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神离婚后 第18章

作者:息霜 标签: 破镜重圆 豪门世家 近代现代

  春花繁茂,段景升拿着风筝带他在草坪上疯跑。夏雨如瀑,段景升撑着大黑伞,接他放学回家。秋叶寂寥,段景升踏过满地金黄落叶,同他道别。冬雪纷飞,高大的、带来光明的哥哥,一去不归。

  此后一别经年,再相见,物是人非。

  哪里有那么多失落可言,分明清楚毫无结果。林端沉重而缓慢地叹气,心想,等段景升的PTSD好了,他就自行收拾收拾离开吧。

  夏天应该是燥热的,林端却没来由地寒冷。

  凌晨一点,街道逐渐寥落凄清,一片枯叶兜兜转转飘落在他肩头,河水哗然向东,宁北这座繁华的不夜城在夜色中蒸腾,化为大片大片朦胧的虚无。

  一辆黑色奥迪刺穿重重迷雾,稳稳当当地停在林端身旁,单薄的青年怔愣,僵住身体,缓缓回身望向他。

  段景升站在车门旁边,河风卷起他的衣襟。

  “过来。”段景升说。

  林端耸动鼻尖,眼眶酸涩,跌跌撞撞扑进段景升怀里,他听见段景升低沉的叹息,胸腔震动,引发苦涩共鸣。

  漫长的岁月,向尽头奔驰。

  上一次相亲的姑娘嫌弃段景升太过冷淡,朱绫锲而不舍,立即给儿子安排上第二个,这回相亲是在腾景大厦楼底下的咖啡店,段景升躲都躲不掉。

  他早上离开家到公司上班,林端还蒙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段景升瞅了眼冰箱,很好,饿不死林端,他整了整衬衣领口,穿上皮鞋出门。

  等晚上段景升结束一天的工作和相亲回到家,林端不见了,人去楼空。

  小林同志倒不是故意玩消失,无奈白天接了一通电话,是他爸打来的,让林端回去看看他。

  林端压根不想回去看望他爸林先进,林先进就说了一句:“我给你找了个后妈。”

  “操。”林端挂断电话,没忍住,爆了粗口,随即买了最快返乡的动车票,除了手机啥也没带,匆匆忙忙赶回青岩市。

  青岩距离宁北大约两个小时的动车车程,不算特别远,更何况两市隶属同一个省,中间就隔了一座长宁市。

  宁北是平原,青岩是山地,长宁在宁北与青岩之间,西高东低,城市半边在平原上,半边在山区里,一条纤细的穿城河将长宁一分为二,也是繁华与萧条的分界线。

  宁北这些年飞速发展,都说先富带动后富,中央有意扶持位于西南片区的宁北市,希冀借宁北的力量带动整个渝西省乃至西南方的发展,奈何山旮旯里的乡民不争气。

  村村都道城市好,在自个儿家乡赚够了钱,便像恩客抛弃人老色衰的知己,恨不得赶快敬而远之,于是举家搬迁拥入宁北怀里,带去金钱、人才与知识,回头望一眼毫无新鲜血液的凋敝故土,连连叹气:“家乡可太不争气了!”

  也有见地者说,宁北一边发展一边吸血,不过那有什么办法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繁华像手机的信号格,从宁北到青岩,依次落低。

  林端打了一路瞌睡,直到动车发出提示:“青岩站到了。”林端猝然惊醒,伸手碰到了身边的妇女怀中抱着的婴儿,婴儿哇哇啼哭,妇女瞪了林端一眼。

  林端冲婴儿做了个丑不拉几的鬼脸,那孩童又转哭为笑,哇啦哇啦呼噜着爪子来抓林端,林端灵活闪身避开,妇女冲他笑了笑。

  青岩空气湿润,触目所及皆是山地,整座城几乎没有一块地是平坦的,楼房地基或在山腰或在山底,忽高忽低捉摸不定,青岩走到哪儿都得上下坡,所以这里的人胖子极少,都是上下坡给练出来的。

  林端高中以前,还和林先进父子相依为命,住在宁北市东墨湖区,那时候,东墨湖区尚且一片穷乡僻壤,如今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他们家老院子和那颗遒劲老松早已被连根拔起,淹没在落后的被铲除的时光中。

  林先进已经五十岁了,看上去却跟四十出头差不多。

  林先进年轻时候也是警察,宁北市公安局的民警,走街串巷摸排调查他干过,身穿便装跟踪嫌疑人他干过,就连和领导面红脖子粗的吵架顶嘴他也干过,后来出了张丽春的事,他辞职了,一分钱补偿没要,带着林端销声匿迹。

  人家都说,老林这人,清正!

