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149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荀靖之说:“我累了,见了曹大人,就不再见外客了。”

  曹霸叫住门人,问他说:“是谁、是谁?不知道我老曹在郡王府上作客呢嘛。偏偏我来了,他也来。我恰好要走,我和你去看看是谁,谁作弄我呢。郡王不见他,我带他去我家喝酒。”

  门人说:“客人自称是从北扬州来的。”

  北扬州来的……?荀靖之起身说:“我送曹大人出去。”

  荀靖之和曹霸一起走到了大门外,抬头往前看去,有一个人在门外站着,不是第五岐。本来也不会是五岐兄吧,荀靖之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但他的确感到了些微失望。

  门外那人见荀靖之出来了,捧起两个不小的匣子,连忙叫道:“郡王!您可算见我啦。我是宛春侯的侍从,您见过我……不、不,您见不见都行,我见过您。我家大人让我见了您再把匣子给人,怕我把匣子送错了地方。”

  荀靖之让身侧的家仆去替那人接过匣子,说:“劳烦了。”

  那人交了匣子,向荀靖之和曹霸行礼,对荀靖之说:“郡王,我是从北扬州来的,我家大人前一阵过淮河去泗州察看地形,带回来了泗州的佛手,很香呢。我家大人说收到了您的信,知道您这几天在建业,让我到建业送新鲜佛手,给您一匣佛手,再给道观送去一些,用作修福的清供。您记得亲自看一看佛手。”

  荀靖之扫了一眼匣子,匣子上封纸上的字迹是第五岐的字迹。他不在意佛手,问对方:“你家大人去过泗州了?!他还好么?”

  “好呢好呢,郡王安心。”

  “郎君不妨留下歇歇。”

  “多谢郡王美意,小人心领了。天黑了,我还是直接回去了,不多打扰郡王了。”那侍从既然送完了东西,就要离开了。

  曹霸也告辞了。

  曹霸和侍从都走了,荀靖之回了宅中,他又搬回了隐房栊住,没有让人将匣子放在客堂,直接让人直接把匣子搬到了他所住的隐房栊的屋中。两个匣子。

  他揭下了第一个匣子上第五岐写的封纸条,字条沾染了匣中佛手的香气,其上写着“宗门指禅一点色空供白衣仙”。荀靖之看了一遍字迹,折起了封纸,收到了袖中。

  香是佛手香。

  他打开了匣子,一室之中,清香更盛。他期待着匣子里能有一封第五岐的书信,没想到匣子里只是佛手,颜色尚青,不曾转黄,形如拈花之手。

  魏国公以前的封地在泗州。

  泗州产佛手、香橼。

  还出产柚子。

  第五岐以前送给过他一个柚子壳小罐子。荀靖之拿起一个大佛手,猜想着这是不是第五岐放进匣子里的。佛手瓜在匣子里,他的好友在北扬州。

  八月将要到十五日,月亮越来越明亮。

  圆。这世间的“圆”很少。

  他放下佛手,袖子上已沾上了佛手香。他去看另一个匣子,这是个更大的匣子,用香樟木制成,比另一个匣子贵重。匣外的封纸上写着“胡马雕鞍试拂铁衣颜色如雪”,匣子里装的不是佛手了么?荀靖之揭下封纸,打开了匣子。屋中的烛光微动,匣中有银光流转,匣子里放的是甲衣。

  匣子里有信,甲衣是第五岐的新甲衣,未肯先穿,先寄来给荀靖之看一看。但得长相思,便是常相见,第五岐在北扬州想荀靖之,他不知道九月荀靖之有没有时间回建业——九月他将穿新甲衣,与郇王从建业受命,出征北伐,他希望荀靖之见过他穿甲衣的样子。荀靖之拿着信,笑第五岐,他空看一身甲衣做什么。

  指尖碰到铁片,触感微冷。

  甲衣沉重。

  道门不穿甲衣,修士不生取胜心。荀靖之年少时不曾穿过铁甲,后来他手握多州兵权,必须穿甲戴盔,有了自己的铠甲。他能够穿金甲,第五岐的甲衣是青绸衬里的银甲。甲片乃是缀鳞甲,打磨得十分光亮,连缀起来齐如银鳞,微微一动,冷光耀目。

  第五岐比荀靖之高,倒也没高出多少,有时候他也会披一下荀靖之的衣服。荀靖之拿第五岐的甲衣比了比自己的肩宽。

  夜色渐晚,高平郡王府到了该落锁的时候。门人不再进内院了,有婢女替门人通报,有人来拜访荀靖之。

  荀靖之觉得奇了,今天来见他的人真算是不少。他问婢女:“是谁这么晚了才来?”

