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 第49章

作者:未缺 标签: 穿越重生

  聂唤对此类的评价从来都是笑笑了事,直到有一天她喝醉了酒,将醒未醒的时候碰到云意来给她送醒酒汤才惊觉自己越来越像云墨了。

  记忆里那个人也是这样,笑着说话间就把人哄好了,让人丝毫察觉不出自己正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云意大约感觉到她在难过,又看她趴着时手掌紧紧捂着烙印的地方,以为她是在为那块难看的伤疤难过,他顿了下,从外衣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小瓶,然后缓缓放在了桌子上。

  他还不大会控制自己的力度,瓷瓶放在漆木桌上发出“当啷”的一声,聂唤闻声抬头看到了木桌上的小瓶。

  那是她从来没有用过的祛疤药。

  大概是这回酒醉的厉害,她忽然泣不成声:“为什么啊,我明明都要忘记他了……”

  明明都做好迎接新生活的准备了,明明都决定要把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她也以为自己可以,结果又在这个时候又看到云墨很久之前就给自己的东西。

  聂琳琅说得不全对,其实云墨为了这片狰狞的伤口求过很多人,只是他一直以为自己不知道。

  “先生,求求您了,这是我给自己心上人做的,我们能不能在一起就看您了——”

  “大夫,教教我的,我这么年轻力壮的,稳赚不亏啊,我能给您打打下手的……”

  “哎呀,大哥你就告诉我吧……”

  “姐姐……”

  “……”

  那些自己以为都忘了的事情其实都清晰地记得,在这时候一件一件的浮出水面,好将她凌迟处死。

  聂唤看着那个瓷瓶,甚至都想得到他央求人家教他时候的表情。

  “我对你不好,一点也不好,”她真的醉昏了头,居然拽着云意的衣袖,声音委屈,“我把什么都搞砸了——”

  安静的夜晚一时只有细细碎碎的呜咽声。

  那个云意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又松,似乎在克制什么。

  可是她醉得太厉害了,分不清满院子的药香和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梦里一会儿是他们还没有分开,终于做好了药的云墨兴冲冲地跑过来跟她,亲手把药交给她说:“喏,小心点,这可是独家秘籍,仅此一份,你可得记着点,收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之后……”

  他再说什么聂唤一概没听清,她看着对方不听翕动的嘴唇说不出的难过,心想我遇到你之前一直是一个灰扑扑的影子,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

  一会又是她跑回云家寨却发现云墨已经娶妻生子了。他的妻子是个笑起来很腼腆的姑娘,做得一手好女红,纺纱织布也在行,他们在小院里种菜浇水,她就躲在一边看,看着看着眼睛就酸的厉害,最后只能一个人灰溜溜的走开,对着路边的草木发脾气。

  “云意”看着她哭闹,又看着她醉死过去,始终像个没有感情的雕塑,只有心里在一遍又一遍的想念之前的小聂唤。

  那时他们刚走出密林,他还带了点少年人的特有的欠嘴巴,明明是去买聂唤眼馋了许久的糖葫芦,却非要同她开玩笑说是不要她了,把人丢在了糖画摊子前。

  等他回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赌气跑没影了,糖画摊的老板劝他去追:“这位姑娘倒不像客人你说的这么跳脱,她来的时候眼睛就是红的,像是哭过。”

  “哎呀呀,小郎君哎,姑娘是要靠哄的,不是吓唬的!咿?你不赶紧追,还愣着干嘛?”摊主是对热心的夫妇,看见小姑娘跑了比他还着急,恨不能插两个翅膀替他追上去。

  时光流转,他好像看到了之前的自己站在摊位面前含笑看着前面那个气冲冲的背影,不知道是在回答谁的问题: “伯伯婶婶,你们不知道,她胆子很小的,不会走远……我只是想,万一两个相爱的人因为一些原因必须分开,那我怎么也得给她留点什么,要是她以后敢找别人或者变了样子,是不是就能拿这个提醒她别忘了还有个人在等她……”

  看起来是心上人的姑娘跑了,他站在没动弹,反而在摊位前神神叨叨,摊主越听越不懂,最后手一抖还以为这个长得不错的小伙子其实是个傻子,心下想他现在站在这里搞不好是想讹人。

  云墨想得没那么多,他只是记起自己无意间看到的那张纸,心里泛起密密匝匝的疼。

  其实他一直都清楚聂唤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留不下她,支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走出密林的不是他,是她自己心底的仇恨,千辛万苦才赚回来的命,当然不会甘心一辈子平庸。

  眼前又是聂琳琅嘲讽的声音:“即便代价是你的性命,你也要去找她……你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自己这一去要面对的是什么处境?

