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基情实录 第12章

作者:飞红 标签: 沙雕 年下 校园 近代现代

  “啊?”蓝庭错愕。

  “所以说时机不对。”贺霭抬起脑袋,灯越来越少了,但夜并不黑,他举起手,空气里虚握了握,光挤过指隙漏在脸上,“哥不是要看我眼里的风景吗?本来要先看这个的。现在可以视频了吧?”

  蓝庭呆呆地答:“好、好啊。”

  贺霭正要语音转视频,又听K.L吞吞吐吐地:“我不是说视频,是……你的上一句。我没有不答应,你不用转移话题的。”

  他说完,通话戛然而止,屏幕上只剩K.L新发来的一句话:[那个,我先冷静一下。]

  他盯了一会儿,K.L又说:[不要吹风了,早点回去。]

  眼睛睁着,身体稳稳立在西北的秋夜里,贺霭却觉得自己猛然从上一刻清醒过来,耳边是怦怦的脉搏声,一下,一下,盖过所有风声。他想去跑步,让那些高昂躁动的情绪从汗腺里蒸发,这夜得以安眠,可小镇里没地方让他撒野。他在风里冷静好久,身体配合地打了第二个喷嚏,这才挪动脚步从墙后转出去,留着满天星光待下次再分享给他远在两千里以外的眼睛。

  蓝庭要不淡定得多,他去洗手间掬捧凉水洗脸,结果糊里糊涂地又冲了个澡。洗完出来才发现贺霭回复了:[慢慢来,我等你。晚安。]

  他好不容易平静的心跳又开始紊乱,倒在床上拿被子盖住脑袋,连什么时候睡着都不清楚,又离奇古怪地梦了一场,梦里贺霭还是帘幕后朦胧的影子,情真意切地学他书里的男主角讲话,双重羞耻刺激,他惊醒后还头皮发麻。

  简直走火入魔。

  抓起手机一看,新晋男朋友早就醒了,跟他报备得像个vlog博主:“早,我现在准备去租车行,同行七人,晚点再介绍。今天计划骑100公里到江西沟,过程可能有点艰难,不能及时回复哥的消息,但沿途风景我会好好记录下来兑现承诺的。今天上海和J市气温相差不大,室内穿短袖就行,场馆里开空调记得带件薄外套。其他的,暂时没想到,哥早上都会干什么?我一般会去户外晨跑,天气不好就上跑步机。到点我得走了,拜。”

  蓝庭再异想天开,也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把一段长达60秒的鸡毛蒜皮听得仔细,还听了好多遍,分辨得出背景音里收拾东西的细小动静。凡是贺霭的事,他都习得性上心,日常小事能咂摸出不一般的滋味来,他熟悉贺霭不同角度的侧面,知道他左边眉峰上有道指甲印一样的小疤,眼皮是内双,但右眼要比左眼双得明显,他傍晚五点在西操场跑步,场边亮起的大灯和晚霞会把他的鼻梁嘴唇勾勒得很好看,如果他出汗的话,眉眼会乌黑得更加分明。他印象里的贺霭都是侧面,屈指可数的正面相对,他的大脑都一片空白,所以,不能看见贺霭对他说这些话的样子,有点遗憾。

  蓝庭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自怨自艾地抓了抓头发:“大清早的病娇发作。”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笔电,打开变声器,调参数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迟疑了一阵,最后还是用上了变声器:“小霭早上好,我刚起床,希望你一路顺利。早上起床后我一般会到操场背书听广播,吃完早餐没课的话会去校图自习。告诉你个秘密,校图三楼阅读区最里面的空调温度正好,可以晒到晨光,桌子底下还有个隐藏的充电插座……”

  他还想说自己不擅长运动的事,话到嘴边想起贺霭怀疑自己是田径队的,慌慌张张地继续道:“那个那个,我快迟到了,先不说了。再见。”

  发送后他又重听了一遍自己的语音,听的时候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心虚得满脸通红,于是没有听第二遍。

