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第80章

作者:伏羲听 标签: 穿越重生

  元斌都被关在牢里了,有什么能耐将谣言散播到市井?

  戚栖桐坐在马车上,听着小羽转述从街面上听来的谣言,已经顾不上生气了。

  有人说,嘉阳公主从不带孩子回驸马老家,也不让老家的人与孩子接触,说公主眼高于顶,怕是嫁人的时候就满腹怨气了。

  有人说嘉阳公主私德有亏,未出阁时就满大街乱晃,与世家公子和坊间男子都来往密切,不忌男女大防,娶这么个女子,元期一介弱书生,哪里压得住呢?

  还有人说嘉阳公主和长平君做绝了,也不与元家来往,逼得元家剑走偏锋,要是生活富庶,怎么会惦记起不要命的生意?

  小羽说不下去了,更难听的她还没说,竟然还有人说要让长平君与元家人滴血认亲……这无端地揣测怕是戚栖桐听了要疯的。

  小羽甚至不敢去打量戚栖桐的神情,生怕自己也要绷不住哭,可谁想戚栖桐突然高声吩咐:“去找季亭!”

  “不!不要走正门……”

  小羽瞧见了,戚栖桐脸色白得可怕。

  季亭早就料到戚栖桐会来一般,早早在府后小门等着,跟大理寺的狱卒一样恭敬,这让戚栖桐心中隐隐害怕,觉得这无边的天像是要压下来了。

  季亭会待客,将戚栖桐引去书房,戚栖桐解披风的功夫,他双手捧来一杯热茶,殷切地问:“去过大理寺了?元家人还是不肯松口?”

  自猎场不欢而散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但季亭面庞上的担忧不像假的,他握住戚栖桐的手,“谣言我都听说了,元斌的目的无非就是逼你救他出去,桐儿不要犯傻,不要趟这淌浑水。”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戚栖桐厌恶极了,但没有甩开季亭,任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握住了自己的手,“阿娘或许忍得了,我忍不了,我想把他们都杀了!”

  季亭劝:“流言止于智者,过一阵子事情就会平息了。”

  戚栖桐看向季亭,痛苦道:“会么?”

  季亭保证:“一定会。”

  戚栖桐欣慰地点点头:“我就知道,阿娘没有帮错你,你还有良心,你不会为了帮二皇子躲过这一劫,就对我阿娘身后的名声不管不顾。”

  “桐儿……”季亭面露难色,将热茶放在桌上,坐在了桌子的另一侧,“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也不难。”戚栖桐侧过身子,双眼终于有了神气:“太子与二皇子斗法,何故要牵涉旁人?你一定有办法,找人顶罪也不该找元家人,如果二皇子想着元家人能替他挡灾,那他就想错了,太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

  戚栖桐质问:“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阿娘的名声毁于一旦么!”

  “公主的名声不是任何人毁得了的,桐儿你冷静点听我说,”季亭痛心道,“目前……让元斌来顶罪,是最好平息一切的方法了。”

  “嗯?”戚栖桐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

  季亭硬着头皮解释道:“太子想深挖,但是手上证据不足,况且二殿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人,一旦他出事,一定会搅得朝廷不得安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到时候要掉脑袋的就不止一个人了,你看,元家不涉朝政,没有阵营,罪魁祸首让元斌来当,是解决此事最好的方法。”

  见戚栖桐安静地听,他继续说:“那些谣言你不管,就没人奈何得了你,你相信我就听我的话,回去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戚栖桐知道季亭的意思,都明白了,再没了将他架在火盆上铐的意思,季亭从来没想过要帮他,要帮他娘。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季亭,缓慢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季亭立刻否认,他开始辩解,说了好多,嘴一直在动,为了让他相信甚至有点声嘶力竭的意思,但戚栖桐反应很淡。

  他知道,知道季亭用名为白源的毒害了他,害了他的阿娘,是他还心存幻想,只要没撕破脸皮,只要他肯登门耐着性子去求,季亭装也要装个样子,不会袖手旁观。

  他做梦呢,以为阿娘托孤时,季亭悲痛万分的模样也许有两分真,为了这两分真,他愿意放下仇恨,如今看,他错得离谱。

  戚栖桐笑出声,眼泪却先飚出来,朦朦胧胧地还盯着季亭,看他演他的好意。

  戚栖桐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可怜人,季亭无端地恼了,气了,攥着手咚咚地敲茶桌:“你以为我听到那些谣言的时候我不难过么?”

