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又亡了 第73章

作者:琴扶苏 标签: 穿越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小萤石:/委屈→/困惑

  小沈:其实你想多了,我是不可能会买的,因为我也没有钱呢。

  小裴:我送过的三百两这就用完了?连块石头都买不起了吗?

  小沈:那你要不再送点?老婆!!!我们又可以有钱了!!!

  小裴: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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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匿名推选

  在衡川战事平稳度过最难熬的时候, 宁崖则一路势如破竹将衍王从宁崖中部挤到西南去,谢如琢在京中有意识地放出了要重开国子监的消息。

  朝臣们听闻了风声, 反应不一,京察后从翰林院新调入六部的官员十分赞同此举,恨不得四处奔走相告,见了面就要拉住人畅想一番来日国子监重开时的盛况。

  但以孙秉德为首的这批老人显然是不太同意的,谢如琢记得当初孙秉德用奏本之事陷害杜若时就是拿重开国子监当幌子,孙秉德大义凛然地说此时重开弊大于利, 其实谢如琢心里明白得很,孙秉德巴不得永远开不了。

  即使孙秉德在朝中一呼百应,身后有大批的文官愿意追随他,与他成为一派,但这批人也不得不看清一个事实,他们大多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不再年轻, 虽也有年轻人愿意站在孙秉德身后, 但在京察后的朝堂上数量并不多。

  而一个朝廷的欣欣向荣必须要靠年轻的后生们。然而,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的想法,或许他们也会选择结为党羽, 但他们会有更多想做的事, 想选能和自己一起从头走到尾的同道者,年轻的同道者。

  因而朝堂上的派系之分有时其实也很简单,一个地方出来的容易皆为一党, 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可以拴在一起, 想做同一件事的人会走到一起,而年长与年轻同样也是十分简单的派系分隔,有着鲜明的沟堑横在彼此之间, 年长者自诩走过的桥比年轻人走过的路多,看不上年轻人的一腔热血,年轻人也看不上年长者的故步自封,墨守成规,想凭着刚入朝时的那一点热情做成更多的事,在朝堂上也留下他们的名字。

  孙秉德必然是不同意的,要握稳手里的权力就要排斥新的力量的加入,让权力固定在少数一批人手里。

  两派截然不同的态度在此事还没正式开始时就引起了风浪,早朝时常常有意无意地互刺几句,近来不知是不是年轻官员们按捺不住了,许多人都要求让杜若主持重开国子监之事。

  在这批年轻官员里,杜若入朝最久,早年未登科时就已在学子间赫赫有名,写过的文章被大家抢着看,一朝考中探花更是引得无数年轻士子顶礼膜拜。

  曾经杜若顶着孙秉德得意门生的名头,清正端方,声望自不必说,后来与孙秉德决裂,坚守本心,得皇帝信任,敢与孙秉德叫板,倒是更让年轻人激起了热血,甘愿追随他在朝堂上开辟新天地。

  在重开国子监上,杜若本就是支持的,之前谢如琢提醒他多与这些年轻官员们接触,杜若也做得很好,他本就是君子心性,对谁都自然带着三分亲近,待人接物挑不出错,加上他又总能悉心引导年轻官员们如何熟悉六部事务,如何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年轻官员们的拥趸者,倒是无需谢如琢操心什么。

  年轻官员们认为杜若学识渊博,在年轻士子中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他曾经所做的文章现在仍在朝中朝外传阅,不管有没有入仕,读书人都看过他的文章,再说杜若心性纯直,大虞第一君子的名号不是瞎说的,迁都后重开国子监当为朝廷招揽更多有志于振兴大虞,重整山河的年轻士子,由杜若主持最为妥当。

  “臣觉得此事不妥。”孙秉德在那群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喳喳完了,才慢悠悠开口,“旧年国子监也曾一度废止,重开时选中的主持者后来是毫无疑义的国子监祭酒,会成为每一个国子监学生的座师,非声望极盛之鸿儒谁敢担之。杜若的学识能力臣也认同,但陛下别忘了,他连而立之年都还未到,如何能担此重任,陛下信任他臣无话可说,但把此举是不是把人捧得太高了?”

