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又亡了 第97章

作者:琴扶苏 标签: 穿越重生

  杜若惊讶谢如琢竟能未雨绸缪至此,做了这么多准备,但谢如琢自然是不敢说他有前世的记忆,这两年北方有旱情,要提前做准备。

  “卫所改制之后,臣看军屯收成都十分稳定,卫所下面的军士都能分到几亩田,七分入卫所粮仓,三分自留,解决温饱不是问题,不少军户都还能有富余。”杜若道,“明年若旱情严重,朝廷可以考虑让卫所军多留一分粮食和籽粒银,这样也可避免出现暴.乱。”

  “先生所言有理。”谢如琢赞同道,“现在卫所每月都有按察使司的人下去巡查,朝廷每年也会派都察院御史前去,小动作少了很多。但北疆下面的一些地方就难说了,估计还是老样子。”

  杜若闻弦歌而知雅意:“臣今日还想说的就是沧州,兵部的人昨天跟臣说,他们听说今年因为干旱,沧州下面的卫所情况不太好。”

  兵部有几个年轻的官员与杜若关系不错,算是完全跟随了杜若,平日有什么消息都会立刻说给杜若听,六部中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因而杜若虽然离开了兵部,但消息倒是还十分灵通。

  这些天何小满都没把什么奏本往他面前递,要他好好休养,但谢如琢闻言并不讶异,道:“你以为裴家那些家底是怎么垒起来的?贪污受贿,官商结合,大肆盘剥,这才有用不完的银子,才有丰厚的家底,虽然他们用这种方法练出了战力强劲的沧州军,为大虞守卫了疆土,但沧州下面的卫所也是被他们折腾得够呛了。再加上裴元恺还有几个儿子不成器,作威作福惯了,为了中饱私囊,还要再去盘剥一层,也是苦了那些军户。”

  杜若也摇头叹道:“在沧州只有裴元恺自己培养的沧州军能被称之为裴家嫡系,裴元恺花多少钱都舍得,剩下的卫所军在裴家眼里可能都不是人,就是他们用来盘剥的工具,末了还理直气壮说自己又不靠卫所军打仗。从这点看,宋家倒是真的无可指摘,即使他们也自己出钱养兵,有一支实力强悍的宛阳军,但对下面的卫所都可谓善待,在宛阳,大家说起宋家也俱是夸赞。”

  谢如琢拢了拢披散的长发,眸中掠过一丝冷意,道:“等着吧,裴家得意不了多久的,沧州乱了,就是我们的机会。”

  杜若明了其深意,离开皇宫后要那几个熟识的兵部官员继续关注沧州的动静,而远在沧州的裴云丰也因为今年的旱情而心里不快。

  自从他调来了沧州的卫所,每日更是应卯随心,卫指挥使司上下谁也不敢对他说个不字,因而他对皇帝这纸调令可称是相当满意。

  当时裴元恺把他塞进微山卫指挥使司,就是为了在绥坊卫所插自己的人,扩大势力,朝廷要清查卫所,裴家的势力被剪除得七零八落,一开始他还气闷了一阵,但到了郁林卫指挥使司,他尝到了比从前更自在的甜头,便开始乐不思蜀了,还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父亲离开沧州。

  年末之时本是他最快意之时,地方上的官员和户部都有年末算账的规矩,而趁机捞一笔钱过年也是在这时候。

  裴云丰花钱素来大手大脚,真要靠每月的薪俸那不知道得欠多少银子,即使每月家里都给他不少钱,但还是远不够他用的,他又不敢当着父亲和几个兄长的面伸手要钱,只能和几个弟弟一样靠下面人的“孝敬”。

  “六少爷,今年绥坊少雨,卫所屯田收成不太行,籽粒银自然只有这些了。”卫指挥使司的同知王晋尧愁眉苦脸地看着一脸阴沉的裴云丰,纵然他比裴云丰官职高,但还是得看人家的脸色,叫一声六少爷,忐忑不安道,“不能再多收了,下面的军户已经怨声载道,再收他们也是真没法活了,要不明年再看看情况,给六少爷补上?”

  裴云丰冷冷看了他一眼,把账簿丢到他身上,道:“又没大旱,朝廷都没动静,你们跟我装什么?”

