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舟 第23章

作者:串串草草 标签: 近代现代

  木棉花……傅十醒又仔细地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上,金福烟花的商标是有花托的。可是在原始线索的仙女棒上,还有金福烟花厂原老板给他们看的旧厂照片里,商标都是没有花托的。

  在上电椅之前,彭辉说了不能抽烟,还有火灾是栽赃给孙黎的。也就是说,那场仓库起火案件,和黑道、暗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而生产仙女棒的金福烟花厂也根本不是在这个地方。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接触到一点关于“暴怒”面目,彩虹之家根本不是真正的案发点。那场爆炸已经在以另一种方式在悄悄地进行,甚至可能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

  他艰涩地开口试探,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欢快轻松:“彭院长,这张照片上面的金福烟花,是我想的那个吗?我小时候很喜欢放烟花呢。”

  彭刚顺抬起头:“是。我和金福烟花的厂长是老乡。他之前开了两个厂子,后来整改,其中一个就被我接过来开彩虹之家了。”

  傅十醒咽了一口唾沫:“那……另一个呢?”

  彭刚顺眯起眼睛,从柜子旁边站起身,背着手一步步走近:“另一个……原来就在顺着西湾涌不远的地方吧。风水不太好,我就没要,据说现在修了监狱。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五十四章 莫氏葡萄糖浆

  他的语气不对劲,不像是平时面对孩子那种腐糖化的粘腻,隐隐带了几声威胁的意思。傅十醒站起身来,拿起那只相框,随时准备用尖角对着彭刚顺砸过去。那个身材微微臃肿的中年男人慢慢逼近自己:“原先我就一直觉得你的身形有点熟悉。直到刚刚路过厕所,看见这张脸带着口罩的样子,才想起来,你不就是和那个警察一起来的人吗?”

  彭刚顺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身后的手突然伸出来,握着一只滋滋作响的电击棒朝傅十醒袭过去。青年侧身一躲,迎上去用膝盖狠狠地往彭刚顺的大腿内侧一撞,举起手上的相框狠狠一拍。中年男人的身手不比青年,更何况傅十醒脑子里缺的点数都跑打架上头去了,立刻就把彭刚顺放倒在地。

  他粗暴地把中年男人打晕,用收纳柜里的长绶带把人绑起来,拖到了办公桌下面,谨慎起见还把椅子横放下来卡出一个三角结构。那张彭刚顺和厂长的照片被他抽出来带在了身上,现在当务之急是从这里脱身。

  还好录音笔和摄像机都带在身上,不用再折返回去取。校长室在东南方向,离之前起火的仓库很近,旁边有小门,也没什么人看管。傅十醒把口罩拉下来,飞快地跑向东南小门,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围栏也不算太高,找了些垫脚物就翻了过去。

  西湾监狱,他要去西湾监狱,希望那里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相对郊区的西湾涌边没什么汽车通行,就算用出租车,身上也没几个钢镚。傅十醒跑了好一阵子,终于看见一些人影,还好这地方偏远,有些乱七八糟的摩的敢偷着营业。他慢下脚步顺了一会儿气,走到角落去,看着一个人下车躲去了墙角抽烟。

  他悄悄路过一勾顺走了车钥匙,立刻骑上机车跑了。西湾涌这一带路不复杂,从彩虹之家直直走下去就能到西湾监狱。身后传来叫骂的声音,可惜他现在是不要命的状态,油门踩到最底,眼睛还尖儿,挑了一部又新又好的车子,哪是后头这些人能追上的。

  快一点,再快一点。

  车灯破开眼前的黑暗,风刮在脸上莫名有些生疼,灌进嘴里抽干了水分,喉头冒干隐约泛腥。距离不算远,但由于心急让他觉得格外漫长,西湾涌的水声、马达的轰鸣声、嘈杂的喊叫声……

  小傅,来不及了,不是太迟了,也不是你不够努力,只是来不及了。

  耳边莫名其妙地响起声音跟他说话,分不出男女,只鬼魅一般地念叨着。傅十醒闭上眼睛,咬了咬嘴唇,意欲用痛感驱散掉突然出现的幻听。西湾监狱就在前方,灯火敞亮,不对劲,这个时间应该是犯人已经入寝的时间了!

  傅十醒甩掉车子,刚往前走了几步,一根钢管突然直直地往他面前砸下来——

  砰!

