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椟还珠 第8章

作者:涉雪穿林 标签: 古代架空

太后立刻就反应过来,厉声道:“胡言乱语,哀家可从没给过你什么信物!”

“大理寺怎么办的事,可在堂下?出来回话!”

郑思官居四品,还上不了朝,只能叫太监去他府上提人。

他的顶头上司原先是茂广林的人,但一个新朝旧臣,已然被文沉架空,在梁长宁回京之前随便找了个由头杀了。

郑思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地打听情况,太监一句话都不说,沉着脸把人带到殿上,郑思颤颤巍巍地跪下了。

太后首先发难:“大理寺少卿一个四品的官,怎么调得动北镇抚司的人?”

郑思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事扯上了兵权,没闹出来也就算了,一旦对簿公堂,他谁也不敢攀诬,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事出从权……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严瑞微微一笑,上前两步问道:“丞相大人和北镇抚司可没半点关系,怎么,文丞的手伸得这么长,连御林军都是丞相的囊中之物了?”

文沉脸色阴冷,张口否认:“太后皇上明鉴,此事与臣毫无关系!”

严瑞哦了一声,略显失望:“臣还以为文丞党羽密布,拉帮结派,权倾朝野了呢。”

他这话说出来,连梁长风的眉头都跳了跳,更遑论是郑思。

郑思心知若是牵扯到文沉,自己就算今天能活着回去,他后头的一家老小也活不下去。

他只得连声喊冤,不住磕头:“调兵之事全是臣一人的主意!只是借了从前太后赏赐给丞相大人的玉环才得以周全!臣也只是着急……大理寺押着周小将军,外头的流言蜚语不好听啊!此事要想早日解决,少不得要用些强硬手段的!”

推来推去,还是推到了周锐身上。

但此刻周锐被御林军和锦衣卫押在府里,连朝也不给上了,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又当了回挡箭牌。

底下立着的梁长宁看得有趣,心说穷酸秀才吵架倒也挺有趣的。就是不知道家里那个柔柔弱弱的小细作吵起架来是什么样子。

他想着想着觉得好笑,又摇了摇头——算了,现在这幅牙尖嘴利、阴阳怪气的样子都还吃不消呢。

他伸手摩挲了两下扳指,低低笑起来。

第9章 过雁

朝堂响起窃窃私语,梁长风半晌开口道:“这么说来,是周将军让你调的兵?那朕就只好再宣周将军来问了。”

周锐被封在府里,再去提人一来一回起码要一个半时辰,而从早朝拖到现在,时辰已经快逼近正午了。

梁长宁咳了一声,说:“审周将军自然是要事,但也不必急于一时,依臣看,不如先把郑思押回大理寺,明日再连着周将军一同堂前对峙。”

梁长风饿得肚子咕咕叫,不耐烦地抠龙椅扶手。他脸上的烦躁摆得分明,文沉也看得清楚。

新帝虽说只是枚棋子,但也绝不是个分量轻的棋子。

太后即便是身居高位垂帘听政,她又还有多少年可活?拉拢太后是权宜之计,笼络皇帝才是正途。

更何况朝堂局面难以掌握,若是周锐勾着郑思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东西出来,那可就是板上钉钉不能改的口供。

无诏调兵一事,文官或许觉得可大可小,但老一辈的武将必然会往大了闹,再加上长宁王在一旁虎视眈眈,谁知道中途会出什么岔子!

不如就此搁置,反正下了朝堂,郑思是死是活都是他说了算。

文沉咳了一声:“长宁王说得有道理,依老臣看,不如将郑思暂且扣押,明日再审。”

梁长风立刻颔首,急不可耐地下朝去了。

朝臣散开,各自从宫门离开了,严瑞跟在梁长宁身后慢悠悠地走,开口打趣:“下官觉着王爷今日,颇为清闲。”

梁长宁挥退身后跟随的内侍,不置可否:“严大人字字珠玑,哪里还用得着本王张口?”

“王爷对下官挺放心啊。”严瑞坐进轿子里,掀开帘子露出半张脸,说:“王爷信任至此,下官甚是感动,不过王爷也不怕信错了人,日后下官倒戈相向吗?”

梁长宁笑了笑:“老师的学生,本王怎能信不过?”

严瑞摇摇头:“老师的学生可不止下官一个,王爷还是擦亮眼睛的好。”

“这倒是。”梁长宁翻身上马,忽然问::“老师日前跟我提起个门生,说是文沉家里出的,你可有见过?”

