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 第52章

作者:蒋蟾 标签: 近代现代

方慎知嗤笑:“那不如拍部嫁给毒*的女人好了,走文艺片的路子,全程怼脸慢镜头,你来主演,好不好?”

盛心月:“我看师哥不是对角色有意见,而是对我这个人有意见。”

她话音落地,方慎知没有接话,气氛一下子尬在那里,魏之宁注意到对面的谢璟朝他投来看好戏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行了。”严导缓缓开口:“我来当个恶人,慎知说得没错,这段改的不合理。心月你坐下吧,有什么意见,可以私下来找我谈。”

盛心月脸色变了变,看向方慎知的眼神倏然掠过一丝怨怼的色彩。

魏之宁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看着面前的剧本,静待大佬过招的风波揭过。

“休息二十分钟吧。”副导站出来当和事佬,笑呵呵地说:“烟瘾犯了,谁陪我抽根烟去?”

严导摆了摆手:“我都戒小半年了,不想功亏一篑。”

副导顺其自然地把眼神递给方慎知,对方拉开椅子起身:“走吧。”

魏之宁左手边的一位老演员跟着起身,等两边位置都空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暗戳戳地给白礼生发了条求八卦的信息:方影帝跟盛影后有什么过节么?

探视区玻璃窗外,林睿拿起听筒,看着对面女人诚惶诚恐的脸,用平静的语气说:“魏胜男,你不用紧张。我是魏之宁的朋友,有些事情,想跟你了解一下。”

魏胜男眼神里满是怯懦和戒备:“什么事?”

林睿不紧不慢地阐述:“魏胜男,据我所知,你是因为失手杀死了前男友郑某被判处的十年有期徒刑。你为什么要杀他,是因为感情问题?还是利益纠纷?”

魏胜男像是被人当头泼下一盆水,肉眼可见地打了个激灵,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一窗之隔的男人,急切地问:“谁跟你说的这些,是宁宁吗?”

林睿咄咄逼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魏胜男被他的表情吓得愣了愣,发出梦呓般的嗫嚅:“不是……不是感情问题。”

“那就是利益纠纷了?”

她抓着听筒的手猛然握紧,眼中闪过一丝忏悔,又变得萎靡不振,枯瘦的五指插进鬓间的发里,低头哽咽几声,声音打着旋地抖出来:“对,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在你与你前男友郑某的交往期间,是否发现他有着明显的暴力倾向?”

魏胜男动作一滞,盛着浑浊泪水的眼珠盯着面前的人,神色微妙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睿表情严肃,语气郑重:“魏胜男,我想知道,你的前男友郑某是否对你的养子魏之宁有过暴力虐待行为?而你,是否也纵容过这些行为的发生?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第70章 得与失

一缕斜阳从窗外切进来,罩住了魏胜男佝偻的脊背,她双手伏案,电话筒被她抓在手里,眼神缥缈地开始回忆。

半晌,才听她讷讷道:“他一开始对我们母子三个挺好的,宁宁,”她顿了顿,接着往下说:“宁宁也很喜欢他。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爸爸,像别的小孩那样,能背着他到处玩,给他遮风挡雨的爸爸。谁知道后来,我们生意越做越不好,欠下一屁股烂债,郑——他为了借钱开始到处跟人喝酒,在外面装孙子,回来……”她哽了一下,继续说:“回来就拿孩子泄愤。宁宁是个男孩,知道保护妹妹,我家田田当时还那么小,他就是个畜生,要不是宁宁,要不是……”

她低头捂起嘴,眼泪顺着指头缝涂抹了整张脸,泛白的指甲在颧骨处掐出一道道深痕。

林睿等她情绪稳定下来,问了句:“每次你都在场吗?”

她吸了吸鼻子,稍稍镇定下来,继续说:“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在也没用,他力气大得吓人,我根本对付不了,只能把田田从他手里抢过来,跑去邻居家躲一躲。”

林睿听得皱眉:“所以,你每次都这样丢下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去独自面对那个丧心病狂的成年男性?”

“我有什么办法?”魏胜男突然激动道:“我的钱都被他拿去了,做生意,说是做生意,一分钱的本都没回,我攒了小半辈子的钱,都给他了——”

“他下手有多重?”

