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湾晚灯 第38章

作者:可是我好想說謊 标签: 近代现代

他这样的人,对陌生人还有根据心情变化的善意可言,愈亲近就愈自私。将自己摘出来,一辈子先搁一边,不仅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还要断掉对方的那条。

陆辞想,姜照眠永远大概都不会明白,所以才既信任又期待。

被标记的刺激超过阈值,等清理得差不多,姜照眠才有了点意识,慢慢地圈住陆辞的腰,不再动了。

他不敢太高兴,怕一切是假的。心砰砰地跳,太阳穴连着耳根,茫茫地麻了一片。还是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脖子,指尖虚着,触一下就缩回来。

陆辞把人丢到床上,起身去开窗。涌进来的空气湿而濡,带着雨水的腥味。风不见缓,窗帘被吹得拱起来,两个半圆,几乎要罩到床边。

“老公。”姜照眠捏着指头,带了鼻音,尾调拖长了,有点不自觉的软。

陆辞倚着窗,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咬在嘴里,点了火,才拿眼梢撩他一下。

“我们晚点回学校,行吗?”姜照眠冲他抿出一个笑,咕哝说:“不想回去。”

“你B6的测试和语言都过了。”陆辞没答他,划了划手机,递过去,也没管姜照眠陡然惨白的脸色,“大学申请刚下来,有一年预科,具体的邮件里面有。后天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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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响晴,蓝得很轻,云覆着,有些发白。偶尔滑过一两只白煞煞的鸟,和天一块,远远地漫出去,看不到头。风是暖的,津平的初夏有点像秋天,但比它招人烦,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就热起来了,而秋天只会一日比一日冷,超不出预期。

姜照眠攥紧车票,低着眼,跟着陆辞在走。直飞的航班被他捱过了,从这里到隔壁省城的机场,再在国外转机,一共十七个小时。

“果汁还是汽水?”

“果汁。”姜照眠伸手,从后面抱他,黏着他的背,眼睛又红了。已经过了情绪最激烈的时候,说话也很慢,仿佛竭力在忍,“我不想出去。”

陆辞没吭声,转过身,拉开拉罐递给他,显然对重复的拉扯已经腻烦。他本来也不打算送他,但昨天下午,临走前,姜照眠看起来已经平静许多,很乖地理好东西,说了声'哥哥再见',自觉下楼去坐车。结果到了晚上,门铃一直响,他打完游戏去开门。就看见走廊照明灯的阴影里,姜照眠一个人站在那儿,肩膀单薄,垂着头,一截白削的手腕,无声地抹眼泪。

车站大得有些空,四面的玻璃澄透,来往的人都有灰扑扑的脸相。

检票时间快结束。姜照眠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去拉他的手。像意识到事情不能再改,哑着嗓子说:“你不要喜欢别人,喜欢了也不要和我说。”

陆辞少见地盯了他一会。望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和乌圆的眼睛,笑了下,“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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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了,谢谢大家。

番外

Notes:

他们往上奋斗 我们往下漂流

不为日子皱眉头 答应你 只为吻你才低头

——下流

Chapter 1: 小狗 上

Chapter Text

四月有两周的复活节假期,晚餐开始前,麦唐纳夫人家的几个学生聚在公共休息室消磨时间。

姜照眠睡完午觉,换身衣服下来。休息室高挂着厚实的油布窗帘,刚刚下过雨,外面是灰黯的阴天,还没完全黑透。

女仆是男主人带出华国的旧式佣人,按开几盏壁灯,见他拿笔和纸窝在炉边的圈椅里涂画,又送杯咖啡到他手边。

空气有些潮,椅子旁配的小圆桌铺陈细白绸桌布,中间压一只青瓷花瓶,几枝不知什么品种的霁红花朵插里头,蔫了吧唧地垂下来,褪色一般印衬淡黄壁纸,不及早晨鲜丽。姜照眠啃着笔头,时不时往纸上写几个数字。

航空公司发来登机时间的提醒短信,他在盘算为数不多的生活费,东挪一笔,西拆一笔,补上一张单程机票的缺。

这边没有机场,要乘火车赶到法米克尔,所以还得再匀一份钱。姜家有架私人飞机停在临近的德埃比城,为了谁心知肚明,但显然没人会去用。江窈到今天才知道小儿子有多轴,账户的资金一年没变化,急得又哄又骂。然而姜照眠不是为了证明或争夺什么,没有战争或拉锯——变化自然到像是仅仅把一杯水倒进另一杯——电话照接,联络如常,姜绮偶尔想他,特地赶来卡布堡,他也开开心心去见。

长桌尽头的一小撮人发出几句低低的起哄声,又过一会,站起来个五短身材的男生,掇过一把大皮椅子,坐到姜照眠身边。他叫中泽,是个beta,性格和善,同谁都处得来,“Mien,大家计划到北部旅行,你要不要一起?”

“嗯?”姜照眠抬起脸,摇了摇头,“不了,谢谢你。”

“这样啊。”对方不敢看他的那双眼睛,目光移到他膝上细白的手指,似乎有些窘,将背下的大段词一气说出来,“可是他们很想跟你一块。费用也不高,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可以替你付掉,约瑟夫的姑妈住在布本托,有闲置的住所可以借给我们。”

卡布堡大学许多Alpha对姜照眠感兴趣,不止留学生的圈子,有几个甚至为此特地住进麦唐纳夫人家。今天已经有好几波人询问他假期安排,大概摸不清他到底什么路子,二代们追人也有些小心翼翼,一遍遍试探,生怕惊动东方来的瓷娃娃。

标记的缘故,姜照眠对这些愈发迟钝,笔盖戳着下巴,那小片皮肤凉凉的,有些润。他不愿跟人接触,只是拒绝。

中泽没奈何,讪讪道声歉,起身离开。

晚餐结束后又下起两点雨,客厅喝茶的学生不能用散步的藉口,姜照眠脱身很快。跟麦唐纳夫人交代一声,回楼上卧房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房间是个阁楼,像小小的船舱,坐在床上就能趴在窗沿往外看。他边计划明天的行程边定闹钟,还不放心,备用方案记好几个。到最后笔一扔,鞋也不脱,两条腿抻着,雀跃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又捧起手机给陆辞发一条条的信息,写日记似的详细,因为忍着没跟对方说回国的事,兴奋劲下不去,碎碎念都成了撒娇。

等折腾到没力气,陆辞才回一条短短的语音。姜照眠听了几遍,怕第二天起不来,不敢打电话,把脸埋进雪白的枕头。

茉莉花末子的香气弥漫鼻尖,他翻个身,抱着被子昏昏沉沉睡了。

转日还算顺利,航班没误点,上午十点就落地。叫辆出租车,到目的地花了一个钟。

陆辞在外面租房子,距离A大挺远,同条街上都是一样的二层楼房,临街的墙壁带抹淡淡的乳黄,侧面则攀了满墙的爬墙虎,绿得有些发黑。地基打太高,门口置两级陡峻的石阶。

电话没人接,姜照眠把行李箱搁在下面,跑到门前揿铃也半天没反应,他呆愣愣的,懵了一会才想起国内不放假,今天周一,陆辞应该有课。

房东之前交来两把钥匙,他当宝贝似的抢走一把,藏在箱子里,这会人犯懒,不想拿。

日头很好,天色透出澄澈的蓝,像质地均匀的玻璃,外伸的阳台折下阴影,正好罩住门前一块。姜照眠坐在台阶上,抱住腿,把小脸埋进两膝。

他有些困,一路劳顿,再加上时差,脑袋里嗡嗡响成一片,太阳穴肿胀地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