  王晋尧真是有苦说不出,这位少爷不知人间疾苦,当然不清楚这次旱情到底怎么样,沧州在绥坊最偏北的地方,平日雨水比乐州更少,今年北方全部少雨,沧州入夏都没下过几场雨,本就不适宜种粮食的土地愈发干硬,收成是直接少了一半,就这点籽粒银还是他们自己贴补了点的,就怕这位少爷找他们麻烦。

  “郁林不成了,那其他地方呢?”裴云丰叫了声一直跟着他的一个亲兵,也是他的心腹,“阜安也没钱了?去年我记得阜安比郁林还多啊。”

  亲兵和王晋尧对视一眼,也有些无奈,上前将另一份账簿递到裴云丰面前,说道:“阜安的也都在这里了,银子已经在路上快送到了,但旱情实在没办法……”

  “别跟我卖可怜。”裴云丰更为烦躁,将这份账簿也丢开了,拍了下桌子,“再去给我至少弄一成来,少这么多糊弄谁?”

  前两天他才跟两个弟弟去赌马赌输了好大一笔钱,年后与裴家相熟的几个世家要来拜年,别人来沧州做客,他自然得拿出最好的来招待,几番应酬又得花上一笔钱,

  亲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六少爷,今早将军和五少爷都派人来了,说今年有旱情,明年开春也有可能大旱,何况如今我们和朝廷的关系也紧张,要您在一些事上收敛一点,别做过了。”

  王晋尧也应和道:“是啊,我们哪敢糊弄六少爷您?今年是真的不容易,朝廷也在为明年可能的大旱做准备了,再收一成下面真要不堪重负,这……要出事的啊。”

  “怕什么?”裴云丰“嘁”了一声,无所谓道,“沧州以前没大旱过?什么时候出过事?朝廷又敢把我们怎么样?别给我找理由,五天内,把银子都送来,看不到银子你们也给我回家去。”

  王晋尧摇头叹气,以前确实大旱过,但年复一年这样盘剥下来,沧州卫所的屯粮都见底了,后来应付旱情都是找绥坊卫所走关系调粮,如今沧州在绥坊卫所的势力没了大半,调粮行不通了,而他们自己也早已是要穷得吃不上饭了,还要七拼八凑的上贡孝敬,卫所军们恨得牙根痒痒,但又不敢说。

  亲兵也怕裴云丰在这里再胡闹,把人劝回裴家去了,说是裴云景找他有事。

  裴云丰一走,另一位指挥同知低声问道:“真要去再收一成?”

  “那你说怎么办?”王晋尧捡起地上的账簿,“谁还有钱给他补上?补不上他闹到他爹面前去,我们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同时长叹一声,这真是作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多谢对手太蠢,嘻嘻

  啊榜单轮空两周hhhh,我已经做好轮空到完结的准备了,虽然我现在一心只想完结5555快让我完结!!!

第143章 落雪满肩

  年末时, 孙秉德又召集六部做了下年的国库预支,经过这一年在银子上的压抑, 六部没有上一年那么听话了,孙秉德与这帮人又免不了一番漫长的扯皮,连过年都过得不舒快。

  谢如琢照样没有掺和,看热闹看得幸灾乐祸。

  这事对孙秉德来说,注定是要每年一愁的,想以此稳固权力, 博得美名是没有问题,但这一动作也是实实在在太大了,损害了六部固有的利益,自然是不会让孙秉德好过的。

  而且杜若也和谢如琢说,孙秉德收得有些太紧了,有时候手腕太强硬也不是什么好事, 越是压制得紧, 大家反而越是想反抗, 说到底孙秉德还是着急了,这一世他在与皇帝的较量中屡处下风,杜若和年轻的官员又逐渐成长, 必须要尽快完成控制六部的结果才能稳固内阁的大权。

  最令孙秉德可气的是, 他一次又一次想要接触军方势力,却一次又一次失败,这大概都快成为他的噩梦了, 这次宋家之事谢如琢化解得迅速又果决, 至今孙秉德都不清楚到底是谁把宋青阁救走了,又是怎么能做到动作如此之快,而谢如琢又始终讳莫如深, 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因而纵然大家已经知道宋青阁得救,对细节却还一无所知。

  即使谢如琢一开始被华扬舲摆了一道,在朝堂上也一度不占优势,可孙秉德不得不惊讶于谢如琢在背后做了许多事,条理清晰,一环扣一扣,一边要吴显荣牵制裴元恺,一边找人救宋青阁,保住宋家,像是所有杂乱的线又一次被他理得清楚顺利,算到了每一步棋,就算一开始处于下风,也能立刻追上来,占据有利地位。