  谢如琢至此还一句话没说,其实孙秉德说的话句句在理,杜若确实太年轻了,他中探花时才十八岁,入朝这么多年,而今也不过二十六七,他的声望已到了旁人要年过半百时才能到的地步,成名过早是好事也是坏事,有时一下把人捧得太高确实会适得其反。

  但不知道为什么,要不是孙秉德提醒,谢如琢总是会忘记杜若还这么年轻,会忘了那个曾经暗中帮助在冷宫的他的人当时才刚及弱冠,就敢偷偷做这么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可能就葬送了自己的前途,而现在这个人还敢与在朝堂上混斗了二三十年的孙秉德对抗,孙秉德在朝堂上混过的日子都能与杜若的年纪持平。

  在如此年轻的年纪走到这般光景是杜若的能力,有些人可能就是天才,读书读得好,到了朝堂上也依然是游刃有余的政客。

  “元翁的担心也有理。”谢如琢赞同了一句,又道,“但主持重开国子监也未必一定就要做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之后换一个更合适的人也未尝不可。朕是觉得元翁与六部中能主事的爱卿近来都忙于新政,脱不开身,新政对元翁很重要朕也知道,倒不如让下面的年轻官员去做这件事,给元翁和几位阁老都省省力,安心推行新政。”

  这番话无疑又把孙秉德还想说的话堵了回去,看似说得客气,实则在暗示他,新政现在可是你的命根子,你要是选择插手国子监,那新政要是出了差错可就是你自己分了心没管住事。

  果然,要皇帝全然放手新政之事还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新政有时竟成了束缚手脚的累赘,成了皇帝可以威胁自己的东西。

  末了孙秉德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新政确实是自己不能放弃的东西,也注定要为之牺牲一些了。

  谢如琢优哉游哉地看着孙秉德的神色一变再变,最后那无奈之感颇有几分不得不认命的心酸,他费了好大劲才没笑出声,轻咳一声,道:“朕有一个法子不知诸卿同不同意,让杜若主持此事定然会有人觉得不妥,因为他太年轻,担不起重责,也不符合往日的规矩,未免到时候选定了人还有人暗中反对插手,不如一开始我们就选出一个最能顺应群情的人。”

  孙秉德预感皇帝又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微皱眉道:“陛下有什么法子能顺应群情?”

  “朝中遇有大事皆要廷议,此事自然也不例外,但如何廷议朕想改一下。”谢如琢早已想好了对策,不紧不慢道,“廷议时,每个人都可以举荐一个你们觉得可以胜任主持重开国子监的官员,将你们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写在司礼监发下的纸上,无需署名,写完后由司礼监收回,诸卿在纸上写下的名字哪个最多就是谁来主持此事。此法完全由诸卿举荐,诸卿推选,当为顺应群情之举。”

  孙秉德和韩臻那帮人当场脸色就变了,着实没想到皇帝会出这么个“馊主意”。

  所谓廷议,虽说是皇帝要兼听则明,所有官员皆可说出自己的意见,但朝堂上的派系之争往往使得廷议成了最激烈的战场,各个派系的官员就某一争议唇枪舌战,战到最后谁也不服谁,还是看谁手腕够硬谁能说服皇帝采纳意见。

  因而廷议时,每个官员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举动都需以派系的利益为准,背后承载着派系的压力,可能有些人觉得对方的提议也有道理,但只因派系之争就必须选择支持己方意见,将对方的意见贬得一文不值,廷议也就因派系之争而早已变味,成了派系之间的辩论才最恰当。

  但谢如琢提出的这个法子毒就毒在一下就抓住了廷议的症结,抓住了派系之争这个关键,而后直接破除了这个弊端,廷议时无需顾虑自己背后的派系利益,无需顾虑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否会遭到派系的打压,提自己的意见不需要署名,完全抛开了派系和成见,公允评断。

  “廷议素来要由大家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为君者兼听则明,最后做出决断。陛下此举有违祖制,从前未曾尝试,若有变故谁来负责?”孙秉德二话不说,先反对为上,“而且由司礼监记录大家的举荐人选真的公允吗?谁又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有没有被篡改?”