严瑞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摇头道:“老师桃李满天下,姓文的没有,赵钱孙李倒是一大堆。怎么,王爷想父债子偿,捉文沉的儿子回去泄泄愤?”

梁长宁说:“泄愤不至于,不过府上缺个幕僚,随口一问罢了。”

严瑞想了片刻,说:“文沉不过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那女儿嫁了你当长宁王妃,王爷自己的小舅子,不去问王妃娘娘,还要来问我?”

梁长宁嗤笑一声,微微摇头。

严瑞说:“丞相府左右不过那几个小辈,都是出于陈氏,陈氏是个手段高的深院妇人,文沉几房小妾愣是一个种都没留……王爷要是实在想知道,何必从丞相府入手呢?直接守着老师不就得了?”

梁长宁懒得理他,翻身上马一扯缰绳,转身走了。

闵疏倚在软塌上,手指搁在碗边,任由药凉下去。中药越冷越苦,梁长宁把严瑞的折子扔给他,对丫鬟不悦道:“药都凉了,给他换一碗温的来。”

闵疏偏不如他意,他当着梁长宁的面把冷凉了的药一口喝完,苦得皱起眉头。

他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奏疏,又听完了整个经过,开门见山道:“王爷想要郑思死,还是想要他活?”

梁长宁一个一个地尝丫鬟端上来的果脯,他正吃到梅子,被酸得打了个哆嗦:“他的死活可跟我无关,由着大理寺去守着……酸死了,这梅子以后别端上来了!”

闵疏叹口气,把自己的茶递给他,梁长宁接过来就一饮而尽,清苦冲淡了嘴里的酸味。

“王爷不掺和一脚,从中谋点利?”闵疏弯起嘴角看他,明显不信:“大雁远在天边,王爷都想射下来吃肉。何况如今大雁从眼前过,要是不拔两根毛,王爷心里不会舒服吧?”

梁长宁喜欢他这个笑,勾人得很,“哪儿还用得着我掺和……太后想要郑思活着,活着才能给文沉扣帽子。可偏偏文沉想要郑思死,死人的嘴才让人放心。狗咬狗一嘴毛,他郑思是死是活都有人愁,这不挺好?”

“郑思算什么。”闵疏看完了折子,大概也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他微微侧开身,让丫鬟收走了空碗,“区区蝇头小利,不足王爷挂齿,倒是他腾出来的大理寺寺卿这个位置,有兵有权有油水,尚可一争。”

梁长宁掀起眼帘看他一眼,毫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他这几日也发现了,闵疏这个人,不喜欢迎着人流走,反而是事情边边角角的那些小东西,更能吸引他。

如今太后和文沉都把眼珠子放在郑思身上,今日之事下了朝堂,不知各党各派后头得有多少幕僚费劲心思揣度圣心。

闵疏不把主意打到大理寺头上才有鬼了。

梁长宁虽然不完全信任闵疏,但做事也不瞒他,“不急,这风口浪尖上,大理寺卿指不定还要换几轮呢。我就这么点棋子,总不能都叫别人吞了吧?”

闵疏的心不在他这里,但闵疏信守承诺,也绝不会背后捅梁长宁刀子。

“把你推上去,怎么样?”梁长宁像是在同他开玩笑:“正三品的官儿,早朝能站最后边儿,大臣在前头上奏,你就在后头听个乐呵。”

闵疏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心里还是不免一惊,“王爷折煞我了……”

“过来,”梁长宁对他伸手:“天天喝苦药,脸瓜子都黄了一圈。”

闵疏握紧了奏疏,一动不动地看着梁长宁。

梁长宁似笑非笑,手还伸在他面前,他笑意不达眼底,料定了闵疏不敢不听话。

闵疏暗自咬唇,片刻后还是掀开毯子,把白皙的双脚踩在地毯上,缓慢地踱了过去,静静地站到了梁长宁面前。

外头的一排丫鬟站在帘子后面,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

但闵疏还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被听到。

“你怕什么。”梁长宁笑起来,仍没有收回手,仿佛在等着什么。

闵疏的胸脯微微起伏,还是轻轻地抬起手,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梁长宁合拢手掌,把他僵硬冰凉手指捏紧,用力一扯就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搁在大腿上坐着:“下次不许喝凉药,听明白了?”

