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150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荀靖之和第五岐在五月里曾在那里持木刀对打。夏天,窗户全都撑开,屋中摆的是素纱屏风,白色入目,简单清爽。白露节气之后,蝉声消退、天气渐凉,周边变得寂静起来,素屏过分单薄,又衬得屋中太过素净,于是屋中换上了仙鹤屏风。

  荀靖之白天去第五岐家中时看到了,新换的屏风很高,巨大的丹顶鹤在丝绢上展翅。

  荀靖之想在仙鹤屏风前看第五岐换上银色的甲衣。

  第五岐在高平郡王府住了一夜。

  第二天,荀靖之起得晚了一些,起来后去看望了表妹泽晋,晚上去找了第五岐。第五岐在仙鹤屏风前换上了银甲,他穿银甲,举世无双。荀靖之在第五岐的宅邸里住了一夜。

  一个月多后,第五岐送给荀靖之的泗州佛手已经全部转黄,第五岐的预测变成了现实:九月他回建业时,荀靖之果然不在这里。第五岐再获提拔,他穿银甲,以荀靖之已经见过的模样领命,离开了建业。

  九月十九,许朝北伐。先遣军自北扬州渡淮水北上,进入泗州。

第200章 中孚1

  #江表门阀跑路#

  十二月,真正点燃荀靖之的怒火的是泽晋的衰弱。泽晋在荀靖之怀里恸哭,荀靖之看着自己刚刚成为母亲的妹妹,感受到了无以言表的心酸,以及前所未有的愤怒。

  建业发生了骚动,那是一场真的骚动也好、是假的骚动也好……陛下与卢家一起离开了这里。

  第五岐给荀靖之写的信,日期停在了十一月十四,那日是荀靖之的生辰。第五岐身在幽州,生死未卜;郇王带兵守在泗州。

  十二月初九,建业早早下了一场雪,荀靖之回到建业后不久,成为了逆贼——

  江表门阀称高平郡王图谋不轨。

  荀靖之怒斥卢鸿烈是“吴狗”,江表门阀称他图谋不轨,他称江表门阀挟持天子、生有贰心。

  自十二月后,他一直没见到他舅舅。

  建业空空荡荡,有人说建业有狂尸,就在宫城中——这是传言还是真相,荀靖之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的愤怒已被点燃,南方已经在暗中发生了一场巨变:

  江表门阀挟天子出逃了。

  这一场巨变的种子是在何时种下的?荀靖之带兵前往宫城,他穿金甲走在进宫的路上,在心中想:或许十一月下旬,崔琬不明所以,因祖父的要求向他告假回建业,这件事已预示了这场变乱的到来。

  不,或许早在十月,在他舅舅的侧妃有孕时,江表门阀就已经有所谋划了。

  变乱发生的根源,在于门阀和宗室互不信任、在于门阀恐惧尸疫南传。建业爆发恐慌,江表门阀带着陛下撤向了长江上游,他来到空空的建业,找不到他舅舅,也收不到舅舅的亲笔书信了——他是陷入了一场阴谋中吗?

  历数许朝贞和四年的九月、十月、十一月,到了十二月,荀靖之遭遇了一场荒谬的求救:北地的大臣说陛下不在宫中,外出躲避混乱去了,他们给长公主和荀靖之都写了信,请他们一定要有人回来一趟。

  今天的冬天是个冷冬,淮水结了冰,尸群可以过江了,泗州诸郡向许朝称臣,泗州虽然已经收复,尸群却没有清理干净,长公主守着淮水,离不开北扬州,立刻写信让荀靖之去建业查看情况。

  荀靖之以为陛下在建业西边的石头城避难,调兵至建业东,带一支精兵绕行至建业西,前往石头城救驾,没想到石头城的人不欢迎他,他在石头城外和城中人僵持了两天,最后发现石头城中亦是空的——陛下已撤出建业了。

  贞和四年,留给了荀靖之一个荒谬的结尾。

  这一年的九月初,许朝与蕃域的悉勃野国结盟。悉勃野有图谋西域诸国的野心,近年来被北方的伪朝逼退在蕃域,无法西进。许朝与悉勃野国结盟,如果北方的伪朝趁许朝北伐,南下攻打许朝,悉勃野将发兵攻打伪朝的边州,将锋刃指向长安。

