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草 第22章

作者:麦客 标签: 近代现代

  美女面无表情:“我邀请他参加联谊会,被拒绝了,对话前后进行了十分钟。”

  “妈呀,”室友马上又说,“那就是你的不对,和美女面对面十分钟,不知道人家名字也就算了,你居然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对方下班走了,室友兴致勃勃地问:“她在追你吗?”

  顾西园默默捡起掉地上的下巴:“没有吧,不要乱说。”

  “不是追你干嘛请你参加联谊?”

  “学生活动而已,想太多了。”

  “学生活动而已那你为什么拒绝?难道不是为了不被她误会?”

  “因为我不是美院的学生,所以不参加他们的活动。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真的想太多了。”

  “你不会还想着前男友吧?”室友脑门的灯泡又亮了。

  “这个是禁止讨论的话题。”顾西园说。

  “好马不吃回头草,分手又追回来的人家庭地位会很低的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室友发出鬼畜的笑声。

第34章

  四月备受瞩目的新闻是一起为逃避债务进行的非法资产转移,同事里有位资深股民,深受其害,自称亏掉了一栋房子,每天唉声叹气。顾西园对炒股敬谢不敏,不过由于主角是梧桐投资,就听了一耳朵。

  同事说:“签了投资协议又拿不出那么多钱,股价倒是炒上去了,现在倒欠股民三个亿,据说是把土地和股份都转移了,剩个空壳子公司背债务。麻的,我今年还准备结婚呢,婚房没了。”

  大家纷纷把卤肉饭外卖附赠的咸菜送给他,表示安慰,结婚可以没有房,吃饭不能没有咸菜。

  阳城博物馆的纪念展要开幕了,发了一百二十份请柬,顾西园作为工作人员以及彩绘漆奁的作者之一也受到邀请,去邮箱里查收,看到一封未读邮件。他看完内容都有点恍惚。邮件是学校发来的。

  撤回了作品抄袭的判定,决定授予学位。

  没多久赖越桑就来电话:怎么回事呢?

  顾西园:是啊怎么回事呢?

  两个人做梦一样,像玩一场抛接球游戏,被人丢来丢去,一会儿失重坠落,一会儿又捡回一条命。

  赖越桑问:“你那个有钱的同乡会继续纠缠吗?”

  顾西园说:“不知道,他最近好像遇到麻烦了。”就把茅清秋接受经侦调查的事告诉赖越桑。

  “学校太懂见风使舵,”赖越桑说,“当初一定收了好处。”

  纪念展举办当天,顾西园随便穿了件博物馆发的文化衫就去了,到场后发现所有人都西装革履。穿着抹胸礼服长裙的闻绎如从他面前走过去,又走回来,上下打量他,张着O型嘴问:“你是来逛菜市场的吗?”

  “我是志愿者,”顾西园说,“没有人告诉我要穿正装!!”

  闻绎如:“这还需要别人告诉吗,小弟弟?!不然为什么需要邀请函!”

  顾西园流下宽面条泪。

  “算了,没事,我们是跟着大师来参会的优秀青年人才,有点个性是可以理解的。”

  似曾相识的对话。

  唐卓与方翠苑在中央展厅漆奁展柜边,与举办方交谈。优雅的闻绎如与逛菜市场的顾西园到各自老师身边,唐卓看了眼学生身上印着博物馆徽章的T恤:“……………”

  展柜的文字说明里提到了复制品的创作团队,顾西园很高兴能在里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讲解员:“……文物出土于西汉早期墓葬,在艺术风格上保持汉初的一致性,追求线描的细致与精美。这件复刻作品完美再现了原物风貌,经由阳城漆器厂与阳城美院的团队合作完成。”

  “老唐……”

  顾西园听到有人叫唐卓名字,回头看见他老师在和一位唐装老先生讲话。

  “西园,”唐卓招呼他道,“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容膝斋的贺董。”

  贺循手里搭着西装外套,一身剪裁精良的衬衣,英俊而挺拔,陪在贺云度身边。人来人往中,犹如分开江流的礁石。顾西园没法把眼前的贺云度与记忆中进行比较,实际上他做的更多的是忘掉这个老人,因此再次见到他,油然而生陌生的感觉。

  唐卓说:“西园好像和你外孙子是校友吧?”

  贺云度眼神淡淡的,语气寻常:“是吗,没听贺循说过,阳大的?”

  “另外一个,”唐卓说,“姓茅。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那孩子天赋不错,想让我收徒,后来怎么没学艺术?”

  贺云度微笑:“商人学艺术做什么,艺术品管理更适合他。”

  唐卓:“呵呵。”

  二老在漆奁的展柜前参观,唐卓指着彩绘部分介绍。与贺循单独待在一起,有点考验顾西园的心理承受能力。面对一份看得见摸不着的大餐,想要至少凑近一点闻个饱,又怕被人看出贼心。

  贺循依然神情平淡而精神饱满,看不出茅清秋的事对他有什么影响。

  “你穿的这是什么?”贺循先开口。

  顾西园意外,又对他选择提问的对象很满意,觉得可以很自然地回答,不必斟酌与为难。

  “文化衫啊。我是展会的志愿者。”

  “志愿解说自己的作品?”