  一把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只握枪的手上头悬吊下来一只欢喜男佛,单手横抓着枪管用枪托硬生生地挡下了这一击,托子已经有些变形,顶着枪托的小臂青筋暴起。

  周馥虞……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谢无相突然从旁边带着人窜出来,顺路拍了一下他的腰打了个眼色。西湾监狱那里源源不断地有人在往外涌,重刑犯全都被释放出来了。那个想用钢管袭击自己的人已经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周馥虞的另一只手上拖着重狙巴特雷,瞥了一眼傅十醒,微微俯身把他胸口的那只坠子放回衣领里头。

  傅十醒反应很快,比起思考来龙去脉,先一步服从于周馥虞是更重要的:“我有什么能做的?”

  周馥虞看着西湾涌,里头除了灯光月光,已经开始出现了火光,果然,跟他所估计的一模一样。他回过头,极快地打量了一下傅十醒,微微蹙眉:“你去把我最好的一把枪处理一下,我最喜欢的,别伤太重了。”

  语毕便拎着重型狙准备找地方架。傅十醒没反应过来,还上去接那把碎了枪托的步枪,那是周馥虞一直带着的还亲手改装的枪,最称手心水。他接过来的时候周馥虞还手慢了一下,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唇角,连带着丢了一只通讯器给他。傅十醒才反应过来这老东西在一语双关,枪是枪,枪也是人。

  周馥虞当过雇佣兵,那段日子里挖了一堆人过来回匡州,今晚动用的应该就是这股力量。潜意识里他作为周馥虞最贴近的一把武器,不上场总有些不忿,然而想想现在自己的精神和体力状态也不是最好的,何况周馥虞命令他去后方待着,服从永远是最重要的。

  暴怒的重刑犯,将他们从监狱里全都释放出来,在城市里逃亡流窜,那确实是一种“爆炸”,并且无法准确的在现场留下线索,所以采取了直接邮寄到家的方法。从一开始,他追查的就完全是错误的。

  傅十醒抱着那把AK12,脸颊轻轻地靠在枪管上,蜷缩成一团。他的心情很古怪,但见到周馥虞的安心感令他浑身松弛下来,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最大限度的放松。彩虹之家、西湾监狱、金福烟花这些之间的线索还在等着他串起来,以及十几年前的疑案,在电刑椅上生死一线之际又有破开了新的一角。

  传呼机里响起声音,西湾监狱的左后翼端需要支援。傅十醒肉体反应还要快一步,再是留恋怀里的馥郁血砂气息,接到指令的第一反应便是动手。他是周馥虞的生死刽,脊肉为鞘灵魂作刃,随手拣起一把玩意就飞蛾扑火。

  皎白明月光,湾中血红浪。

  黑道的人要劫犯,趁乱的人要逃亡,白道的人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痛打。三方混战,亏得周馥虞占了先机与高地,先制住了大部分的混乱的亡命之徒,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击破劫持犯人的队伍。傅十醒不大擅长正面型的作战,打游击一般地一角落一枪,扫掉杂兵,专程辅助着明处的小队进行突围。

  一场火拼到凌晨才结束,后半段公安本部围剿了上来,所有的逃犯都被及时缉拿归案——除去苏家想要劫走的那一名下落不明。一整个晚上的变故太多,班师路上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只想着尽快歇息,该丢去医院的去医院,该丢回家的回家。

  傅十醒只受了点皮外擦伤,但周馥虞给他挡了那一下是硬生生地用骨头扛下来的。照理说御驾亲征最重要的便是留得最后一位,把每个人都安顿妥当了才考虑自个事情,但傅十醒虎视眈眈地瞪着一圈人,硬是要周馥虞头一个上车,自个扒着车门握上方向盘,还恶狠狠地喊谢无相去打理后面的事情。

  这是周馥虞说他不讲道理也没用,犟起来了,一脚油门踩到医院,耍赖一样地拖着周馥虞往急诊室去。也算是走了大运,差一点左臂就要尺桡骨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完全愈合六个月。傅十醒站在大夫旁边,双手不安地攥着衣服下摆,等着宣判结果——还好平时锻炼的得当,又托了年轻时候服役的几分底子,肌肉给托住了,没伤到骨头。

