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法庭/法院工作日记 第10章

作者:蛾富贵/降谷蛾 标签: 近代现代

  我急忙在工位坐下,任劳任怨地拿起听筒,平和地问道:“你好,什么事?”

  “请问,被家暴了怎么办?”对方是一名小男孩,声音软软糯糯,似乎还未到变声期,然而字正腔圆、条理清晰,并且能够主动与律师联系,显然出生优越,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可是……这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你是被监护人家暴了吗?”尽管小孩子在我心目中完全与恶魔划上等号,我却无法对深受暴力摧残的脆弱孩童置之不理,“这件事你有告诉老师吗?或者打电话报警也行,你是未成年,比起律师,学校和公安机关更能够帮助你。”

  “不……被家暴的人不是我。”他踟蹰地轻声道:“是……是我的父亲,他好像被我的另一位父亲家暴了……”

  原来是同性恋家庭的养子。

  自从同性婚姻合法化后,我们所里也接手过好几起同性伴侣的离婚诉讼委托,其中不乏一方控诉另一方家暴的案例,对此我倒是见怪不怪。

  我遂深入问道:“你被家暴的父亲,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吗?比如报警、起诉或者向法院申请人身保护令?啊……我再多问一句,是他授意你咨询律师的吗?”

  “是我自己的主意,他并不知道我给律师打电话这件事。”小男生率先回答了我最后的问题,再沉默半晌,似是思索后,又吞吞吐吐起来,“我爹……父亲他,应该没有采取过你所说的任何一项措施,甚至……没有和我另一位父亲疏远,依旧很亲密的样子。”

  “那你为何认为他被家暴了?”我疑惑不解。

  “这个……”对方的犹豫显得接下来的缘故难以启齿,挣扎一番才娓娓道来:“我两位父亲的工作都很忙,通常是保姆照顾我的起居生活,他们只能抽空偶尔回家。前些日子……我的父亲告诉我,他晚上要回来,只有他一人,所以放学后我逃掉了钢琴课提前回家,躲在他房间的床底,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可是不知不觉睡着了,等我醒来时,我正好听见另一位父亲说话的声音。”

  “他说了什么?”我该死的好奇心不由自主地被勾了起来,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听筒那边传来的讯息。

  “他凶巴巴地威胁我爹地,‘你再胡闹,明天就不用去工作了’。”小男生的语气听上去很是委屈,而这件事明显是给幼小的他带来了一定的冲击,才会令他忘记模糊隐私,脱口而出地把那位被家暴的“父亲”称作“爹地”——看来这是他日常所用的称呼。

  我理所当然地猜想小男生在家中受尽宠爱,以至于将常见的拌嘴当作家暴,便向他解释道:“只是这样的话,是没法判定为家暴的,家暴是……”

  “不、不只是这样!”小男生慌慌张张地打断我,可爱稚嫩的腔调染上了湿润的哭意,“爸爸他……他真的打了爹地!”

第41章 番外#2

  我极少专心致志倾听一名小孩子的言论,除了下意识对人类幼崽的抗拒与厌恶,还有成年人居高临下的傲慢。

  然而电话线另一端的小男生,无措的语气似乎急切想要证明自己并非说谎,我选择了相信,于是耐着性子对他讲道:“你的父亲被家暴,他作为成年人,应该自行维权,你还是小孩子,先不说在法律上你不是完全行为能力人,聘请律师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也不是作为小孩子的你可以负担的。”

  “如果是律师费,我有事先在网上查询过,我的零花钱完全足够支付。”他认真地反驳我的说辞,尔后又委委屈屈地轻声道:“我知道我还是小孩子,但我还是想为爹地做点什么……”

  行吧,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我再推拒就显得冷血无情了——在此我要声明,我可不打算坑蒙一个小孩子的零花钱,尽管听起来他的零花钱比我的收入多得太多。

