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第5章

作者:希卡利 标签: 近代现代

  老师大概是以为我们是男主内女主外的非传统家庭,笑着调侃,“运动会还是可以来看看,工作总是忙不完的。”

  她从口袋里摸出根棒棒糖,递给宋稚,摸着他的脑袋笑道,“虽然没有拿到第一名,但受着伤跑完全场也应该有奖励,这是最勇敢奖棒棒糖。”

  宋稚接过去说了句谢谢,声音里还带着点哭腔。

  那个外向开朗的老师哼着歌又出去了,宋稚还坐在我怀里小声哼哼,“爸爸没有赢,爸爸输了,是最后一名。”

  真是好丢脸的爸爸,这样的爸爸算什么爸爸!

  我有点尴尬,只好硬着头皮朝他保证道,“那爸爸下次拿第一名。”

  他蔫蔫地举着受伤的那只手,包着满眼泪地看着我用力点头。

  身上的任务好像更艰巨了,我只好吞了吞口水。

  仅剩的能供我一雪前耻的机会便是那个背着宋稚撕名牌的活动,我在一群彪悍利落的女流之中,躲得万分艰难,当然其他家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想到儿子可怜巴巴的眼泪,我咬着牙终于和送至一起,拿到一个好险的第一,大人们的胜负欲有时候比小孩子还强。

  宋稚从我背上跳下来,高兴得不像话,忽然他看向另一个方向,惊讶地张大嘴巴,我擦着汗也朝那边望去,惊讶的情绪不亚于他。

  秦澍说他要给我一个礼物,想必就是这个了。

  毫无征兆地,眼泪从我的眼眶里流了出来,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像已无希望的囚徒某天看见一直关着自己的那个囚笼忽然开了锁,门外的人神情怜悯地告诉我,我刑满释放,终于可以出去了。

  我朝秦澍跑去,跑得那样快,确保我没有出现幻觉,这一切竟是真的,他的腿果然已经好了,他可以不用再坐轮椅,像个正常人一样,平稳地走在地上。

  我跑过去一把抱住他,抱得那样用力。

  “你……你好了,秦澍,你……可以走路了......”我语无伦次地激动道,其他人诧异地看过来,我想到脸上的眼泪,有些失态地飞快擦掉。

  宋稚也一起跑过来,好奇地看着秦澍的腿。

  他穿着质地良好的白色休闲长裤,干净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上面是浅灰色的针织开衫,这种温柔安静的颜色衬得他那张苍白英俊的脸愈加出众,他其实要比我高出不少,只是从前总是坐着,我都有些忘了。

  宋稚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还想再拍两下。

  我连忙制止他,“小春,不能没礼貌。”

  他立马认错,“秦叔叔,对不起。”

  秦澍蹲下/身,他不知道暗地里练习过多少,才能让他下蹲的姿势这么自然正常,我曾见过他艰难迈动双腿的模样,满脸是汗,神色痛楚,和他平日懒散从容的神情一点也不像,他是天子骄子,绝不甘心无法重新飞上天。

  他平视着宋稚朝他笑道,“没关系,宋稚,你可以再摸摸看。”

  于是宋稚又更用力地捏了两下,回头望向我,“爸爸,秦叔叔好了。”

  他灿烂地笑道,是为他真心高兴。

  秦澍看着我脸上的汗水,笑道,“我刚才看见了,宋宋真厉害。”

  明明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比赛,经由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是件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我的脸有些热。

  宋稚很开心,朝他得意地比划,“爸爸是第一名。”

  秦澍在我担忧的神色中将宋稚抱了起来,宋稚见我僵住,神情也有些紧张,在他怀里不敢动弹。

  秦澍拍着他的背,笑道,“我暂时没办法像你爸爸那样背着你跑。”

  宋稚又大声地笑了起来,表示并不在意。

  我注意到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急忙将宋稚接了过来,他看着小,体重却很不轻,秦澍才恢复,还是别太勉强为好。 。

  为了庆祝秦澍的彻底康复,以及不久后我就可以迎来的全新生活,晚上我特意做了一大桌菜,杂乱俗落的香味大喇喇地在房间里四处乱窜,热气升腾,一种名叫完美大结局的东西在空气中氤氲,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显得那样真实而鲜活。