  深呼吸好几次,摇摇脑袋,但真和贺霭在一起了的不真实感还萦绕着他,恍恍惚惚如坠雾中。

  好在漫展第一天开张,来的读者众多而且热情十足,蓝庭光是签名就手忙脚乱,还要感谢读者准备的小礼物,很快失去了分神的余裕。但只要一闲下来,他耳边又自动重演昨夜的广播剧,贺霭彻底成了他脑海里的复读机,还被同行的太太吐槽说隔着口罩都能看到他的姨父笑。

  一整天下来,他手酸得握笔艰难,坐着都累得不行,还好只用签一天。贺霭中午时发来了问候,附了张图片,问的是签售还顺利吗,图片是几个人在公路上和山地车的合影。贺霭站在边上,有些眼熟的黑色面巾遮掉一大半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蓝庭自己也很奇怪,怎么第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但连其他人的影子都没看清,照片就被贺霭撤回了。

  没过多久他又发了张新的过来,说:“只用看我。”

  蓝庭点开,贺霭用“吕洞宾”“铁拐李”等硕大的字体挡住了其他七个人的脸,蓝庭数了数,忍不住笑起来,给贺霭回了句:[贺仙姑保佑,我这边特别好。]

  消息过去就没声了,直到晚上他回到酒店,洗漱完毕才得到贺霭的响应,开场又是一个视频申请,贺霭大概对这事有什么执念,蓝庭默念不要躲躲藏藏,调整好摄像头的角度,点击接受的临门一脚,他又用纸巾盖上了,还顺手打开了变声器。

  视频接通,贺霭那头是一片黑漆漆在鼓动,他还在调整角度,蓝庭看到细长的手指在镜头前一晃而过,然后咔的一声响,镜头不晃了,他看清了那片黑是贺霭的骑行面巾。

  “我以为哥不会接,”贺霭退远了一点,看到K.L那头是全屏苍茫的白色,“不过这样好像没差。没关系,哥看着就行了。”

  蓝庭看着贺霭近在咫尺的眼睛一牙泉水似地弯起来,他居然有卧蚕!

  “哥哥怎么不说话?”

  蓝庭控制住自己不要去量那两丛睫毛到底有多长,出声道:“我在的。要看什么?”

  “好。能看到上半身的时候叫我。”

  贺霭开始往后退,镜头里逐渐出现他的肩膀、手臂,他穿着一件短袖速干衣,紧紧地贴在身上,蓝庭光顾着发呆,错过了发问的最佳时机,贺霭都退到房间中央了他的灵魂才重新上线。

  “到了到了,再往回走三步吧。”蓝庭忙说,底气莫名不足,“要做什么啊?”

  贺霭没答话,按照他说的往回了三步,然后手臂交叠着抓起衣摆,向上掀了起来。相比那些蛋白粉发起来的贲张肌肉,贺霭还得划进瘦的范畴里,但这种瘦和他的瘦不同,纤薄的肌肉组织匀称地分布在腰腹上,是有力量感的,他运动裤没束绳,松松垮垮挂在胯上,两道鲜明的人鱼线斜斜探进去。

  “等,等一下!”蓝庭出声得太晚,衣服正卡在两点将漏不漏的尴尬地方,他微微侧过脑袋不去正视屏幕,轻声说,“你说要慢慢来的。”

  贺霭听话地停住了,脑袋歪了歪,看向镜头:“哥之前给我推荐的防晒霜,我今天用了,但好像还是被晒伤了,后背很痛,哥不负责吗?”

  蓝庭狠掐自己大腿一把,“我看看。”

  贺霭隐在面巾后的嘴角勾了勾,干脆地脱掉上衣,转身背对镜头。

  “脖子和后腰都痛。”

  蓝庭目光掠过平直的肩线和背肌,专注地落在他该看的部位,后颈和腰上的皮肤与周围对比有明显色差,还泛红紫,看来真是晒伤了。

  他慌慌张张地说:“看清楚了,我会负责的,你等一下。”

  然后慌慌张张地挂掉了视频。再看下去他要折寿的。

  他心不在焉地开了网页找晒伤处理办法,视频断了,但语音还在,贺霭的脚步声靠过来,哼哼唧唧地:“哥,你帮我搽药吧。”

  蓝庭脑袋都快冒蒸汽了,晕乎乎地说:“这怎么可能呢。”

  贺霭轻飘飘叹了口气:“我讨厌异地恋。”

  蓝庭还是没有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的实感,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好长的梦,时间地点就在打扫宿舍的那个下午,他低血糖晕倒了,才会梦到贺霭没穿T恤的后背。

  贺霭又说:“哥哥,三天后集训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到时给我一点暗示好不好?”

