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爹 第62章

作者:李狗血 标签: 古代架空

  “你记得?”厉执则咬牙切齿地重复着,震惊之下面容难以控制的狰狞,胸口急促起伏,仿佛七窍生烟的恶鬼,伴随突然暴发的一声怒吼,惊起大片栖息在山间的飞鸟,“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那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折辱他的!”

  顷刻间整条隘道落土飞岩,待晏琇再抬眸望去,只见尉迟慎早被气疯了的厉执一脚踹出几尺开外。

  “仗着脑袋不好使了还打算赖一辈子!那我今日成全你!这就送你去见阎王!”唾沫星子全溅出来,厉执气到双目通红,着实被尉迟慎那信誓旦旦的一番话给激怒,“让你他娘的再敢打他主意!”

  这一脚带着怒意,要比先前重得许多,几乎要了尉迟慎才捡回来的半条命,厉执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紧随而至,便又是接连几脚,直将尉迟慎踹得满口鲜血,拼命支撑着想要爬起来,却无能为力。

  “你怎么有脸!”而这回连腰间破烂的宿铁扇也被厉执抽了出来,劈头盖脸朝尉迟慎砸去,“还不快给我马上滚!”

  “哥!”

  却见飞至尉迟慎眼前的宿铁扇被惊险接住,晏琇回头挡在尉迟慎身前,迫使厉执正恶狠狠飞去的又一脚只得匆忙收回。

  奈何由于收得实在勉强,避无可避地栽了个跟头,哐当摔在晏琇眼底。

  晏琇便被夹在这一前一后两人中间,堪堪扶起厉执,面色复杂之际,只见厉执原本震怒的瞳孔蓦地缩紧,目光越过晏琇,再次死死盯向尉迟慎。

  是挣扎起身间,从他身上不慎掉落的一样东西。

  尽管沾着土屑和血污,仍可看得分明,为一枚雕有天墟莲纹道徽的玉扣。

  并非寻常的天墟弟子所能佩戴,厉执只在一人腰间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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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节快乐!

  123.活着

  自然是司劫。

  在兑水村那些日时,司劫曾被雨水淋透过,厉执没好气地扯他那繁复的云袍许久,却总是不得其法,后来经司劫提醒,才发现那连接腰带的玉扣背后其实设有小小的机关,需指尖轻捻,才可顺利脱下,他那时特意仔细端详,所以印象还算深刻。

  “这是谁给你的?”暂顾不得其他,厉执猛地将玉扣夺在掌心,望着尉迟慎迫切问道。

  “……”却因伤势过重,尉迟慎一时没有开口,只在皱眉起身时又呕出一口血来。

  显然也隐约猜到那物件所代表的意义,趁厉执还未再有动作,晏琇已转身扯住尉迟慎,迅速将他被卸了的手臂接回,又以内力助他受到重创的五脏六腑得以稍作缓解。

  没想到待尉迟慎终是从剧痛中抬头,目光森沉与厉执相对间,第一句话便是:“这东西看来很重要,我若告诉你,你就不再阻拦我与他在一起?”

  “你他娘的——”

  “快说!”晏琇急急拍了他一下,“别再胡言乱语。”

  “……”于是微微迟疑,尉迟慎这回转向晏琇,“好,你为妻,我听你的。”

  随即在厉执发作之前,简短回答:“捡的。”

  “捡的?”厉执劈出的一掌停在半路,不可置信又问,“什么时候?在哪里?”

  “在你们回来之前,”尉迟慎倒不再隐瞒,靠着晏琇一抬手,朝天墟群山的东北方向指去,“我方才走错路,看到那边有片林子。”

  “这东西就在入口,我见有些特别,便捡了。”

  “……”厉执闻言怔住。

  那是位于天墟宫后身的惓林。

  如此私人的物件,怎会被司劫随意掉落在此处?

  最关键的,假如尉迟慎所言不虚,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在浮门附近徘徊寻觅了大半年,而司劫却很有可能,一早便回了天墟?

  他果真……还活着?

  那厉狗蛋呢?

  可是也被他带回了这里?

  心底一潭死水仿佛被奔涌的潮汐刹那翻搅,厉执强行拎出险些被惊天巨浪淹没的理智,按捺着情绪又问:“你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的?”

  尉迟慎摇头:“没有。”

  “现在就带我过去。”

  再一刻也等不了地站起来,厉执催促着尉迟慎率先转身,朝他刚刚所指的方位眺望。

  “你果然放不下他们。”

  却迎面而来一声晦哑苍冷的叹息,厉执心下骤紧,愕然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僵硬停在原地。

  只见来人身着苍青黯袍,披了件极厚的大氅,霜白染鬓,虽然年近半百,且坐在木质的轮车由人推着,却毫无老态,五官深邃峻冷,依稀可看出年轻时的挺拔逸朗,眉眼与厉执倒是确有几分相似,但眸底早被无尽风雪所覆盖,目光森寒透骨。

  正是晏惊河。

  七年前厉白儿虽是在最后一刻心软,那番众目睽睽之下的激战却也要了他半条命去,修养恢复多年,如今仍只能像这般依靠轮车方得以行动。

  而刚刚厉执与尉迟慎对峙的情形俨然全部落入他的双眼。

  “……”

  厉执定定望着他,连同晏琇在内,在看到晏惊河的霎时间也不由自主地神情紧绷,映出本不该有的忌惮。

  “你早就知道……他们没有死?”