  秦澍从酒柜里拿了瓶滋味挺不错的红酒,原本打算再也不碰的,但想到今晚我也不必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于是我便放心大胆地喝了几口,杯子里只有小半杯,唇上挨了一点,舌尖尝了一点,脸便红透了,意识零散,如柳絮一般到处飘荡,大脑晕眩,嘴巴迟钝得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宋稚坐在我旁边,象征性地也用玻璃杯倒了一杯热牛奶与大家碰杯,盘子里盛放着几块炖得软烂的牛尾巴,他拿着叉子吃得不亦乐乎,他最喜欢这种又肥又腻的肉,脸上蹭了一层亮晶晶的油,我叫他自己擦掉,他便拿纸巾赶紧蹭两下,整张脸越蹭越脏,像只花猫。

  姜可今晚也和我们坐在一起,秦澍很器重他,但他对我平庸的手艺似乎没什么兴趣,很少动筷,倒是一直都饶有兴致地在逗宋稚,他还没结婚,很喜欢小孩子。

  “宋稚今天高不高兴?”他拿湿纸巾替宋稚将鼻尖上的食物擦掉,笑眯眯问道。

  宋稚拿着勺子看向我,眼睛闪闪发亮,认真点头,“高兴,爸爸是第一名。”

  他似乎已经彻底忘记咱们倒数第一的情形。

  姜可失笑,“你就只记得你爸爸,你秦叔叔呢,还有我,你个小没良心的,忘了上次我还带你去吃冰激凌的事情了吗?”

  他刚说完,宋稚便紧张地看向我,姜可嘿嘿坏笑,“吃都吃进肚子里了,死无对证,谁也查不出来。”

  宋稚的脸瞬间红了,两只眼睛忐忑不安地眨着。

  我口齿不清地对姜可不满地抱怨,“他......他还小,不能......不能吃太多冰的......”

  天冷了,容易感冒。

  后面那几个字我的脑子其实已经想到了,只是嘴巴怎么也说不出来,于是费劲地向他重复道,“不......不好。”

  姜可手上捏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撑着下巴冲我随便点点头,嬉笑道,“好好好,下次不吃冰激凌,改成朗姆酒蛋糕......”

  我更加不赞同地摇头,“那个也不能......不能吃......有酒精。”

  宋稚还是小孩,怎么能碰那些东西,其实我平时连糖都很少给他。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做宋先生的小孩真可怜,我小时候可没那么多顾虑,不也还是活着长大了。”姜可啧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谑道。

  “你们不一......一样......”

  我太热了,感觉肚子里的酒精简直要将我整个人都烧着起来,耳朵和脸应该都红了,只好不停地用稍微凉一点的手背来降温,间或扇着风,好让不中用的脑子清醒点儿。

  姜可见我越擦脸越热,大概也想帮忙,于是将手伸了过来。

  秦澍冷着脸,见状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他的神情顿时不自然起来,眼神微微扭曲,像是被毒蛇咬到一般迅速地把手缩了回去,勉强笑了声,“还是叫人煮点解酒汤吧,不然一会儿宋先生要难受。”

  他揉了把宋稚的脑袋,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路上他吹着口哨,似乎是一首儿歌,只是调子古怪,歌词也含含糊糊,我听到有一句似乎是“笼中鸟笼中鸟,捆住翅膀飞不掉!”

  于是心里对那只被人捉住关起来的笼中鸟很是同情。

  但我马上就可以离开这儿,纠正这个偏离许久的航线,飞往裴翊的方向,于是忍不住捂住脸愉快地笑了起来。 。

  宋稚吃完饭便发困,歪着脑袋半闭着眼,教阿姨抱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我醉得不轻,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嘴里嘟囔着道,“我也要睡了......”

  宋稚之前总爱黏着我,现在秦澍好了,我大概可以不必整晚守在他的身边,去和儿子睡在一起。

  然而姜可却扶着我重又回了秦澍的房间,我摇着头,示意不对,“不是这儿......”

