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情的剑客 第68章

作者:冷酷荔枝 标签: 穿越重生

  常小师弟醉问主仆何处有。

  常小师弟……

  不知何人从身后拍了我一下,我迟疑了一瞬,两眼一黑,再不知事了。

  97.

  两眼乌漆麻黑,四下水声潺潺。

  爹,娘,孩儿不孝。

  我就不该不听您二老的话,如今是真真遇上险境了。

  做糖画的老翁手脚麻利,想必没多久便将栩栩如生的金丝兔子交给了谢陵。

  谢陵找不见我——

  算了不能再想了。

  也不知我昏迷了多久,手脚皆被捆缚住了,我摒住呼吸,耳畔是沙沙的响声,与时有时无的微弱呼吸。

  那沙沙声是有人在尝试磨断麻绳。

  我定神试探道:“……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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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蒙对了。

  先前那形迹可疑的主仆三人中的男子正是程姐姐,丫鬟是昨夜明月楼里的红衣人,至于小姐大约是真千金,只不过因着被人挟持,故而不由自主露出了惧色。

  程姐姐如约而至,半途遭了暗算,红衣人——

  我终于知晓他的名姓了,宁千重先是制住了程姐姐,后又带着她尾随边上这仍在昏迷的少女,顶替了少女的家仆,最终又不吝惜地连带上偷偷跟来的我,将三人一齐关在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里。

  说时迟,千金小姐悠悠转醒,呜呜咽咽地同黑漆漆的四壁问话:“这是哪儿?你们是要银两吗?放了我,我带你们去云府取。”

  成,是个比我更缺心眼的。

  等等……云府?

  我用了敛息法,程姐姐也刻意收敛了呼吸,云小姐大抵是不知身旁捆着两个与她一般的俘虏,试着挣脱不成,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地儿阴气森森,眼下明明是初夏,却涌进了一阵凉飕飕的冷风,我咳嗽一声:“……别哭了。”

  少女瞬时止住哭声,惊愕道:“谁?”

  “和你一样被关在这儿的人。”感情你是真一无所知,我转了转腕子,忍不住碰运气道:“云锦仪?”

  云姑娘真是个实心眼儿,当即炸毛道:“你是谁!”

  我是谁?

  我是你今早方才退婚的前未婚夫的师弟。

  这关系倒是不算远,只是未婚夫前头添上了一个前字,便是八竿子也打不着了。

  程姐姐在她醒后始终一言不发,我怔了一下,若……都如我所想,那么这二人的关系着实有够微妙。程姐姐一贯聪慧,必然比我那芝麻大的脑袋转得快多了。

  我:“……”

  这样几个人凑做一堆,傻子才猜不出宁千重钓的是名为许穆的一条鱼。

  如此想来一切都有了解释,从未见过的羽箭乃是皇家独有,灰色尾羽即是取自椋鸟。

  宁千重与许穆因利而合,许穆做着执掌武林的春秋大梦,宁千重眼馋的是剑宗的内功心法,如今分道扬镳必定是分赃不均,宁千重自然撼动不了朝廷分毫,那便是许穆对他食言了。

  我冥思苦想半晌,浑噩之际忽地寻到了一二头绪。

  或许……并非是许穆不愿给,而是宁千重要的东西他压根给不了。

  云锦仪这厢还在不依不饶,追问我究竟是谁,洞口忽地撕开一道橘红亮光,正是那宁千重举着烛台翩然而至。

  火光幽幽,我三人无所遁形,彼此见着了对方的模样。云锦仪脸色煞白,才见着角落里不声不响的程姐姐。

  他嗤笑一声,替我答道:“他姓常,自无情剑宗而来,你可知他是谁了?”

  云锦仪既已瞥见我的模样,总不会眼盲心瞎到错认成我爹罢!

  在江渊掩护之下,宁千重应是不曾察觉昨夜明月楼中另一人是我,我琢磨了一下,决定秉持一贯装傻的习惯:“你是何人?她俩又是谁?因何将我掳来此地?”

  “常小郎君,装傻充愣并非长久之计,你当真不识得左右这两个小丫头?”

  我:“……”

  宁千重欣赏了一会儿我凝滞的神色,满意道:“宁某就不与你们啰嗦了,乖乖待在这儿,有人来救,你们自然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若是傍晚之前无人来此……”

  此人轻轻拨弄腕上银铃,再抬起眼来看人时,蕴上了一丝赤裸的轻蔑,嗓音却是带笑的。

  “……那便自生自灭罢。”

  云锦仪锦衣玉食长大,何时受过此等屈辱与威胁,骄纵的性子与怒意一同喷涌而出,冲着宁千重呸了一声。

  宁千重像是习以为常,单单瞥了她一眼,不打算多留一刻钟。

  眼见着他就要离开石窟,我福至心灵喊住了宁千重:“你是不是想要宝相经?”

第67章 团圆(五)

  99.

