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48章

作者:城东芥菜花 标签: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萌宠 穿越重生

  “听?起来,舅舅已经有了对策。”

  虞珞:“倘若三千灵倾巢而?出,届时不啻为一场灭顶之灾。方今之计,只?有尽快启动噬灵祭,焚尽三千灵永绝后患。炎兵虽然形神?俱毁,但好在灵鸟三魂已全。就算真的为此颠覆了龙脉,圣上那里也不会苛责太甚。”

  他?说话间并?没有任何心虚之意,但还是在最后补了句:“这不是为虞家,也不是为您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好像这样就能打?消褚尧心底愧疚似的。

  “天下?苍生?”褚尧梦呓一般,突然没来由地笑起来,“这倒像是他?会说的话。”

  虞珞当然知道这里的“他?”指的是谁,帘幕吹开点缝隙,他?看见帐中?一人影俯下丨身,温柔地在另一个人的额心落下一吻。

  “可孤从不在乎什么天下苍生啊,”褚尧凝视着娇宠昏睡中?无比熨帖的眉眼,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丝怅惘,“孤有的只?是私心而?已。”

  从前?,他?的私心里只?装着虞家百代?气运,若真要说还有别的什么,大概就是对生父无休止的怨恨。

  褚尧在这样的私心驱使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噬灵祭。可当万事俱备时,他?的私心里忽然又多了名为“君如珩”的羁绊。

  “孤行移魂术,是为了替他?保全炎兵。陈英身死,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褚尧爱惜地扣住那不设防的脖颈,不知不觉间收紧了手指,“阿珩为什么不相?信呢?”

  直到君如珩胸口?光纹倏地亮起,血线的颜色也逐渐加深,褚尧才恍然大悟般松开手,抱歉地在君如珩唇上亲了亲,“孤不好,弄疼阿珩了是不是?”

  榻上久无回音,虞珞的脸色却一寸寸黯淡下来。

  “还有,”他?道,“若当真要催动噬灵祭,这契约必须得解了。先?前?有炎兵灵火作引还罢,如今全部指望都系于灵鸟一身,他?此去凶多吉少,殿下断不可陪着他?犯险。”

  褚尧也不知听?见没有,好半天才道:“舅舅说同心契吗?这可是能与?人同担气运的生死之约,孤早就想好了,若同心契不能保阿珩平安,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也有我与?他?相?伴,生生死死,孤都不会放开他?。可为什么……”

  褚尧语带狠绝,“为什么,他?还是要离开我?”

  这个问题虞珞没法回答,他?也看出来,东宫今日怕是没有任何心思兼顾其他?。

  虞珞无可奈何,只?能敛声?告退。

  褚尧的眸光变得深邃起来,一刻也没有从君如珩脸上移开过。

  心血供养的契约,效力更胜寻常百倍。即便是已经飞升成功的灵主,在契人日复一日的自我戕害下,本就有所折损的灵体也会出现气血衰落的表征。

  褚尧说了会话,体力便有些不济。他?重?新躺回枕上,额头?浅浅抵在君如珩颈窝,双膝蜷起,安静地闭上眼。

  这是个类似孩童在母亲子宫时的姿势,褚尧已经记不清他?有多少个日夜都是这样入睡。仿佛只?有嗅着那人身上的味道,噩梦才会稍加慈悲地放过他?几个时辰。

  褚尧睡着时衣袖下滑,露出的手腕系着红绳,深浅不一的伤口?把红绳都衬得黯然失色。

  突地铃铛晃响,他?无意识揪紧的手浮起青筋,像是溺水的人拼命索取最后一根稻草,又好像在极力挽留一件行将失去的珍宝。

  但其实都不是。

  这一次,褚尧梦见了童年时养过的仙山黄雀。

  那是父皇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之后昭柔皇后薨逝,东宫地位一落千丈。武烈帝似乎有意让他?死于一场“风寒”,明知太子畏冷,三九寒天还是下令断了他?宫里的炭火。