  “对啊,”顾西园说,“文化衫上的徽章也是我设计的。”

  贺循这才给了文化衫一个正眼,好像想说什么,却没开口。顾西园很了解似的说:“你想要吗?送你一件。”

  贺循看了他一会儿,问:“我为什么会想要?”

  “……”

  顾西园有点被破坏心情。不过想想贺循也很无辜,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高兴,也许在贺循眼里,顾西园是一株长得很拧巴的柽柳。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贺循今天是陪外公出席纪念展,不是自己带个女伴过来。

  咦?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女伴?

  阳城的四月开始披挂上盛大的金黄礼装。黄钟木绽放明艳的花朵,浪潮般覆盖整座城市。温暖的春意令体感进入最舒适的季节。清晨出门,夜雨的痕迹已变得稀疏,只有清新的空气与草叶上的露珠。顾西园骑自行车去博物馆上班,中途收到闻绎如的求救,让他帮忙到厂里带一个参观团。

  自行车顺滑地钻入老街巷,奔流的城市,浑黄深黯的老墙,人群熙来攘往,这座城市在运转,而顾西园成为其中的一分子。

  金黄花瓣飘落头顶,顺着他细滑的头发落进领口,顾西园歪着脖子蹭了蹭,刹车停在漆器厂门前。旁边有一台黑色轿车。

  和门卫打过招呼,进到店里,看见闻绎如正拘谨地立正站好,给面前的老人介绍店里作品,见顾西园进来,拼命挤眼睛。

  顾西园内心抽搐,掉头就要走,已经晚了。

  老人转过身,波澜不惊的语气:“你就是老唐的关门弟子?”

  闻绎如:“啊哈哈,没错就是他——小顾你太慢了,让贺董久等。人家指名要你来讲解。”

  顾西园:“……”

  “门票三十元。”顾西园拿出二维码放柜台上,干巴巴地说。

  贺云度是一个人过来的,没带秘书,在手机上戳了两下,几秒钟后外面传来关车门的声音,贺循进来给他扫码,付钱。

  顾西园:“……………”

  贺云度彬彬有礼道:“现在可以讲解了?”

  顾西园完全灵魂出窍,不知贺云度意欲何为,带着爷孙俩从店铺看到车间、阴干房、工具、半成品、成品……贺云度饶有兴味地站在魏洋身后,看他制作发刷,魏洋面带被大佬临幸的激动,手都不稳了。

  ‘你外公是什么意思?’

  顾西园惊疑不定,在手机上敲了一串字,想让贺循看。

  贺循扫了眼屏幕,眼神就移到顾西园因为低头而暴露的后颈,从他衣领里捻出一片花瓣,指腹短暂地贴了一下。顾西园缩了缩脖子。

  结束后回到店里,顾西园照例问客人有没有感兴趣的成品,贺云度说:“听说阳博的漆奁是你做的,这里有你的作品吗?”

  答:不好意思,没有。

  贺云度点点头:“贺循有一枚领针看着不错,我还当是你做的。”

  顾西园顿时有点紧张,以为贺云度是来兴师问罪的,看眼贺循,却很淡定。

  “你在漆器厂工作?”

  “是做过一段时间。”

  “售出一件作品,你们大师傅抽几成?”

  知道的顾西园就回答,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

  贺云度看着堂上挂的漆画,问贺循老宅是不是缺堂幅,然后对顾西园说这幅画不错,他要了,过几天给他送到栖鹭岛去。顾西园送金主老爷上车,他的二手自行车挡在了倒车路线上,去搬开,贺云度瞥一眼自行车,不阴不阳说了一句:“脚程倒是好。”

  顾西园噙泪。

  闻绎如的四十万终于卖出去了,抱着顾西园猛揉脑袋:“园儿啊,你就是我的财神爷。”

  魏洋说:“少美了,你那漆画最多算个配货。老爷子订了我幺爷的漆案,这个数。”他比了个巴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园儿,你也是我的财神爷!”

  两人八辈子没见过订单一样,美得作西子捧心状。

  如果店里有自己的作品,这个钱大概是拿来砸他的,顾西园心想。万恶的有钱人。

第35章

  赖越桑大半夜被手机振动吵醒,拉开台灯茫然地阅读留言,从被子里爬出来,穿着睡衣游荡到厨房,一边觅食一边琢磨怎么回复消息。

  玄关那边忽然传来奇怪的动静,窸窸窣窣,像有人在地上爬动。赖越桑睡前刚看了鬼片,登时手臂上起一层鸡皮疙瘩,那声音越来越靠近客厅,墙壁上拉起一道诡异黑影。赖越桑大叫起来。

  赖越桑的爸爸松美姐下班很晚,回到家发现客厅隐隐有灯光,还以为家里进贼了,抄起高跟鞋当作武器,尖叫着冲进屋。

  父子二人互相叫了半分钟。

  赖越桑:“干嘛啊!老爸!”

  松美姐:“你才是!这么晚了是在干嘛!”

  松美姐做了两份太阳蛋,煎豆腐配辣海带丝,陪儿子吃夜宵。“你又喝了多少酒?身上味道好重。”赖越桑说。

  “是钱的味道啦。今天的客人点了好多酒。”

  “少喝点,你年纪又不小了。”

  “是是。”

  松美姐醉醺醺地说:“我儿子顺利毕业了,爸爸心里高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