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娶了阴鸷王爷后 第70章

作者:西流 标签: 古代架空

  “是。”

  过了两三日,京城之中,正午闹市,有一伙二十来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敲锣打鼓,举着状纸,一边哭诉一边往皇城的方向走。有百姓听闻,这竟是从千里之外的湖州进京告御状的百姓。告的是本地知府与原籍湖州、现如今的京官沈月勾结,侵占百姓耕田有百倾之多,湖州百姓无田可种,无粮可吃,路边白骨累累。

  一行人边走边哭边骂,眼看着到了皇城跟下百来步,被守门的北衙禁军带人拦下。北衙禁军呵斥众人不知规矩,聚众闹事,只怕是要小命难保。却见人群之中一个老人站了出来,一身瘦骨,抖着嘴唇道:“官爷,俺们既来告御状,还会怕死吗?小老儿不怕死,只希望能用一条命换来圣人面见,惩治贪官,让我家中孙儿能有米粮果腹啊。”

  话音刚落,自个儿往北衙禁军那刀口上一撞,当场死了,血喷了北衙禁军一脸。

  围观百姓不敢过来,只是远远看着,模模糊糊见了,便嚷北衙禁军杀人了。这闹出了人命,首领让众人收了刀,刚要劝这群湖州灾民先回去,徐徐图之,却听到有一个男人站了出来,叫道:“草民也不叫大人们为难,不会狗胆包天,冲入皇城。今日我等来,只是请圣人听听草民之苦啊!”

  说罢,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急跑几步,一头撞死在皇城墙根底下。

  这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便去了两条人命!

  北衙禁军一时也被镇住了。

  那余下之人,口中叫着“请圣人听听草民苦楚”,一边都要往那城墙上撞,吓得北衙禁军连忙抱腰拉手,却仍是没拦住,一时间又是五六个人躺地上了,血渐城墙。

  北衙禁军首领都觉得腿都有些软,这事儿,闹大了。他清清嗓子,先劝众人都冷静,他赶紧擦着汗就去回报上官。青天白日让百姓撞死在宫墙下,实在是不吉利,这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只怕今日当值的北衙禁军都免不了罪责,可若是不报……那几个灾民倒是好处置,先把人哄走,弄到僻静处一刀全了结了,可远处的百姓少说也有五六百,不到一个时辰,只怕全京城都要知道了。到了明日,必然有大人要上奏,还是瞒不过去。

  两人商量半天,最后一咬牙,还是一层层报进了内殿。

  几千双眼睛盯着,皇上也不能把事情按下。

  谵台子明的事情这才过去多久?

  皇上想着,这才开年,怎么就不能过个太平日子呢?一边有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解除了太子的禁足,把此案交给了太子。

  接到旨意时,太子刚好落下最后一粒黑子,这道旨意没有任何的欣喜之色,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第65章

  湖州侵地案交给太子之后,很快便查的明白了。

  沈月原籍湖州,在京城虽只是言官,却颇得皇上信赖。他在京城还算是老实本分,但是在老家那便是了不得的身份。湖州知府是他拐了七八门的亲戚,两人一起,或是低价强买,或是劣田强换好田,把农民手中的地都归拢到自己名下。那百姓若是还想要有嚼头,还得反过来去跟他们租地中,租金交一部分,每年的税费交一部分,再去掉种地的人力本钱,一家三五口,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反倒要欠他们一笔钱。为了还债,少不得卖房以至于卖儿卖女。

  上行下效,那县令县丞、乡间财主,各个吃的都是肚皮溜圆。长此以往,湖州百姓都说早晚都得饿死,不如就此罢手,谁还肯卖力气去为他人做嫁衣裳?底下的百姓想要活命,有本事的,只能拖家带口,前往他地。没本事的,就干熬着等死罢了。不过三五年,湖州竟有大片田地荒芜。

  湖州本是鱼米之乡,国家粮库里三分之一的粮食都来自于此地,可是今年……

  现如今已是六月,麦子都要成熟,湖州本该是处处黄色,麦穗摇曳,可据去了湖州本地的官员回复,湖州农田黄色的不足十一,今年莫说是往国库粮仓送钱送粮,湖州本地百姓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此等行径,罪不容诛!