魏胜男怔怔地回忆片刻,梦游般地说:“那两年里,宁宁的胳膊骨折过两次,小腿被扭脱臼过三次。那孩子每回都要用胳膊去挡用脚去踢,越这样越会激怒他。有一次……他直接把宁宁抱起来往阳台外面扔,要不是正好有片警巡逻看到,宁宁可能就……就没了。”

“你是他养母。”林睿简直闻所未闻,怒不可遏道:“哪怕没有血缘关系,这个孩子马上要在你面前被人杀死,你居然眼睁睁看着,如果那个片警当时没出现,他是主谋,你就是从犯!”

“我错了,是我错了。”魏胜男放下电话筒,双手捂脸,浑身颤抖,“我对不起文文姐……”

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中,林睿只能隐约听到她在不停地道歉,廉价的眼泪布满她枯黄干瘪的脸,像一只脱水的黄皮地瓜滚进了泥水里。

狱警走过来敲了敲桌面,魏胜男从难以自持的情绪中挣扎出来,抹了把眼泪,重新拿起电话筒。

“你是宁宁的朋友吗?”她问林睿。

林睿反问:“你还有话要说?”

她犹豫片刻,开口说:“宁宁上次来看我的时候,说他已经见到了自己亲生父亲,那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却一直不肯承认宁宁这个孩子,我怕宁宁这样做会有危险。”魏胜男孤注一掷,用恳切哀求的语气对林睿说:“如果你是宁宁的朋友,求你帮帮他。”

林睿简明扼要地问:“那陈德林为什么不肯承认他?”

魏胜男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哆嗦一下,方才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那个男人,他曾通过别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带着宁宁离开B市,如果不照做,我们母子三个都有丧命的危险。”

“你没见过他,怎么知道钱是他给的?”

魏胜男脸色一变,片刻后,难以启齿道:“因为是我找的他,是我问他要的钱,他才给我的。”

“你找他要钱?是用魏之宁做的筹码吧?”

“对……”

“……你真该庆幸当初捡到了魏之宁,他之后回报给你的,远比你抚养他的恩情要多得多。”

魏胜男面色青白,用无言代表了默认。

“魏之宁不会有危险。”林睿看着她说:“我受人所托来问你这些,是因为有人在乎他的过去,在乎他经历过的那些事。他很珍惜他,也会把他保护得很好,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魏胜男微微愣怔,半晌,发出癔症般地喃喃:“……那就好。”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魏之宁的生日具体是哪天吗?”

魏胜男又是摇头:“我只记得捡到他的日子,是腊月二十六,后来就把那天当做他的生日了。”

在方慎知跟盛心月的那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后,两人倒是非常默契地刻意避开了正面交锋,于是随后的时间里,基本上都是一对一的小组讨论,这样的结果,使得魏之宁分别跟方慎知,盛心月和谢璟三人都进行了剧情片段的彩排。最后他总结下来,三个人的演戏风格虽然各有特点,可平心而论,方慎知是让他感觉最舒服的对手戏演员。

甚至有那么几次,魏之宁都快被对方进入人物后一瞬间的眼神动作给迷住了,当然不是对他这个人着迷,而是他那炉火纯青的神仙演技。

充实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午在不知不觉中流淌过去,结束的时候魏之宁都还有些意犹未尽,直到被谢璟拍了下肩膀,他才回过神,发现会议室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严导跟编剧还头挨着头对着剧本在聊天。

“你怎么走?”

谢璟这人也是真奇怪,不过是中午硬凑上来同桌吃了顿饭,搞得突然跟他关系很熟一样,魏之宁皱了皱眉,表情疏离地说:“我等人,谢老师先走吧。”

“等谁?严导还是编剧?”果然情商低到一定程度。

魏之宁站起身,举起手机朝他晃了晃:“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先失陪了。”

他说完,不等谢璟给出反应,便挪开椅子朝门口走去。

掌心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他拿起来,看到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内容写着:车到了,下来吧。

魏之宁深呼吸一口气,在原地顿了顿,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他闪身躲进隔间,点开白礼生的微信对话框,下午发出去的消息收到了回复,白礼生问他:问这个干什么?