  和谢如琢斗了也三年多了,孙秉德起初是觉得这个对手让他讶异,后来的无数次交锋,谢如琢的每一步棋总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像是早已看破了全局,不过是信手拈来,永远能比每一个对手快一步,这样的对手就不再是讶异了,而是可怕。

  再到现在,孙秉德有时不得不消极地想,自己在朝堂上斗了三十年,或许这就是老天派来的克星,从前很难得有棋逢对手的感觉,这一回他是彻彻底底承认有些人生来就是另一个人的敌人,一辈子无法打败的敌人,就如同纵横沙场二十年的许自慎,遇到沈辞后不也照样要折服于命运的安排。

  因为宋家的事,今年兵部也是怕了,主动多提了三成北疆的军费,孙秉德一开始不同意,兵部可不想再担这乱七八糟的责任,他孙秉德不怕事,但他们还是想过安生日子的,今年因为宋家出事,池州的战场一度支撑艰难,后来兵部支出了更多的银子,简直得不偿失。

  因为这点事,韩臻都差点和孙秉德闹不愉快了,兵部两个侍郎虽然是孙秉德的人,但关系远没有韩臻那么紧密,更是死都不买账,最后还是兵部下面的官员在谢如琢和杜若的授意下劝了几位上官,以今年旱情说事,多支了两成军费,就说是给北疆弥补旱情损失的,也算是安抚北疆的卫所军。

  而杜若心知肚明,这又是谢如琢打好的算盘,旱情无疑会是他们对付裴家重要的切入口,而朝廷多支银子体恤卫所军,落到沧州可不就是在挑拨矛盾。

  孙秉德应该也有所察觉,想过要保下裴家,但约摸最后也是权衡了利弊,要保下裴家付出的代价似乎过大,而他与裴家也没有实质上的交易,没有这个必要,现在的三大营提督王谌年事已高,身体不大好了,倒不如到时候还是在三大营上动手。

  京中的各种风波到了年前总体是平息了,而池州的战场虽说到了年末还在焦灼,但过年这几天也还是暂时熄了战火,不管怎么说,许自慎作为一国皇帝,总要回京出面一些典礼仪式。

  谢如琢照旧在除夕设了宫宴,之后便百无聊赖地回了永宁宫,何小满陪着宋青来守岁去了,他和生辰那日一样,对着一盏烛灯坐在桌前摆弄沈辞送给他的小石头,每一块都看了数十遍,但时间却依然过得很慢。

  外面又下雪了,他叹了口气,披了件厚实的披风走出门去,站在廊下静静看了会落雪,地上在昨日就积起了一层厚雪,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见到下雪总是很欢喜,路过御花园看到五皇兄和两个弟弟一起打雪仗,旁边还有许多宫人围着他们欢笑的声音,父皇在远处看到了也开心地笑着,他也很想与他们一起玩,可是他知道他去了就是败坏了大家的兴致,他们也不会想和他玩的,说不定还会偷偷骂他是娼妓生的贱种。

  那时他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玩,能够被允许出门都是很高兴的事,他就蹲在角落里看大家玩,想象自己也在其中,可以在雪中放肆地嬉笑打闹。

  这个愿望后来也没能实现,到了现在仍然还是小时候的幻想,谢如琢走下回廊,麂皮靴子踩在松软的雪上发出轻轻的嘎吱声,他弯下腰拾了一捧雪,握在手中压实,转过头跳起来往宫殿上的斗拱扔去。

  雪球准确无误地砸在金红色的斗拱上,紧实的雪球碎开,散作细小的雪屑子从斗拱上掉落下来,在廊下的灯笼光晕中,如金粉扑簌下落,分外夺目。

  斗拱上留下了杂乱的湿痕,这个幼稚的举动反而让谢如琢扫去了一些低落,笑了一声,又团了一捧雪,更用力地砸向斗拱。

  他似乎发现了打发时间的乐趣,正打算再砸一个,背后突然被飞来的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紧接而来的是雪球碎裂在披风上的声音。

  世上他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敢往皇帝身上扔雪球的,但他又不敢相信,心怦怦跳了好一会,才平顺了呼吸,下定决心转过头去看。

  纷扬的落雪中,一身白衣的沈辞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着笑,灯笼暖黄的光投在他眼底,给温柔也染上了暖意,他看谢如琢睁大着眼连话都说不出来,走上前捏捏他的脸,道:“你以为在做梦吗?”