  九月初十,皇后殿下到通觉寺清修,为国祈福。皇后殿下换了麻衣,在寺中立誓:战事不停,自己再不穿丝衣。

  九月十九,许朝北伐,六万大军自北扬州渡过淮水,出兵一个月后,收复了泗州南部五郡。十月,十万将士从郢州北上,十一月中旬,收复亳州南部。

  亳州北连雍州。雍州和妫州南部在名义上皆处在代王荀克俊的儿子的控制下。去年年末,克俊的岳父韩先勤企图吞并妫州与雍州,举兵南下至雍州长治时,伪朝出关,自汾河谷地偷袭并州。

  如果伪朝不攻下并州,早晚有一天,许朝人会从并州冲入关西——就像当年第五凭大将军所做的那样。并州失守,克俊仓促逃离了并州的平城,来到了雍州的长治郡。

  克俊年少遭遇大变,情绪变得暴躁而抑郁,再次逃亡让克俊又犯了抑郁之疾。在逃亡的路上,他又见到了尸群,心绪不安,一把推倒了自己的夫人,夫人的父亲韩先勤对此感到不悦。

  在那年冬天某天的一场雪里,克俊不肯见自己的祖母,穿着父亲的血衣在雪中赤足行走,不许任何人接近自己,后来他抱着自己的祖母一直哭、一直哭,他忏悔自己的无能与怯懦、害怕看见自己的夫人。

  克俊虽然已有家室,却只有十四岁,他不是个早慧的孩子,可他必须以过早的年龄承受成年人的悲哀,在那场雪里,他冻伤了身体,不久后便在高热中痛苦地逝去了。

  韩先勤带克俊的遗孀、自己的女儿进入洛阳,克俊的儿子不久后在洛阳出生,如今还不到一岁。韩先勤与克俊的祖母尼夫人代这个无知的婴儿处理一切政务。

  许朝收复亳州南部后,使者艰难出使至雍州,到达洛阳后,与韩先勤取得了联系。陛下封韩先勤为征虏将军,承认了侄子克俊“代王”的身份,为克俊追谥“襄”字。辟地有德、协赞有成曰“襄”,早卒的克俊乃是许朝的代襄王。

  韩先勤在洛阳接受了来自南方的圣旨,九叩南方表示敬意,他自言自己一定会守护好雍州、抗衡伪朝,愿意在时机恰当时,同许朝大军讨伐幽州。十一月下旬,使者带着韩先勤与尼夫人的书信,自雍州回到了建业。

  建业有疯狗咬人,有被狗咬伤得恐水病者,去街上围观从北方回来的使臣,不料突然在人群中犯了病。自北伐后,建业的气氛变得压抑而紧张,江表门阀恐惧尸疫南传,诸卢甚至不肯直接见从北方回来的将士,这种恐惧传染给了建业的下民,一个恐水病者的犯病,让城中出现了一场巨大的恐慌——

  人们说尸疫被使臣带到建业了!!

  自这场流言带来的恐慌后,建业又多次发生恐慌。十一月末,陛下被建业一惊一乍的流言搅得心绪难安、夜不能寐,将荀靖之从越州叫回了建业。

  陛下似乎在冥冥中预感到了什么,天气不好,陛下的腿近来又总是水肿,走路不便,太医和侍卫都建议陛下不要出宫,但陛下依旧让外甥陪自己去了一趟钟山下大长公主的墓地。大长公主安葬在陛下子嗣的身边,陛下所怀念的不只是他的姑母,还有他早夭的孩子。冬天,四周起了雾,陛下沿着墓道前的石像生向前走,不住地咳嗽,咳出的痰中带了血丝。