他的手握住闵疏的腰,那是一个不容拒绝的强硬姿势,“本王不喜欢苦味……会坏了兴致。”

闵疏有些难堪地动了动,随即就被他更用力地按进了怀里:“别乱动……新进贡的梅子太酸,但这个果子本王吃着还不错,张嘴。”

闵疏被迫张开嘴,任由梁长宁两指捏着果脯送进他嘴里。

“嘴巴张点大,不许咬我。”梁长宁语气温软,手指撬开闵疏整齐的牙齿,捏着果脯和温软的舌头,如同在缸里逗弄一尾漂亮的红鱼。

闵疏长大了嘴巴,喉结滚动,发出吞咽唾液的声音。

“你若是真想争大理寺的位置,就该讨好讨好本王,本王一开心,什么枕头风听不进去?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暗中安个自己的人上去也不是不行。”

梁长宁继续悠悠道:“我早说过,跟着本王,不算是委屈了你,你说是也不是?”

闵疏扬起头,他呼吸急促,一双眼睛却冷静得很。他喉结微微一动,发出吞咽唾液时的咕咚声。

梁长宁抽出手指,把指缝里的湿液在闵疏的衣摆上擦干净,然后俯身贴在闵疏耳边含笑道:“本王留着你的命将你好生养着,而你当我的人……也算钱货两迄嘛,”

他牙齿叼起软肉厮磨,低声说:“这才叫买卖。”

闵疏喘息了一声,把嘴里软烂的果脯连着硬核一起吞下去,冷着脸微微颤抖着说:“……是,王爷教训得对,闵疏记住了。”

他这样子,像是个装得温柔娇软的蛇蝎美人,百般算计,直到得偿所愿之后,终于露出一点蓬勃野心的锋利样子——明明不服输、不甘心,却偏要假意温顺,装得跟小白兔一样。

殊不知猎人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只等着拉死封锁陷阱的绳结。

冰冷的吻堵住了闵疏所有的话,梁长宁握着他的腰,手从衣襟伸进去。

他像是在把玩一个脆弱又漂亮的白瓷,但这样的白瓷在他这里并不值钱,所以他动作粗暴,并不珍惜。

闵疏微微挣扎起来,无意识地扭着腰想要躲开疼痛,可这无异于是蜉蝣撼树,轻而易举就被梁长宁镇压了。

“乖一点,闵疏。”梁长宁松开手,轻轻地往下摩挲,似威胁或者抚慰,“这么不喜欢本王……那就记得下次不要光脚,免得招我。”

闵疏在战栗中反口讽刺道:“贼惦记肉,还怪到肉头上来了?”

“原来在闵大人心里,本王是贼啊,”梁长宁笑起来,颇有些不讲道理,“那我就如了你的意,今日当个采花贼。”

闵疏这些日子早就逐渐习惯他了,他这人一向想得很开,反正已经被梁长宁瓮中捉鳖,被狗咬一口是很痛,但既然咬一口和咬十口都是一样的痛,他还清高什么呢?

更何况他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早晚还回去!

“去……去里面。”闵疏被他的咬住了唇角,说话都不利索。

梁长宁笑着捏住他的下巴,不容置喙道:“就在这里。”

闵疏的脸色慢慢变了,他脸色发白,颤抖着垂下眼帘与他对视,冰冷的手指抓住梁长宁的手臂,用力到指尖失色。

他的语气带着湿意,小声求饶:“……王爷,我……”

“再磨蹭,我就叫她们把帘子撩起来。”梁长宁拍拍他的脸,手指搁在他细腻光滑的脚背上,“可别让本王等得没耐心,要是到时候弄伤了你,又要怪到我头上来。”

闵疏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才抬起手,缓慢地抽出了自己的腰间松松垮垮地带子。

“很听话,”梁长宁笑起来柔声道:“咱们可要小声一点……还是说,你更想被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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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阳光明媚,服侍的丫鬟静立在门外,再后头是十来个传膳的小厮,他们端着中午膳房送来的菜,在门口已经候了一个半时辰。

菜已经冷了,不得不用小炉子热着。炭火偶尔噼啪炸一下,他们隔得远,并不担心惊扰到里头的王爷。

但门口丫鬟就没这么轻松了,她们不敢抬头,不敢发出声音,一动不动地站了这么久,已经摇摇欲坠,快要坚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