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又亡了 第72章

作者:琴扶苏 标签: 穿越重生

  眼见谢如琢又瞪了过来,蠢蠢欲动想掐自己的脸,沈辞赶忙道:“在家里,好好放着呢,我怎么敢丢?你给我的每样东西,每封信,我都有好好收着。”

  “收着做什么?”谢如琢摸到他拇指上长期拉弓被弓弦刮出的痕迹,“送你是给你用的,这次给我带着。”

  沈辞捏捏他的手道:“玉韘不适合在战场上用,而且万一弄脏了,摔碎了怎么办?”

  “那就再送你一个。”谢如琢无所谓道,“朕不至于这点钱都没吧?”

  沈辞好笑地想:是谁天天跟扎布苏哭穷的?

  思及玉韘在战场上大概真的不太方便,谢如琢道:“那下回送你个别的吧,可以随时带在身上的那种,我要好好想想。”

  沈辞不影响谢如琢想送礼物的问题,保证道:“这次我一到衡川就给你写信了。”

  “嗯,你要是再敢忘,你以后都别想再收到我的信。”谢如琢恶狠狠地威胁完,又道,“你不是说让我回信是要练字吗?字练得怎么样了?写两个我看看。”

  沈辞:“……”

  正如谢如琢在信中随口瞎说自己骑射不得要领,沈辞当然也是瞎说自己想练字的,天可怜见,他从小最讨厌的事就是背书和写字。

  “你知道的,衡川不好打,我其实想练,但没有时间。”沈辞硬着头皮解释,“我有空一定好好练。”

  谢如琢憋住了笑,他岂会不知沈辞到底练没练,这世上最讨厌读书写字的两个人他都有幸见到了,一个沈辞一个谢明庭,自己明明挺喜欢读书写字的,怎么净遇到些这种人。

  “你知道吗,连内阁和司礼监都嫌弃你的字,说你的奏本和公文根本看不下去,看几行就头晕眼花。”谢如琢戳他的额头,“朕为了给你找回面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朕看得挺舒服的,是不是你们的问题,现在想想真是愧疚。”

  沈辞也已经听得脸不红心不跳,从小到大看过他的字的没有不嫌弃的,但他真的已经在努力写端正好看了,没办法,有人天生不懂打仗,他天生写不好字。

  “陛下看得懂就行了。”沈辞捉住他的手,笑道,“反正那些奏本和公文,他们不想看也得看,臣写得好不好看其实根本没关系。但臣写给陛下的信,只有陛下能看到,自然是只需要陛下看得明白就好。”

  谢如琢忍俊不禁,道:“字写得不堪入目还挺有理,你以为我看你的信看得很开心?我也很痛苦好不好,我七八岁的时候写得都比你好,昨天看了谢明庭的字,他现在都写得挺像样了,你还好意思说?”

  “那怎么办,我真的只能写成那样了。”沈辞皱着眉愁道,“我小时候没少被我师父逼着练,但也没练出什么来。”

  谢如琢想着,你以后可是要嫁给我的,写字这么重要的事可不能丢我的脸,我能逼着谢明庭把字练好,还治不了你?

  “那就是练得还不够多,你师父肯定是心疼你,看你不想练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如琢有理有据地分析,末了下定决心,“现在你说没时间情有可原,但以后等我们去了江南,就没理由了,我要专门写一本字帖给你练字,每天不练完字不能和我说话。”

  沈辞没有想到本来是伤感的离别氛围,之后说的话也挺甜蜜的,最后怎么陡转直下,绕到写字这件事一发不可收拾,到底是他给自己挖了个坑,还是谢如琢挖了个坑早就等着他跳进去?

  看沈辞一脸“我不想活了”的绝望,谢如琢觉得出征在即,还是不能影响沈将军的心情,咳了一声略过此事不再提,转而道:“这次你把神机营也带走吧。”

  “不用。”沈辞也回过神,摇头道,“衡川我大半都熟,对许自慎也很了解,之前其实在一些前世也去过的地方,许自慎采取的策略和上一世都差不多,因为这个我已经觉得还挺对不起许自慎的,战场上讲求公平,但这根本不公平。要是再把神机营带去,是不是太欺负他了?你不如给岳亭川吧,衍王虽然本来就打不过北疆骑兵,但若是再加个神机营,宁崖可以更容易更快地打下来,我们也好早点解决一个心腹大患。”

