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舟 第33章

作者:串串草草 标签: 近代现代

  这咪咪就往宠物医院这么一丢,人立刻一脚油门跑了。

  他这几天甚至不惜出卖色相用上了社交软件,从许思扬处悄悄打听川东孤儿院的情况。小丫头片子还是好糊弄,还觉得小傅老师是正儿八经的人民公仆,自己是协助警方办案的好公民,要什么川东孤儿院的资料全都拍照发了过去。

  在私人化以前,川东孤儿院还时有儿童被退回的情况出现,同时领养率也相对地要低一些。然而在苏家接手以后,送还的次数几乎等于没有,甚至还因为领养情况乐观而受到过当地的表彰。傅十醒又私下查了些其他的福利机构,发现川东孤儿院这种情况不能说是不正常,但硬要说的话,的确有些过于顺畅。

  他决定再去一趟川东孤儿院。

  还没有迈进门,便看到他要找的人就在面前——朱旋的车子停在孤儿院的门口。傅十醒眯起眼睛,干脆不下车了,直接盯梢着。刚刚才失踪了一个领养的小孩,现在就立刻来孤儿院这里找第二个,怎么看都有些蹊跷。朱旋是一个人出来的,身边没有牵着新的小孩。傅十醒看着她上了车,然后掐着距离跟了上去。

  朱旋并没有往市中心的方向开,而是顺着郊区的路往外走。这条路傅十醒并不陌生,因为头段时间周馥虞让他盯着朱凯的时候,他可走了好多回。

  假使没有预料错的话,再往下开,目的地是朱凯的私家别苑,模仿着赵北鸿家的园林修的。只是很明显要乌烟瘴气得多,靠着那些树木绿化掩着里头纸醉金迷,只有停在外头的一部部豪车高调露尾。

  只是稍稍出乎了一下他的意料,中途朱旋抄了一条旁道,往下走去了。傅十醒抬头看了看标牌,去的是一座野村。小道上头机动车很少,路面状况也不怎么好,贸然跟进去的话有可能会被发现自己的跟踪行为。左思右想了一下,他决定直接接着往下开,去朱凯的私家别苑处蹲守着。

  他觉得朱旋会去那儿的。

  这处绿树浓荫,又鲜有人车,傅十醒直接把车子往后山的林坡里开,从高处俯视下面的情况。果然,在他预料之中的,半小时后,朱旋的车子停到了房子的门口,门开了,走出来迎接的人是朱凯。

  傅十醒立刻从车上下来,抄着一段乱葬岗的小路往下跑。这座私苑外围一圈的结构,在无人时已经被傅十醒摸了个透,知道从哪儿能找到个听墙角的好地方。朱凯要是不开宴会,这处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仆人来,太偏僻了。

  绕了一周,也没听到什么声响,还得实地闯进房子里才行了。傅十醒习惯性地想用小刀直接撬通风口,突然又犹豫了一下,转了个刀片,用螺旋端小心翼翼地把窗户锁给打开了。他刚从山路上下来,爬进去以后还留心把鞋子脱了提溜在手上,免得留下证据。

  运气不错,他一路找过去也被遇上什么人,朱旋和朱凯也是在一个房间里头谈事情,而非那种难以监听的大厅。

  傅十醒调整好呼吸,把自己迅速地投入状态之中去,开始监听里头朱旋和朱凯的对话。

  “那么,堂哥你看看,这次的小孩子里头,有什么看得上的?过阵是不是又要开拍卖会了?”

  “哎,别说了,上回你带过来的那个小孩,就应该两兄弟一块玩。小的那个送过来,结果不耐玩,没两天就丢船上去了。大的那个我还没到嘴儿,就被虎钢的那个老板要了过去,结果人都玩死了,才来找我救命。我可不帮他处理,不过最后据说有了个什么别人竟然要做雷锋,真是叫人奇怪。他还说大后天要带这位爷来呢,怕是要当成捡别人玩死的趁热呢。”

  “愁什么,川东不是总能有新的小孩吗?还能卖猪仔,财源滚滚来呢。别人爱玩什么跟我们何干,拿钱办事就是了。”

  “也是。叫钱老太婆近期多进一点什么感冒药吧,送去下面的厂子炼麻黄。新的方子拿到了,我看做好货的时间,也正好和新一批的人一块走去金三角。城北的妓院那儿又要送一批‘被赎身’的女人过来,就是倒霉催的船给炸了,还得找新的……”

  “都要找新的,干脆把登船的标记也改了。虽然商品钢印是方便,在海上出个生病的,直接分尸了丢下去,反正会被当成牲口,但是上去前难说呢。郑宇那小孩本来要上船的,不知道怎么地给溜掉了,还好上去前戳的都是自然消散油墨,要是被有心人看见……”

  “再说吧,一时半会儿船还没找着呢。再讲,每次乌泱泱一大批人的,就这么几个工作管理的,还能给挨个认脸上船?”