  褚尧身上的寒毒,便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就算是这样,褚尧仍竭其所能地照料着这只?黄雀。或许在他?心中?,这不仅仅是只?豢宠,更象征着从前?双亲和美、一家团圆的日子。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心思。

  东宫的乳母,一个因昭柔皇后之死对他?恨之入骨的女人,为着旧主生前?遗愿不得已还留在他?身边。

  乳母看不惯褚尧明明自己都快冻死了,还要把仅剩的皮裘偷出宫去当掉,换来银钱给黄雀买精粮。有回这个女人终于按捺不住,想趁东宫睡着把黄雀掐死,幸好被及时醒来的褚尧阻止。

  义愤之极,东宫下了杖责令,再然后,乳母就没有在宫里出现过。

  为了那只?黄雀,褚尧害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未必真心,却肯陪伴他?左右的人。

  然而?小雀到头?来还是选择逃离牢笼。

  褚尧看似睡着了,鬓边却皆是冷汗。他?忽地抽搐了一下,紧抿的唇缓缓松开,极轻极轻地呓语着什么。

  枕下压着的匕首不知何时又到了他?掌中?。

  褚尧已经很疲惫了,但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又一次激发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他?梦着已无气息的黄雀,深知死亡是渴望长久者的图穷匕见。

  血从伤口?处缓慢地渗出来,已不是常见的鲜红色,而?洇着骇人的墨黑——

  霜骨这种药能勉强吊住他?一口?气,但说到底,也是竭泽而?渔。

  君如珩在昏睡中?似有所感地抖动了下,随即被人安抚地覆住手。

  褚尧睁开眼,梦里的阴翳一闪而?过,他?笑着比着口?型,说的是“阿珩,别走”。

  这一声?,像是从无比空旷的远处飘来,君如珩如梦初醒。

  他?茫然扫视四?周陌生的环境,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陈伯!”

  君如珩几乎是飞扑着过去,怀抱的双手搂了个空。陈英满面胡茬不见了,看起来清爽之极,一身盔甲并?腰间横锏,还和三华巅时如出一辙。

  他?离得那样近,分明触手可及,却总在君如珩将将触及他?衣角时,又变成一团虚影。

  君如珩接连扑空,急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他?有太多话堵在嗓子眼,可就是发不出一丝声?响,当陈英再次从面前?消失后,君如珩终于滑跪在地,泪水扑簌掉落。

  这时,一只?手盖住了他?头?顶。

  君如珩抬起脸,陈英身后被拉得无穷高的天际线,让他?明白自己这是进入了对方的神?识。

  “陈伯,对不起。”君如珩如鲠在喉,无声?地一遍遍重?复着,泪如雨下。

  陈英却像是听?懂了似的,宽厚的大掌一下一下轻拍着他?后脑:“主君,错不在你。炎兵的出世,原就是个错误,割让一魂,是偿还了我们对虞家的亏欠。”

  在他?不疾不徐的讲述里,君如珩第一次知道了这段尘封许久的恩怨。

  “三万京都卫身死,毕方灵火演变成了三昧真火。东宫有求于此,方才布局成就了这趟甘州之行。”

  君如珩怔怔地,凉意沿着脊柱蜿蜒而?上,直逼后心。

  所以,太庙前?的回护,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吗?

  陈英:“不曾想,移魂过程中?发生意外,王屠部身携毕方之魂为害人间。天道在上,这报应终究会落在主君头?上。我等不能坐视其变成您飞升的阻碍,这根线,合该我们来扯断,我们来收好。”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一切繁乱,忽然变得轻描淡写了。

  君如珩想哭的冲动平复了些,他?张了张口?,想问什么,依旧不闻一声?。

  陈英神?色忽凝,那看破一切泰然平和的眉宇间蓦地多了几丝愤懑:“主君是否想问,东宫费尽周折究竟想干什么?”

