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第14章

作者:伏羲听 标签: 穿越重生

  叶清弋承认,他并不信任府衙的人,叫来沈荣铮是想着,有大理寺的人在,府衙的人办案不会马虎,现在看着,不管马不马虎,范志奇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

  “走吧。”

  人已经被带走了,虽说人证物证俱在,但还在要升堂审过才行,叶清弋作为范志奇的上司,这时候是万万不能插手的。

  出了厢房,寂静的泉香馆与昨夜大相径庭,不似昨夜丝竹管弦之声绕耳,也没有香风拂面,馆内香案和鲜花都撤去,只剩浊气蒸腾。

  叶清弋扫了眼楼梯口,发现那个差点砸死人的大花瓶被撤走了,站在扶梯边,叶清弋陷入沉思。

  不止戚栖桐与他的轨迹发生变化,所有人的轨迹都发生了变化。

  上一世的范志奇后来倒是也发生过因蓄妓与人争口舌的事,得罪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连累他爹出钱消灾,可也没有闹出过人命,为何偏偏是昨晚?

  昨天只不过是像上一世一样去扫了御街,碰到个田妈妈算是偶然,唯一不同的就是如邓栎所说,他一反常态,跟着他们一起去玩乐。

  不对,若是范志奇本性如此,他迟早会闹出事来,与他叶清弋何干?

  要说意外,田芙儿的死才是真意外,叶清弋不知道上一世的她是不是也有这一遭,只是她枉死在范志奇房内,即使叶清弋不包庇,案子想要水落石出只怕也不简单。

  叶清弋这么想着,面色凝重地从外围围观的百姓中挤了出去。

  果然,待叶清弋回到市监所的时候,范志奇的父亲范秀已经在门口打转好久了。

  与范志奇混不吝的样子不用,范秀却是黑瘦的模样,庄稼汉白手起家挣到了如今这份家财不容易,独子又是个不争气的,他拖着偌大家业很是辛苦,快瘦成了人干。

  见到了叶清弋,人干便成了皱巴巴的苦萝卜。

  “叶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救救我儿,我愿出三十万两白银充作军饷犒劳赤练军全军!”

  真豪气啊,饶是叶清弋也得犹豫一下啊,不过也就一下,随后他立刻让邓栎去把范秀扶起来。

  叶清弋跟他解释了案子还未明朗,叫他不要太焦急,可范秀怎么能不急?自己的儿子什么尿性还不知道?他要是个成才的,也不用送他来市监所混日子了。

  “怪我太纵他,纵得他无法无天!”本想着自己家大业大,随便范志奇胡闹作乐去,他都兜得住,可没说要闹出人命啊!

  “我就奇儿一个儿子啊!”范秀压低声音跟叶清弋商量:“横竖那女子都死了,我儿可不能再栽进去,叶大人,你可否帮我引荐那女子的家人?我愿出钱告慰,只要他们愿意放过我儿。”

  叶清弋不作痕迹地挣开范秀的手:“范老板,本朝律法,杀人偿命。”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范秀心凉了半截,“那我就只能在家烧香拜佛了?”

  拜别叶清弋,范秀拉着仆人风风火火地走了,“我就是拿钱砸!也要把牢门砸开,不让我儿受一点委屈!”

  叶清弋目送范秀,摇摇头,他知道范秀必要去府衙求知府大人开恩了,只是昨日田妈妈击鼓的动静极大,田妈妈又必不会退让,范秀可能要事倍功半了。

  “大人!你觉得人真是范志奇杀的吗?”

  叶清弋反问邓栎:“你觉得呢?”

  门内的白奕骁冲出来,环顾四周,凑到叶清弋耳边低声道:“我原是不信的!可是昨晚我要留宿泉香馆的时候,范志奇特意叮嘱我叫我不要挑他附近的厢房。”

  邓栎不解:“谁杀人还特意叮嘱啊?”

  “我没觉得他杀人啊!”白奕骁叹气道,“他以前跟我提过些床上使的不入流的手段,可能玩过了,把人玩死了吧。”

  这倒是跟叶清弋的想法不谋而合,范志奇就是好吃懒做了些,叫他杀人他是不敢的,大概是在床上放肆了些,下手没轻重这才闹出了人命。

  可不管有心无心,人都是在他手上没的,要是争取得了死者家属的谅解,没准能从轻发落,但范秀的做法只怕是要让田妈妈寒心,进而更不肯松口的。

  白奕骁搓搓手臂:“没想到啊,听说田妈妈的女儿失踪了有半个月了,没想到还是被范志奇这小子掳去了,我是真没看出来啊!”

