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爹 第29章

作者:李狗血 标签: 古代架空

  “快抓住这魔教余孽,别再让他跑了!”

  伴随周围涌上的弟子以及喊声,厉执尽管不敢相信,却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正是三途四鬼之一。

  不是老大沈悍,而是老幺——靳离。

  因为年纪只比厉执大不了几岁,他在教内都不客气地叫他名字的谐音,小锦鲤。

  与靳离对视间,厉执又心下发紧地盯着他脸上不知为何多出来那一道与沈悍相似的长疤,突然明白过来,众人将他误认作沈悍的原因。

  所以说,原来那杀了数名神酒与金楼弟子并留下木人的凶手……是靳离?

  眼见一拥而上的众人,厉执从诧异中回过神,脸色一变,便忍不住要上前阻拦,却只觉腰际忽紧,下一刻熟悉的气息紧靠在他身后,强行将他钳住。

  “多谢道长出手,算这魔教余孽倒霉,竟妄想挟持道长。”而不出片刻功夫,靳离已被制服,有金楼弟子上前拱手道谢。

  “……”

  厉执并未开口,眼见他们押着靳离,靳离回头仍眉头紧皱地看他,与他渐行渐远。

  这时哑穴终于被解,手脚也能动作,厉执挣脱司劫的钳制,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司劫,在此一遭之前想好的满腹话语,却是突然说不出口了。

  59.说谎

  随着周围弟子悉数散去,司劫对上厉执微微泛红的视线。

  “他不是沈悍。”只见厉执讷讷道。

  “……”

  司劫面色不带丝毫惊讶,厉执愣了愣,忍不住问:“你知道?”

  关于九极教四位护法的样貌相传甚多,却鲜少有人真正见过,司劫是从何得知?

  司劫没有回答厉执的疑问,只沉声道:“你暂且不可妄动。”

  “司掌门,”然而看了司劫片晌,厉执忽地话锋一转,“听说除魔大会推迟到了明日,我身上的枯花也已解,就先告辞,回去客栈了。”

  他不愿与他就靳离一事做任何谈论,并非是责怪司劫方才阻拦他,而是他心里清楚,从司劫的立场来说,倘若靳离真的是杀了那些正道弟子的罪魁祸首,司劫断然没有任何理由放了他。

  可是,如果对方是靳离,厉执却再做不到袖手旁观。即便这是那躲在暗处之人引他入局的圈套,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跳进来,且这回,他实在没有道理逼迫司劫与他站在一起。

  “……”

  结果他与司劫说完这一番话,十分意外的,司劫一直看着他,再不言语。

  仿佛被看穿心思般有些抬不起头,厉执又忽地想到也许是先前的事司劫还未消气,低垂的眼眸微闪,他轻轻揪住司劫袖袍一角,语气硬邦邦,却明显带了几分示好:“我刚刚还听说,你毁了夕照台……”

  “你……其实不用那般在意,都说祸害遗千年,我一个魔头,哪那么容易会死。”

  “反而你堂堂一个掌门,也太浪费了,这得赔上多少银两?”他说不出原本打算坦白的话,只好以玩笑缓和气氛,意图打破这有些拧巴又叫他心底莫名发慌的僵持局面,“不过,你发威的模样,想必还是好看的……”

  “……”

  而司劫依旧面若冰霜,并不接他的下文,异常深邃的眸底似乎在等待什么。

  直到厉执尴尬地冲司劫干笑两声,松开手,挠挠下巴:“那我这便先走一步——”

  “事到如今,你若仍觉得一切与我无关,便罢了。”谁知他才转身,听到身后传来这低沉的一句。

  罢了?

  不知为何心上一紧,厉执猛地回头:“啥……啥意思?”

  司劫嘴角紧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沉盯了他半晌,向来遇事笃定的深眸竟第一次透出少许的疲倦:“你从未将我的话听进半分,自是不懂我是何意。”

  “我哪里不听你……”

  “我并非神明,可以时刻算出你是否陷入险境。你若继续事事与我划清界限,任意妄为,终有一日,我难以及时赶到。届时你能够毫无留恋的抛下所有人赴死,是么?”