不过此刻他对八卦的热情已经消退,只迫切地想要听到对方的声音,洗手间不是足够隐蔽的地方,他不敢贸然一个电话打过去,只好发了条文字信息,也不管是否没头没尾。

——白老师,我想你了。

他坐在马桶盖上等了几分钟,没收到回复,料想对方还没下戏,虽然情理之中,心里头却难免有些酸涩的失落。

外头小便池里响起水声,紧接着是水龙头被扭开的声音,他听着那陌生的脚步声消失,才终于放弃等待,站起身扭开了隔间的门。

“你在里面干吗呢?”

谢璟靠在洗手池边上,抱臂一脸匪夷所思地瞧着他。

魏之宁在心底暗骂了句我去,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洗手,硬邦邦地回了句:“便秘不行吗?”

谢璟显然不信,却没纠结,侧着身子扭头问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到底等谁啊?”

“……”魏之宁非常没礼貌地甩了甩手上的水,“不等谁,谢老师,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心照不宣?”

谢璟抬了下眉,接着耸耸肩:“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

“那真是谢谢了。”魏之宁丢下一句话,擦过他的肩膀往外走。

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候又开始震动,他心口一抖,慌忙拿起来看,不是白礼生打来的,是先前那个陌生号码。

他一边加快速度往前走一边接起电话,飞快地说:“我就下来。”

等电梯的时候魏之宁又回头看了看,发现谢璟并未跟上来,他暗自松了口气。

下到一楼,大厅玻璃门外头正是日暮西山,云蒸霞蔚,天边勾着火烧云的一段尾巴,恍惚间,魏之宁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开始想念在L市和影视城里的那些个傍晚。

头顶是云霞晚照,爱人也近在咫尺。

他晃了晃脑袋,甩开不合时宜的纷乱思绪,出了酒店大门,看到右手边台阶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魏之宁走到车边,侧门仿佛有感应似地被人从里面拉开,盛心月秾丽的妆容下姿色姣好的脸展露出来,两人皆是一愣,魏之宁捕捉到她眼中倏忽晃过的一簇高深莫测的光。

“魏老师快上车吧,别让陈老等急了。”副驾上的男子催促道。

刚刚给他开门的另外一名男子从第二排位置上起身去后面,把座位让了出来,魏之宁跨步上车,坐在了盛心月旁边。

“盛老师。”他扭头微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盛心月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比及围读会上的态度要冷淡许多。

车子缓缓开出酒店大门,披着晚霞的余晖扎进四通八达的城市马路,魏之宁侧头看着窗外簌簌后退的行人和绿化带,这时候掌心的手机再次震动。

他低头一看,蓦得愣住,竟是白礼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第71章 狭路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那边没接,最后反而给挂了,接着就收到微信消息:白老师,这会儿不方便,有空回给你。

白礼生盯着对话框里前后语气截然相反的两条信息,心情跟着跌宕起伏了一个来回,有种深深地被对方拿捏住的套牢感。

他退到上一个界面,从满屏的未读消息里挑挑拣拣,点进尚狄音乐总监孙凯的消息框。

凯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什么情况啊,你终于想出个人单曲了?

翠庭是个坐落在西城区市中心一处寸土寸金地段的私家菜馆,魏之宁记得S市好像也有家装修风格大差不差,甚至连名字都一模一样的地方,他曾跟在季冰手底下做事的时候,去那里吃过几次,多数都是商务饭局,印象也尤为深刻。

仿古式的门楼,进门处耸着两人高一丈宽的假山,绕过去便是长廊连接着的几处楼阁,错落有致地点缀在一片层林叠翠中。

他们进去的时候,门口早就有服务生在那里等着,魏之宁跟在盛心月后头,由服务生引着穿过正中央的廊桥,通往尽头处的一座三层楼阁。

进了一楼厅堂,先穿过山水屏风,里头别有洞天,两边的珠帘隔开一条路,尽头又是楼梯,走到二层是左右手边各有一间包房,隐约能听到推杯换盏的声音。

服务生推开左侧的门,陡然高昂的声浪扑面而来,盛心月先一步迈了进去,笑意盈盈地冲里头的人道:“心月来迟了,待会儿自罚一杯。”

马上就有人应:“哟,心月真来了,看来陈老头这回没诓我。”

盛心月笑着朝里走,门口的位置陡然空了出来,只剩魏之宁一个人立在那里,与正对面主位上的陈德林四目相对,然后看他朝自己招了下手:“进来。”

屋子里所有的人,包括盛心月,同时朝魏之宁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