  沈月与湖州知府被下令斩立决,家产充公,所有干系人员一应被问罪。端王上奏提议将田地归还原来农户,查处的家产用来购买其它农作物紧急种下,再从外地调粮,帮湖州百姓度过今年难关,皇上准奏。

  此案本应该就此了结,谁知沈月临死前,竟又供出朝中四五个官员,自言自己这侵地之法,都是向他们学习而来,自己强占的那点地,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九牛一毛。这下如同滚雪球一般,案子越差越多,牵涉人员越来越多。

  起初一连抓了六个官员,其中四个多多少少都和皇帝纯臣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之前谵台子明的事情中,都招了皇帝的烦。端王留心太子行为,猜到他这是要有动作,便不再参与侵地案。

  此前会试的成绩有谵台大人选定,在他的葬礼之后,皇上又重新选人重新批改,现如今总算是定下来了。不过别的人都好说,唯有程诚的成绩……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策论,程诚的成绩都是第一流的,他本该是第一名。但是虽然查明他与谵台家确实没有关系,但那题写得那般,总是要避嫌。主考官便呈上御前,说是这回让程诚落榜罢了,他若是当真有才学,不如三年之后再来,皇上也怕再起风波,不顾端王反对,便答应了。端王力争,却也只留了个再议。

  端王回来约了程诚见面,按照现在的情况,就算是参加殿试,皇上也不可能点程诚做状元,端王最多为他争取个中间的成绩,实在是委屈了。以程诚的才学,本该有三元及第的成绩。

  程诚听了,只是稍有遗憾,却并不愤恨,道:“殿下,学生十年寒窗,家乡父老都曾赠我米粮,勉励我求学,若说不想点状元,衣锦还乡,让他们心中高兴,那是假话。可总有比这虚名更要紧的事情等着学生去做,学生等不了三年了。”

  端王明白他所想,次日又去面见圣上,留下了程诚。最后择优选了三百贡生,程诚排名在二百一十二,连上殿面圣的机会都没有。学生考取贡生之后,便有任职官员的资格,端王安排了一下,让程诚回了他的老家清苑县担任了个七品县令。状元落在了徐然的头上,与端王教好,经他考察,品行学问皆佳的,也有六十之多。

  *

  城南十里亭,一壶清酒,一叠宣纸。

  何明德与池旭尧二人,还有许多与程诚交好的学生都来为他送行。天色尚早,一行人在这十里长亭说些送别之言,饮酒之间,写下诗歌赠送。

  池旭尧与程诚单独坐在人群之外,小声说着什么。

  池旭尧指指那群学生,叮嘱程诚道:“你行事跟他们比起来成熟许多,但有时仍然避免不了书生意气。官场水深,你必须保重你自己,过两年我仍旧是要你回京城做事的。”

  “学生受教。”

  叮嘱的话都说了,端王笑了笑,“现如今也是程大人了,可不能自称学生了。”

  程诚这才露出几分腼腆来,试了几次,才改了口,“下官受教。”

  今日之后,便是告别寒窗十年,终于要踏入浑水之中。从此无论是天高海阔,还是污水漫脚,都是新的未来了。

  “辰时了,早些走吧。”何明德打断了两人。

  端王拍拍程诚的肩膀。

  那群学生看他们谈完了话,都围过来,依依不舍说着最后的告别。程诚一一谢了,对着人群之后,靠在柱子上臭着一张脸的徐然,笑了一笑。

  “徐兄,我要走了。”

  徐然撇撇嘴,“又没拦你。”

  徐然被点了状元郎之后,家里人那是鞭炮锣鼓赏钱准备了一院子,只有徐然差点吐血。他素来骄傲,倘若技不如人,他也为他朋友高兴,偏偏朋友倒了霉,这好似捡漏一半,状元郎落在了他的头上,于他而言,奇耻大辱啊。

  程诚见徐然别扭,主动走过去,道:“徐兄,世间一切偶然皆是命数,走哪条路各有千秋,我坦然受之。”

  他语气坦然,竟果真是一点怨恨之色都没有。

  徐然看他一点难过的神情都没有,这才好了些。他折了亭旁柳枝,往程诚怀里一塞,嘟囔道:“回乡之后,多多努力,早日做出政绩回京城。”

  程诚把那支柳拿在手中,翻身上马,与众人告辞,就此远去。

  余下众人也三三两两,各自散开赴约去了。

  何明德与池旭尧也准备回城,忽然听到一个兴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人!大人等等我!”

  何明德听着这声儿有些熟悉,回头一瞧,可不是熟悉?身后骑马而来的,正是那日在桑家戏院门口闹事的少年。这一个月不见,当日那个瘦猴倒是精壮了些,穿了一身北衙禁军的官服,骑着马儿,颇为神气。

  少年还没到这二人面前,便翻身下马,先是客气而敷衍地对着端王行了个礼,然后便颇为亲近地对着何明德抱怨起来。

  “我本来早就该来拜会大人,多谢大人那日救我,可是爷爷怎么也不许我自己来,怕我莽撞冲撞了大人。呵,其实是怕人家看到我去侯府拜会,让别人看见,传出不好听的话,拉他下水。他也是瞎担心,我就不能趁着晚上上门拜会吗?不过我虽然不能上门,但是我自己也替侯爷准备了一份谢礼,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我送过去啊……”

  这刚见面就好一顿缺心眼的话语输出,听得何明德头都有些涨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何明德绝不相信这小话痨和当日那个义愤偏激的少年是一个人。

  何明德赶紧打断他,问道:“我听王爷说,你爷爷是宁公公是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少年颇为豪气地一挥手,道:“我叫二狗,宁二狗。”

  嗯?