  厉执闻言眉头紧锁,他隐约明白司劫这番话里应仍带着对他险些丢了性命的不满,司劫无疑是在关心他,这也是他最初想与他说清心意的契机。可惜,眼下他的心境变了,这些话听起来,也变了味道。

  “任意妄为?”厉执冷笑一声,“原来在司掌门眼里,我这般叫人不耐烦。”

  “现今便不如把话说清楚,我这些时日得你相救,的确大恩难报,但也绝对没有赖上你的意思,你放心,日后是生是死,都不再劳司掌门大驾。”

  厉执一口气说完,眼看司劫神色彻底变得寒冷,心中微有后悔,但他虽然也承认自己当时的做法有所不妥,可他终究是出于一片真心,却成了司劫口中的任意妄为,他着实难以忍受。

  “再说我身上的枯花已解,接下来即便没有你的庇护,也不一定就活不成,你未免把我想得过于废物。”

  “我就先将你的恩德一一记住,算我欠你的,你想要怎么还,尽管提出来,我保证倾尽全力,至于说教……就免了吧。”

  “……”听完厉执又补充的几句,司劫眼底已然冰天雪地,“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是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还是说出了真心话?”

  “……有区别吗?”

  “有。”

  厉执想了想,嘴硬道:“既为出气,也是真心话。”

  “……”司劫沉默片晌,看得厉执一阵心虚,终是低沉开口,“我最后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

  “你问。”

  “迄今为止,你哪怕有一瞬间,曾想过要与我……此生同行?”

  “自然不可能,”厉执紧盯司劫瞬时被阴影笼罩的面容,哂笑一下,“司掌门别再说这个了,我和你,怎么会是一路人——”

  这回却不待厉执说完,眼前只剩骤起的云袍拂过他冰冷的唇角,怔然间,看到司劫已是远去。

  厉执低头,看了看自己下意识向前却又止住的脚尖,忽然觉得,厉白儿说的没错,情爱果真不那么简单,竟可以将前一刻的满心欢喜,眨眼间化作茫然失措的苦涩,更让他变得不像他,说尽屁话,心里最重要的,却不敢直说。

  于是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厉执强按下心间愈加强烈的撕扯和悔意,也转身离开。

  他努力转移注意,心想他首先需做的,必定是找到靳离问清楚来龙去脉,还要问一问那对假冒李二柱亲戚的男女,他们之间或许存在某种关键的联系。只是眼下天色并未完全暗下,金楼人来人往,他行动不便,只得如他先前所说,暂且回到客栈。

  而他心事惶惶,没注意到,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已与他相距甚远的司劫倏然顿住,站在溯光阁的高台之上,回头遥望,将他与众派格格不入的孤独背影尽收眼底。

  冷风簇簇,踏着被残阳染红的玉石长阶,厉执一步步向下,竟比来时的上坡步伐沉重许多,更没了丝毫赞叹的心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老实交待,我可要不客气了!”

  眼看便要到达最底层之时,厉执忽地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凶厉的吼声。

  “别跟他废话了,我看就是个小叫花子,赶紧扔一边去!”

  “我找我爹……”

  “说了我们这没有姓厉的,更不得再污蔑司掌门!”

  “嘿?叫你不许硬闯听见没有?再闹真的要揍你了!”

  “我没有撒谎,我爹真的在你们金楼……”

  “……”厉执脸上只一闪而过的愕然,不等细想,身子已飞快冲了下去。

  “厉狗蛋!”

  不客气地接连两掌将拦路的两名金楼弟子打晕,厉执不可置信瞪着眼前浑身狼狈不堪的臭小子,一看他便不知摔了多少次才跑来这里,衣袖和裤腿全是尘土。

  “出什么事了?”厉执皱眉问着,迅速卷起他手脚上的衣物,担心还有其他伤口。

  “是晏叔叔……”

  60.报复

  厉狗蛋身上除了磕碰的淤青,果真还有多处血痕,明显伤得不轻,他一路踉跄找来金楼,憋着一口气又与那两名弟子纠缠许久,这会儿终于见到厉执,与他才说了几句,便再也没了力气。