  婢女说不知道,只问到是北扬州来的人。

  荀靖之想着,或许还是不久前第五岐的那个侍从吧,没准是他漏送了书信,又折回来了。他重新披上了外袍,去门外见人。

  门外立着一匹五花好马,一个人和他的小童在马侧站着。荀靖之看了那人一眼,愣了片刻,觉得万分意外,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笑了,说:“五岐兄,你回来了呀!”

  第五岐说:“衣服送来了,我来穿给郡王看了。”

  荀靖之让他进门,抓着他看了半天,半是无奈地笑着叹道:“又一声不吭就跑来了!!”他拍了拍第五岐,叫:“五岐兄——”然后说:“你的侍从给我送东西的时候,你就在建业了吧!”

  第五岐说:“在了,太饿,先回家吃饭了。”

  “吃的什么?”

  “蟹黄面……是没吃成。天晚了,家里没有鲜蟹。”

  荀靖之在越州时给第五岐写信,说越州有蟹黄面,滋味鲜美,如果秋天第五岐还能来越州,他就请第五岐吃蟹黄面;如果不能来,回建业也能吃到,他给第五岐带回去一个会做蟹黄面的厨子。

  荀靖之弯着眼睛笑,说:“没吃蟹黄面,那明天吃。好友,你可吃饱饭了吧,别是饿着来找我的。你要是还饿,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做饭。”

  “不必了,我吃饱了。”第五岐递给荀靖之两个烤白果,说:“银杏结子了,我家有这个,给奉玄带两粒。敛肺清气,倒不难吃。”

  荀靖之接了白果,说:“你家里还有莲藕,我下午去过你家了。好友,你怎么回来了!”

  第五岐看着荀靖之,眼里带着笑意,说:“外子在建业,我休探亲假。”

  荀靖之听完就笑了,他自己带兵,知道探亲可休看望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看望夫妻、手足五种假。五品武官一年有三天探亲假,每高一品多休两天。假期太短,一般回不去家中,军中诸人大多会在家中有事时请事假,与探亲假连休后回家一趟,不会单独休后者。

  他对第五岐说:“你要是真这么请的假,我下个月写信,每封信都叫你哥哥。”

  第五岐说:“嗯,好,奉玄不要反悔。”

  荀靖之说:“我不信。”

  第五岐拿出自己的军函给荀靖之看,第五岐确实休的是探亲假。

  第五岐说:“我能歇三天,我想自己去不了越州,倒是能回一趟建业,就找郇王殿下批了假。”

  荀靖之说:“我哥哥给你批了?”

  第五岐说:“嗯,批了。”

  郇王的印还印在军函上呢。第五岐在军中任职,他若是拿不到休假文书,也离不开北扬州——一但离开后被发现,那就是玩忽职守了。

  荀靖之好奇,问第五岐:“你怎么和我哥哥说的?”

  第五岐说:“直说的。我说我请假回建业,高平郡王在建业。郇王殿下说:‘你们不算亲兄弟。不过……也不是不行。这事……啊……啊……’啊完把印盖了,然后让我替他捎一句话,大概是想认真问候你,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过了一会儿,才决定了让我捎这句话——”

  荀靖之“嗯”了一声,等着第五岐继续说。

  第五岐说:“‘八郎,天冷了,记得加衣服。’”

  荀靖之笑了笑,他哥哥好像确实像第五岐说的,找了半天话,最终从一堆尴尬的话里挑出了一句加衣的问候。说什么不太重要,心意已经到了。

  他说:“好友,累吗?我每次见你,你都得骑马跑上一天。”

  第五岐说:“精进骑术。”

  荀靖之和第五岐说着话走进了内院,荀靖之让婢女和童子都留在了屋外。屋中有佛手的香气。荀靖之看见了不久前搬进来的匣子,说:“五岐兄,你好不容易回建业一趟,结果跑来了我家当客人。你家婢女晒过了被子,要不你回自己的住处吧,回家更安心,夜里能好好睡一觉。”

  第五岐有些错愕,说:“我来找你。”

  荀靖之说:“我和你去你家住。不欢迎?”