  只有林端知道,张丽春走后,林先进辞职,他们家失去了经济来源,林先进借酒浇愁,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沉沦在红的白的黄的高浓度乙醇溶液中,他自己喝还不算,拉着林端一起喝,林端的酒量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林端偷偷攒下的学费一度被他爸偷去买酒,气得林端和老林大吵一架,然后哭着跑下楼继续打工赚学费。

  立在他们家小区门口,林端扭扭脖子,双手交握摩拳擦掌,嘴里阴森森地吐出一句:“老头子,走着瞧。”

  旋即像川剧变脸,迅速换上朴实无华洁白纯真的笑脸,一路和邻居打着招呼,上楼梯回到自家门口,轻轻敲门:“爸,我回来啦。”

  开门的是位四十左右的妇女,头发烫成过期时髦酒红色,大波浪卷,此刻用一条黑皮筋扎成了爆炸丸子,眼角鱼尾纹拦都拦不住,皮肤是这个年纪常见的松弛,有对笑起来就只剩一条缝的眯眯眼。

  妇女拉开门,打量林端,先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一瘪嘴:“孩子,你敲错门啦。”

  林端额头爆出一根青筋,笑眯眯地压下去了,彬彬有礼道:“阿姨您好,我是林端,您就是我爸说的王姨吧。”

  林先进给林端找的后妈。

  王姨诧异,又再三的观察打量林端,那目光瞅得小林同志心底发毛,像极了他当年打量自个儿手下活蹦乱跳的小白鼠,先捏颈部靠后,再捏小脑袋,咔擦弄死。

  “哟,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呀!”王姨一展颜,鱼尾纹更加明显,回头招呼屋里:“老林,你来看,这孩子非说是你家林端,那哪儿能,我不信,人家这么好看,和你半条边都搭不上。”

  王姨这话倒是不假,林端也没恼。他打小就不像他爸,像他妈妈张丽春。张丽春漂漂亮亮有名的大美人,林先进年轻时还是局里一枝花,然而这些年酗酒加老去,啤酒肚和大秃头,怎么看怎么不像林端他爸。

  林先进从厨房里出来,抹掉脏污的围腰,一抬眼就瞅见面带微笑的林端,后脖子不由自主地一凉,打了个哆嗦,很快收拾情绪,摆手道:“哎呀,你拦他在外边干啥,是狗子。”

  狗子你二大爷。林端面带微笑。

  林先进这人太糙了,以前林端出生时,人家爸上庙里烧香到观里求签,盼着如来佛祖太上老君齐登场,保自家孩子平安。

  取名可是个大学问,先请时辰再摸骨相最后定方块字。

  他林先进倒好,取了个“端端正正”的端字。出任务过程中顺路来医院看看自己刚出生的小儿子,林先进一拍肩头警徽说:“对得起人民,取个林端吧。”

  幸好林先进没拍板叫他林爱民。林先进取完名后,急匆匆追犯罪嫌疑人去了,也没来得及抱他一下。

  林端十分怀疑,他和他爸之所以互相看不顺眼,全因为他出生时他爸都懒得抱抱他。

  林先进这人,满脑子骚想法,觉着男孩儿名字取太好难养活,拍板又给林端补了个小名,林狗子,每天上上下下地喊:“狗子狗子!”气得林端差点学二哈拆家。

  林端真恨不得一榔头锤死林先进,敲开颅骨看看里面都装的啥糟心玩意儿。

  “爸,您当着王姨面别这么叫我,多丢人。”林端换了拖鞋,到沙发前坐下,他环顾这座五十多平的房子,向后一仰,胡出口长气。

  林端本来有机会成为拆二代,可惜他爸脑子有坑,人家政府送钱来,林先进连连摆手,一身浩然正气:“不可不可,我们不需要!我们不缺钱!这土地所有权是国家的,国家既然要用,就拿回去,我不要人民的钱!”

  林端得知后,干脆气乐了,他偷偷找到□□办和拆迁办,要了点买房子的钱,到青岩后,买了这座房子,那几万块也只够首付,后来的房贷是林端早起摸黑帮人写作业赚回来的。

  幸亏那时青岩的房价没来得及上天。

  至于这房子里的家具、家电,都是后来林端上大学兼职挣回来的。林先进甚至大言不惭道:“养儿就是好哇,我们家狗子争气!”

  林端听完,一边微笑一边放了牵狗绳,黑白毛阿拉斯加冲向林先进,嗷一嗓子啃了林先进的脑袋。

  王姨端来青翠欲滴的西湖龙井,林端满脸血泪,颤抖着问:“这茶叶多少钱?”

  林先进掐指一算,笑得憨厚老实、满面春风:“不贵不贵,上次我带你王姨到苏杭市旅游买下的,也就三四千一斤吧。”

  林端觉得自己快气哭了。

第25章 强忍悲桑

  林端强忍悲伤,看一眼他爸手里的水果x,再看一眼王姨手里的水果xs,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大米5,忧郁地问:“爸,我过年给你的卡里一共三万,现在还剩多少?”

