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第54章

作者:天良永动机 标签: HE 强强 近代现代

  “我想进市场部营销部门看看。”印寒说。

  “可以,明天你去找老杨报道,剩余的事情我来办。”明月锋说,“谢谢,辛苦你了。”

  “我们之间不说谢谢。”印寒合上笔记本,问,“晚上一起吃饭吗?”

  “OK,我请客。”明月锋站起身,路过衣帽架,拿起外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快毕业了?”

  “七月份。”印寒说,“还有一个半月。”

  “我这不着急,学业要紧。”明月锋生怕耽搁印寒毕业,万一这小子顾此失彼,他就是天大的罪人。

  “我论文终稿过了,下周三答辩。”印寒说,“而且我应聘上了北师大的讲师职位,九月报道。”

  “厉害啊。”明月锋与有荣焉,情不自禁地拉起印寒的手腕,“走走走,我请你吃小青龙!”

  明月锋不习惯开车上下班,他站在路边等网约车,双手揣兜,和印寒肩并肩站着,问:“最近想要什么?电脑、手机、腕表?”

  印寒摇头:“什么都不缺。”

  “你这让我没有发挥的空间啊。”明月锋说,瞧见一辆白色比亚迪缓缓停在他面前,抬手拉开车门,“叔叔有什么表示吗?”

  “他给我挂名了律所顾问。”印寒说,“年底拿分红。”

  “啧,比不起。”明月锋坐进车辆后排,报出手机尾号,“我回头想想。”

  印寒盯着明月锋俊逸锐利的眉眼,半晌,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明月锋用送礼填补愧疚,他真正想要的,说出来明月锋也不会答应,不如不说。

  北京今年的夏天格外酷热难耐,明月锋将办公室的空调降至十六度,穿上正装,面对镜子手指翻飞,打一个规矩的温莎结,坐在电脑屏幕面前,露出微笑:“Bernice女士您好,我是明月锋。”

  屏幕里的中年女士黑发黑眼,显然是位华裔,略施淡妆,身姿清瘦挺拔,脖颈挂一串匀称圆润的珍珠项链,温柔的珍珠光泽中和了她眼中的强势干练。她无意寒暄,开门见山,直达要点:“我看过中国区二季度的财报,你砍掉三笔大额营销预算,为公司节省了开支,问题是,你打算怎么打开市场呢?”

  “我想做一个实验。”明月锋说,“在我们没有明星代言、节目冠名的情况下,销量会跌落多少,从而评估营销和收入的比值。”

  “拿公司收入做实验?你胆子挺大。”董事长轻笑,“不怕我指责你将业务当儿戏?”

  “就算战略保持原样,中国区也会落得关闭的下场,何不做一场实验,验证我的猜想呢?”明月锋巍然不惧,“我猜销量降低30%。”

  “哦?有点意思。”Bernice说,“我看了你的过往经历,你毕业于中传的传播专业,有扎实的理论基础。你的上一家公司雾哀,以营销社会事件发家,其后的每一次产品宣发都备受关注,三年跻身淘宝电商服装十大品牌。”

  “我以为你是看重营销的人。”Bernice说。

  “雾哀和斯宾塞不一样。”明月锋说,“雾哀自成立起,目标就是成为原创独立设计品牌,营销是极其重要的一环。雾哀是纸飞机,乘风而起,随风飘落,起起落落,皆不由己。斯宾塞有着厚重的品牌历史,它发源于斯宾塞先生父辈的鞋厂,制鞋起家,经过您的运作发扬光大,制衣和制鞋两大生产线并行,位列全球正装奢侈品之首。”

  “斯宾塞是艘大船,随意的小风吹不动它,需要找准角度,精准吹风。”明月锋说,“恕我直言,这些年中国区的品牌投放过分混乱,不成体系,账目也杂七杂八,看不明白。”

  “在远航之前,我想把货仓和水手梳理清楚。”明月锋说。

  “问题是,如果销量降低30%,以你刚进公司的浅薄资历,担不起这个责任。”Bernice说,她扬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止住明月锋的话头,“别着急,年轻人,听我说完。”

  “我给你提供一个人名,穆煦。”Bernice并不避讳他们的关系,“他是我儿子,你可以考虑劝说他帮这个忙。”

  穆煦?明月锋皱眉,名字听着耳熟,似是从某个财经新闻上见过,他问:“请问是哪两个字?”

  “端庄肃穆的穆,和煦的煦。”Bernice说,“我后面有会,你先私下调查,遇到问题发邮件给我,我有时间会回的。”

  “好的,谢谢您。”明月锋看着对方结束会议,屏幕一片雪白。他后仰身体,靠着皮质座椅,沉吟许久——

  打工不易,明月叹气。

第90章 遗产

  “这是我列出的名单。”印寒坐在沙发上,将笔记本递给明月锋,“你看看。”

  明月锋低头翻阅纸页,印寒的字迹规矩整洁,一笔一划清晰好认,透着和他本人一致的严谨认真。笔记本上罗列着市场部的组织架构,部门经理、总监、组长、员工,依次排列。市场部是总部架构中与业务部比肩的大部门,有着近一百人的员工编制,运营、设计、产品、开发、数据分析应有尽有,印寒问:“你想裁掉多少人?”