  他又道:“叶大人,你会出手救他吗?”叶大人可是将门之后,想救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叶清弋的裘衣给出去了,此时他的嘴唇被冻得有些白,但眉目间没有瑟缩之态,他道:“要是他清白无罪,我自然愿意救他。”

  “叶清弋似乎并不想插手此案。”

  池杉刚从街上回来,带着一身冷气不敢去到戚栖桐跟前,只隔着屏风与他说话。

  戚栖桐却是不怕,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唤他进来喝。

  池杉依言绕过屏风,在小桌前坐了下来,触手的茶杯极烫,他不急着喝,却看碰过热茶壶的戚栖桐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冷淡样子。

  只见戚栖桐把手搭在桌上的状纸上,道:“只要叶清弋一日是将军府的人,他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

第17章 内情

  正是市监所帮着田妈妈在府衙跟前闹了一出,弄得范志奇残害田芙儿一事也传得人尽皆知。

  也怪滑稽的,凶手帮着受害者家属报案,真是够百年难遇的,叶清弋上值时路过什么酒肆食肆,听到食客大谈特谈,不禁感叹市监所也有这么瞩目的时候啊!

  何止,难为杜氏从来不过问市监所的事,这两日都没少来打听内情,叶清弋知道她并非是好奇细节,只不过是担心这案子把他也卷进去。

  “娘!爹回来你可别跟他提,虽然我不过是去喝了两口酒,但爹要是知道了,我指不定要脱层皮……”

  叶清弋当时故意胡闹了这么一句,彻底打消杜氏的担忧,但没打消自己的。

  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在叶清弋眼里,市监所一众都说不上德才兼备,但也绝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恶徒,即使范志奇出了这档子事,叶清弋为了避嫌不去打听,但他还是很想知道案子进展。

  他还不让其他人去打听,生怕说错什么话出去也被连累,可他谨慎着,府衙似乎并不避讳太多,瞧着,衙役拢着衣袖在市监所前打转呢。

  “吁——”

  叶清弋勒绳下马,朝衙役点点头,衙役一看见他立刻就迎了上来,“叶大人!小的在这恭候多时了。”

  “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叶清弋大大方方地指着门,却见衙役面露难色,凑上来小声道:“小的就是来传句话,传完就回去了。”

  叶清弋惊讶道:“什么话?”

  衙役左右看了,引着叶清弋到墙角,很是神秘,叶清弋跟着去了,转身之前扫了眼门缝里的挤着的脑袋,无奈地摇摇头。

  衙役见他如此,温声开解道:“叶大人不用太着急,小的今天就是来说范公子那事的。”

  “知府大人知道范公子是叶大人的人,不会多为难,只是想要保范公子没那么简单,还请叶大人前去府衙一叙。”

  看衙役那高深莫测的笑,叶清弋先是诧异,然后他的脸色眼见地难看起来,之后竟是冷笑出声,把衙役都吓了一跳:“叶大人,您觉得何处不妥?”

  “妥!都妥!妥得很!”叶清弋像是气急了,嫌外裘勒得紧,扯着衣领高声道:“他范志奇闯下奸杀民女这等祸事,即便我市监所能容他,大盛律法能容?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好之为之,我一个小小中尉能做什么?我无能为力呀!”

  门口响起不小的动静,叶清弋不由地想笑,这群人,偷听都不知道要动静小些。

  还好衙役没注意到,他正因为意外叶清弋的态度而发怔,愣了一会赔笑道:“我是说,范公子还没被定罪,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啊!”

  “什么转圜的余地?”叶清弋指着天,“你说,人证物证哪一样是伪造的?还是那名无辜的女子其实没死?”

  大冷天的,衙役开始脸红冒汗:“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清弋皱眉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不讲仁义道德,罔顾律法的人吗?难不成你是想说知府大人徇私枉法,为了我叶某人的面子愿意包庇罪犯?”

  衙役见他如此不识抬举,竟然将这种事当街喊出来,当即改口:“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过是,我……我要说什么来着?”

  叶清弋横眉冷对,衙役着急之下头都要垂到地上了,门后偷听的人没听见他说话,一个个都往前凑,人挤人的,有人被踩了脚哎哟一声就扑了出去。

  衙役目瞪口呆地看着在门口叠罗汉的一群人,还是邓栎脑瓜子灵,从人堆里挤出来,拎着一只鞋边走边跳,笑着给衙役赔罪:

  “我们大人最近为那档子事烦心得很,说话难听了些,您别介意,进去喝口茶啊!”