  周馥虞倒是云淡风轻,另一只手安抚性地贴上傅十醒的后背,食指落在脊凹处轻点:“大惊小怪。”手掌下的身子还有些微微颤抖着,怕是真的吓坏了,瑟缩得可怜又可爱。确无大恙后回家,一路无话。周馥虞本想座副驾驶,傅十醒死活不肯,要他去后排座,甚至要躺着最好。从后边看了全程,傅十醒的背影一直都还是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

  周馥虞先去洗漱,站在浴缸里由着温水冲刷着后背。中途傅十醒进来,跨进浴缸站在周馥虞对面,沉默地拿着一条毛巾擦洗过男人的每一寸肌理。他全程没抬头,只看见一枚小小的发旋。也好,另一只手还疼着,乐得一番体贴乖巧的伺候,就算动作有些笨拙。

  傅十醒闷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西湾监狱?”

  周馥虞即答:“因为你。你本来不应该在那儿的。”

  他抬头用虎口握住傅十醒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苏家要劫狱,之前一直在作部署,把谢七也调走了,但是具体没定着是哪一天。本来你在彩虹之家那里好好的,突然来西湾监狱这头。”

  傅十醒有些愕然:“你知道我在查彩虹之家……那西湾监狱呢?”

  脖子上的那只女佛坠子被捧起来,男人俯身,双唇在玉脂上轻轻擦过。傅十醒没说话,脑子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定位器?”

  周馥虞从喉咙里应了一声表示肯定,抬手轻轻地梳理起傅十醒后脑勺的湿发。换做常人那应该得闹开了,起立争取自由与独立,坚决反抗封建大家长,然而傅十醒并不如此矫情,小犬一样地闭上眼睛,下巴放到了周馥虞的肩膀上去,鼻尖蹭着耳朵。

  倒也说不上多么惊喜雀跃,神经还被往事和当下双重压迫着,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自来水中会不会有多那么一点盐分。

  傅十醒的喉头微微地有些酸胀,挤出字眼也艰涩:“那你多安几个吧。你把我……关起来吧。周馥虞,你不能不管我。”

第五十五章 云雀之歌

  一丝光也透不进房间,傅十醒蜷缩在周馥虞怀里,脑袋抵着下颚,嗅着男人身上清爽的浴液气息。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周馥虞挡在他面前的背影让他想起毒厂的爆炸、公安厅的大火。任务结束后看见周馥虞无力垂下的左臂,傅十醒的大脑一瞬间就空白了,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他应该气自己,因为无能和冒失,什么都没做成,还让周馥虞因为自己受伤了,包括瞒着他上蹿下跳地查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结果原来周馥虞什么都知道,这些和傅雪竹可能牵连的事情,他都知道。不免有那么些微妙,冒失的小犬闯了祸没瞒住,甚至发现主人没想管,自个叼着绳子从外头回来了要送到主人手里,生怕他不接,要抛弃自己。

  可是又莫名地有些气结,不知道是气周馥虞没把翻案的事情放在心上,还是什么都知道偏偏还是高高在上,一句也不告诉自己。

  傅十醒虾米一样弓腰,无意识地攥紧周馥虞的睡衣:“我没有以前听话了。”

  周馥虞拍了拍他的后背,淡淡地用一个鼻音回复:“嗯。”

  傅十醒说得有一些语无伦次,不知道是在数落自己还是求助周馥虞。他把彩虹之家里头的见闻颠三倒四地说了,包括孙黎、赵悦、温心濯、粉苏格兰。记录了火灾真相与治疗内幕的录音笔和摄像机就摆在房间的小桌上,只要交给步双双就能曝光出来。

  可是粉苏格兰说的话让他有一些动摇——他以为自己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产生了不忍,可是一昧地想要把他们从彩虹之家里“救”出来,真的就是完全正确的吗?比起肉体上承受的痛苦,离开了“同类”的所受来的异感与歧视,还有被抛弃感或许更加不能忍受。

  他铲除掉了一个彩虹之家,难免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呢?甚至他根本也没有任何能力去保证,这些离开了彩虹之家的边缘儿童就能够得到更好的待遇与治疗。孙黎在少管所里至少得到是正常管教,温心濯回了家后也是更无地自容的境地……

  “周馥虞,我把资料交给双双姐,是正确的吗?”

  “并不是所有的善良都是正确的。它无力,却也无解。”

  周馥虞将手掌贴在他的眼睑上,没再说话。傅十醒确实也累了,不用多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安好无梦。一直到下午五点过才醒来,周馥虞竟然还得出去应酬,开了一盏衣柜灯已经在挑衣服。

  傅十醒揉揉眼睛下了床,过去帮周馥虞系衬衫的扣子:“要不要我跟着去?”