  “你是亲眼看见了,你的爸爸殴打你的爹地吗?”既然他不再故意掩饰称呼,我也随了他的说法,方便交流沟通。

  “我当时在床下,没有看见,不过,我听见了……我很确定,爹地一定是被爸爸打了,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一提起那件事,他就仿佛饿狼嘴边的兔子,一字一句都显露着惶恐不安。

  “什么样的声音?”我详细询问。

  “爹地他哭了……一边哭,一边说‘好疼,不要了,不行了’。”他试图用惟妙惟肖的模仿来增加真实感,纵使这些话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真是十足怪异。

  “这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估摸着他应该差不多到了接受性教育的年纪,犹豫是否要直截了当地点破。

  “没有误会!”他斩钉截铁地否认了我的说法,“我听得很清楚,有拍打的响声,就像这样,我用手掌拍大腿……”他说着话,同时传来“啪——啪——”的声响,不等我开口,又继续补充:“爸爸的力气很大,爹地一定很疼才会忍不住哭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爹地哭,爸爸却不心软,还问爹地‘知道错了吗、下次还敢不敢’……爹地只好哭着认错,回答‘不敢了,我错了,放过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什么的……”

  我留意到每一次巴掌声的间隔是明显慢于性爱时的皮肉碰撞的,聪明的小男生必然是极力还原了细节,这令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过于草率,可是对话听上去又非常暧昧。

  “之后还有什么吗?”我只好深究下去。

  小男生突然沉默了,好半晌才愧疚道:“之后我趴床底睡着了……等我再醒来,已经换好睡衣躺在自己的床上了。第二天爹地和爸爸一切如常,还带我去郊外自助烧烤,就是爹地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他肯定是被爸爸打伤了。”说到最后,他又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

  “你别哭、别哭。”我笨拙地安慰,“这样吧,你再收集一些证据来证明你爸爸存在家暴行为,然后联络我,好吗?”

  “嗯,好。”他立即答应。

  “那我做一个记录,你叫什么名字?”我把话筒夹在颈侧,伸手翻找自己的记事本。

  “连喜……啊不……不是……”他不假思索地说出真名后,瞬间慌了神,尝试补救也于事无补。

  我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操!我总算明白那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这通电话居然是连喜打来的!那他口中的“爸爸”和“爹地”自然是金恺琛和连恩!

  难怪他们发现儿子在床下偷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还能如此淡定,一个饱经风月的情场老手,一个演技超群的新晋影帝,假装无事发生对他们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没事,你不用慌,我不会多嘴。”我扶着胀痛的额头,努力让自己的腔调平心静气,“我和你的爹地打过交道,你放心,若是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没有遭受过家暴,那个人一定是你爹地。”

  以连恩的做派,金恺琛清清白白都险些被他扣上“虐待罪”的帽子,要是真对他动了手,不得上下个月的枪毙名单?

  至于连喜听到的动静是怎么回事——两夫夫间的情趣,没什么稀奇的不是吗?连喜要是没睡过去,指不定就能听见连恩用那酥之入骨的语调撒娇:“老公,屁屁是不是被你打坏了?怎么有地方一直在流水……老公快来帮我堵住好不好?”

  啧,下流!

  结束通话,我便将此事抛诸脑后,小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没过多久,我收到了一封陌生邮件:“前段时间我儿子打扰你了,咨询费已经打到你的账户,希望你忘掉这件事,别不识抬举。”

  “滚!”我在回复框输入,正打算让连恩见识一番我的骨气,收款短信也随之而来。

  我瞄了一眼金额,超出我全部身家的总和,我打工一年不吃不喝也不敢奢望能挣那么多……幸好手速慢,还没有把消息发出去,我立马删掉那个不友好的字眼,重新回复:“谢谢老板,我已经失忆了。”

  作者有话说:

  下部分来了,这次应该真的要说再见了,毕竟2k收没啥可能,当然万一有了还是可以再戳我补番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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