  第五岐笑了一下,说:“自然是欢迎的。不过我既然来了,又何必折腾呢。”

  荀靖之说:“你回了建业,不回自己的宅中住,那里就不像你家了。我希望那里是你家,否则我自己在建业的时候,找不见你的痕迹。”

  荀靖之在面对第五岐的事情时,用了十足的心。

  第五岐说:“奉玄,你明日住我家,我在家等你。我的侍从说,他今天晚上来的时候,你还在接待下属,你该累了,你不用为我想那么多。”

  荀靖之说:“你不走了?”

  第五岐说:“不走。”

  荀靖之坐了下来,看着第五岐说:“那好,脱衣服。”

  第五岐问:“现在?”

  荀靖之说:“嗯。我想看。”

  佛手的香气若有若无,第五岐说:“好。”伸手解开了自己领侧的扣子。

  第五岐好意思脱衣服,荀靖之不好意思看完,他挑了一下眉,对第五岐说:“好友,你说试衣服给我看,脱了袍子就够了。换衣服吧。”

  第五岐解下革带后脱了白罗外袍,其下是一件墨绿色绸衫。

  他说:“奉玄——”

  荀靖之抬头看着第五岐。

  第五岐说:“我不想听话了,怎么办?”

  荀靖之往边上坐了坐,给第五岐留出地方,说:“那就不听。”

  他以为第五岐会坐到他旁边,和他说两句话,没想到第五岐没坐到他身旁来。第五岐把屋里的一支蜡烛吹灭了。光暗不明,气氛在暗中发生了变化。

  荀靖之忽然有些紧张。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屋中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第五岐这时才走过来,坐到了荀靖之身边。

  第五岐坐过来时,荀靖之的心跳变快了,噗通、噗通,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不论他和第五岐有过多么亲密的关系,每次他隔一阵再见到第五岐时,都会生出一种不知从何处入手的感受,这种感受比暧昧更进一步,夹杂着过分的心动,因过去近十年中漫长而从未说出的爱慕而显出青涩,他希望自己每次能一见面就一把拉住第五岐——希望又被禁忌与人前的礼仪间隔。

  他对第五岐的感情,复杂得难以用一句话说清。这种悸动而紧张的情绪,在他的心口涌动。

  第五岐说:“奉玄,你想我了吗?”想吗——荀靖之在见到第五岐时,眼里就都是第五岐了,他从来不愿意于做一个只等待第五岐做些什么的角色。

  他转头看着身侧的第五岐,对他说:“我当然很想你,我很想你,我很爱你。”他决意打破他们之间被禁忌与人前的礼仪间隔开的亲密,抓住第五岐的衣领,让他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他亲完了第五岐,脸上烫得吓人。

  第五岐说:“我们奉玄会不好意思。”

  荀靖之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一把将第五岐摁到了坐榻上,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也能摁住你。”

  第五岐一拉荀靖之,把他也拽倒了,荀靖之想坐起来,没能起得来。荀靖之坐起来之后,第五岐看着荀靖之的眼睛,荀靖之紧张得往后退了一下,第五岐往前坐了一些,将手放在荀靖之的肩上,一点一点滑过去,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后颈。

  荀靖之没有再继续往后退。第五岐低头,细细地亲荀靖之的嘴唇——他不像荀靖之亲他那样,只是贴过来碰一碰嘴唇。第五岐吻得荀靖之气息不稳。荀靖之不肯示弱,咬了一下第五岐。

  荀靖之回过神的时候,几乎被第五岐抱在了怀里。第五岐将头贴在他颈侧说:“奉玄,我也很爱你,有时候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做了。”他说:“其实我也不好意思。”

  荀靖之平复着气息,伸手在第五岐额头上弹了一下,第五岐抓住了他的手。第五岐身上有寿山伽罗的香气,荀靖之贴着第五岐,和第五岐都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对方。

  荀靖之说:“不用换衣服了,明天再穿给我看吧。”

  第五岐问:“今天不看了?”

  荀靖之捏了一把第五岐的腰,说:“穿上甲衣,摸不到好友的腰了。”

  第五岐说:“我穿上好看,所以我把衣服寄回来。先给汝宁看。”

  第五岐没叫“奉玄”,叫“汝宁”。微小的差异让荀靖之如被电花点了一下一般,心里颤了一下。指尖似乎也留有那种微妙的感受。他们早都是大人了,亲密超乎少年之时。

  荀靖之觉得自己似乎要烧起来了,不只是脸,浑身都烫,他捉住第五岐的手腕,决定今天绝不放第五岐回他家去,他抬眼注视着第五岐,说:“明天。去你家穿吧,去你教我刀法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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