  捕风捉影的谣言能让杀人凶手难过?

  “你莫说笑。”戚栖桐转动轮椅,唤池杉带他离开。

  门槛一过,从此恩断义绝,戚栖桐将他所有曾经有过的绮念、期待和依赖全都留在身后,往后只剩恨意和杀意。

  他早该如此了。

  季亭尚在鼓里,眼见着戚栖桐离开,转身时冷漠冷情,干脆利落地将他抛在身后,决绝的身影像极了嘉阳公主。

  在季亭印象中,那个女子就是这样,不肯多给他一点他所渴望的情。

  季亭从来没有遇到嘉阳这样的女子,她冠绝群芳,光芒万丈,曾经季亭受过她一点照拂便感恩戴德,从不敢肖想其他,这样的女子,本来就不该属于任何人。

  可是公主自甘堕落,又异常慷慨,她大方分出她的爱和身,却一点也不给季亭,季亭什么都没得到,他觉得不公平。

  “你以为我不会痛苦吗!”季亭把没动过的茶水砸在门框上,侍女的尖叫成为压垮季亭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装了,他嫉妒得发狂,嫉妒得要疯了,站都站不住,在地上跪行,抱着柱子磕头,又甩着胳膊抠朱漆,他在自己家中仿佛身在牢笼。

  “来人!”

  季亭变调地喊人,这幅鬼样子只有多年跟着的下属敢进来,他跪在门口,像前两日一样,重复着市井上的谣言。

  “嘉阳公主与驸马貌合神离,私下养了不少面首,产子后回凉州就是去见那些面首。”

  “驸马不是病死的,是被气吐血死的,全因公主举止放荡。”

  “回凉州不是自愿,皇室不流放她已是开恩。”

  季亭捂着耳朵,听不下去,龇牙痛呼:“不是!公主不是这样的人!谁准你们这么说?我没有让你们这么传——”

  “公主是好人、是好人……可是你为什么会动情?”

  “公主……公主!”

  季亭陷入癫狂,下属照例将屋外下人都遣散,门窗都掩好,他已经见怪不怪的,不让声响传出去就是。

  戚栖桐离开得快,不知道季亭疯了,他在季亭这里失望,但没完全绝望,能堵住悠悠众口的还有一个人。

  小羽不知道戚栖桐和季亭说了什么,不敢问,透过窗子看见宫门立刻知晓了他的想法,接过他的帖子就跳下了车。

  “侍卫大哥,车里坐着凉州长平君,要求见太后,这是帖子,劳烦通传一声。”

  小羽笑着,递去帖子和一小袋银子。

  侍卫全都收下,“等着。”

  戚栖桐在车里等,想好了见到太后要怎么说,从前阿娘教他见到太后要叫祖母,嘴甜些,戚栖桐不愿,都没见过,哪能那么熟络地唤?如今要叫,必要时不能把泪憋回去。

  他想着,阿娘是太后唯一的女儿,从小娇养长大的公主,她不会放过那些造谣的人的。

  车外,小羽更沉不住气,原地打转,瞧见去通传的侍卫回来了差点闯宫门。

  “快,君上有皇上恩典,进出宫门可以乘车,你们快放一放。”

  通传的侍卫摇头:“姑娘莫急,太后还在午睡,你家君上可以回去了。”

  骗鬼呢!日头都快落了!小羽不肯:“君上有急事要求见太后,不走,就在这里等着,等太后午睡醒来。”

  接了银子的侍卫面露挣扎,见她强硬,忍不住小声劝道:“还是回去吧,今日太后身子不爽,谁也不见。”