  “哦,元翁是觉得司礼监不够公允啊,那没关系,朕也可以换锦衣卫,换御马监,或者元翁来提一个?”谢如琢笑盈盈道,“到时候也可以在朝中选一些官员在做记录的人身边做监督,全程看着人家有没有作假有没有篡改,元翁可以亲自来看,不知这样可否打消元翁疑虑。”

  历来早朝都只有四品以上官员,还有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能来,其他官员是没有资格来的,但有时为了议一些要事,也会让一些四品以下的官员同来,比如近日朝中因重开国子监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今日六部中六品以上的官员大多来了,还有翰林院中的一些年轻官员也被叫来。

  但杜若因正处此事风口浪尖之上,今日避嫌没来,若是来了,谢如琢倒是很想知道杜若会不会当廷和孙秉德吵一架。

  明知道孙秉德的疑虑根本就不在做记录的人是否公允上,他就是瞎找了个理由反驳,但谢如琢还是耐心地给出了解决之法,俨然一副任尔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想来是为这法子准备很久了。

  孙秉德果真哑火了,约摸又在想还有什么能反驳的,但那些年轻官员都不想听了,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站出来讽笑一声,道:“元翁莫非是对自己想选的人如此没有信心,觉得抹去署名推选就定然不成了吗?”

  工部屯田清吏司主事抢在孙秉德说话前也嘲讽道:“还是说元翁怕有些人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一旦抹去署名,就不会选事先说好要选的人?”

  谢如琢又憋了下笑,这些年轻人真是太不给孙秉德面子,就差直说“孙秉德你管不住自己人听你的话还好意思说什么吗”挂在嘴上,他装模作样敲了下桌子,肃着脸道:“两位爱卿不可对元翁不敬。”

  两人告了声罪,向孙秉德道了歉,但孙秉德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而更气的是,这些人贬损的事十分有理。

  一个派系不可能真的坚不可摧,大家都是为利而聚,究竟是有几分真心愿意跟着你大家都心里清楚,若有一天他不再是首辅,他完全相信这些人会在第二天就倒戈向新的首辅,或是别的什么人。

  利益构筑起的派系愿意为了利益牢牢抱在一起,也最是脆弱,只要破除头上罩着的派系二字,说大家像一盘散沙也不过分。

  而皇帝此举就是破除了派系二字。

  谢如琢觉得孙秉德现在一定在暗暗咬牙切齿,藏在袖子里的手说不定还在捏拳头,他依旧很有耐心,等孙秉德平复心情接受“今天要是不答应自己就下不了台”的现实,而后满意地听到孙秉德终于冷冷说道:“就按陛下所言举荐人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早间新闻:本台记者小扶苏于上午9:00发来报道,大虞将在近日重开国子监,朝堂就主持者人选争论不休。大虞皇帝谢如琢为坚持公平公正公开透明的原则,首创无记名投票方式,将由司礼监相关工作人员担任计票人现场计票,随机抽选数名非候选人担任监票人,标志着大虞民主进程进入新的里程碑阶段。据悉,本次投票热门候选人杜若将有望当选,本台记者采访了几位路人,均表示会把手中宝贵的一票投给杜先生。为此,谢如琢还曾亲自下场为杜先生拉票:你一票,我一票,先生明天就出道。内阁首辅孙秉德对此表示不满,声称这是打着民主的幌子恶意竞争。让我们共同期待投票结果。

  考了一天试,手都要断了,开卷考果然写得比闭卷还多,但是只用考这两门哈哈哈哈哈哈考完了!还有一份作业写完,小扶苏的期末就结束了!!!幸好还有一章存稿,不然今天得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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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文人心性