  “那你想睡哪儿?”秦澍很有耐心地问道。

  “我要和小春睡......”我胡乱地栽倒在床上,只觉得灯光亮得过分,有种想要流泪的刺痛,于是用手背盖住了眼睛。

  姜可闻言,古怪地笑了一声,最后在离开前替我们轻轻掩上了门。

  屋子里于是只剩下我和他两人。

  我将脸埋进枕头里,又不自觉发起笑来。

  “这么开心?”他看着我脸上的神情,笑着问道。

  他实在应该多笑笑,就像现在这样,发自真心实意的,而不是从前那种像是戴着虚伪的假面,叫人看了就忍不住打颤,总疑心他什么时候就会放出一根伤人的冷箭,教人重伤。

  “嗯......”我趴在枕头上蹭着滚烫的脸颊,用力点头,手指不自觉挠着被单上的花纹,嘀咕道,“真好呀。”

  没人会知道,我有多渴望这一天的到来。

  外面正在下雨,滂沱淋漓,似乎很大,我听了一阵,觉得有点冷,想要蜷起身子,恍惚间面前又出现了裴翊那张英俊漂亮的脸,于是朝他笑了笑,絮絮地说了很多真心的话。

第8章

  吊扇在头顶“嘎吱嘎吱”地转动着,数学老师小强正在讲一道立体几何,蹩脚的塑料普通话和外头树上的蝉鸣钻进耳朵,听得我眼皮沉重,直打瞌睡,前排的裴翊坐得倒是笔直端正,握着笔在卷子上不紧不慢地写着什么。

  “要在这里做一条辅助线......”小强见我又懒懒散散地趴在桌上,随手丢了半截粉笔砸在我脑袋上,“宋洄,昨晚去偷东西了吗,怎么老是打瞌睡,要不你去后面站一节课,清醒点儿。”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不轻不重地哄笑,我揉了揉沾上粉笔灰的脑门,袖手站了起来,小强气急败坏,“卷子给我拿上!空起一双手你是想干嘛?”

  裴翊回过头,蹙着眉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我朝他挤眉弄眼,抓起那张分数惨不忍睹的试卷,直挺挺地站到了最后面的角落。

  挨到下课,我跑过去直接趴在他背上,他被我作弄得趴在了桌上,然后又将我轻轻推开。

  “周六出来玩儿。”我依旧黏在他身边,凑在他耳朵边小声道。

  他写着一道有点难度的物理题,低声问,“楽明河?”

  我嘿嘿一笑,“老地方。”

  他好像也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话还是那道题他的答案和参考答案一模一样。

  我第三十次拧开汽水瓶,发现里面早被我喝空了,嘴皮干干的,于是将瓶子投进了垃圾桶里。

  太阳开始晒人,香樟的叶片蔫头巴脑地挂在树梢上。

  公交车自桥上驶过,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声响,我和裴翊在楽明河畔慢悠悠地走着,说着没意思的闲聊,他的侧脸轮廓很漂亮,肤色白皙,鼻梁高挺,下眼睫生得尤其长,好像一个小姑娘。

  班上那群人老是对着杜晓月叫女神,可在我眼里,杜晓月还没有裴翊一半好看。

  忽然我停下来,撑着他的肩膀小声说了句,“我喜欢你”。

  光那么亮,他的耳朵红得显眼极了,隔了好半晌才转过来一脸责怪地看向我。

  我直视着他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裴翊,我喜欢你。”

  他向四周望了望,抬起手掩饰般地擦了擦红到快要滴血的脸,我发现他毫无意义的躲闪,干脆将他的手拿开了。

  “你觉得怎样?”我凑过去攀着他的肩膀小声问道。

  “不怎么样。”他别开眼轻声说道,可是并没有推开我过于亲近的触碰。

  于是我搂着他的肩膀得意地大笑了起来,又继续往前走。

  周围的行人带着微笑看着我们两个,天气大好,我坚信未来也一定会永远像那天的光线一样敞亮。 。

  雨声伴着我带着醉意的话语,像一首低缓的夜曲。

  窗边雷电闪现,屋里的光很暗,因为这暴雨的缘故,所有的事物都显得暧昧模糊起来。

  “我有好多地方都想同你一起去,你都不知道。”我握住他的手,凑在唇边小心吻了吻,因为知道自己喝了酒,很疑心面前这个说不定也是我臆想出的幻影,并非真实的人物,但有什么关系,我马上就可以和他真正在一起,整日说一大堆肉麻腻味的情话。

  我们分开的这些年,我把这些东西藏在心底里好久,几乎就要怀疑它们要永不见天日。

  但幸好,这样罕有的好运也会降临在我身上。

  他闻言,正在解我衬衣的手顿了顿,看我的眼睛里带着点笑意,说话的语气却很淡,有点像是故意的,但我听得出他其实很愉快,“可你之前从来都没有说过。”

  我怔了怔,有点懊悔,两个人见面总是在做这种事情,我偶尔试探着问他一些别的事情他好像都不是很有兴趣,随意地将我打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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