  谢如琢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的雪花被抖落下来,不小心进了眼睛,冰凉的触感让他回了神,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湿了,一把抱住沈辞,埋进他怀里,闷声道:“你怎么回来了?还不说一声……你怎么进宫的?”

  沈辞拍掉他肩背上的雪,道:“许自慎都回家过年了,我回来两天也不过分吧?不过我也是偷偷回来的,没写奏本,毕竟我怕言官骂我。进宫嘛,我去东厂找了督主,他让人带我进来的。”

  孤独的除夕夜里,朝思暮想的人奔驰千里,冒着雪回到了自己身边,谢如琢觉得最美的梦也不过如此了,谁说上天对他残忍无情,明明是太过眷顾于他,才会让梦里都觉得虚幻的事变作真实。

  谢如琢的眼泪怎么都忍不住,突然就紧紧抱着沈辞放声大哭,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还哭得一抽一抽的,打起了哭嗝。

  “你的生辰没能陪你,过年我怎么能不陪你?”沈辞拂去他头发上的雪花,心中也有些酸涩,“别哭了,看到我不应该开心吗?”

  谢如琢的鼻头本就被冻红了,此时一哭更红,倒是把沈辞逗笑了,刮了下他鼻子,道:“我走的时候要哭,回来也要哭,爱哭鬼。”

  “我想你……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谢如琢越说越难过,眼泪又簌簌往下落,“累得快撑不住的时候想你,过生辰的时候想你,生病的时候想你,收到信的时候想你,每一天都想你……”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哭诉的人,委屈得都快说不出话,“为什么所有人……所有人都有人陪……只有我没有……生病的时候都没有……”

  沈辞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谢如琢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想他的时候实在太像一只软绵绵的兔子了,但谢如琢说的话又如一把把刀割得他心口发疼,坐在龙椅上的谢如琢从前世到今生都是孤独的,能够陪谢如琢的只有他,可他又不能常在谢如琢身边,只能留谢如琢一个人将所有的脆弱都藏起来,让所有人看见坚硬的外壳,似乎坚不可摧。

  前世他对谢如琢说,总有一天,你会终日孤独,无喜无悲。

  这句话是何其残忍。

  这其实是谢如琢最害怕的事,他不想一个人坐在白骨堆起的龙椅上,独自面对孤寂岁月的风霜刀剑,连生病时都没有人愿意陪着他,说一句最真切的关心。

  沈辞心疼地替他抹掉眼泪,安慰道:“现在你有了,等以后我们回了坪都我就天天陪着你,做什么都陪着你,不哭了好不好?”

  半年来无人可诉的疲累、委屈、思念都哭了出来,谢如琢心里终于好受了,习惯成自然地在沈辞衣襟上蹭干眼泪,谁知沈辞衣服上全是湿漉漉的雪水,蹭得他凉飕飕的,于是他又他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沈辞,道:“你可以陪我打雪仗吗?前面我想起小时候羡慕五皇兄和两个弟弟在一起打雪仗,可我从来没有玩过,回头看到你的时候,我有一瞬间在想,这是上天听到了我从前的心愿,找人来为我实现了。”

  沈辞走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如琢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团雪球扔宫殿上的斗拱,似乎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那样的画面看得他很难受,仿佛谢如琢被所有人都丢下,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人,无人相陪,悲喜无人可说。

  他没有唤谢如琢,而是扔一个雪球,是想告诉谢如琢,你想做什么,身后都有另一个人可以陪你,只要你回头就能找到。

  “手都冻红了。”沈辞拢着他的双手搓了搓,“明天白天再玩吧。”

  “我不要。”谢如琢又开始耍赖,“我就想现在玩嘛,过年只有这一个心愿,你都不满足我,那我就生气了。”

  沈辞受不了他,只能点头:“好好好,你提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没满足过?”

  谢如琢笑逐颜开,嗖的一下就跑远了,跑到树下抓了一大捧雪,团紧实来,飞快往沈辞身上砸去,沈辞轻巧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躲开了。

  一击不成,谢如琢低头又去抓雪,没等他再扔一个,脖颈上忽然一凉,一大捧雪刁钻地砸在他衣襟和脖根上,雪块大半都掉进了他领子里,冷得他一个激灵,抬头火冒三丈喊道:“沈辞!你敢把雪扔到我领子里!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只准你扔我,不准我扔你的吗?”沈辞笑道,“不能这么不公平吧?”