  ……

  傅十醒没再继续听下去,因为他所需要印证的想法已经得到了确认。

  川东孤儿院,以及这座城市里头其他由苏家掌控的场所里,儿童与女性这样的弱势,会被利用领养、赎身等各种欺骗手段,看似名正言顺地被“解救”出来。然而实际上全部都是串通好的,去往的根本不是什么幸福快乐的乐园,而是被送至秘密举办的地下市场,满足各色下流癖好,使朱凯为苏家赚取大量利益。

  而这些人被玩腻了以后,售出商还附带着回收处理的服务。根据朱旋刚刚说的话,以及那条通往偏僻的村庄的路,在那个村子里应该是有制毒厂,说明市内流通的毒品确实有苏家的一份。开往金三角的黑鲸号上面跟他想的一样,就是人口贩卖与毒品走私,而那些人就是被退回的拍卖品。

  李菁和郑宇身上的条码都是作为登船人员的识别信号,只是前者作为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登上就先一步被父母杀害,至于郑宇则是本该登船的“牲畜”,但恰好因跑来警局而成了漏网之鱼……

  傅十醒的腹部感觉痉挛起来,酸水冒到喉口烧得疼痛。趁着这两人还在谈话,他迅速地原路返回从窗子里逃走,回到车子里启动发动机离开。油门踩到了最底,也不管颠簸得快把胃都逼到喉咙口,只想快点离开。

  玩命一样地飙出到马路上来,要不是这儿荒郊野岭,大概就得进车管所再学习了。傅十醒把车停在路旁边,闭上双眼,仰起头深呼吸。鼻尖上都蒙了一层薄汗,匆匆擦掉后才重新调整回状态上路。

  经过村庄的支道口时,他看见一部熟悉的保姆车,匡州电视台的。傅十醒把车子靠边停下,转悠了一圈果然看见了步双双坐在车子上,一边盯着器材的屏幕一边指挥着录制现场。从《为公之道》播出完以后,步双双好像直接推掉了大部分的文艺娱乐类主持,继续带组做一档社会纪实类的节目。

  步双双挪位,拍拍旁边的椅子,叫傅十醒坐上来:“小十最近又调查什么呢?不过我这儿现在可不收新闻了,做完这最后一期,我得出国一段时间了。”

  傅十醒“啊”了一声,愣了两三秒都没反应过来,最后额头上被步双双笑着弹了一下。女人转头吩咐完下属,又接着继续抽空和傅十醒说话:“你明后两天有没有的时间?你在我这儿还有东西呢,我得还回去。”

  “有的……明天吧。双双姐,你怎么会来这里调查?”

  “里面的那座村子,经常会出现的一些畸形的家畜,然后人也开始出现怪病。检测过后是水质和土壤的问题,对附近的化工厂进行排查和检举呢。现在我们已经是在做素材收尾了……”

  她话音未落,另一个熟人从外头风尘仆仆地过来,径直弯腰越过傅十醒去后排座拿了一瓶水拧开。谢无相穿着便衣,不过警官证的一角倒是露在了裤袋外头。步双双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别人在车上,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询问谢无相:“位置确定了吗?”

  谢无相点点头:“那一堆化工厂大部分都是幌子,真正的问题出在朱凯的造毒厂上面。你把片子剪好,到时候周厅会疏通电视台那头。”

  傅十醒忍不住插嘴提问:“周馥虞……他要干什么?”

  谢无相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步双双干脆利落:“活捉朱凯,打乱苏家。他嘴里招出不招出点什么不重要,但重要的是让人知道,他在公安手里头,并且还活蹦乱跳。”

  谢无相附和:“然后电视上再把之前做好的片子播出去,任谁看都觉得朱凯是倒戈了。管账的一下去,不等于火烧粮草了。对面军心乱了,我们这边才好动手。”

  关于郑宇郑宙还有黑鲸号的事情,话到嘴边,傅十醒又咽了回去。既然他们都已经有了打算,那自己大概也没什么能做的了。他看了一下时间,给猫看病看了大半天的,又得想办法扯点新的谎,匆匆跟谢无相步双双道别了就走。

