎了李公馆的平静。

第35章

  翌日。

  天还未亮,李公馆上下一片肃穆,透着灰蒙蒙的寒冬一般的压抑。

  无他,八姨娘偷人被撞了个正着。那时正值三更天,还能听见墙外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八姨娘院中的小丫鬟春红晨起时突然瞧见八姨娘房内点了烛火,她走近一看,才发现自家主子竟在私会野汉子,登时骇得惊叫。

  她这一叫,八姨娘和奸夫都变了脸色。

  奸夫要杀人灭口,追将出来,春红已经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等公馆内巡视的护院听见春红的尖叫赶到时,她险些被那男人扼死在小径上,护院当即将那衣衫不整的男人绑了起来。

  初秋的早晨已经有了几分凉意,雾是薄雾,朦胧地笼罩着森寒冷清的家祠。除去祭拜祖先,李家已经很久没有阖府上下都聚在家祠了。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无不沉默。

  兰玉和李鸣争默契地错开了到场的时间,他来时祠堂内已站了许多人,李鸣争就站在李老爷子的身旁。二人目光对上了一瞬,就各自收回了眼神。兰玉谨慎地退去了姨娘站立的那一列,纵目看去,李老爷子,李老夫人,李聿青,李明安,就连李聿青的生母白氏都到了。

  这还是兰玉第一次见到白氏。

  白氏生得美艳,她穿着素面的锦缎旗袍,挽着发髻,鬓边插了支碧玉簪,一身冷若凝霜的气度,往人群中一站,已是招眼至极。她半闭着眼睛,透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兰玉只看了两眼,就发现李聿青正看着他,二人目光相对,李聿青眉梢微挑,兰玉面无表情地转开了头。

  家祠内,八姨娘素面朝天地跪在中央,她身旁是被护院拿碗口粗的棍棒摁在地上的男人。

  突然,李老夫人沉声喝问道:“张氏,你可知罪!”

  八姨娘抬起头,看着沉着脸高坐首位的李老爷子,她轻蔑地一笑,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道:“我有什么罪?”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李老爷子脸色更见阴沉。

  “放肆!”李老夫人盯着八姨娘,寒声道:“张氏,身为李家的姨娘,你不守妇道,私会外男行苟且之事,被人捉奸在床还敢狡言强辩!”

  八姨娘嗤笑一声,说:“你当我稀罕做你李家的姨娘。”

  她看着抵在那男人脖颈上的棍棒,那个年轻男人正看着她,八姨娘突然笑了一下,伸手理了理男人染血的衣领,说:“正好,以后不用偷偷摸摸啦。”

  那男人眼睛微红,想直起身,护院一个用力,将他死死掼在地上,“……毓荷。”

  李老爷子看着二人,转着腕子上的佛珠,脸上没什么表情,说:“按家规处置。”

  他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八姨娘仰着头,环顾一圈,她目光所及之处,竟让人不敢与她对视,八姨娘看着李老爷子,冷笑道:“你以为你今日处置了我,就能扬你的威风了吗?我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当初要不是我父兄为了张家,把我送给你,我又怎么会嫁给你?我才二十一岁,要我守着你这么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残废过一辈子,我不甘心!”八姨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挺直了脊背,说,“睁眼看看吧,这李家上上下下,有几个人对你是真心的?她们都巴不得你早点儿死。”

  八姨娘神经质地一笑,看着李老爷子铁青的脸色,越发快意,道,“没有哪个女人,会想给你这么一个残废守活寡。”

  李老爷子猛地重重一拍桌子,气得胸膛不住起伏,说:“来人,把这个贱人拖出去——”

  “爹!”李明安再忍不住,拨开赵氏抓着他手臂的手,开口道,“八姨娘纵有错,也不当动用私刑……”

  赵氏霍然变了脸色,慌得不住发抖,几乎不敢去看李老爷子,“明安,别再胡说八道了!”

  李明安看了赵氏一眼,抿了抿嘴唇,看着李老爷子,说:“爹。”

  七姨娘倏然一笑,说:“三少爷倒是心善。”

  李老爷子脸色更难看,“你闭嘴,这是家规!家法!你再说,我连你一起罚!”

  李明安梗着脖子道:“您即便要罚我还是要说的,拿人填井太过残忍,如今已经是民国了,您如此行径,是草菅人命!”

  “她们再有不对,大可有别的处置法子——”

  李鸣争冷冷打断他,“够了。”

  “把三少爷带出去。”

  下人闻言,直接上去抓住李明安,就要往外拖。

  李老爷子却道:“就让这个孽子好好看着!”

  “什么民国前清!这里是李家,李家的家规就是王法!”李老爷子阴沉沉道。

  八姨娘看着这一众乱象,惨淡一笑。护卫个个膀大腰圆,得了命令,抓着八姨娘,八姨娘甩开他们的手,她垂下眼睛看着地上的男人,道:“我先走啦。”

  “记着你说的,下辈子早点来娶我。”

  那男人脸色一白,他挣扎着,八姨娘的裙角蝴蝶似的自他指边掠过,“毓荷,不要!你们别碰她!”