  虽然谢如琢也会对许自慎这个人很唏嘘,但那只能是出于私心,站在国家和朝廷的立场上,他和许自慎注定势不两立,成者王败者寇,活只能活一个。

  若是自己的父皇能稍稍有点当个好皇帝的心思,如今的大虞又有许自慎又有沈辞,不知有多好。

  谢如琢在心里叹了句世事无常,点头道:“行,那就给岳亭川吧。想想也是,许自慎次次都讲求速战速决,神机营辎重繁多,倒不合适去衡川,反而会拖大军的后腿,但衍王的军队却快不起来,带上神机营也不会影响什么。”

  沈辞也赞同道:“是这个道理。”

  池州的许自慎已准备离京了,大军出征也不过是在这几日,出征前还有许多事需要沈辞去做,今日都还是以禀告皇帝准备事宜为由抽空进宫来的,而且出征在即,谢如琢也不敢让沈辞分心,只能神情落寞地接受了下次见面是半年后的事实。

  沈辞看天色不早了,轻抚了一下谢如琢的眉眼,又温柔地吻了他的唇,轻声道:“去年没跟你一起过年,今年一定回来陪你守岁,照顾好自己,少生气,不要天天吃糙米饭,隔几天也吃点别的,不要让我在衡川为你担心,嗯?”

  谢如琢眼圈又红了,抱着他根本不愿撒手,闻言连连点头,闷声道:“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每个月给我写信,告诉我你有没有受伤,不要做危险的事,其实打输了也没关系。”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带上哭腔,“大不了我不做皇帝了,反正这辈子我一点都不想做,我们直接溜去江南,大虞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亡了就亡了,我不管了。我就是不想你有事。”

  “啧,前面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又这样了?”沈辞有点头疼,今天还能不能走了,“出征前身为皇帝不是应该说点好的吗?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

  谢如琢也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抬手揉了几下眼睛,道:“嗯,确实不应该那样说。”他也在沈辞的唇上印了一个吻,“朕愿将军战无不胜。”

  三日后,许自慎离开坪都,南下衡川。次日,沈辞与岳亭川一同离开乐州,分别往衡川和宁崖而去。

  许自慎本以为自己会先到衡川,直奔衡川东北而去,想要回衡川青木江沿岸,没承想还没摸到青木江的岸,衡川西北就传来了敌军进犯的消息。

  他不得不再次认清沈辞就是个疯子的事实,这人带了两万急行军一路快马加鞭从宁崖边界飞驰而来,又一次把粮草辎重以及数万大军丢在了身后。

  无奈之下,许自慎只能放弃衡川东北,沿着池州最南端一路穿到衡川西北去。

  第一战就在衡川西北的郊州开始了。

  而沈辞一走,待在乐州的谢如琢好几天了都还没缓过来,仍然沉浸在离别的悲伤之中,不敢相信前几天还和自己抱在一起的人,怎么转眼就瞧不见了。

  和沈辞剖白了心意,又说开了前世的心结,他彻底离不开沈辞了,想把这个人永远绑在身边,哪也不准去,如果可以,就把他关在皇宫里,每天只能看着自己。

  谢如琢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下戳着白玉般的小石头,红色的裂痕绽开如一朵盛开的桃花,看着看着,他又忍不住轻轻地抚摸每一道红色的裂痕。

  这是去年沈辞寄给他的那块石头,沈辞在京城的时候他就收起来,沈辞走了就立刻拿出来每日放在桌案上。

  一大叠奏本被他丢在一旁一个多时辰了,他一点不想看,也根本看不进去。

  不想当皇帝。

  想沈辞。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番外预定一个练字番外吧,给谢老师一个机会(狗头)而且我们皇后怎么可以字丑到不堪入目呢!有损皇家风范(狗头)

  今天又是想撂挑子的小谢~

  这次战场戏不会多写,主视角属于小谢,累了,我不适合战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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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石头寄情

  在谢如琢已经每日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想揍一顿某个可能又忘了写信的人,衡川的军报终于到了, 而随之而来的是他心心念念的信。

  这次岳亭川去了宁崖,军报也不得不归了沈辞写,于是谢如琢被迫看了两回不堪入目的字。

  与信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块新的石头,和谢如琢每天放在桌案上的那块差不多大小,不知沈辞又从哪个河滩边还是山上捡来的, 也是一块罕见的石头。

  最上面是石青色的,越往下颜色愈淡,棕褐、赭黄、浅灰、淡青、牙白,层次分明,每种颜色在自然的造物下于衔接处过渡自然,往往还会交界成特殊的混杂色泽, 到了最下层, 牙白也逐渐消退, 成了清透润滑的纯白色,同一块石头上同时有这么多颜色,还随颜色深浅渐变, 谢如琢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不禁叹为观止。

