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第18章

作者:伏羲听 标签: 穿越重生

  她又叹气道:“我帮她换药的时候,见着那些鞭痕真不是滋味,还有她脸上的抓痕,我怀疑是她自己挠的。”

  照她看,虽然毁了容貌,但她看得出来这叶姑娘原本极为美貌,想必是因为美貌受尽了屈辱才不得已自损面容,把好好的一个姑娘逼成这样,便是在泉香馆也没有这种事。

  叶清弋想着,这叶姑娘与寻常走失的女子很不一样,醒来后确认安全之后也不肯说自己的身世,大概是无言再面对亲属,且让她将一身的伤养好再说罢。

  走之前,叶清弋听见香芸在向封骤打听昨夜的那场大火,封骤是爹都看重的人,肯定是知道分寸的,所以就没有制止。

  晨时走了这么一趟,叶清弋回到市监所的时候比往常迟了些,也踌躇了些。

  来时远远看见了外庄烧得焦黑的围墙,想起昨夜离开之前的所见,他早就唤人去了大理寺,可先来的却是防火班。

  不由他多想,市监所里喧闹起来,范志奇从正堂里冲出来,朝着叶清弋就跪了下去。

  “叶大人!我这回死里逃生全靠您,我话就放在这里了,今后叶大人就是的救命恩人,叶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叶大人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生是也大人的人,死是叶大人——”

  “——得了吧你!说什么呢!”白奕骁推了他一把,“你乐意,叶大人还不愿意呢!”

  周围人都笑开了,还有人帮范志奇说话:“叶大人为了你的事,这两天都没怎么见人的,范少爷的话不算重。”

  处在人群中的叶清弋无动于衷,看着安然无恙的范志奇陷入沉思。

  “大人,你怎么了?”范志奇拍了怕他。

  叶清弋下意识摇了摇头,后又来问他:“你怎么回来的?知府怎么说?抓错了还是查到什么了。”

  范志奇被他瞧得发毛,道:“没升堂,没见到知府,是狱卒放我出来的,什么都没说。”

  他自以为得到自由身是因为冤屈被洗刷,叶清弋却在想,外庄大火灭了,真相被掩盖,幕后凶手大有息事宁人的架势。

  可范志奇也被放出狱,意味着……他叶清弋已经暴露了?

  不止,昨夜突袭外庄的时候,反被暗算,廖原早有准备,在守株待兔!

  叶清弋突然觉得他所看到的真相十分狭隘,生出一丝蚍蜉撼大树的茫然感。

  他懵着,由众人将他扶进了正堂,又是捶腿又是斟茶,邓栎也来捏背,捏背前将手里的一叠状纸放在桌上。

  叶清弋想起来了,他两日没将邓栎带在身边,用的借口是,要他看状纸,回来要考他。

  邓栎准备好了,捏着叶清弋的肩膀说道:“大人,十三份状纸我都看了,咱们上京的治安实在难看,短短两个月就丢了那么人。”

  “上京里丢人?”叶清弋愣住了。

  “十三份状纸都说是上京人?不对!”叶清弋哗啦啦地翻着状纸,将每一个地址都看了过去。

  都是上京,每一个都是上京人士,这怎么可能?除了田芙儿是上京人,昨夜救出来的女子俱是被骗来的上京,上京城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相同家世的女子被骗!

  “去查这些的地址。”上回只注意到了牙子的信息,倒是没注意到别的。

  叶清弋太过惊惧,招来其他人探头探脑的也跟着看,很快便看出了不对来。

  “大人!尚闲街是集市,哪来的第三十二户啊?”

  “大人,这里写的玄英路是我家啊,我家里丢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再看状纸,不对劲的地方更多了,十三份状纸纸张折旧程度相同,笔迹也大同小异,假的?

  不对,上头最有效的消息是描绘出了陈烈的样貌特征,陈烈是真的存在,他和邓栎出去那趟是真的见到了陈烈!

  那就是幕后之人要他将注意力放在陈烈身上,陈烈是牵引出廖原的关键。

  到了这一步,叶清弋已经能确认,是有人要借他的手查出廖原身上牵涉的拐卖案,范志奇是这一切的起因,范志奇也是被设计进去的,那背后之人到底是正是邪?

  此案目前没有查出廖原,那他叶清弋不过是做了他人博弈的工具?

  听着耳边一串又一串的叫唤,叶清弋心中烦躁起来,拧着眉让他们安静,可门外的叫唤还在继续,甚至越发急促。

  “大人,好像是你家中的小厮。”

  经邓栎提醒,叶清弋这才放下揉皱的状纸走了出去。

  “怎么了?”