  宁千重单薄的背影一滞,我便知晓我赌对了。

  前往凌霄山庄那一年,三师兄同时在查藏书阁失窃一事。我曾多问了几句,当时三师兄轻轻吐出宝相经三字,我还傻不愣登地问了一句:“这听着像是少林寺的功法啊!”

  然剑宗上下事务从不归我管,此事也仅仅止步于此,我再不多问,不想今日竟用三个字唬住了宁千重。

  他眯起眼,果真起了兴趣,将我单独揪了出去。

  外头依旧昏暗,我小心翼翼打量着周遭环境,一时不知他这据点究竟是何处,大抵是在甚么荒郊野岭,不然也不会如此破败,满是石壁。

  宁千重若是发问,我必是一问三不知,到时早晚得露馅,于是我先发制人:“你先告诉我,你与许穆是如何闹崩的,我再将宝相经的去向告知于你。”

  “常小郎君,”宁千重侧目,冲着我笑了笑,近到眼尾的细小褶皱都清晰可辨,“你是在与我谈条件?”

  我沉下心来:“你很想要,不是吗?”

  与谢陵一块儿待久了,我也是懂得如何戳人心窝子的。宁千重脚步一顿,最终仍是开口道:“姓许的一拖再拖,又让那林青与我继续周旋,我是见惯了他这种满口谎话的世家子弟,如若不下一剂狠药,他真当我宁千重是被他拿捏的不成。”

  江渊并未看错,昨夜明月楼中第四人确凿是林青。

  ——只是,许穆不曾跟随剑宗一行人一同进京,宁千重此番施计是为何?

  还是说,其实许穆掩人耳目,如今亦在这京城之中。

  宁千重可不管我心中如何思量,又道:“你当真愿意舍下自家的心法?”

  这不是我舍不舍的问题。

  是我根本不知道宝相经在哪儿的问题。

  他心中似是比旁人多长了几个孔窍,眨眼的功夫便读出我面上转瞬即逝的茫然,冷笑一声,揪起我的衣襟:“还是说,常小郎君压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用三个字就妄想来哄骗我?”

  这人手劲不似长相般妖艳娇柔,我险些站不住脚,喉中气息因挤压而抽空。

  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心说这回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宁千重重重将我往地上一掼,我想他应该是算好了力气的,没打算立刻将我弄死,只可惜眼拙,没瞧见我身后的一块巨石。

  我一脑袋撞上了巨石的凸起。

  100.

  睁着眼睛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我以为我死了。

  地府一丁点儿也不黑,亮亮堂堂,只是空无一物。

  肉眼可见之处皆是空茫,我索性闭上了眼,静静等待鬼差的到来。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我可没打算死啊!

  爹娘在翠逢山等我,若是得了我在京城不知所踪的消息,阿娘那样的性子如何能撑得下去。

  三师兄最爱揽责,定会认为是他没看好我,自此深陷愧疚。

  江大哥的生辰礼搁在床板下压着,谢陵是晓得的,可他多半会不闻不问,使其尘封箱底,永不见天日。

  唉,我还欠他一个答复呢。

  怎么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

  我想幸好此刻无人同我说话,不然我铁定抑制不住心中那股子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内疚的情绪,哇地一声哭出来。

  脚步声将近,却只有一位鬼差,我仍旧紧紧闭着眼睛不愿睁开,直到一把熟悉的声音轻轻开口。

  “小雪,小雪。”

  我再不敢装聋作哑,瑟缩着手脚转过身,心道这鬼差还挺温柔的,连我娘现在都不怎么唤我小雪了。

  那是一张年轻而柔和的脸,约莫二十出头的年岁,风眼微挑,却丝毫不显凌厉。

  我却越看越觉熟悉,眼前人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人,只是那人永远停在了十四五岁的年纪,那人若是有幸能活到如今,大抵就是这般模样。

  他见我呆呆愣愣,弯唇笑了笑,柔软的手掌拂过我的发端,“小雪长这么大了,不记得我了吗?”

  原就湿润的眼眶顷刻模糊了,我如同幼时撒娇一般抱住他的腰,一时说不出完整语句,哽咽含糊地唤了他一声——

  师兄。

  认出他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晓,常雪初啊常雪初,这回你是千真万确丢了性命,不然也不会见到了逝世八载的乔师兄。

  乔师兄单名一个羽字,他去世那一年我还很小,后来才知他是因练功不当换来了早夭的结局。

  年月会模糊掉很多过往的痕迹,乔师兄在我心中留下的轮廓却是格外清晰,也许是那时三师兄不曾拜入翠逢山,而谢陵整日又只知与我斗气,待我温柔可亲的二师兄便是幼时常雪初心中最好的人。

  “不哭了,小雪,”乔师兄用手背替我擦去眼泪,“没事的,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

  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我抱着乔师兄嚎啕大哭,眼泪一股脑糊到他素白的衣衫上,他毫无怨言地拍着我的肩膀,叹了口气刚准备说话,一道恶狠狠的声音忽地灌入我双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