  “怎么了?”戚栖桐等急了,掀帘看来,见了小羽的神情,都猜到了,太后不见他。

  见了才知道有没有用,戚栖桐唤池杉:“背本君下去,本君要下车等,再不行就跪着等,直到安寿宫开门。”

  戚栖桐想,如今唯一能化解这场危机的,只有太后了。

  【作者有话说】

  此时小叶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第96章 月牙

  “太后娘娘,君上还在宫门后候着,天快黑了……”

  太后眉心勾起,目光沉沉地望出殿门,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你去,亲自去告诉他,让他快回去,别等了。”

  “娘娘,您清楚他为什么而来,他不会走的。”

  太后沉默不语地别开眼,盯着角落半枯的月季,眸光也跟着暗淡下去……

  “以前嘉阳公主还在宫中,太后宫里的花从未枯萎过。”

  太后似有所感,终于正眼看了她身前的女婢,“你想让我念旧情……帮帮那孩子……是也不是?”

  “奴婢只是不愿看到娘娘郁郁寡欢。

  “哀家郁郁寡欢?一切都是公主自己造的孽,哀家能做什么!”太后有气而无力,对这虚空斥了一通,反倒把自己气得眼睛发红。

  女婢见她失态,连忙把殿内的宫人都驱了出去,太后见了,更肆无忌惮起来,将早些时候太子送来的礼盒甩到了地上。

  “一个个都来求哀家!该换成哀家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自相残杀!”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发出回响,回应她的只有墙角的月季,馨香若有若无,小心翼翼,太后指着那宝瓶,指桑骂槐:“当年你未出阁便怀了那个冤孽,不听劝,非要生下来,哀家就该灌你喝下那碗堕胎药,没有那孩子,没有元家,也不会有如今这桩事!”

  太后日日想,总是想不明白,嘉阳的性子究竟是像了谁,短暂一生所做的,尽是不可挽回之事,可她怎么说?死在那荒凉之城,传来的书信却有一句“从未悔过”。

  当真不曾悔过?如果不悔,那为什么长久地接济丹阳县元家?为什么要早早替父不详的孩子铺后路,求封号、姓氏,让他无后顾之忧,还带他回凉州,只为让他远离争端。

  太后怨公主,公主没了便怨长平君,所以那么多年不闻不问,可见到了那孩子又不忍心,总忍不住要哭。

  宫外的那些谣言她岂会不知?恨不得将那些传谣的人都杀了,可查到了凶手却又犹豫了,太子戚裕在她跟前长大斥不得,皇后可以,一国之母将宫内秘辛传出去,只是禁足真是便宜她了。

  可是太子跪在她跟前祈求,求她不要插手,逼她非要选一个……

  “选……”

  太后撑着手站起来,歪着肩膀往后殿走去,厚重宫袍将她压得矮小,“不选,哀家谁都不选……”

  可宫外等着的戚栖桐已经知道了太后的选择。

  希望又一次落空,戚栖桐眼看着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淡,宫门快要落锁了,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哑声唤:“小羽,扶本君下来。”

  小羽一愣,意识到什么,伸出的手又缩回来,张了嘴,心却堵,她闹:“不成,君上要罚便罚,这种事小羽绝不肯帮您。”

  长平君天生不能行走,跪立更是难,他要从轮椅上下来,只能伏地,他这是连自己的颜面都不顾了。

  戚栖桐只想着成事,豁出去,小羽不肯帮他,他就自己来,他真想用双手撑着在轮椅上立起来,小羽见了,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干脆把话说绝:“太后要是愿意帮您,还轮得到您苦求吗!”

  “不求怎么知道没用?”

  小羽扶着轮椅,咬咬牙,大喊:“太后可是公主的母妃啊!”

  小羽捂着嘴哭了起来,攥着戚栖桐的衣角慢慢蹲了下来,很快,戚栖桐便坐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就在小羽想带他离开的时候,大地开始震动,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宫门已经落锁,不知是谁又有急事求见贵人,戚栖桐没有心力再去好奇了,只是没想到那匹大马停在了他身边。

  “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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