  谢如琢之所以提出这样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法子, 也是因为他知道孙秉德背后这群老文官都是什么德性。

  说他们眼里只有利益吧,他们又时常能表露出些文人心性和君子风度, 说他们清高吧,争权夺利的事做起来却又都得心应手得很。

  但这也不是坏事,人都有两面,如何利用这样的两面,就是在想利用其中一面的时候摘掉另一面,比如这一次, 谢如琢就是想利用他们的那点文人心性,自然要想方设法剔除属于利益的一面。

  杜若平日里温和有礼,从前和孙秉德还有师生之谊时,朝中这些老官员没人不喜欢他的,甚至还会在私底下十分羡慕孙秉德,盛传着“收徒当收杜芳洲”, 对于杜若的能力和品性, 这些人也有目共睹, 只是因为后来有了派系之争横在中间,那些欣赏和赞许纷纷因为利益而让路,但并不是没有了, 若抛开利益, 他们对杜若并挑不出什么错。

  文人相轻,却也相重,这是他们固有的性情。

  谢如琢相信孙秉德也明白这个道理, 甚至在他提出这个法子时就猜到了结果, 所以才会忙着反驳,想要他打消念头。

  但这法子确实很公允,既然孙秉德他们不想让年轻官员主持重开国子监, 年轻官员们又不同意孙秉德的人去,两派互看不顺眼,若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的法子,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就算选定了人以后有的是幺蛾子。

  三日后是廷议,所有在京文官都需来崇政殿推选一个自己认定的人选,谢如琢自认结果没什么悬念,悠闲地看着内臣们端着纸笔去各个官员身边让他们写下名字,写完后纸张翻转倒扣收回,司礼监由林汾负责记录,太后的人相比之下还是能让孙秉德他们更放心的,谢如琢又让孙秉德并几个他信任的人一同上来看着司礼监的人如何整合记录。

  年轻官员们见状也说要来看,谢如琢温和地笑笑,让他们也出了几个人一起来看,自己打了个哈欠半阖着眸开始打瞌睡。

  如今大虞削减了不少冗官,尽量精简了京中官员的设置,但今日还是来了六七百人,司礼监足足整理并核查了一个上午,谢如琢也睡了一个上午,正觉得自己要彻底沉入梦乡时,一个内臣战战兢兢地唤了他一声,他睁开眼瞥过去,一副“我没睡醒吵什么吵”的不满,内臣也就十几岁,吓得都要给他跪下了,他回过神看了眼殿中情况才反应过来这是结束了,冲内臣挥挥手,又打了个哈欠:“没事,没事。”

  林汾把文官们在纸上写下的名字都做了记录,有多少人选了此人写得清清楚楚,不出谢如琢所料,朝中选杜若的人是最多的,足有大半,孙秉德是内阁首辅,不管怎样都不能再去管国子监,因而孙秉德一派本意想推的是礼部侍郎曹兴,但最终选曹兴的人还不足选杜若的一半。

  抛开派系和成见,杜若和曹兴谁更撑得起做这件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论学识论能力论声望,曹兴没有一样能与杜若相较的,在利益面前,大家不得不为文人心性让步,但一旦没有了利益,大家就都想当君子了,且自己偏要选杜若事后也没有人能知道,纸上没有署名,孙秉德又不是神仙,还能分得清每个人字迹都长什么样,给每人都来个对号入座不成?

  何况不少人都在心中腹诽地想道:说不准元翁自己都写了自己的学生,谁知道呢?