  他疯狂地挣动,竟险些挣脱了去,被护卫狠狠一杖击在脊背上,顿时整个人委顿在地,眼泪却簌簌掉了下来。

  八姨娘不愿让人押着,她自人群中缓缓走过,兰玉怔怔地看着她,心口竟莫名痛了起来,恍惚间,好像此刻往前走的不是八姨娘,而是他自己。他想伸出手抓住她,却像被捆缚住了,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停住了。

  祠堂外的那口井有些年岁了,平时拿大石头压着,如今搬开了,井口黑漆漆的,不知埋了多少阴魂。

  八姨娘是一头扎下去的,咚的一声闷响,穿过冰冷的井壁,无形的寒意在祠堂内弥漫开来。

  李老爷子的声音犹在响起,说:“把他……”他语气厌恶,“阉了,打断手脚,丢去后山喂狗。”

第36章

  八姨娘沉了井,对外宣称是罹患恶疾,暴毙而亡,一条人命就这么了无生息地揭了过去。

  兰玉不知自己如何离开家祠的,昏昏沉沉地回去睡了一觉就开始发烧,高烧不退,伺候兰玉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叫银环。她年纪小,入府不过半载,就被指给了兰玉。兰玉到底是个男人,对银环疏离有度,从不让她近身。天都擦黑了,银环还不见兰玉起身,踌躇了片刻,才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没想到,就看到兰玉烧得意识不清,脸都红通通的躺在床上。

  银环吓了一大跳,伸手碰了碰兰玉的额头,却看见了他锁骨上的吻痕牙印,她愣了愣,看着兰玉紧皱的眉头,恍惚间心中浮现一个念头,惊得退了一步。

  这样的痕迹,她在兰玉身上见过,那是李老爷子极宠兰玉的那段时间,可如今李老爷子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找过他了。

  银环想起今早被填了井的八姨娘,禁不住捂住了嘴,脑子嗡嗡作响,一下子竟不知做什么反应。

  九姨娘……九姨娘竟和人也有私情。

  银环出身寻常农户,底下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家里养活不了,这才被卖来李公馆做丫鬟。她初见兰玉时也恍了恍神,除了李家的几位少爷,她还不曾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可惜好好的一个男人,竟给人做姨娘,她心里有些惋惜,又有几分瞧不上。

  但撇开兰玉是个男人,他无疑是个极好的主子。从不责罚打骂于她,不嫌她粗笨,即便她有伺候不周到的,也都自己做了,不说半句重话。相处久了,银环反倒生出几分怜悯,给李老爷子做小,确是不愁吃不愁穿……可女人尚且不愿意做小,他一个男人,怎么肯做姨娘——说不定,是被迫的。

  银环犹豫了许久,才小心地替他拢紧了衣裳,遮着脖子,又被烫着了似的飞快地收回手,转身朝屋外跑去。

  她得去给兰玉叫大夫。

  要是这么任他烧下去,只怕命都没了。

  小姑娘莽撞,走得急,刚穿过小院就撞着了人,她连退了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一抬头,就望见李鸣争冷淡的面容,脸色刷的白了。

  “……大,大少爷,”银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心虚也慌,身子有些发抖。

  李鸣争淡淡道:“跑什么?”

  银环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回大少爷的话,九姨娘病了,现下正发着高烧,奴婢想去给九姨娘请大夫。”

  李鸣争顿了顿,抬腿自她身边路过,道:“快去。”

  银环应了声,刚刚站起身,猛地反应过来,这里是兰玉的院子。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却见李鸣争也停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

  银环眼前浮现兰玉锁骨上的咬痕,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几乎不敢看李鸣争的眼睛,瘦小的身子抖得厉害,“大少爷……”

  李鸣争看着抖若筛糠的婢女,开口道:“你留下。”

  “童平,”李鸣争提高了声音,一个男人自拱门外钻了出来,低着头,道:“爷。”

  李鸣争说:“把刘大夫请来。”

  童平应道:“是。”

  屋内窗户闭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间屋子黑黢黢的,透着几分压抑。

  李鸣争看着烧得人事不省的兰玉,撩衣袍坐在床边,吩咐银环,“去把窗户打开,打热水过来。”

  银环仍未回过神,被摆在面前的恐怖事实骇得六神无主,喃喃应了声是,脚下却如有千钧,如何也迈不动。银环又急又怕,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李鸣争丝毫不避讳她,擦了擦兰玉脸颊的汗水,伸手解开兰玉的衣襟,余光瞥见银环白着脸一动不动,皱了下眉,偏过头看着她。

  银环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李鸣争错了错指腹上沾着的热汗,兰玉发了高热,身体烫,指尖还残留着那灼人的温度。

  李鸣争说:“很害怕?”

  银环本就是个不大的丫鬟,自受不住李鸣争那迫人的气势,摇着头,眼泪却往下掉,“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李鸣争说:“你看到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李鸣争语气平静,丝毫不像在说自己和亲爹的姨娘乱伦。

  银环脸色惨白,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哆嗦着道:“奴婢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求大少爷饶命……”

  直到她额头磕红了,李鸣争才慢慢开口,说:“做好你该做的,管住自己的眼睛和嘴,明白吗?”

  银环如闻大赦,忙不迭应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刘大夫平日里专为李家人看病,已经年过半百了,在李家待了二三十年,深谙在这种大宅院里的生存之道,所以当他在九姨娘房内看见李鸣争时,眼皮跳了跳,却聪明地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