  三天后?蓝庭懵了。

第19章 404NotFound 16

  蓝庭欲言又止。

  他想坦诚,他不是田径队的,他是蓝庭。他想开口,过去留存的遗憾和对未知的恐惧却禁锢了他的声带,让他无从吐露。

  贺霭从骤然的无言当中觉察出一丝不寻常:“哥怎么不说话?”

  蓝庭嗫嚅道:“......没有。小霭很想见我吗?”

  窗外日头渐沉,夜间无所不入的冷空气侵蚀着人的体温,贺霭并不急着穿衣御寒,也不顾身上的运动裤沾染了一整天的沙尘,就那么金刀大马地在床沿坐下来,眸中的光闪了闪,“当然,但我更想见到不再顾虑,大大方方站在我面前的哥哥。”

  蓝庭慢慢悬起一颗心,问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给你留下过不好的印象,给你添过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你根本不记得曾经遇到过这么普通无趣的人,如果我是这样的,你会不会很失望?”

  “肯定会失望吧,该怎么说呢。”贺霭思索片刻,“就我而言,很长一段时间里,与人相识不过是短暂会面里的印象堆砌,我没兴趣了解别人的生活,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保持距离,我以为这样就是最好的交往方式,最近才醒悟是我限制了自己,我把所有人都挡在屏障以外,这种模式已经根深蒂固,短期难以动摇,所以我是对自己失望,好在没有因此错过你。”

  贺霭语气平淡,蓝庭却感到了一种隐秘的萧索悲哀,就像是呼吸,浑然一体地在他话语间流动着。在那轻轻略过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贺霭已经习惯了,或者说,他麻木了,现在他不想反抗过去,只想要一个新的开始,而蓝庭就是他的契机。

  蓝庭心头酸涩涩的,又有一丝淡淡的甜。

  “哥哥不用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接受你真实的模样。”说到这里,他才随手捡起一件外套披上,“该害怕兑现不了承诺让你失望的人是我,哥哥。”

  蓝庭笑了一下,“小霭很会哄人。”

  “说实话的事,怎么能叫哄。”贺霭也跟着笑。室内光线消散无几,昏暗中陈设漆黑的轮廓显得陌生,他没有起身开灯,坐得手脚冰凉,胸口却不住涌出汩汩暖意。

  蓝庭下定决心,放开缠绕在指尖的耳机线,又重新看起晒伤恢复办法,温声道:“我每天透露一个关于我是谁的线索,你自己猜。”

  贺霭爽利答应:“好。今天的线索是什么?”

  蓝庭道:“我给你送过水。”

  贺霭闻言有些头疼。虽然开学才一月余,但这送水人选海了去了,田径队训练后来回互请饮料是常态,更何况跑道边还有其他送水的,大部分人的性别他都不记得,更别说模样。不过提起送水,贺霭首先想到的就是最近送得比较勤的毛梓奇,他被自己的脑补恶寒得两臂起鸡皮,问道:“我收了吗?”

  “不告诉你。”蓝庭轻哼,“一天就一个提示,多的没有了。”

  贺霭长长地啊了一声:“再说一下送的是什么水吧,什么牌子的,哥哥,拜托。”

  “明天还会有线索。你画韦恩图找交集,迟早会找到我的。”蓝庭狠了心不做退让,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谁让你不记得了。”

  贺霭叹了口气:“都怪我太笨,没有掖好衣服才晒伤的,我还记不清每个送水的人。明明不是哥哥的原因,我还胡搅蛮缠。贺霭真是又蠢又坏,怪不得哥哥不想见我。”