  周馥虞伸手摸了摸傅十醒后背:“瘦了点。在家歇着吧。”

  傅十醒点了点头,顺从地帮着周馥虞穿衣收掇,小心翼翼地待着那只伤了的左臂。临行前又突然揪着周馥虞的衣袖,睡衣赤足地站在木地板上,从后面轻轻地把脑袋挨男人的肩膀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答应过我……会帮我妈妈雪案的。”

  他说完以后很快就放开了周馥虞,生怕听到什么拒绝亦或搪塞似的,自己钻回了被窝里头假寐。实际上离了周馥虞以后,傅十醒就已经没办法睡得太安稳,加上前头已经睡足了,只不过是有些逃避现实思考尔尔。还好咪咪这狸奴通人性,扒拉到床上来闹,把傅十醒搅得没法当鸵鸟,索性抱着肥猫下床活动去了。他看了两眼桌子上的电子小物件,最后伸手将他们放进了口袋里,驱车前往了电视台。

  步双双不一定会直接在电视上曝光,但自媒体方面的操纵对她而言是轻而易举,通过发酵舆论倒逼公安下场查处彩虹之家。交付完了资料,他去了西湾监狱。这里头的蹊跷还没调查清楚,也不知道这张顾问证还是不是行之有效,总之周馥虞的态度是默认他由着性子去查案,那应该……算是免死铁券了吧。

  巧的是,刑侦一队的人也在西湾监狱,来提人的。昨天晚上是西湾监狱放风的日子,七天一次,晚上七点开始,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数字上还真的与“七”是对应的。至于犯人怎么会被放出来,那还是因为西湾监狱里头潜伏了内应。

  内应是个快五十岁的老狱警,已经在西湾监狱干了十几年了,昨晚上当天就和逃犯一起被缉拿,只是先行拘留在了监狱里头,今天才提回去局子里慢慢审问。傅十醒偷偷摸摸地混在警队里面,挨着李文宏走,偷偷摸摸地也想蹭一份审问羹。

  李文宏耸了耸肩:“李叔我可说不了话啊。这事儿你还得找小谢问问,他才是队长。”

  傅十醒撇撇嘴,暗搓搓地往前走几步,跟在谢无相后头,挨得紧紧的,亦步亦趋,但是就是不说话,怂着。最后还是谢无相扶额告败,转过头来主动叫他:“你想来就来吧,没准这件事情……跟你妈妈也有关系。”

  老狱警眼神浑浊,神色平静,坐在审讯室里望着前来审讯的二人。谢无相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你和黑社会之间有勾结吧?还有,你跟这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马辉,制毒贩毒,参与并组织黑社会活动,西湾监狱中唯一没被抓回来的逃犯,苏万麟的旧养子。傅十醒看了一眼照片,有些惊愕:这个人就是那个举起钢管朝自己劈过来的人。

  老狱警咧嘴笑了一下:“盟友。但是……我没想着放他出去。匡州这个城市,并不止一个姓苏的在吃这碗黑饭。马辉和我都不是给苏家卖命的,甚至说,马辉根本不想离开西湾监狱,因为他在这里面更安全。”

  “我?我无所谓。我只是想要钱给我的儿子做手术,我要做的只是按照一个雇主的指示关掉警报系统,后面那些犯人跑不跑掉都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要把我死刑还是终身监禁我也无所谓了,我儿子已经上了手术台。这些东西我都告诉你们,也算是尽一点良心。”

  “马辉混进苏家以后管毒厂,你们周厅长年轻时候出头的那一场爆炸知道吗?那个厂子实际上是他管着的。他可能往苏家捅刀了,还是什么的,反正贼害怕,跑到监狱里来躲。躲着也好,这家伙子造毒上脑袋灵光得很,辣椒粉蘑菇丸乌七八糟的,在内网上卖配方都能赚一大笔。我跟他就是合伙干这个的。”

  “他昨天放风的时候根本没想跑,硬是要说,是苏家的人突然发疯了要来寻仇,他才要逃命。”

  “公安系统里还有没有我的同谋?虽然这些东西都是一环扣着一环,但彼此之间我们并不一定都知道名字。你给我一张纸,我确切能知道的,都会写给你。有些是苏家的眼线,有些不是。”