  “我主要是想换掉负责人。”明月锋在部门经理孙广星上画了个圈,“他和战略部经理陶金芝是夫妻,正好一起端掉。”他笔下不停,又圈出五个名字,“这五个人季度汇报表现不佳,换人。”

  “我抽空将劳动法看了一遍。”印寒说,“我可以去谈。”

  “本来就是你去谈,别人我不放心。”明月锋合上笔记本,踩着拖鞋走到冰箱前,拿出两盒酸奶,扔给印寒一盒,“反正查到问题,咱就让他私了和报警二选一,没查到问题,我愿意支付赔偿金。”

  “我知道。”印寒接住酸奶,撕开吸管的塑料包装,插进盒子一角,“什么时候开始谈?”

  “你几号拍毕业照?”明月锋问。

  “这周五。”印寒说。

  “那等你拍完毕业照再谈。”明月锋弯腰,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拿起一个暗蓝色方盒子递给印寒,“礼物我还没想好,先用这个凑合一下,等我想好了再正式送。”

  印寒打开,盒子里躺着一条波光粼粼的真丝领带,他说:“谢谢。”

  “拍毕业照当然要打扮得英俊帅气。”明月锋说,他凑过来,手执领带两端,套到印寒脖子上,“会系吗?”

  “不会。”印寒想也不想地说。

  “仔细看,我只演示一遍。”明月锋动作缓慢地绕圈、打结、整理松紧度,“OK,可以了。”他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自己品味优秀,朴素大方的暗蓝色宛如晴朗深夜的海面,套在印寒白皙修长的脖颈,与他沉静的气质相得益彰。

  “周五你来陪我拍照吗?”印寒问,“爸妈他们要来。”

  “行啊。”明月锋不想错过小伙伴的重要时刻,他扽了扽印寒脖子上的领带,问,“你有配套的衬衫吗?要不要穿我的。”

  “我没有,穿你的。”印寒站起身,毫不客气地走向明月锋的卧室,拉开衣柜,挑选合心意的衣物。

  明月锋常年出席商务会议,目前又在世界一线西装品牌工作,领带、正装、衬衫、马甲、皮鞋、腕表、香水、胸针,款式多样,一应俱全。他大方地挥手:“随便挑随便选。”

  这厢印寒专注地挑选衣服首饰,明月锋站在他身后念叨最近遇上的新鲜事:“斯宾塞的董事长让我去找她儿子给中国区销售额骤降背锅,说什么她儿子叫穆煦,我上网查国内叫穆煦的企业家,有一个是华金的董事长。”

  “我感觉不太对劲,华金是央企,央企的董事长怎么可能是外企资本家的儿子。”明月锋说,“但华金董事长确实年轻,才比我大一岁,他上任的时候,还有媒体报道‘九零后担任央企董事长’的争议性通稿。”

  “话说回来,就算华金董事长真的是Bernice的儿子,人家凭什么愿意给我背锅。”明月锋苦恼地皱眉,“年底汇报之前,要是搞不定这事,我就要掀铺盖滚蛋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印寒安抚他,“我能帮你做什么?”

  “你帮我的够多了。”明月锋说,“我就抱怨两句,下周我去拜访华金,了解一下情况。”

  印寒挑选一套正装,穿在身上,又拿起一块腕表和一枚胸针,踩着一双锃亮的皮鞋,腰背挺直站在明月锋面前,张开双臂:“好看吗?”

  “不错。” 明月锋眼前一亮,替印寒整理一下领带,后退一步,上下打量,颔首赞美,“不愧是我兄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他的形容并不夸张,印寒天生的冷白皮,头发浓密卷翘,眼瞳漆黑,鼻梁高挺,自带冷峻疏离的气场,颇像流水线电视剧里常演的霸道总裁,去油后的那种。

  明月锋夸完,站在原地等待欣赏印寒的笑容。谁曾想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突然提着明月锋的领子把他摁到墙上,表情冷酷,动作霸气,实打实把明月锋吓了一跳:“又发什么神经?!”

  “不帅吗?”印寒问,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应该是单纯的疑问句。

  “少对着我耍手段。”明月锋哭笑不得,“这是正常人的相处场景吗?”

  印寒皱眉,眼神满是疑惑:“电视里都这样演。”

  “你也知道这是电视里的魔幻情节,现实里只会让人想报警。”明月锋推开印寒,“电视里还有抒情的背景音乐和漫天花瓣滤镜,你怎么不学?”

  “我可以学。”印寒说。

  “打住,你不嫌尴尬我嫌。”明月锋抬手敲敲小伙伴情商含量不足的脑壳,“那种无脑恋爱剧都是为了洗钱和骗傻逼的,你这个博士能不能看点高端的东西?”