  沈辞在信里说, 很少送给他什么东西,每天都想着要送点有意思的礼物给他,但一来他不通风雅, 怕送的东西不合他心意, 二来平日他不在身边时,自己的日子过得无趣粗糙,也遇不上多有意思的东西, 如今行军在外更是如此。

  这块石头是沈辞刚到衡川西北的郊州时在一处山林旁捡到的,与信一同寄来,也是报个平安。

  即使这是一块好看的石头,可终究只是一块路边捡的石头,可能根本都不算上是一份礼物,更不用谈值不值钱了,但谢如琢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了桌案上,和那块白底红纹的石头放在一起,趴在桌上戳戳这个,再摸摸那个,嘴角轻勾,看着两块石头就足够欢喜不已,真是没出息。

  好像透过这块石头,他也可以看到沈辞去过的那个地方,在一处僻静的山林,有雨后泥土与青草的清香,飞鸟掠过树梢,野兔跑过马蹄留下的每一道痕迹。

  他几乎是下意识提起笔开始写信,他要告诉沈辞,以后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找一块最特别的石头寄回来,这样就仿佛是他也去过了这些地方。

  不需要有什么风雅又值钱的礼物,他只想与沈辞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那么一点点的联系,即使他去不了,看不到,也可以拿到属于那一方土地上的一块小石头——最特别的一块小石头,沈辞亲手捡起来的小石头。

  他甚至立刻就去找来了一个紫檀木的匣子,等沈辞回京时,他就把所有石头都放进去,直到天下安定,沈辞可以永远待在他身边,他们可以放下一切骑马去江南。

  到了那一天,他再打开匣子,也许会发现里面已经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石头,每一块石头都是沈辞走过的地方,是大虞无数个州县,无数个河岸山林,还是他和沈辞年年月月对彼此的思念。

  于是谢如琢每月期待着沈辞的信时,也开始期待着沈辞送来的每一块石头。

  谢如琢不让沈辞多寄信,每月一封就好,所以有时沈辞一个月去了不止一个地方,会一下寄来两三块石头,六月是一块,七月是三块,八月是两块。

  现在他一共有六块石头了,每一块都是不一样的,有全黑扁圆的,沈辞说像一枚黑色的棋子,有一块颜色淡雅如月白,还有如浅黄色云絮般的纹理渲染其上,就像画师调出了颜料精心涂上去的,还有一块底色浅灰其貌不扬,但又十分漂亮的青绿色纹理,像水波,华美的衣服上绣出的水波纹似乎也不过如此……

  六块石头一字排开放在桌案上,夜间在烛光下会更好看,变换一下位置和角度,会看到不同的色泽,到了入睡时,他就把小石头们都放进匣子里,搁在枕边,有一晚睡得毫无意识,脸都蹭了上去,第二天脸上留下了个红印子,每个见了他的人都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害他气了一整天,但到了夜里照样不知悔改地睡在匣子旁。

  不知是不是前世留下的习惯,还是那十七年的蚀骨思念早已深深刺入了心里,这一世他还是想在白天夜里都要在眼前看到沈辞的东西,前世是那一坛骨灰,这一世是这几块石头,好像不看着心里就会缺了一块似的。

  而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间他又和沈辞送给他的东西睡在一起,一定可以梦见沈辞的。

  这一世沈辞不能再十七年都不入他的梦了,沈辞要是敢这样,他就去沈辞的梦里骂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谢如琢很庆幸这一世果然是和上一世不一样的,上一世其实在沈辞出征时他也很少梦到沈辞,甚至他夜间都很少安眠,每日总有许许多多愁眉不展的事,这一世他看开了很多事,夜间安眠的次数变多了,现在沈辞不在,也能梦见沈辞了。

  梦里的沈辞有点凶,似乎刚从战场上下来,手上有血,沉着深眸静静看他,来摸他的脸,把手上的血都抹到了他的脸上,还说这样的他很好看,想亲他,于是沈辞真的就用力吻了下来,吮掉他脸上的每一点血迹,再用混杂了血腥味的唇齿来吻他的唇,啮噬勾缠,热烈忘情。

  沈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阴冷气,但他却很享受一般,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的沈辞,喜欢这样凶狠又霸道的吻,悠悠醒转时还在不住砸吧嘴,等彻底醒来时,再面无表情地坐起来,飞快擦掉嘴角流出来的口水。