  “好啦好啦,哪里有这样的,只有小狗撒娇才满地打滚。”蓝庭听不下去了,但他还要再斟酌一下。他的出发点是让贺霭慢慢猜,同时在不断缩小的范围里渐渐适应,降低期待值,这样到时候揭露谜底不至于太难接受。谁知道贺霭一个劲儿地把他往终点推。

  贺霭冗余的话也不说了,只软软地喊了句:“哥哥。”

  贺霭看不见,蓝庭方才还微弯的背脊像上了发条般瞬间绷直了,心底默念饶了我吧,无可奈何地说:“行行,今天第一次,我再给一个线索,下不为例。”

  贺霭得逞地扬起嘴角,轻松躺倒在床上,“好,麻烦哥哥说细一点。”

  “唔......”蓝庭思索再三,犹犹豫豫地说,“某次见面的时候,你搂过我的肩膀,还有腰,一共三次。”

  精确到次数?贺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翻来覆去打量自己的两只手,好像从没认真看过一样,“我居然摸过你?三次!左手还是右手?”

  蓝庭整张脸都涨红了,慌乱地答道:“是三次,不是摸。”

  他举起双手对着空气比划,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点点头:“是左手。”

  “那,你当时感觉怎么样?”

  蓝庭想了想,郑重其事地:“我觉得你很好。”

  突然被发了好人卡。贺霭一时缓不过来。摸三次不该拿流氓剧本吗,怎么还能拿好人卡?他又是怎么和K.L如此亲昵过却毫无印象的?

  蓝庭怕他又发问,抢先道:“我已经说了很多了,你说要慢慢来的。”

  “好,慢慢来。”贺霭随声应和,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慢慢来。”

  蓝庭看了眼时间,“那我先下了,还要写稿。晒伤的处理办法我已经发过去了,好好看哦。”

  贺霭点头。

  蓝庭没听到回信,又问了一遍:“我走了?”

  “嗯好,哥哥再见。睡觉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要做什么?”

  “睡前亲一下,哥哥就会梦到我。”

  蓝庭还没习惯贺霭似直率似撩拨的表达,含糊说了再见,面红耳赤地下线了。

  消息页是K.L整理好的文档,他做得很用心,还标注出了附近药店的地址,后面跟了个红包“对小霭负责”。贺霭拆开红包,里面是买药绰绰有余的两百块。贺霭忽然开始同情毛梓奇,有些人被骗四千,是因为他只有四千,有些人得到两百,是因为红包上限只有两百。见面以后要劝K.L好好向毛梓奇道歉才是。

  不过这么看,K.L不像是缺钱的人,果然是有苦衷。

  屏幕节节暗淡下来,贺霭才意识到屋里没灯,他用手机点了手电筒,起身,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摸到门边的灯座,上了年纪的白炽灯咣咣闪着,始终没真正亮起来,这时门响了几声,险些吓了他一跳。

  叶戈隔着门板扯嗓子:“贺霭,吃宵夜吗?大伙一起。”

  灯亮了,贺霭将身上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顶,取掉门链开门,“吃什么?”

  叶戈曾经骑过318国道进藏,一天骑个100公里不在话下,眼下还精神抖擞的,但其他人都是上班族,劳累一天还有精力贺霭倒是存疑。

  “不知道,周围逛逛看看有什么可吃的吧。”

  贺霭反正也要出门买药,没有异议,“其他人呢?”

  叶戈扬了扬手机:“等会儿楼下集合,就你面子大不回消息,还得我亲自来喊。在屋里干嘛呢?”

  话说到这儿,贺霭不动声色地靠过去,状似自然地一把搭住了叶戈,“没干嘛。下楼吧。”

  叶戈毫不躲闪,也没被他带着走,就那么斜倚在墙上,不以为然地笑了两声:“怎么回事?跟哥套近乎,有事求我?”

  贺霭将手撤下来,倒退两步拉开距离,“没,做个实验。你觉得我们熟吗?”

  叶戈看他一眼,贺霭从那直白的眼神中看出叶戈此时非常疑惑,还有点被弄得云里雾里的暴躁,“才认识第二天,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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