  印寒很想说他早就遍览无数文献,古今中外,书读五车,从多巴胺的分泌周期读到吊桥效应,从古希腊神话读到远古洪荒,理论和故事看过千百遍,面对明月锋,仍然束手无策,愚笨得像个不开窍的差生。

  印寒垂下眼睫,木愣愣地站在原地,说:“好。”

  “好个屁,别装可怜。”明月锋捏一下小伙伴的脸颊,迈步与他擦肩而过,走向厨房,“饿了没,想吃什么?”

  “面条。”印寒说。

  “行,我记得冰箱里有新鲜的茄子,拌个蒜,再炒盘辣子鸡……”明月锋在冰箱里一通翻找,扒拉出来一个圆滚滚的紫茄子,“过来削皮。”

  “哦。”印寒换回轻便的家居服,踏进厨房。

  没一会儿,油烟机轰隆轰隆响,喷香的炒菜味道四下蔓延,明月锋挥动铁铲,来回翻炒锅里的鸡块,他说:“这次回来,有个事忘了跟叔叔阿姨说。”

  “什么事?”印寒问。

  “我奶奶去世了,我爷爷好像跟着走了。”明月锋说得云淡风轻,“我以为我高考那年我奶奶就走了呢,没想到她能活这么久。”

  印寒站在窗边,捋起袖子,观察小伙伴的表情,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咒骂,索性保持沉默。

  “前年吧,我刚到苏州,那个叫赵连华的男人又找到我。”明月锋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我在苏州的,非要把我爷爷奶奶的遗产给我。”

  “我问他我那个视财如命的小舅呢,他说我小舅缠着他要钱,他不给,推了我小舅一下。我小舅就躺在大马路上撒泼打滚,非要讹钱,结果被一辆闯红灯的半挂车压死了。”明月锋说,他关掉灶火,将辣子鸡装盘,“我还纳闷当年我卖雾哀的时候,卖了那么多钱,我小舅怎么没来找我,原来去找阎王爷了。”

  “遗产你要了吗?”印寒问。

  “没要,我没见过他们,也不缺钱。”明月锋说,“我送给赵连华了,他照顾我奶奶十来年,算是替她早死的孩子尽孝。钱不多,四十几万,估计老太太卧床治病用了大半。”

  印寒不顾明月锋炒菜满身油烟味,凑过来拥抱他,拍拍小伙伴的脊背,说:“别伤心。”

  “我没伤心。”明月锋说,“叔叔阿姨要是听说他们死了,指不定会开心。”

  印寒思考片刻,本就不富裕的词汇量彻底告罄,他说:“我陪着你。”

  明月锋听罢,忍俊不禁,他揉一把小伙伴软蓬蓬的后脑勺,笑着叹气:“你这个脑子,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91章 毕业典礼

  印诚久开车,带着楚悠和明月锋朝北大行驶,一路上跟着音响摇头晃脑地哼歌,鬓角斑白的卷发蓬松柔软,不由得让明月锋联想到等印寒老了,是不是和印诚久一样。他的视线飘到坐在副驾驶的楚悠身上,不,老去的印寒应该比印诚久帅得多。

  “德性。”楚悠手肘撑着车门,偏头看喜气洋洋的丈夫,唇角上扬,温柔娴雅,“这么多年,寒寒终于毕业了。”

  “我也要退休了!”印诚久尾音向上翘起,迫不及待地展望未来,“悠悠第一站想去哪玩?”

  “海南。”楚悠说。

  “哦对,忘记告诉锋锋,我们在三亚买了一套海景房。”印诚久说,“两层小楼,带个小院,门口就是沙滩,可漂亮了。”

  “锋锋什么时候放假,跟我们一起去三亚玩。”楚悠发出邀约。

  “别了吧,你们甜甜蜜蜜如胶似漆,我在旁边吃狗粮。”明月锋拒绝,“禁止虐待单身狗。”

  “那你也找对象啊。”印诚久说,“小伙子才貌双全,身家过亿,怎么找个姑娘这么费劲。”

  “没人看得上我。”明月锋笑着打马虎眼。

  “胡扯。”印诚久说,“真是看不透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遥遥望见北大校门,印诚久就近找个车位停进去,拔掉车钥匙,推门下车。明月锋一转头,瞧见穿着大红色博士学士服的印寒直挺挺地杵在校门口,他乐道:“瞧寒寒,穿得跟个新郎官。”

  印诚久和楚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跟着乐:“还真是。”

  幸好印寒皮肤白,骨架大,将黑红配色的学士服穿得挺拔板正,戴着方方正正的学士帽,着实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骄傲恣意。跨过马路,明月锋走到印寒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寒寒,恭喜你结束漫长的读书生涯。”

  “后面就要接受社会毒打啦。”印诚久幸灾乐祸地说,“多跟锋锋学,长个心眼,别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

  “叔你可说错了,寒寒表面上呆,肚子里全是坏水。”打小被印寒占便宜的明月锋站出来辟谣,双手推着印寒往校园里走,“你拍毕业照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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