  有人给台阶,衙役爬着都要爬下去,飞快行礼溜了。

  人走了,叶清弋的戏演完了,把缰绳递给邓栎让他去牵马去马厩,脱下来的外裘扔给白奕骁,他自己则大步走进市监所。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叶清弋眼中迸出锐利的光。

  他没料到,一向与他不对付的知府想替他保人,不知是这知府“心善”还是别的什么人“心善”,只是他叶清弋没那么蠢,上辈子叶清弋只不过懈怠了些就被参了一本,这辈子要是敢干涉办案,指不定前脚刚进府衙,后脚他就被告上了御前。

  再往深了想,若这一茬是早就在这等着的,那范志奇的案子还另有隐情?

  叶清弋想着,在正堂前停住了脚步,看见里头坐着喝茶的人,一时有些意外。

  抱着裘衣跟上来的白奕骁解释道:“这位大人早就到了,说是大理寺沈大人请来的,他是,是……”

  “是孙先生。”叶清弋笑着迎进去。

  他当然认得此人,上回在尚书府,沈荣铮来时带上了大理寺里最厉害的仵作,就是眼前这位孙先生。

  毕竟是沈荣铮的朋友,孙先生不出错地行了一个礼:“沈大人接到您的消息之后很想亲自过来,不过他这几日在书库忙得脚不沾地,便叫小人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不巧,尸体在府衙。”叶清弋深感遗憾。

  要是沈荣铮早点接到消息派人来,没准在搬运尸体之前能看出什么,叶清弋刚在门口跟府衙的人话不投机,现在不好再上门去要求验尸,再说了,人凭什么给你验啊?

  孙先生过来一趟全是看在沈荣铮的面子,这会没事干就说要走:“那叶大人要是没有别的事,小人就先回去了,还有一具碎尸等着我回去缝呢。”

  邓栎跨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吓得伸出的脚没敢落地,接下来听到的对话,让他开始后悔怎么不在马厩多喂一会马呢?

  只听叶清弋请孙先生留步:“我想问,如果尸体被发现是辰初……”

  叶清弋仔细回想着田妈妈搂抱田芙儿的样子,以及给田芙儿盖上衣服时看到的细节,道:“尸斑……按压死者皮肤,尸斑没有消失,也没有变色。”

  孙先生道:“断气时最迟也要往前推一天。”

  叶清弋脊背发麻:“不可能,死者在天没亮就被发现了,她一定是半夜死的。”

  “啧!怎么可能啊!要是叶大人没认错尸斑,那按压下去尸斑不消失,最迟也是12个时辰之前断气,您不信?那您另请高明。”

  “哎哎!”邓栎看叶清弋没有反应,连忙跟在孙先生身后出去送他。

  孙先生和邓栎一走,正堂里瞬间冷下来,叶清弋感到后脑勺的皮肤绷得很紧,连着脊背也凉得发痛。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为着刚发现的秘密:田芙儿在进入厢房之前就已经死了?!

  “叶大人,您请,您这边请!”

  衙役弯着腰笑嘻嘻地在前面带路,进到监牢之后,突然暗下来的光线让他很好地藏住了面上的不屑。

  他还当这叶中尉多么刚正不阿,还不是巴巴地跑上门来要求私见囚犯?照他看,估计看完囚犯就要求到知府大人阶下了,大义灭亲是好,但也总给人留了一个治下无方的话柄不是?

  “叶大人,到了,小人就在外头给您守着,您先聊着,聊多久都行。”

  衙役走了,但走之前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够大,惊醒了角落里的范志奇。

  范志奇正靠着墙睡觉,不过他连着两日都战战兢兢的,哪能真睡过去?这会听到点动静就弹起来了,后脑勺磕到墙上痛得他大叫起来。

  “叫唤挺大声,精神气不错。”

  叶清弋在牢门前蹲下来,瞄了一眼送来的饭食,虽然碗里的米粒不多,不过好歹不是馊的,再看一身囚服的范志奇虽然眼下乌青,但四肢都健全,看来他爹范秀花出去的钱还算看得见,范志奇没吃什么苦。

  “大人……”范志奇连滚带爬,带动着手脚上的锁链一阵响动,他扑到牢门前,呜呜地哭起来了,“大人,您终于肯来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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