  他拿下一片落在石马上的叶子,对荀靖之说:“秋天的银杏真好看呀,这次来晚了,都没多少叶子了。其实也是来早了,怎么办呢……不知道为什么,朕怕明年来不了这里了。‘朕’……八郎啊,”他叫了荀靖之一声,拉住了自己的外甥的手,拍了拍他的手,问他:“我叫你‘八郎’,你高兴吗?其实我呀,很喜欢大长公主,她是我姑姑,叫我‘阿煦’……我呀,在她面前,不是个皇帝,是个孩子。”

  陛下在风中咳嗽。他已向发妻妥协了,发妻在佛门修行,他们不再是日日见面的夫妻了。他们曾经的孩子已经埋入土中,或许肌肤已经消解,身体已变成白骨了罢……小小的骨头。他的妃子怀有身孕了,不过他开心不起来。陛下的气色很差,脸色苍白,唯有眼周显出了粉色,还保留着一些血气。

  雾里的钟山显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形状。陛下拍拍荀靖之,荀靖之感感受到了陛下的手凉,从随侍宫监手中接过披风,劝舅舅保养身体,请舅舅披上披风。

  陛下披上了披风,抬头看向钟山,说:“看不见呐。唉……”他叹了一声,“身体偏偏在这时不好了,你阿翁说人过五十,身体就大不如前,我也快到五十岁了呢。等你哥哥回来、等他打了胜仗,等阿岐从幽州探明情况回来,今年我们就不继续打了吧。我……身体累了,休息休息,明年我们迁都,去洛阳。建业的人都怕,怕什么?我们明年去洛阳,就住到北边,也不用管他们说什么了。你哥哥该当太子了,我许朝会有军功新贵了……一切都好、都好,都会好。”

  他转头对荀靖之说:“八郎,咱们北上之前,你记得提醒我,北上之前我得来看望我姑姑一次,不要忘了告诉她我们要走了,不要让她守着我的孩子空留在这里、空盼着我们。你还要记得提醒我,我得把我侄子带走,阿颖啊,他是个胖人,你二舅的儿子都胖乎乎的,阿颖该是瘦了——可他去一趟播州,自己先走了。”

  荀靖之一一答应了自己的舅舅的要求,扶着舅舅在雾里走了一会儿,顺着石像生走到了尽头。陛下说自己腿疼,随侍宫监看陛下气色不好,劝陛下不要再走了,陛下不肯听,走到享殿里,看过了自己姑姑的牌位,亲自上了几炷香。

  荀靖之要回越州了,陛下纵使身体不适,还是出了宫,亲自去送外甥离开建业。那天的雾依旧很大,荀靖之牵着马走过来,陛下看着他,难得地笑了一下,说:“我外甥模样好,我看了高兴,你健健康康,我看了,感觉自己好像也年轻了。”他拍了拍荀靖之的肩,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觉得一定得送送外甥,可能舅舅是老了吧,见不得分别了。”

  微风吹动陛下的碎发,荀靖之看着舅舅,从他带着哀伤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他的衰老,荀靖之说:“下个月过完,就过年了,我回来陪舅舅过年。”

  陛下说:“好呀,咱们一起去通觉寺,看看你舅母。走吧、走吧,我不耽误你了,你得赶路呢。你走吧,骑马给我看看,我看着高兴。”

  荀靖之再次向陛下辞别,上马之后夹了夹马腹,马往前走了,他在马上回头看他的舅舅,他的舅舅向他挥手。

  风从耳侧吹过,他莫名想起了堂庭山的一个冬天,舅舅那时还是齐王,还十分年轻,为他在风雪中吹彻玉笛——那年他没有回头。不知道舅舅那年是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他上山的呢……

  他感受到了不舍。

  舅舅老了,他在风中站着,背没有挺直,他的身体开始衰弱了。一位帝王,无可遮掩地露出了自己的疲态。

  荀靖之策马离开了建业。

  后来他再回到建业时,他没见到自己的舅舅。他再也没见到自己的舅舅。

  作者有话说:

  在故事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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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新老师在自己的作品研读会上答关于《漫长的余生:一个北魏宫女和她的时代》这本书的提问时,给出了一个很具有悲悯性的回答:

  “即使我在写帝王将相,我还是希望从另一个角度来写的——比如孝文帝,在书里给我们的感觉不是雄才大略、多么了不得的一个人,而是从自我人生实现来看是非常失败的人,他的早死也与此有关。我不想写他们的高光时刻,而是从失败的角度来写,这与王钟儿(一位北魏宫女)是同样的角度——从王钟儿的角度感受到的世界,灰暗的色彩、失败的情绪;我们写的是他们的生命的边缘部分、他们自己不能把握的部分,我们不能只看到他们表面上的部分,他们也被周围的环境、时代推动,在这个意义上,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上到皇帝、下到奴婢,被对自己的欲望、期待、恐惧所推动。”

  我在参加研读会的时候,随手就把罗新老师的回答记下来了,后来写作,有时候就会想起这段回答。凡是人者,皆有欲望与痛苦,众生无差别,上到皇帝、下到歌人仆婢,都有各自的人生晦暗面。帝王会有帝王的不得意,微不足道的歌人吕太平被命运掌控,这和崇煦的命运感受异曲同工。第五卷奉玄痛苦,因为奉玄也是血肉之躯,他一样被烦恼笼罩——我认为如果作者拒绝描写主角的不如意、他们的人生晦暗面,会是一种失职,那是让创作轻浮地回避了更为真实广大的世界。

  人生最重要的议题可能是如何与现实相处,而不是如何“成功”。比如奉玄的人生在外人看起来是“成功”的一生,名望、财富、权力皆在手中,但是他有无限痛苦、他有自己的无限失败与晦暗面,他曾因痛苦转向佛教寻求解脱,从中暂时宽慰自己。奉玄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选择了回避现实,奉玄目前对人生和现实选择是,清醒地面对它。

  只快乐是不现实的,这是绝对的假象;不存在没有烦恼的人,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如意以及失败。愿我们都更有勇气或能更和谐地与现实相处,理解同类在面对世界时无差别的不易,相对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晦暗面与痛苦。然后,继续往前走吧。

第201章 中孚2

  #高平郡王接管建业#

  十二月初八,荀靖之到达建业,在石头城外求见陛下,石头城紧闭不开。荀用宾不在石头城中,曹霸如今是石头城中最高的长官,带兵守城,曹霸回复荀靖之:陛下下诏,石头城庄严戒备,不得轻易开城。

  荀靖之问曹霸,用宾在哪里,曹霸说不知道。他问陛下在不在石头城中,曹霸说:“郡王,陛下不在。”

  荀靖之不知道该不该信曹霸的话。

  建业城中的几位重臣告诉荀靖之,陛下身体抱恙,自初二起,连日罢朝,陛下因心中不安,初三日,叫了同是荀家人的阿粲到宫中为自己守夜。荀粲一直带弓在宫中守夜,给一位重臣传信,说录公建议陛下移镇石头城——

  就在荀粲入宫前一天,即初二那天,宫中发生了骚动:有一个宫监闻到尸臭,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上趴着一个黑影,那宫监走过去,黑影撞倒他逃跑了,尸体竟也不见了。不久后,贤妃在自己的殿中看了窗外闪过了一道黑影,受到了惊吓。录公建议陛下移驾石头城,陛下似乎在考虑录公的建议。

  初五日,陛下果然下诏移镇石头城。

  陛下离宫了。

  但曹霸说,陛下不在石头城。荀靖之该信谁?他在石头城下继续要求进城,他愿意独自进入其中,曹霸说自己很为难,陛下之前下诏要移驾石头城,禁止闲杂人等再进入。曹霸对荀靖之说:“郡王,建业戒严,我想陛下仍在城中啊。陛下真的不曾来过石头城。”

  荀靖之说:“曹将军,我是带兵来的,我若是见不到我舅舅、也得不到我舅舅的消息,我现在来建业,是要当逆贼。”

  当年长公主还是公主时,带兵去长安,遭遇了凤阙之变,自此被收了开府之权。荀靖之预感到如今的建业,就像当年的长安,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从建业城中过时,一众大臣穿着披风在城内等他,告诉他陛下已不在宫中。陛下不在建业城内,录公等人似乎也不在了。