  为了不叫周馥虞发现,他还得先把车子开去洗一下,然后再接回咪咪。还好到家安全,还有时间迅速洗个澡把一身风尘给祛了。

  于是周馥虞到家,便见着小家伙穿着干净舒适的棉睡衣,坐在餐桌前吃一碗杨枝甘露。

  傅十醒低着头,一勺一勺地捞碗里的西米,心里思忖:明天步双双要来,后天老太太回京要送去机场,大后天……

  朱旋与朱凯的对话里,透露出了将郑宇制作成血天使的那个人,也会到拍卖会的现场。傅十醒没有理由不去——能够直面找到主导着一切,并且知悉毒厂爆炸案过往的人,给傅雪竹翻案复仇。

  想得出神,手上的动作就突然停住,拿着个勺子呆愣愣的。周馥虞换了衣服出来还看见一碗满满的甜食,干脆绕到傅十醒身后直接接手过来,饭来张口地给喂到嘴边。其实本来傅十醒也不饿,随便吃了两三口就一歪脑袋,靠在周馥虞身上,小拇指勾勾搭上来,讨好一样,无事献殷勤的心虚狐狸崽子。

  周馥虞伸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俯身低头往他嘴唇上啄了一下,含了那么几分甜味就立刻分开:“去楼上等我。”

第七十五章 在天愿作比目鱼

  “啪。”

  革鞭落肉,声脆皮绽。傅十醒没脱上衣,跪在地上,褚星儿一粒粒地渗在白衣上头,咬紧了嘴唇不肯出一声。周馥虞也不说话,站在傅十醒的背后,沉默着挥鞭,打足了十下后将手里的刑具丢到一边去。他绕到傅十醒的面前,单膝跪下,伸出拇指轻轻摩挲着青年的下唇,上头都破了皮,血液胜过万千丹蔻朱砂。

  周馥虞微微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疼?”

  傅十醒笑得有些吃力,张口含住周馥虞的手指,齿列玩闹一样地用力咬着,含糊不清地叫大爹。周馥虞的另一只手伸出来,勾着他脖子上的红绳,把玉坠子拎起来在晃了晃。到底是小精神病故意气他还是真的脑子不好使,就算是要偷着出去也不懂要把追踪器取下来。

  周馥虞把他抱到床上去,小心地将衣服脱下来露出后背,一道道纵横交叉的鞭痕,血肉模糊得吓人。只是傅十醒知道,周馥虞没真的下狠手,就是这打下去的时候疼,伤口长得狰狞,下头的肌肉骨头其实一点事儿没有。

  发红肿痛的伤甫一接触到冷空气,傅十醒忍不住颤栗了一下,立刻就感觉后头有一阵柔柔的呵气,怕他多疼一会儿都不行。酒精和消炎药一抹上去,难免又是一阵刺激,像什么东西扎进身体里了把痛觉神经一抽一抽着跳皮筋玩儿。

  打是周馥虞打的,哄也是周馥虞哄的:“很快就好,乖,马上就不疼了,宝宝。”

  傅十醒忍不住嘀咕:“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说咪咪偷了一只老猞猁怪的修行,渡劫走火入魔,全往我身上招呼。”

  周馥虞把纱布剪好,仔细地给傅十醒包扎好:“是。我的小祖宗说得都对。”

  傅十醒哼哼了两声,不安分地扭了扭腰,结果大腿外侧被警示性地轻拍了一下。周馥虞替他处理好了伤口,然后便转身去浴室洗澡了。傅十醒听着浴室的水声响起来,从床垫里扒出一本日记本,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他不想被周馥虞发现这本日记。

  晚间相拥而眠,睡前总要耳鬓厮磨絮语胡话一番,多是傅十醒说话多的。一开始刚接回来,人还是木木的,不知道的以为是小哑巴呢,就黏糊着周馥虞。每每周馥虞回主宅,傅十醒就抱着一只枕头,站在周馥虞的房间门口,不出声也赶不走。

  一开始周馥虞会把他拎回房间里去,然而刚转身,小孩就从床上爬下来,亦步亦趋地又跟着来了。

  他其实怕黑,如果周馥虞把门关上,一道缝儿的光都不给他留,那再开门就能看见傅十醒发着抖在外面站着,膝盖颤巍巍的——周馥虞回想起来,其实自己根本从一开始就心软了,关门还不到几分钟,就立刻坐立不安。

  最后就由着傅十醒了,想来小家伙也可怜,脑子浑浑噩噩的,也从没有过什么疼爱温暖,就连在床上睡觉也缩成小小一团,想挨着周馥虞又怕他讨厌了,初被捡回家的灰扑扑弃犬一时受宠若惊,总觉得怎样都好,怎样都不好。