  厉执紧紧抱着厉狗蛋昏迷中仍因紧张而不受控制颤抖的手脚,不敢耽搁地朝客栈方向飞奔,脑中浑浊,实在想不出晏琇会遇到什么麻烦。

  好在他如今内力得以恢复,风驰电掣间,不出片刻功夫,已能远远看见客栈上方飞扬的旌旗,再往前,则发现门口聚集了一群人,正各个伸长脖子朝里头指指点点。

  心底涌上丝丝凉意,厉执顾不得遮掩,踏着风径直而入客栈大堂,顺着人群仰看的方向望去,一眼望见二楼正对大门的看台上烛火通明,此时应准备表演的伶人悉数躲至一旁,取而代之的,是被高高悬吊在上面的晏琇。

  “他娘的!冒充老子混进山寨,毁了老大的阎罗厅,让几个当家死的连块全乎肉都不剩,今儿我就拿尉迟慎这小姘头开刀,看从今往后谁再敢打鬼头寨的主意!”

  熟悉的粗犷声音自上而下,厉执恍然明白过来,竟是那先前从山洞逃脱的山匪!

  他逃脱后果真回了山寨,必定遭到阎老大发问责,跑来将功赎罪了。

  只见膀大腰圆的结实身影如一座小山杵在二楼栏杆前,没了鬼脸面具的遮挡凶相毕露,想来他为报复已不顾一切,更不在意这般兴师动众会否引来官兵。

  “再有半刻,尉迟狗贼还不出现,老子就一刀一刀给他的肉割下来!”

  他恶狠狠说着,却显然在此之前已经将行动不便的晏琇一番折腾,此刻的晏琇满身血污,低垂的面容神情恍惚,若不是他眉梢滚落的血珠流过紧抿的下巴,嘴角微动,厉执甚至看不出他是否还有呼吸。

  怒火早已自眸底狂卷着蔓延,厉执眼见楼上只有那天乾一个人,他的地坤和小孩都不在这里,掌风暗涌,便打算先将束缚晏琇的绳索斩断。

  结果正欲出手,厉执神色一动,又忽地注意到,紧缚晏琇双臂的绳索另一端,竟是连接三楼栏杆外吊着的一道不住发抖的身影,他险些没有看见,是李二柱。

  李二柱抖如筛糠的身体卡在三楼栏杆外头,有栏杆阻挡才与晏琇堪堪保持平衡,但若将二人之间的绳索断掉,没了牵制,他势必要从三楼摔下,到时厉执根本没有办法同时救出二人。

  原本蓄势待发的掌心紧紧握住,尤其厉执看着李二柱,脑中不由地又浮现靳离,他的爹娘若真的是被靳离所杀……

  “……”片晌之后,厉执双目通红,终究没有选择冒然出手。

  而是再次转向楼上那凶神恶煞的山匪,只待寻找其他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

  便在他稍微收敛满腔怒意的空档,周围一直低声议论的话语也终是钻入他的耳朵。

  “你确定……这是晏如星?”不远处一男子惊讶看着他身旁人问道。

  “千真万确,”对方手中执剑,明显同为江湖中人,眯眼打量着晏琇,“我当年见过他,他跟着他爹晏惊河替镇上捉过几个十分棘手的贼人。”

  “啧啧……”

  “不过他爹死了之后我只听说他投靠了金楼,想不到跟尉迟慎会是这种龌龊关系……”

  “哎,这山匪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就是,”又有其他人参与进来,“这晏如星好歹是个天乾,总不至于那般下作吧,能被金楼楼主认可,想来还是有一技之长。”

  “也对……”

  谁知这些人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议论的人多了,总有一些被那山匪听进了去。他布满血丝的骇人目光扫过众人,嗓门粗哑地笑了几声。

  “我他娘不管你们说的晏如星是个什么货色,但这狗东西跟尉迟狗贼的那档子事是真是假,睁大你们的狗眼仔细看看就知道!”

  说着,那山匪不等话落,猛地回手,竟是以手中一柄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长剑瞬时将晏琇腰间束带挑断,使他身前衣物大敞开来,露出大片赤裸的肌肤,上面除了新添的累累伤痕,无疑仍旧遍布着还未消退的青紫。

  “都看到了吧?就这副德行还敢跑来勾引我老大,骚*!”

  “……”

  整个大堂蓦地陷入一阵哑然,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晏琇身前,厉执脑中轰地一下,盯着晏琇竟然无动于衷的双眼,只觉血液凝固,摧心剖肝。

  “嗤,还真是有一技之长……”

  “算了算了,这种自甘堕落的人,不去同情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