  谢如琢气得一手举了一个雪球就追了过来,毫不留情地往沈辞身上扔,沈辞反应比他快多了,一躲一个准,没有一个雪球能擦到沈辞衣袍一角,倒是自己身上又炸开了好几个雪球。

  “你给我等着!你完了!”谢如琢嘴上这样说,脸上的神情却是乐不可支,当真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一边被雪球砸得吱哇乱叫,一边又咯咯笑着在雪地里奔跑,“你站住!”

  沈辞也从没见过谢如琢有玩得这么疯的时候,比溜出皇宫时还疯,精致的外袍和披风上都是一道道水痕,在雪地上跑得踉踉跄跄,却肆无忌惮地大喊大叫,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皇帝,与前面孤零零站在廊下的身影判若两人。

  他好似真的只是在实现那个小时候的愿望,终于找到了一个能陪自己玩耍的伙伴,不用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别人玩,他可以和自己的兄弟一样嬉笑打闹,没有孤独,没有悲伤,只有最简单最纯真的快乐。

  “跑慢点。”地上还是有些滑的,沈辞喊道,“你别摔了!”

  谢如琢笑着跑过来,又往他身上扔雪球,道:“谁让你跑这么快!你就是欺负我!”

  “你自己追不上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沈辞偶尔也会让一让他,故意不躲,让雪球在身上碎开,“我怎么就欺负你了?”

  “哼,你就是欺负我!”谢如琢气鼓鼓地瞪他,“你都不让着我点。”

  “我让你了,我怎么没让你?”沈辞看他高兴,也就干脆陪他玩,转眼又跑开了,“我要是没让,你保证一个都砸不中。”

  谢如琢更生气了,一个劲儿从地上抓雪,在雪地上健步如飞,跑得气喘吁吁,手中雪球一个比一个凶狠地砸过去。

  永宁宫的宫人早就被谢如琢都遣走过年去了,偌大的宫殿前,只有他们两个在雪地上撒欢似的乱跑,笑声和喊叫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谢如琢的体力实在跟不上沈辞,已经气都喘不匀了,也不怎么跑得动了,在又被沈辞扔了一个雪球后,缓了口气喊道:“我今天不把雪扔到你领子里,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谁知刚跑出去两步,气力不济,腿上一软,整个人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摔进了雪地里,吓得他喊了一声。

  沈辞也吓了一跳,看他半晌没爬起来,赶忙跑上前拉他,急道:“摔到哪了?疼不疼?你先……”

  话没说完,谢如琢从地上跳起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下被谢如琢扑倒,手中的雪直接塞进他衣领里,冻得他直抽气,无奈道:“你幼不幼稚?”

  谢如琢却兴奋得大笑道:“冷吗?让你砸我领子里,这就是报应!”

  沈辞从地上坐起来,抖出衣领里的雪,还是关切道:“前面摔到哪没?都说了别跑那么快,还不听。”

  “还不是你跑那么快的!”雪地松软,摔了一跤并不疼,就是衣服湿漉漉又凉飕飕的,但跑了这一阵额上也全是汗珠,谢如琢口中还喘着粗气,“你还怪我!”

  “怪我怪我。”沈辞看了看他的手,确认没摔伤哪里,“我哪敢怪你?”

  身上有出了汗的燥热,又有浸透了雪水的冰凉,奇异的感觉让谢如琢的心也有莫名的悸动,两世数十年,他确实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真的全无心事地玩耍的时候,在童年时曾幻想的场景在重生后的二十岁时实现了,他不是孤单一人,有人关心他的悲喜,陪他做所有想做的事。

  他要怎么喜欢这个人才够?

  “谢谢你。”谢如琢双手圈着沈辞的脖子,直接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轻轻说道,“哥哥,你真好。”

  沈辞什么话也没有说,按住他的后脑勺,凑过去低头吻在他的唇上,唇畔冷冽的雪水融化在唇舌之间,杳无踪迹,只留下慰藉的热烫。

  前世许多个下雪天,他独自一人在光秃秃的桃树下,孤守余生,而今风霜扑面,落雪满肩,他终于等到一个人相陪在侧,共守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