  一旦荀靖之能够确认陛下不在石头城,他必须立刻折回建业城中,接管建业,然后宣布江表门阀的罪行——多么耸人听闻,他们挟持了一位皇帝,陛下不见了。

  初八日晚上,石头城的南城门打开了,曹霸脸色僵硬,前来迎接荀靖之,赵茂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用匕首抵着他的后心。

  赵茂说:“对不住了,曹大人。”是他用刀逼着曹霸打开了城门,门开后,他踹了曹霸一脚,曹霸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跪在了地上。月光寒冷如霜,石头城内随着曹霸出城的弓手拉弓,对准了赵茂。

  荀靖之身后的弓手亦搭弓上弦,指向石头城的弓手。

  赵茂将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说:“你们何必开弓!!我老茂为郡王开城,我敢做敢当!”

  在僵持中,荀靖之向前走了一步,他身前和身后的弓手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荀靖之扶起来曹霸,曹霸哆嗦着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对部下说:“收弓!收弓!!”

  赵茂手持匕首站在原地,同样汗如雨下,咬牙说:“曹大人,你不该不明事理,我们都不知道建业变成什么样了!经此一事,我冒犯了你,我必活不下去,我这就死!!”

  赵茂真的对曹霸起过杀心,曹霸是天子之将、非高平郡王之将,他按照天子的旨意不开城,自有理由,而他又有夫人、有儿子——他提拔过的赵茂出现在他的身后,不顾旨意也不顾情分,要杀他!!他斜眼看向赵茂,并不表态,其实他不想留下赵茂的性命,赵茂举起了匕首——

  荀靖之喊了一声赵茂的名字:“阿质达显!!”他说:“放下匕首!”

  赵茂说:“郡王,你是我第一伯乐,我一辈子没想过自己能做这样的官,我把命给你。陛下不在石头城,这石头城里,谁都没来过!我拿起匕首的时候,已经想好要死了,你记得我赵茂,是条不怕死的汉子!”

  荀靖之看了曹霸一眼,知道曹霸不会表态了,对赵茂说:“好,你既是敢做敢当的汉子,冒犯了曹将军,那你不要自杀,你要面对后果,来人,抓他下狱!”

  赵茂说:“士可杀不可辱,郡王,我帮了你!!我不下狱!”

  荀靖之身边的赵弥趁赵茂说话,一把抢过了他的匕首,众人围了过去,和赵茂赤手空拳打了起来,最终将赵茂捆了起来。

  曹霸一直没说话,荀靖之要保下赵茂,他给荀靖之一个面子。赵茂挟持他,他打开城门,也算有了台阶下——只不过他下得不情不愿。

  荀靖之带兵接管石头城。

  天将亮的时候,荀靖之处理完事务,去石头城的牢狱中看望赵茂。赵茂下狱后,被曹霸的下属狠狠殴打过一顿,脸上带了伤。对他来说,下狱是一种侮辱,他背对荀靖之,不肯见他的面。

  荀靖之说:“赵大人。”

  赵茂对着墙壁昂头,一言不发。

  荀靖之看到赵茂的头发乱了,脸似乎也肿了,知道他受了其他的人的气,他说:“几个月之前,你好奇地问我说:‘我这样的人也能有大用么!’我说:‘有。’赵大人,风虎云龙,人各有际遇,未到遇时,不必妄自菲薄。樊哙乃屠狗之辈,英雄不问出处,而英雄又多受磨难——不能忍辱,难成功业。莫说你要受气,我是一位郡王,可我忍受的侮辱并不算少,我必须有这样的准备。你比一位郡王如何?你今天能为我开石头城,已证明你看得清形势,心高胆大。”

  赵茂依旧梗着脖子,不肯看荀靖之一眼。

  荀靖之说:“我感谢你为我开门,不过,为我而死不是荣誉,是大材小用,你是许朝的好汉子,应当为许朝付出生命。如今正是用人之时,你该去北方一骋身手、奋勇杀敌,建立自己的功业——你如果在石头城前死了,只会背上违逆的骂名,没有价值。不惧生死、不过是掉一颗头罢了——你义薄云天,并不怕死,但石头城前绝不是你死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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