  小厮道:“少爷,夫人唤你今日早些归家,要试明日进宫的衣袍。”

  “进宫?”

  “是啊少爷,您忘了?明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宫里送过帖子来的。”

  尚书府

  廖原跪在被撬开的地窖边上,苦着脸,不住地叹气。

  座上的戚祚支着腿把玩一只金玉盏,他生得风流俊秀,若不是没藏好眼中戾气,装人畜无害也是很能迷惑人的。

  戚祚听那叹气声有些心烦,慢悠悠地数落:“怕什么?外庄已经处理干净,谁来也查不到你头上。”

  “殿下……”廖原觑他神色,低声道,“殿下实在不该将那女子丢在泉香馆……”

  戚祚啧了声,没好气地说:“本殿不是听郭大公子在街上吃了那将军府宵小的亏,想替他出出气嘛,你也是,给本殿送的什么东西?玩了两下就死了,没劲,将她丢去那里,本殿还是废了些心思的。”

  他当然不怕啊!廖原汗涔涔:“如今外庄已经毁了,近日恐怕……”

  “知道了,”戚祚将金玉盏扔在廖原面前,“你先别管这个,明天是太后的寿辰,你贺完寿就动身去丹阳县,把人都换一拨,别让太子那废物再抓到把柄。”

  去丹阳县躲一阵也好,廖原擦了擦汗,道了声好。

  草菅人命就是一句话的事,腊月的上京并不飘雪,可此时雾霭沉沉,飘落的雨滴,刺眼得有些反常,竟像雪一般。

  小院里的叶姑娘看着漫天的白点,缓缓地笑了,接着她关了窗子,将高凳摆放在了横梁之上,最后从床底拖出那条极长的锁链。

  她不肯碰恩人的床褥,决定用肮脏至极的锁链送自己最后一程。

  与此同时,府衙门前,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拖着沉重双腿往前走着,他形容枯槁,双眼浊黄不堪,没有一丝生气。

  鸣冤的击鼓没用,他视若无睹,呆滞地走着,一直走到墙边,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攀爬上京府的高墙。

  他爬得很高很高,比正堂里“正大光明”的匾额还要高,面对着飘雨的上京,他最后一次张开了双手。

第22章

  安寿宫

  今日是太后的寿辰,上座的太后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弯着眼睛,笑得和煦,要看看尚书府的公子,又牵着将军府的小姐,嘴里说着俊啊美啊,真是把来贺寿的朝臣子女当成自己的孙子孙女一般,反倒是众皇子成了陪衬。

  叶望璇拢共也没见过太后几次,此时被太后牵着手,那是百般地不舒服,但她知道分寸,以扇子半遮面,腼腆而从容地答着太后的问话。

  太后爱不释手地拍了拍叶望璇的手背:“好一个水灵的姑娘,待你爹爹班师回朝,定是要高兴坏了的,还有你那个出类拔萃的哥哥,好,好!”

  “太后,”边上的廖原奉上茶,“您只顾着看叶妹妹,倒是忘了我了,今日最大的寿礼可是我送来的。”

  “哟哟,你这个小子啊!”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又拽着廖原来回地看,反复地夸,比对叶望璇还亲切些。

  边上的二皇子戚祚见此情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对面陪笑的太子,嗤笑了一下。

  即便是太子又如何,围绕在身边不过是些没用的功勋子弟,倒不如他身边的人,单说这个廖原,就是太后看着长大的,不入仕也神气得很。

  太子还想翻出丹阳县的事按住廖原,把他也扯下水?想得美。

  “母妃。”戚祚碰了碰边上的文贵妃,示意她去看皇后的表情,没想到她正专注地瞪着殿外的人。

  叶望璇刚退下去迎面便见了个穿湖绿长衫的男子,见他粉腮赤唇,知道这就是娘提过的,后宫里唯一的男妃——英贵人。

  毕竟是男子,叶望璇很快避开他,跟着杜氏与其他外臣妻眷一起,退到了珠帘之后。

  来之前,杜氏提点过,进了宫切忌多看,可她太好奇这英贵人了,便多看了一眼,见他行走间不似寻常男子那般孔武有力,但步履轻快,也不扭捏。

  最值得提起的是他的神情,眼见地他一来,在场的妇人尤其文贵妃当即坏了脸色,甚至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可他像是完全习惯了,面无表情地行礼,至多在面对太后的时候会笑。

  太后待他与其他妃嫔没有什么不同,请他起来,还要赐座,倒是文贵妃开始不依不饶,说他没规矩,来得晚。

  英贵人头都没抬,抚着宽袖上的褶皱:“臣也觉得奇怪,来请臣的嬷嬷瞧着十分眼生,料想不是安寿宫的嬷嬷了,这儿哪位嬷嬷这么不当心,时间也能传错。”

  文贵妃不怒反笑:“怪嬷嬷作甚?英妹妹定是为太后准备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礼,这才来晚了,还不快拿出来让姐姐开开眼?”