  眼见晏惊河投来的视线良久不带丝毫犹疑,厉执忽然心如擂鼓,却极力压抑着问道。

  晏惊河并未回答,只是听着厉执与他开口时疏离的语气,沉默过后,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笑。

  笑容分明无半分恶意,偏却让人汗毛耸立,像是高高在上的煞神对无知者的怜悯,让厉执在短暂的静默中,乍然如梦初醒。

  不对。

  不止如此。

  他竟忽略了,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他半年前初醒来时,晏惊河就在定仙山。

  那么厉狗蛋与司劫相继跳下怙恶江之时,晏惊河在哪里?

  这半年来他几乎不眠不休地彻夜搜寻,却未能在附近找到任何痕迹,连迟恪也“尸骨无存”一般。

  而司劫若是当真回了天墟,有何理由要制造失踪的假象?今日又怎么会这样巧合,他不知何时掉落的玉扣偏被失去记忆的尉迟慎捡到。

  “你……”仿若拥挤多时的内心豁然被撕扯出一道破洞,空隙不能抑制地越来越大,看着晏惊河此刻这意味深长的神态,厉执几乎已能断定,这玉扣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便只剩下了唯一的解释。

  思及此,竟是再也隐藏不住脸上的震惊与愤怒,厉执脱口吼道:“他们都在你的手上?”

  司劫那般跳下去,即便身手再强,也免不了会出现意外,若有人趁机偷袭,他不一定能敌过。

  “你任由我寻找这半年,却原来一早就把他们带回了这里!”

  还未能将这其中线索悉数联系起来的晏琇忽然听见厉执如此开口,惊愕不已地看向晏惊河。

  “你想看我对于寻找他们一事是否彻底死了心,所以在我回来时故意借这玉扣试探我的反应,是也不是——”

  而就在厉执咬牙继续质问间,却见晏惊河忽地摆手,制止他再说下去。

  “白儿将你教得倒是有些头脑,”提及厉白儿,晏惊河眼中似有一瞬的停顿,却很快隐去,紧接着道,“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什么?”

  便示意身后的人推动轮车向前,晏惊河与厉执靠近几分,声音诡异的温和,仿佛仍是当年心怀江湖的五派之首:“他们的确早就被我从宿莽谷底带了回来,这玉扣,也是我故意想要透露给你。”

  “但我的目的,非你所想的试探。”

  “我没必要试探你,”晏惊河说着又挑眉一笑,“我若单纯想等你死心,不会留他们性命到现在。”

  “……”厉执扯动嘴角,下意识想问什么,却没能问出口。

  虽然先前已经猜到,可当亲耳听见晏惊河承认下来,不管因何复杂的理由,最直击他心底的,竟只有喜悦。

  那是这半年来他已然快要遗忘的滋味。

  他的臭小子,果真还活着。

  竟是都活着。

  目不转睛地将厉执眼角刹那充斥的氤氲收入眸底,晏惊河面色平静地接着道:“而我既然打算将一切告知于你,定有我的用意。”

  “我且问你,事到如今,你是只关心厉云埃的死活,还是……”

  “嗤,”这次不待晏惊河说完,厉执立刻嗤笑道,“你眼下还问我这种问题,倒也可笑。”

  “我当然关心的是他们两个,”厉执目光坦诚却狠戾,“姓司的若活着,我还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话间,细微的碎裂声响传来,厉执掌心的玉扣竟已四分五裂。

  自是感受得到这股过于真切的彻骨怨恨,晏惊河看了厉执半晌,便终于开口:“那好。”

  “厉云埃……就当做你肯回来找我,你我父子终能相认,我作为父亲,给你的礼物。”

  “……”

  “当然,想要见到这礼物,我却另有一个条件。”迎着厉执骤然照来的惊讶视线,晏惊河话锋一转。

  “那五派之首,我花费半年也没能让他松口,不如你去想办法,替我问出……小洛河的修炼心法。”

  “他为得彼岸香欺骗你,你若真想报仇,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么——”

  “好。”

  晏惊河最后一句反问尚未落下,厉执已干脆答应。

  124.别怕

  一路看去,厉执才发现当年活下来的九极教弟子大概能有百十号人,悉数隐居在天墟北山腰本就人烟稀少的逐云村,平日同普通村民无异,甚至与下山途径的天墟弟子有些交情,对于江湖之事了如指掌,仿佛深入敌人腹地的一条毒蛇,蛰伏多年,只为等待给予致命一击。

  “小教主!”

  “小教主终于回来了……”

  “小教主放心,我们定会誓死追随,杀尽五派,替前教主还有死去的教内同僚报仇雪恨!”

  “……”

  随着厉执的身份在村中传开,许多得知消息的村民也特意赶来,确实大多数面孔并不陌生,恍惚间好似又让厉执回到了自幼熟稔的九极教。

  只不过耳边不时灌入的声音糅杂着被累累血债磨砺的沧桑,他越走越看得僵硬,心知注定所有人都不可能回去。

  而更叫厉执出乎意料的,带他见司劫的人,是靳离。

  金楼重逢时,虽然也多年不见,但到底亲切,更是一举一动可牵制厉执心绪的故人,眼下分别不过半年,二人一前一后,互不多言的模样却好像谁也不认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