  早就知道她为了别人再一次放弃了他?

  早就知道,自己是有去无回?

  “云意”努力眨了下眼睛,回想那时候自己在干什么,蛊虫在不远处张牙舞爪的看着自己,女孩颇为灵巧地穿过地上的空隙走到自己面前,指尖轻轻点上他的眼皮,似乎在惋惜:“那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

  “好吧,”他听到聂琳琅叹了口气,“那就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说:

  这个云意被调包了!

  这章码的不顺手,可能到时候会再改改,大家先凑合看!

第92章 众生相

  他情愿舍弃自己的身份和身体,于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成了刚刚被接出来的“云意”——旧臣在永巷里总不会受待见,出来时身上难免带了伤,看见聂唤没轻没重地伸手,他下意识躲了下。

  “云意?”天下闻名的小聂相缓缓靠近他,脸上那副一贯阴冷的表情里竟然也能看出几分关切来,“我是阿唤啊,你是在怪我没有早点来接你吗?”

  聂唤暮光诚澈,还是他先败下阵来:“主人。”

  聂唤不太习惯他这个样子似的皱了下眉,随即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阿唤就好。”

  她常年绷着脸,几乎从没笑过,这一笑之下倒是生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来,原本就出色的容貌再配上这笑,端的是风情万种,摇曳生姿,也是这一笑,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坊间传说里杀人如麻,不辨善恶的小聂相也不过才十七岁,若是寻常女子,现在大多还是在家中做些针线、读些诗书。可她在这个年纪已经身居高位手握重兵,铁血手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亡魂,现在故人相见不相识,只遥遥听人讲过她止儿夜啼的恶名。

  他望着聂唤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想她与云意的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还有…他的小姑娘是什么时候长高了呢,离开时她才到自己眼睑处,偶尔说句悄悄话还是要垫脚尖的,可现在他微微垂着头看见的却是对方尖瘦的下巴,万幸“云意”这时也只是个没有神智的傀儡而已,心底翻江倒海的酸涩都被埋在这张“面无表情”的面具之下,他只觉得舌下一片苦涩,像是压了片黄连。

  可就算是黄连也不会一直苦下去。

  聂唤过去失去的太多,大概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所以再一次把人送到她身边,只是这一次,云墨口不能言,他再也不能和自己的小姑娘拌嘴逗笑了。

  云墨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从这样长久的相处中察觉出什么,他甚至不敢问一问。

  不太平的时候聂唤三五天都睡不了一个囫囵觉,往往是刚和衣躺下,外边的角声就吹得连天响,眼底挂的乌青从来都没消失过,人马不够,战事一吃紧谁都得上战场。小聂相那一身武艺根本不是靠着家族传承来的,而是从千军万马里滚出来的,她手中那柄折花剑也是实实在在砍过旗,见过血的。

  就是这么把人掰成两瓣的用,硬生生磨出一个全新的天苍来。

  等到内乱外患都平息下来,他们等来却是那封万民请愿书——天苍境内安居乐业的人不会乐意见到自己的丞相是个用蛊控药的妖女,大把大把的人睡不着觉。

  这是万民书,倘若天苍帝置之不理,别说是臣民,聂相的同僚就要第一个跳出来不答应。

  那个时候聂唤喝的酩酊大醉,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即便喝醉了也只是看着看着他,连眼神都与平时擦拭兵刃一般无二:“他们要我杀了你,哦,也不对,是要……烧掉你……因为他们怕我也用一样的办法控制他们,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

  她站在歪歪斜斜地站在竹林里,眼神迷离,脚下堆了几个空酒坛,“云意”不说话,一双眸子乖顺地望着她,一如既往。

  “云……”后边的字被她含糊吞掉,“在你心里,可曾有一次觉得聂唤很好吗?”