  他的态度过于配合,以至于叫人怀疑是不是还有什么诬诈。不过能做那样长时间潜伏内线的人自然是个人精,看出这份忧虑,抬头自嘲嗤笑:“你们爱信不信吧。我等这一天……也算是等了很久了。我也是人,也有同情和良知。只是有些东西,拿起来了,就像毒品和暴力,放不下去。一刀砍了脑袋,解脱了,也好。”

  理顺了西湾监狱的事情,接下来便是彩虹之家。步双双的动作快得很,很快铺天盖地的报道就张开了——更令人惊讶的是,谢无相这头就像是做好了准备一样,查处的动作快狠准,不仅把彭刚顺一家三口提过来重新审问,还把金福烟花厂的老板也揪了过来。

  老板哆哆嗦嗦地承认,自己确实是谎报了厂子地址:金福烟花分成一厂和二厂,一厂在上游,就是彩虹之家的地址,而下游的二厂则是西湾监狱,仙女棒烟花是二厂生产的。但在搬迁命令颁布以后,一厂是立刻规规矩矩搬走了,二厂还拖延了一会儿,并且涉嫌排污过量的问题。他害怕这点事儿被查出来,于是便隐瞒了二厂的存在。

  至于仓库的爆炸,也纯属是意外所为。彩虹之家里淘汰报废的一把电椅被放在了仓库里,彭辉一行人常常把温心濯带过去折磨。那天恰好老化的电椅插头蹦出电火花,彭辉的烟头乱扔,一触即燃,造成了大火。

  孙黎是看着温心濯被带走,悄悄跟过去的,发现电椅后为了保护温心濯同彭辉打了起来。起先只是小火,结果光顾着扭打,没留意,火势越烧越旺。彭辉这家伙还算精明,趁乱就把香烟盒塞进孙黎的口袋里,无论怎么样都能嫁祸给他。

  到头来,彩虹之家的事情还真的和傅十醒在追查的案件一点关系也没有,白当了一回活菩萨。

  谢无相和他一起去少管所接的孙黎。去的车上,傅十醒盯着窗外闪过的风景,主动开口:“其实你根本没想不管这件事情,只是没跟我说,是吗?”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要不是留了后手,哪能媒体一报道出来就迅速地解决了。谢无相心虚,没立刻回答,直到红绿灯的间隙才说话:“我们是警察,再讲,有些事情也要分主次。而且没有证据……”

  傅十醒打断他:“对不起。我没有生气的意思……也不应该生气。”

  到了少管所,那个少年还是一副戒备的眼神,却主动开口说了谢谢。但是安排下场也是个问题,毕竟彩虹之家没了,孙黎被丢回黑道地方中去,谁知道是不是又会误入歧途。

  傅十醒跟马戏团小狗握手一样弯腰掂了掂孙黎的手腕,悄悄地凑到他耳边问:“你杀过人没有?”

  孙黎愣了一下,尤其是穿着警服的谢无相还站在这儿,脸色有些为难,最后小声回答:“没有……但是我打过很多人……很多。为了给我妈妈赚治病钱。”

  “我想做个好人,跟温心濯一样善良的人。”

  傅十醒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属于常去靶场的老板,那处实际上也是周馥虞悄悄养雇佣兵的地方之一。他觉得孙黎应该能行,虽然……这是他偷偷狐假虎威了,但是就当是为了老东西修桥铺路积功德了。

  即便他不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个善良的人,但是有时候,有时候他也能做个温暖的人。

第五十六章 西湖僧摩啼

  他要找到马辉。

  如果按照老狱警说的,马辉根本不是苏家的人,那能够解释为什么要冲着他去劫狱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是那一场爆炸的知情人,而苏秦嬴先一步知道了这一点。这同样也能够说明为什么马辉看见自己的时候,是意欲屠杀,而不是快点逃走。

  他和傅雪竹长得很像,如果马辉见过傅雪竹的话,并且在监狱里有老狱警这样的内应,能够从地下情报里知道点什么也不奇怪。比起逃命,灭口掉知情人显然更重要,也是这个第三者组织一直在进行的事情。

  加上老狱警说了,即使是在西湾监狱里,马辉也一直没有停下过制毒贩毒的工作,更是印证了他应该是这个隐秘组织线上的一枚串珠。傅十醒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黑色的邀请函,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到底是怎样的一道影子笼罩着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