  约摸孙秉德他们看了这么久,也早就知道了结果,沉默不言,而年轻官员们却难掩笑意,很是志得意满,谢如琢笑着摇摇头,让司礼监宣读了结果,看向杜若,道:“先生众望所归,重开国子监之事就由先生主持。”

  皇帝与杜若昔年曾有师生之谊在朝中已不是秘密,上朝时谢如琢说顺口时都唤杜若“先生”,大家后来也都习惯了,且皇帝尊师重道,也不能指责什么。

  杜若也没推辞,没说废话,躬身一礼道:“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为了安抚孙秉德一派的人,谢如琢还是选了两个孙秉德的人从旁协助杜若,但更多的负责一同做这件事的还是年轻的官员,又让礼科给事中监督此事的进展,想了想,又说了句“国子监祭酒的人选日后再定”,这件事便算是无需烦忧了。

  午后又是轮到杜若来教太子读书,谢如琢照旧晃荡去师善阁,亲自考校了太子的功课,再请杜若去偏殿说话。

  “先生觉得,谁做国子监祭酒合适?”谢如琢今天散朝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孙秉德说杜若太年轻也有道理,虽然他觉得杜若担得起这个位置,而且不管是未入仕的学子,还是已入朝的年轻官员,应该都不会对杜若提出什么异议,但若有更合适的人选,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毕竟杜若现在在兵部做得很好,说起来谢如琢还舍不得让杜若离开兵部。

  杜若倒是难得一筹莫展,闻言还有些感怀地叹了口气,道:“昔年国子监祭酒俱是天下学子文人追崇的鸿儒,不仅在朝中已有建树,更是在学问上登峰造极,堪为学子楷模,写的文章为众人争相传阅。但这几年大虞没有再出过一个这样的人,一来是朝中局势紧张,派系混斗,文官甚少有人还能钻研学问,二来天下不安定,各地书院不少都关了门,学子们很多也无心读书,更想着如何在乱世中活下去。这几年几乎没有再出过能闻名天下的诗词文章,文坛寂静已久,没有能挑大梁的人在。”

  这倒是事实,前朝有诗词文章层出不穷,文坛繁荣的时期多是在盛世安平之时,朝中也总体安定,大虞近几年内忧外患不断,先帝在时各派混斗,谁还有心思去搞学问,能活下来都谢天谢地了,科考每年招录的士子也越来越少,各地书院因各种天灾人祸消失了一大批,因而谢如琢明白杜若的感怀,这确实是很唏嘘的事,文人的命运其实也是和家国连在一起的,国兴则文兴,国衰则文衰。

  “那依先生看,现在朝中谁在学子文人心里还有比较高的声望和地位?”谢如琢又问道。

  杜若摇摇头,道:“早年朝中倒是有几位大人有些声望,有君子之名,颇受文人们追崇,但大多仕途都不太顺,坪都还未陷落时就已被大家淡忘了,剩下的也有几个,但都已身居高位,不可能再去做国子监祭酒,这有些太辱没了。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合适去做国子监祭酒的,都得是入朝有些年头的官员,至少是与臣同时入朝的,但这些人里没有人能有那样的声望和地位。”

  这也是事实,说起来孙秉德还有现在内阁的几个人都曾是文坛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学子文人之中也颇有盛名,但他们已是阁臣,让阁臣去做国子监祭酒,说出去也是有些啼笑皆非,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五品到四品之间是不上不下的位置,如杜若所说,大多是入朝有了些年头,但又还没爬到高位的,除了杜若,其他的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左右,谢如琢绞尽脑汁也真没想出一个在文坛上有名号的。

  没有想到大虞的文坛已经随着国运一起没落到了这种地步,三四十岁正是盛年,从前大虞还兴盛之时,无数文坛上有名的人物都在这个年纪被天下人记住,在官场上意气风发的同时,也写出了他们一生中最好的诗词文章,流芳百世,可现在,放眼看去,空无一人,也再难看到那些好诗好文。

  “唉,挑来挑去其实朝中也只有先生最合适嘛。”谢如琢撇嘴道,“孙秉德还说你太年轻,不想让你去,那他倒是给朕提个别的人出来啊。”

  杜若忙道:“元翁说得也没错,臣确实太年轻了……”

  “那是因为先生登科时还未及冠,大虞有几个这年纪登科的?”谢如琢摆摆手打断他,“不过朕还真不想让先生去国子监呢,去国子监总不可能待个几个月就能走,至少也要做个一两年,这地方和兵部相比,朕觉得先生还是在兵部最合适。”