  云墨有心抱一下她,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也说不出那句:我去。

  我是药人,我不怕疼,让我去吧。

  不待他回答,聂唤抢先道:“可能有吧,不过不重要了……”

  一边的药人咿咿呀呀的叫起来,聂唤终于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聂唤一眼,低头去抓她的手。

  “我心悦你。”他写得费力,一笔一划都是认真。

  聂唤浑身猛地一颤,“我知道,可我不信。”

  女子黑发墨衣,抱着自己的佩剑靠在一根手腕粗细的竹子旁,“除了它,我谁都不信,我不敢信了。”

  她神情冷淡,药人却一反常态抓着她的手不放,不停在手掌上描画。

  “回家。”

  “回家?”聂唤愣愣的看着手心,半晌后似笑非笑地反问,“我哪里还有家啊?”

  “回家。”

  药人控制自己的身体已经废了不少气力,现在已经写不出更多,他似乎也疯魔了,翻来覆去都是这两个字。

  回家,回家,回家……

  “我带你回家,”第五遍之后,聂唤猛攥住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手凉得厉害,还微微发着抖,“你叫我一声阿唤好不好。”

  是阿唤,不是聂唤,不是那个铁血手腕的权臣,也不是那个被人视若珍宝的女孩子聂琳琅,叫我阿唤。

  可药人是说不出话的。

  沉默了半晌之后,聂唤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可笑,酒顺着脖颈流入衣领,她苦笑道:“是我为难你了,云意,你终究不是他……你放心,我只有你了,不会让他们对你用火刑的,”她说得落寞,以至于云墨有一瞬间怀疑自己面前的是不是那个一贯冷血冷情的小聂相,而下一句,打碎了他所有幻想,“就算你真的被挫骨扬灰,我答应你,会把你带回……寨的。”

  聂唤也变成了胆小鬼,到最后连云家寨三个字都不敢说出口,其实无需多言,云墨也能从冷淡的神色里读出她的意思。

  第二天相府里就少了一个叫云意的药人,街头被处决的敌国派去相府的细作。

  天苍帝到底对自投罗网的药人留了情面,没用火把他烧成一团灰烬,只是吩咐将他钉在刑架上三日后处刑。

  三天,足够手脚通天的小丞相把人换下来。

  可疼也是真的。

  疼啊,是真的很疼。即便药人痛感微弱,他也能时不时感觉到四肢处的痛意,像是四根牢牢缠绕住心脏的丝线,每动一下都是钻心刻骨,那样绵长无尽的疼痛足以逼疯一个正常人。

  噬心蛊在小姑娘的身体里待了这么久,会不会更疼。

  他在刑架上动弹不得,心里却在想:阿唤,你之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疼?

  作者有话说:

  云墨和聂唤都属于装聋作哑,古早霸道总裁追妻剧本拿反了那种的~

  鹅鹅鹅鹅鹅鹅

第93章 众生相

  替死鬼找到了,牢中的狱卒打点好了,营救也定在了绝对不会出错的日子,她没料到的是行刑之前云墨藏下的毒药,云墨这一去,她就再也没能找回当初那个少年。

  “所以……那些阵法是为了复活他?”他看着聂唤嘴角挂着的苦笑,声音也不自觉低下来。

  “是,那时候聂琳琅找到了我,说要带走他,可我怕他这一去就真的…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你没有答应,就一直这样留着他?可时间这么久,以平常手段只怕很难吧。”

  话一出口,容不念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阵法她都做得出来,保存区区一具肉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聂唤并不避讳,只是声音苦涩:“确实很难,容仙长性子跳脱,一定是没见过至亲至爱离自己而去,又或者是修为深厚,道法领悟的通透,不在意这些凡尘情爱,可……对我而言,最难过的不是医师告诉我他服毒一事,也不是聂琳琅要将他制成药人,而是,”她眼中似有泪光,“他当时就躺在那里,明明还有呼吸,身体却因为长年累月卧床开始腐烂,而我、我根本找不到救他的办法,我知道那些复活阵法时禁术,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为了救一个人,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可是……我只有他了……”

  “那你也不……”容不念只说了个开头就不再说下去,转而说起了无关的话,“我因为一些事情忘记了之前的事情,所以很抱歉回答不了你之前的问题,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亲友,”他目光淡淡,“之前以为有的,但现在看起来,他待我也并不真心。”

  “何以见得。”

  他自嘲一笑:“如果真心,怎么会教人封印我呢?聂相,您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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