  何明德和池旭尧皆是上下看着穿着官服的少年,似乎是在疑惑这么少年意气的,怎么有这么个名字?宁二狗看出他们的疑惑,笑嘻嘻地,“这是我爹取的名儿,他说贱名好养活,一辈子都能顺遂,这虽然没有什么平安、如意好听,但是爹娘的意思都一样,那我就不改了。”

  “说的好。”端王轻轻点头赞同。

  何明德又问:“那你如今这是在北衙禁军里?”

  “对,爷爷怕我在外面闯祸,花了好多钱才把我放进北衙禁军的候补中,我功夫虽然不如别人,但是混街头、打架,那些公子哥可不如我。所以我现在是正儿八经地北衙禁军了,今日出城有公干。”CH

  何明德:……

  池旭尧:……

  槽点好多啊。

  不过他们也知道,花点钱进北衙禁军候补算不得什么,这也不过是有个机会罢了,京中不少少年也会如此,希望以后能博一个出身,但是最后能真留下来的,可没有几个。

  何明德拍拍他肩膀,道:“今日你还有公干便罢了,后面闲了,随时来我府上。宁公公不许的话,你告诉我,我去和他理论。”

  宁二狗这少年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他也跟着拍拍何明德的肩膀,点头:“嗯,我有好酒,下次请侯爷喝。侯爷,那我先回去啦。”

  池旭尧看着宁二狗策马离开,变成小小一个影子,才问道:“宁公公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我知道,慢慢来嘛,我也不是要公公为我出生入死,只是想让公公替我讲一句话罢了,一句话还我救了他孙子的人情,公公应该觉得很值当。”

  他说的漫不经心,却又似乎对自己筹谋之事胜券在握。

  “再说了,”何明德放松了语气,带着几分兴致,“现在看来这孩子还真挺有意思,与他结交也不错。”

  ……

  嗯?

  何明德没等到回复,转头一看,就见池旭尧一脸严肃,看不出来情绪,好半天才用一种奇奇怪怪的语气道:“挺有意思啊?”

  何明德没反应过来:“确实还行?”

  端王没回他,径直往前走了。

  何明德颇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他刚才是不是听到端王哼了一声?

  这句话哪里让他不高兴了?

  何明德一抬眼,就发现端王已经走远了,赶紧去追,想着得抓紧弄清楚,不能让人不开心呀。殊不知走在前面的端王一张脸已经发红,心中全是尴尬。

  那日之后,绿浮夫子倾囊相授,比如要如孔雀开屏一般,多多展示自己;要温柔小意,又要骄纵蛮横;要端庄宽和,又要拈酸吃醋……听得端王满脸疑惑,若不是他知道绿浮稳重,简直要怀疑绿浮是在刁难自己。

  总之带着对夫子的期望,端王爷在生活之中见缝插针,积极应用,但是机会少不说,用了几次也很生硬。

  说温柔小意,那日何明德回府,他主动替何明德宽衣,吓得何明德抓着他问了一刻钟他今日受了什么刺激。这个话题结束了,他又给何明德奉茶,头一次做这种事情的他,把心神不宁的何明德舌头上烫了好大一个泡。

  然后端王还是选择自己熟悉的温柔模式,去父皇面前撒娇胡闹,要了父皇私库的钥匙,抢了许多书画古籍、文玩摆件塞满了辉光的书房。至于塞得太多,以至于辉光打不开门,这种小意外不值一提。

  再说蛮横他是颇有心得,可是这骄纵又要如何?再说了,他现在一看到辉光,就没有了脾气,总想着表现得好一些,那是既不能蛮,也不能横。

  总之就是越战越败,越败越战。

  至于那拈酸吃醋,更是没有的事儿。有时候池旭尧觉得,辉光简直就是柳下惠,男色不碰,女色不近,出门在外,从不单独与适龄之人相处。

  到了今日,端王听到何明德评价宁二狗那句话,再看看宁二狗容貌也不错,灵机一动,这不就是机会吗?

  端王走在前面,脑子里疯狂地琢磨着。

  方才那句话,应该很酸了吧?

  辉光察觉到了吗?

  哎呀,走慢点,否则辉光追不上来了。

  好尴尬,辉光会不会觉得我喜怒无常?

  唉,都说是窈窕淑女,君子难逑,岂不知辉光要难求一百倍。若是我也能划划船,唱唱歌,逆流而上就能追到心上人,我才不会嚷嚷呢。

  唉,辉光他,追上来没有啊?

第6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