  杜若沉默片刻,道:“如果陛下需要臣去,臣愿意去。”

  每一个从翰林院出来的官员,尤其是庶吉士出身,谁不想进六部,慢慢往上走,最后顺理成章入阁,当初谢如琢安排杜若入六部也是这么想的,在卫所改制时即使给杜若降半品也要把他塞进六部,因为只有入了六部才能走接下来的路,如今杜若好不容易在兵部站稳了脚跟,要把人调去国子监这么个游离于六部之外,名声比权力更好看的位置,他是十万个不愿意,还有种前功尽弃的丧气。

  杜若一离开兵部,六部中就没有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兵部又是现在最重要的地方,没个自己人怎么办?

  谢如琢越想越烦躁,眉头不自觉就紧紧皱起,眼中都有了冷意。

  杜若自然猜到了他在忧虑什么,略作思量,道:“陛下若是担心臣离开兵部会于局势不利,其实臣倒觉得陛下不必过多忧虑。元翁的新政给陛下帮了大忙,不管以后是否有不可避免的弊端,至少在短时间内新政会很有用,而且元翁也会尽力把新政推行得有模有样,六部在两三年内应当都会因为新政而不敢起什么大风浪,何况六部中也有不少臣熟悉的官员,陛下也可以多接触他们。”

  “卫所改制最难的部分已经都做完了,因为最难下手的就是绥坊,我们已经办妥了,日后收回其他布政使司,陛下让别人去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元翁若要卫所势力,最想要的不过是绥坊和池州,当初他想在衡川下手也只是因为如今大虞只有绥坊和衡川,等战事一路顺遂,大虞得以重整山河,他就不会再打其他地方的主意,因为他要来也无法收在手里,离京城太远又不如绥坊意义重大,没有任何用处。兵部其他事务中目前多与战事相关,陛下已经打算让沈将军提督三大营,兵部也没办法过多插手什么了。”

  谢如琢因心烦意乱,下意识去想的是事情的表面,而杜若显然想得更深更长远,此番听下来,他倒是颇有豁然开朗之意,虽然知道杜若有安慰自己的意思在,但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杜若哪里说得不对,那点烦躁瞬间又烟消云散了,眉峰平滑下来,眼底的冰霜之气也消逝,有了点点笑意。

  心情一好,脑子也转得快了不少,所以人还是要心情好点,不然影响思考的速度,谢如琢立马想到,其实现在内阁中的于梁浅在很多年前也当过国子祭酒,也是从六部调去国子监,两年后京察得以从从四品升到正三品,而朝中最符合这个品级的是六部侍郎,于是于梁浅又回到了六部,还做了侍郎。

  再仔细想想,先帝之前,大虞还能数出其他几个这样的例子,离开六部确实有坏处,但失利都是暂时的,事实上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若是用得好,完全可以成为一个跳板。

  六部的官员设置在五品和三品之间有个断层,不存在四品,但升迁甚少能有人一次升两品的,都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因而很多人一辈子都只能在六部做到五品,无法再往上走一步,三品就是侍郎,这个品级在大虞没有前朝三省设置的情况下,在文官中已很接近顶峰,六部共有十二个侍郎,而侍郎其实就有了入阁的资格,内阁七人不全是六部尚书,现在就有两个是侍郎。

  谢如琢不仅不烦躁了,还觉得自己之前真是蠢极,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不用起来怎么行,杜若要走到侍郎的位置不知还要多少年,但若是去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过渡个一两年,再回六部就是顺理成章成为侍郎。

  于是杜若眼睁睁看着谢如琢掩住狂喜的神采,勉力平静,但说出的每个字都觉得他在笑:“先生尽管去国子监吧,朕觉得甚好。”

  杜若有点无奈,其实他前面只是想安慰一下谢如琢事情没那么糟糕,谁知效果太好,谢如琢都快高兴昏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