  君如珩顿了有顷,迟疑地点点头?。

  倏忽之间,周遭所有的情景全部破裂又重?组。山林竦峙,两峰掎角相?对,浓重?的黑气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汇聚。

  君如珩恍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个巨大的法阵之中?,无形的威压让浑身血液好似冻结一瞬,紧接着迅速倒流,迫得他?心脏快要爆炸似的。

  黑气缭绕中?,陈英的声?音自头?顶沉沉降下。

  “世传毕方鸟,三魂赤忱,以其血为引,真火注九阴。焚尽其下三千灵,怨气反噬,可覆龙脉。”

  黑气攒涌更加猛烈,君如珩视线被全部剥夺,心梗得更加难受。他?为了缓和压力垂低颈,整个人霎时僵住了——

  他?所在的位置,也就是祭坛正中?,清晰刻着自己的名字。

  那端正而?克制的楷体,一笔一划都是褚知白的风格。

第51章

  短短几瞬里, 君如珩恍觉一股寒流从头顶浇下,直浸心底,连四肢百骸都成冰凉。

  “所?以, 这?是个祭坛对吗?”

  话一脱口,君如珩才发现自己又找回了声音。可?他依旧感受不到唇舌的?存在, 每发出一个音节, 都像是机械的?声带振动, 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而我?就是那个祭品。”

  陈英突然消失不见?, 阴风阵阵的?山顶浓雾消散,月色落下来, 峡谷上方仿佛有暗红色的?光华流过, 映亮了一袭无比熟悉的?白衣。

  剑走如虹, 被碎石阻挡了一下也很快调整过来, 直到写完最后一笔都未见?迟疑。

  “献祭者,姓君名如珩……”

  “十?月十?七日生,五行属火……”

  月光太透亮, 照得那鼻那唇,还有那双好看得要死的?含情眸皆无所?遁形。君如珩连骗骗自己都不能够, 他看得一清二楚,在月色下亲手写下自己生辰八字和名姓的?, 正是褚尧。

  周围景物急速变化,一下闪退回他们初见?的?船舱。隔着古洛河白练似的?水雾, 君如珩第一次看清了褚尧眼里闪烁的?光芒。

  “你?真的?是毕方族。”

  原来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而是夙愿得偿后发自内心的?喟叹。

  君如珩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

  记忆不断回溯, 褚知白的?笑, 褚知白的?叹息,褚知白的?画......以及那盏存心耍赖而多出来的?河灯。

  这?些看起来美好的?背后, 原来,都另藏玄机。

  在君如珩有限的?认知里,当一幕剧频繁出现回忆场景时,就离大结局不远了。

  只是他仍旧心存侥幸,总觉得他二人间,不该是这?样的?惨烈收场。

  就在这?时,褚尧掌中的?剑一顿,一个清晰的?略带薄讽的?心声传进君如珩耳中。

  “不过一只小雀罢了,何至于?此。”

  过往种种在识海里砸出的?细小涟漪,终究随着泡沫破裂,湮灭无踪。他胸腔里寂若一潭死水,连心跳声都仿佛沉底了。

  须臾的?静谧过后,“啪!”

  水面裂开一条细细的?窄缝,继而如有丝分裂般,迅速扩散开。“哗啦!”在震耳欲聋的?轰响里,潭水分崩成无数块碎片,深深嵌进五脏六腑之中。

  君如珩内里已是血肉狼藉,但还是强行咽下喉头腥甜,竭力平复着内息。

  渐渐地?,周遭所?有回忆的?场景全部消散,他终于?廓清光怪陆离的?视线,目之所?及,陈英戴盔负锏的?背影重新立在山崖边缘。

  然而那人一开口,却不是陈英的?声音:“有情皆孽,无欲则刚。可?叹众生常困于?挂碍,终老于?忧怖,善哉善哉。”

  君如珩警觉地?投去目光,就见?对方转过了脸,竟是个眉目清正、顾盼有神的?年?轻和尚,言谈间颇有些萧萧肃肃的?风流意味。

  他临风而叹,听?话音既像是叹别人,又好像是叹自己。

  君如珩可?以很肯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

  好像他们在某个不经意时分,产生了某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联……

  君如珩猛地?睁开眼,后背已教冷汗浸透。等意识逐渐清晰,皮肉的?刺痛阵阵袭来,他抬起手臂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