  林先进掐指一算,笑容憨厚朴实、红光满面:“两百吧,狗子你看,没钱了,这可咋办呀?”

  这才半年你就把钱全用了!!!

  林端内心疯狂咆哮,偏偏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两根指头搭在眉心揉捏,笑容绷得有几分僵硬,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您节约点行吗?我现在收入来源全断了……”

  朱绶文死刑,回市局这事遥遥无期,他现在还能好端端活着不饿死,全赖在段景升家白吃白喝白住。

  难怪杜钦夸他大义灭亲,杜钦知道,没了朱绶文,林端要少很大一笔经济来源。

  林先进为难,迟疑地说:“爸忍不住啊。”

  林端皱巴着脸:“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林先进不是自己不挣钱,他给人家当保安,一个月守着三四千的死工资,自打林端靠知识挣钱后,林先进瞅着儿子手里比自己多得多的毛爷爷,一下就想通了,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毫无节制。

  反正林端兜底呢,林先进心安理得。

  王姨不清楚他们父子两什么情况,不过听林先进说,这小青年厉害着呢,以后肯定是个大土豪。于是王姨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在林端旁边的真皮小沙发上坐下。

  “儿子呀,累了吧,你爸马上就把饭做好。”王姨笑着说。

  林端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地说:“谁是你儿子。”

  王姨假装没看见。

  三个人吃了一顿晚饭,林端这顿饭吃的特别不是滋味,林先进和王姨倒是你给我挑菜我给你挑肉,一来一往,特别和谐友爱,真像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妻。

  林端默默在心底叹口气。

  饭吃完了,一家人习惯性出门遛弯。

  青岩市发展了这几年,和没发展并没有什么区别。

  林端跟在林先进和王姨身后,路过水果摊,他爸掏钱给他买了个红彤彤的温室催熟大苹果,比划着自己的手机,笑呵呵地说:“狗子,你也有苹果啦!”

  林端牵着三年前买回来的阿拉斯加,狗绳差点没捏住。林端低头对乖驯的阿拉说:“阿拉,咬他。”

  阿拉斜歪着毛茸茸的大脑袋,粗犷白眉下两只眼睛睁得特别大,无辜地瞅着他:“汪呜?”

  “汪!”阿拉张嘴咬了林端的小腿。

  林端悲桑地想,他当初怎么就不买一只聪明点的小型犬。

  平常逛圈溜达的路走了一半,林端顿下脚步:“爸,让我跟王姨单独说几句话吧。”

  林先进想了想,说:“别欺负你王姨。”

  “那哪儿能呐。”林端学着王姨的语气:“那不阔能。”

  林先进哭笑不得,拍了拍王姨的手,低声劝道:“没事儿,狗子就是跟你说说话,他这人心软,不会发火的,放心吧。”

  王姨捏着手里林先进给她买的xs,局促不安地点了点头。

  林端指了指路边的长条椅,笑着邀请她:“坐吧。”

  “欸。”王姨心头有些发怵,将手机捏得更紧,手心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搂着波西米亚风碎花裙,小心翼翼在椅子上坐下。

  林端抱起阿拉,阿拉个头大,一屁股压林端大腿上,压得林端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拍了拍阿拉毛茸茸的脊背,阿拉回头舔了他一脸哈喇子。

  林端抱着阿拉柔声问:“您知道我家什么情况吧,我爸这人,钱虽然挣得少……”林端顿了顿,大约实在想不出什么夸赞的好词,于是不尴不尬地说:“但他花的多。”

  王姨:“……”

  阿拉转个身,凶巴巴的大脸朝着王姨,舌头伸出来散热,呼出的热气喷了王姨一脸。

  林端给阿拉带上嘴套,王姨拍了拍胸脯:“这大家伙,吓人的慌。”林端笑了笑,没做评价。

  阿拉脑袋趴在林端肩头,眼珠子滴溜溜转。

  “我妈她是个罪犯,我爸和您说过这事吗?”林端好奇地问,王姨一怔,大抵是林先进隐瞒了的,她的脸色有些变了,似乎觉着握紧的手机硌人得慌。

  “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妈在慈喻孤儿院当老师,生活老师。慈喻您总听说过吧。”林端也没在意王姨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笑道:“这事儿全国人民家喻户晓,响亮程度堪比86版西游记。”

  阿拉眼尖,发现了一只溜达的博美犬,汪呜着竖起上身,两只爪子搭在林端肩头,一跃而起,整条狗飞越两人头顶,直奔博美而去。幼小的博美吓得到处乱窜,汪汪尖叫。

上一篇:ABO鲜花美人

下一篇:烈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