  但他睁开双眼总是会在周馥虞怀里的,不管是自己挤进去的还是周馥虞揽过来的,那个怀抱温暖又安全,偶尔可能会有一些伤药或者烟草的气息,不刺鼻,反倒很舒服。那一段时间里他们从未交谈过太多什么,二十多岁的周馥虞正处在最匆忙的上升期,而傅十醒还是个精神心理严重创伤的小孩子。周馥虞回主宅的时间也不固定,频率高的时候一周一次,忙起来几个月也不见人。

  可是很神奇的,傅十醒从周馥虞身上本能性地获取着安全与庇护,而周馥虞总觉得怀中的那个孩子令他怜悯,又叫他感激。

  后来傅十醒逐渐笨拙地鼓起勇气跟他讲话,一点一点地打开了话匣子,好像是要把之前不懂又不敢说话的份额全部补回来似得。

  但傅十醒一到中学,周馥虞敏锐地觉察出小孩的感情有些变化,立刻就不让他再随意来去了。傅十醒不懂,委屈地蹲在房门口一晚上也干了,撒泼地拿刀枪抵着周馥虞也做了,还是没用,最后还可能路过房门得听苟且靡靡呢。

  于是他的睡前话匣子又被锁上了,可恶可恶,一直到了成年的夜晚,才总算又夺回了这项专属于傅十醒的天赋人权。万一要是哪天睡前没跟周馥虞咬耳朵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为了外头莺燕置气呢,不直接抬腿踹都算好了。越养大脾气越坏,小时候明明只会缩成一团的,长大后在床上天天双重意味地打架。

  傅十醒怕压着背后的伤口,侧躺着窝在周馥虞怀里。大概是仗了被打的这三分颜色,觉得又有讨要无理溺爱的牌坊了,开口:“周馥虞,如果你不想帮我妈妈翻案,你可以不去做,但是你不能阻止我不去。”

  周馥虞沉默了半晌,黑夜里只有寂静弥漫着。傅十醒以为周馥虞已经睡了,亦或是又利用这种无言来作为拒绝。气馁也没办法,说白了,周馥虞真的要掐死他不给一点余地,那今晚上也不是十鞭子的事情了。

  傅十醒把腰又弓了弓,蜷缩得像胎儿一样,闭上眼睛准备入睡了。临近踏进黑甜乡的那一脚之前,恍惚着似乎听到周馥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夹着叹气的声音,只是意识实在太模糊,辨别不出具体的话语到底是什么。

  次日早晨步双双如约来了周宅。她在周馥虞手下少说也有八年,这却只是她第二次来周馥虞家里,还是来还东西的。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个从沪上脱出来的小主持人,投诚了周厅长来这喝一杯仪式茶。三重门吱呀吱呀的打开,没想到后头站了一个少年,正拿了一枚针在绣凤凰,雍容华贵的红嫁衣映着白面仁儿格外动人。一整套气派的金红嫁衣,是个女人都没法子拒绝,就算是不想结婚的人看了也该立刻渴望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可那个神色淡漠的少年瞥她一眼,步双双突然就莫名地被震慑到了。过那么些年岁回想起来,傅十醒那枚眼刀子当真是与紫禁宫阁里头的镇座椒房一模一样,长期不见天日的像是寒彻了燃尽了,然而由红的辣的烫的外物簇拥着,一束死不掉的火又滚烫凶猛。

  这种悱恻缱绻的比喻,只有女人才能说得出来,且是能够不分性别的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后来发现傅十醒不过只是张牙舞爪,过头的不知人情世故,实际上内芯里还是被惯坏的。外人都觉傅十醒与步双双是罕有可见的珍贵异性情,但本质男女之间极难有纯洁友谊。就算步双双常觉得,小十这神经病在对周馥虞的痴劲上已经超脱了性别限制,但友谊是要平起平坐的,并非他们这更像含了些母性的姐弟关系。

  因为她太聪明了,所以懂得知而不言,远火自善,反倒还能更亲入心腹之地,甚至连傅雪竹的事情都知道一二。

  根据科学研究,女性在她这一年纪难免都泛滥母性,只是步双双根本没闲暇也没爱意去为利益婚姻生个孩子,多多少少便怜惜到了小十这个弟弟上面。不过现在她也是要急流勇退去避风头,匡州要起大风浪,一个小主持人那简直是活靶子。加上林林总总一算,这么些个时机,也确实可以要个孩子,做女人的多一番筹码。