  这文贵妃真是!这下轮到皇后笑话文贵妃了,一个男妾,至多是受宠了些,又不能生育,再嚣张能如何?同他掰扯,也不怕叫旁人看了笑话。

  戏台子还没搭好,皇后已经津津有味地看起戏了,却不想英贵人转头朝她颔首一笑:“臣的寿礼不过是自己画的一副贺寿图,不及皇后费的心思多。”

  “是呀,”皇后借此机会带着太子在太后面前露了脸,“都说太子仁孝,为着母后的寿礼,太子好一阵子没睡好,就盼着母后看了能笑一笑。”

  太后听了心疼得不得了,也不看寿礼,牵着太子让他坐下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哎呦呦,这眼睛都挂了血丝了,可去看过太医了没有啊?太医怎么说啊?”

  文贵妃瞪了英贵人一眼,又看着太后太子祖孙和睦的一幕,悔不当初,早知道就让戚祚来之前把腿摔断了,不过她瞟到殿外的人,气顺了不少。

  只听殿外女使喊了声:“禀太后,长平君已到。”

  太后一听,当即变了脸色,扶着桌子站起来,推开挡在面前的太子,朝外招手:“快,快请他进来。”

  在场除了两位皇子,其余人全都跪了下来,太后翘首以盼,眼中蓄了泪光。

  戚栖桐坐在轮椅上,神情很淡,腿上放着一只锦盒,由女使推了进来,见到了太后便扶着轮椅要动身给太后行礼。

  “免礼免礼!”太后亲自去扶他的手,将碍事的锦盒递给旁人,她握着戚栖桐的手久久不愿意放开,“让祖母好好看看。”

  她视物不成问题,但此时非要凑近了看,抚着他的脸庞,碰碰他的鼻子,还握了握他的膝盖,笑着,哽咽着:“像!像你母妃,真好!”

  戚栖桐由她捉着,不反抗,但有些无所适从,面对着太后的泪,他有些怔。

  文贵妃适时说话,擦着眼泪哄太后:“长平君可是冷?手都紫了。”

  太后听了立刻央人把戚栖桐推到自己的座位边上,她把方才捂着的手炉放进戚栖桐手里,吸了吸鼻子,担忧道:“孩子,听说你上回落水,那会我身体不适,没能及时过问,现在好了?可还有什么大碍没有?”

  戚栖桐摇摇头:“无碍,皇祖母莫忧心。”

  “怎能不忧心?”太后疼爱地看着他,“你母妃是个狠心的,凉州是什么地方,非要带你去,这么多年……你一个孩子……”

  太后的脸垮了下来,前一刻的欢喜被悲伤取代,想起旧事,怎么也笑不起来,落了两滴泪,竟是不敢再看戚栖桐。

  嬷嬷递来手帕,皇后来替她顺气,太子挡在戚栖桐面前隔开太后的视线,不小心撞了一下轮椅,扶住轮椅的是英贵人。

  太后一哭起来,在场的女眷又跪下去了,二皇子来唤戚栖桐一声表哥,歉意道:“太后哀恸太过容易伤神,你先下去休息吧。”

  戚栖桐点点头,由女使推着退下了。

  趁大家都慌乱,边上的叶望璇好奇地到处望,看着长平君冷若冰霜的侧脸,想起旁人说给她听的一些旧事。

  长平君的母妃嘉阳公主是太后最宠爱的小女儿,连皇上都比不过,可惜天妒红颜,公主诞下婴孩之后,驸马便因病去世了,公主大受打击,拜别太后带着孩子去往封地凉州,只是未出十年,公主也病逝了,临死前请旨,赐下郡君,保戚栖桐一世荣华。

  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后时隔多年见到长平君,自然就会想起那早逝的女儿,便在这寿辰掉了泪,看着真叫人心酸。

  叶望璇瞧见杜氏眼睛红红的,给她递去了帕子,回过头来,长平君还未离开多远,可有推轮椅的人挡着,她只能靠回忆记起长平君的相貌。

  传闻嘉阳公主有倾国之貌,长平君也不遑多让,只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腿疾,终是使他不能同寻常人一般行动自由,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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