  丢死人了。

  六月一开战,沈辞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进了衡川西北的郊州,都没给许自慎反应的机会,等了几天,走慢一步的大军来郊州会合,而后继续往东南方攻。

  如沈辞所说,这些地方他前世大半都去过,甚至亲自攻下过一次,所以许自慎要怎么打他其实基本都能猜透,大概许自慎也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还以为是真的上天对自己如此残酷,偏要派一个压自己一头的敌手来。

  到了八月上,大军已深入了凤羽山以西的腹地,战事到了一半的时候正是最关键的节点,谁能在此时取得主动往往就意味着最终的胜利,越往后越疲乏,再要找回主动反击几乎是无可能的,因而萤州一战是最激烈的一战,两军已在此处相持了半月。

  每封来到京城的军报都有新增的伤亡,当然,许自慎那边也是同样的,触目惊心的数字昭示着此战的惨烈与艰辛。

  但八月末时,沈辞在军报中还是说此战即将结束,许自慎快撑不住了。

  沈辞说这次他试着采用了北狄人的作战方式,让三千营的骑兵以弓箭为主,成为一支在战场上最为灵活的骑兵,远可射箭,近也可一战。

  即使是军报这样阐述事实,无波无澜的文字,谢如琢也看出了沈辞对这样的作战方式十分满意,并提出在考虑回京后彻底让三千营改变训练方向。

  九月的信来的很快,才九月初,沈辞的私信就和萤州大捷的军报一起来了。

  谢如琢把一块新的石头放在桌上,萤州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此地盛产萤石,沈辞这块石头应当不是捡的,不知是从哪里买的还是当地的官员送他的,这是一块浅紫色的方形萤石,色泽透亮,不掺杂质,四面切口都被处理得十分平整圆滑,可以随意拿在手上把玩而不会被割伤,放在阳光下看,整块萤石会发出更绚丽的光泽,有点像夜明珠,细细一看,浅紫色中原来还藏着一点点蓝色,蓝紫交织,每旋转一个角度似乎都有不一样的发现。

  这块石头确实最漂亮,但猜想不是沈辞亲手捡的,很可能经了他人之手,又有些悻悻。

  他还是只想要沈辞从地上随手捡的石头,像是在那里被遗忘了几千年,某一天被一个路过的将军拾起,随着一封家书寄给远方的爱人,那块石头似是就在那里等沈辞,也在等他。

  那才是只属于他们的爱意。

  再一看沈辞寄来的信,谢如琢更不高兴了。

  沈辞攻下了萤州当然很开心,又与他夸了一番新的作战方式,但由于对北狄骑兵还不够熟悉,想进一步改善,恐怕要亲自去与北狄骑兵再打上两个月,而后同他说,春天北狄再来进犯,想让朝廷把自己调去沧州两个月。

  去沧州,那不就是要和裴元恺天天碰面,谢如琢不情也不愿,且很生气,但最后写信时还是同意了。

  沈辞都这么说了,又是为了大虞好,他自然是得答应,而且沈辞这么说了,也肯定考虑过要和裴元恺一起打仗的事,心里比他有数,不会轻易让裴元恺欺负了去。

  嗯,对,就是觉得裴家人都好坏,要欺负他家沈辞。

  这封信寄出去后,本以为要到十月的不知道哪天才能再收到沈辞的信,没想到中旬又收到了一封信。

  他在上封信里提了一句以后不要为了找一块特别的石头花钱去买,也不要别人送的,路边捡的他才喜欢,沈辞这封信就是专程解释那块石头不是买的也不是别人送的,也是捡的。

  沈辞竟然在攻下萤州后,问了当地官员,亲自去了一处产萤石的矿洞,从坚硬的岩石里凿下的这块萤石,只是让工匠稍稍加工了一下,去掉了杂质,磨平了棱角,还说其实找了好几块,但选来选去还是这块最好看,其他的还有蓝色的,天青色的,纯白色的,黄色的,回来后都可以送给他。

  看完这封信,谢如琢一扫多日烦闷,嘴角又忍不住扬了起来,把原本委委屈屈挤在角落里的小萤石推过来放在了正中间,盯着小萤石又看了一个下午。

  沈辞也明白每一块石头的含义,不会经他人之手,已经这么辛苦了,还要去洞里凿出一块石头来。

  他的沈将军怎么这么好。

  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的还以为皇帝是魔怔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块石头就算了,还要时不时笑一下,怪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