  周馥虞不在家,她也无所谓,人来过了便是诚意,主要还是来见傅十醒。囍服送来了,傅十醒拿着去走往周宅深处的一间厢房,打开五斗柜将它挂好。步双双坐在地毯上,冲傅十醒招招手。这男孩子闷闷不乐,蜷缩起来躺在步双双的大腿上,由着女人的纤纤玉手在鸦羽间温柔穿梭。

  傅十醒闭上了眼睛,声线有些抖:“我舍不得你。”

  步双双安抚他:“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警告你,可别下一句就开口喊妈。该喊我妈的还得十个月后才来呢,我可不想白捡这么大一个儿子,变成老太婆,还得捎带一个姓周的阎王,遭不起。”

  于是傅十醒又随口问:“双双姐,你丈夫会陪你去美国吗?”

  步双双对这事倒是无所谓:“怎么可能呢?不过他兴许会来几个月陪陪吧。我又不在乎。”

  傅十醒不悦:“我在乎!我想有个人爱你,能为你去死那种!你那么聪明那么漂亮,男人们都想要你,怎么就没人能愿意为你放火跳桥呢!”

  步双双嫣然一笑得妩媚:“噗嗤。小十,聪明漂亮,那是因为我已经有人这样爱我爱得要去死了。”

  傅十醒急眼,转过身仰躺着,一双眼睛亮亮地望着步双双,抓着她的手摇晃。步双双叹了口气,五指轻轻地回扣,叫傅十醒情绪稳定下来,另只手遮住那双凝视自己的清澈眸子,不忍心直接对视,视线转向窗子外。这房间没有开灯,只靠着自然光照进来,顺着光源去,先是雕花的木窗,然后是周家的茑罗花架,最后还能远远看见大门的一角,深深重重。

  也是难为,里子便是这样藏在最里头的肉罢。

  “小十,我怎么可能没有爱?我有最爱我的人,也有我最爱的人,只是恰好那都是我自己。”

第七十六章 在地愿为妃子笑

  有人爱财,有人爱权,有人爱他人,有人爱自己。

  周六的早晨,傅十醒和周馥虞一块去机场送了老太太上飞机,张妈和梁叔也跟着一块回了北京。可依依不舍,亲儿子晾一边不管不顾的,倒是摇着傅十醒的手,叫他干脆也立刻买个机票来北京陪自个,闵慈明明回国了又不回北京,一个两个都是小没良心。傅十醒只能嘴上哎哎的应着,送到了安检口,眼见着再拖下去得误机了,老太太才松了手。

  送完人以后也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官肇清那儿。官肇清要接着教傅十醒下西洋棋,然而他又想起和苏秦嬴的那一局对弈,心情不免沉重,于是摇摇头坐到中间去,干脆看官肇清和周馥虞两人在棋盘格上你来我往。

  坐了个把来小时才走,回家了也是悠悠闲闲的。傅十醒觉得不该,周馥虞明明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是,怎么有时间特意地看守他一般。

  晚上临睡,周馥虞下楼叫他,站在楼梯上同他讲话:“明天晚上在越笠宾馆吃饭,你唱压轴,到时候叫方三来接你。”

  傅十醒关了电视走过去,眼皮微微一跳:“我不去。我背还疼。”

  周馥虞微微一挑眉,掰扯着傅十醒的领子一撕,珠母白扣一颗颗地迸到地上去,白睡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傅十醒闪身一躲,右掌直接朝周馥虞的咽喉去,结果手腕被一把掐着,骨头都生疼。周馥虞的膝盖顶起来狠狠地撞在他的小腹上,顺势掐着腰给提起来,毫不留情地过肩摔倒楼梯上。

  刚结了痂的鞭伤被楼梯一阶阶的棱角轧破,断杠的红线子渗到衣服上。周馥虞压到他身上,用衣服把双手举过头捆住,膝盖压在他的两腿间轻碾,唤起淫欲抽了硬骨。

  “唔……!”

  乳首被屈起的指节揪捻起来,性器被粗暴挑逗得勃起,后背的伤磕在了梯级上头,大概又划破了痂层。痛楚与快感兼具着向他袭来,电流一阵阵地从尾椎直往上窜到大脑里刺激,挣扎得余地也只剩下足趾屈起又舒展。

  周馥虞稍稍将他的裤缘勾下,卡在股沟下头,绕过弹出的肉茎,由着它可怜兮兮地沁露,两指揉开紧涩的后口捅进去。指奸的动作没带多少温柔,且直往敏感的软肉去,一点不留情不歇气,几乎要将傅十醒玩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