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16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想必确实认错了,我没听说过扶风郡王会弹琵琶。”对方眯着眼笑了笑,他生得异常秀气,看着不过二十岁,年纪比奉玄大一些,声音也软软的,“既然不是郡王,我就不必行大礼了。其实我只是隔着障子屏风见过扶风郡王,刚才隔着花影看你,觉得你们两个的身形很像,这才认错了人。打扰了小道长,抱歉。”

  他向奉玄行了一个简单的拱手礼。他多说了几句话,奉玄听声音察觉出“他”个是穿男装的姑娘,不是男子。

  奉玄依道门的规矩还了礼,“善信有礼。”

  “我认错了小道长,小道长不必认错我——我不是郎君,而是女郎。”她浅浅一笑,道:“我叫裴昙,家籍当涂。不知小道长怎么称呼?”

  江表旧贵,当涂裴氏。

  奉玄说:“裴善信叫我‘奉玄’就好。”他问:“善信怎么这么早就独自来了北峰?”

  裴昙说:“我是和父亲一起来的。我父亲想去隐机观中问道,知道天亮道观开门,在天亮之前就开始上山了。我父亲进了道观,我累得厉害,怕观众的修士笑话我,就慢慢走一走,听见琵琶声,就寻着乐声走到了这里。”

  “小道长不必为我担心。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北峰,《流泉》高声,少能听闻,我怕打扰小道长的雅兴,让仆人停在了前面。”她说,“我父亲……不想出仕,特意来隐机观,求问出仕与归隐之道。奉玄小道长的琵琶弹得如此好,可否方便问小道长在山上隐修多少年了?”

  奉玄避开具体年数不谈,道:“我父母已经不在人世,我很小就在山上了。”

  “原来我们有相似之处。我已经没有了母亲。”裴昙的谈吐十分清楚,她说:“我父亲上山是要问归隐之事,我上山是想求药,为我一个妹妹求一道延命的药方。我听说隐机观不会随意赠药,所以想为小道长讲一些旧事,希望能打动小道长,帮我引见观中的药师。”

  奉玄认真地说:“善信只要心诚,就能见到观中的药师。”

  裴昙的眼中忽然露出几分哀伤,道:“只有诚心,有时不能成事。我父亲曾经无比虔诚,向漫天的神佛祈求,希望能留住我母亲,然而什么都没能留住。我以为,除了诚心,成事还需要机缘……不如这样,小道长随意挑一件事问我,如果我能答得上来,就算我有这个机缘;若是我答不上来,我也不再纠缠。”

  奉玄不想为难裴昙,问:“善信可知山桃花有几片花瓣?”

  裴昙说:“五片。”

  “唉。”裴昙叹了一声,“小道长问得太简单,是有意要帮我,可我这个人不爱欠别人人情。”她看向奉玄,道:“说起‘五’来,我曾随父亲在长安住过一段时间,知道朝中有一个极其特殊的姓氏,叫‘第五’。小道长听过吗?”

  奉玄故作冷淡,道:“没有听过。”

  世上或许真有机缘一事。奉玄不过问山桃花,裴昙却提到了他心中不知想过多少遍的“第五”——这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裴昙故意的试探,然而总是一种机缘。

  裴昙苦笑了一下,道:“第五家当年盛宠不倦,如今已经衰落,我提他家,不过是自喻……裴家的荣宠,我不想享受,我只怕几年之后,裴家要高高跌落,连像第五家一般衰落都做不到。小道长若是不嫌我麻烦,我就为你讲讲山下第五家的故事,这故事暗合盛衰道法,听了也不算污了耳朵。”

  奉玄说:“善信,不如去道观中小坐片刻吧。我确实不清楚第五家的故事,也很好奇这个故事。善信愿意为我讲述,我为善信烹一壶茶,作为报答。”

  “也好。”裴昙应了一声,“多谢小道长。”

  奉玄和裴昙回了道观。在回道观的路上,奉玄根据自己知道的旧事、在山下无意间听来的消息,和裴昙短短的几句话,大致猜出了当今朝中的形势:

  裴昙出自江表一等高门当涂裴氏,父亲淡泊名利,一直不曾出仕,然而祖父裴弥纶却是当今太子的老师、朝中的司空。

  江表门阀分为三等,其中一等高门共有四家,当涂裴氏即是其中一家。在北方,人们不熟悉江表之事,提起“江表门阀”,一般只指江表四家一等高门。这四家先后兴起于大前朝天下崩乱之时,在掌权后互通婚姻,关系密切。四家皆崇尚“清贵”,鄙视武将,约定好一不与皇室结亲、二不与二等以下门第通婚,互相扶持,树大根深,历经南朝三朝十五位皇帝而不败。

  许朝高宗时,还是太弟的陛下收复了南沈,结束了天下南北分治的局面。彼时天下刚刚统一,高宗希望像汉初皇帝一般垂拱而治、与民休息,不希望南方久燃战火,因此,对江表门阀以怀柔拉拢为主,江表门阀也主动背弃南沈皇室,向大许称臣,帮助许朝重建南方秩序,于是四家皆未受到重创。

  陛下登基后,最初并未显露出对对江表门阀的不满,寿安皇太女曾重用江表门阀子弟制衡朝中的北地高门子弟。然而,隆正五年后,朝廷越发重视寒门进士,江表门阀也变得和北地高门一样,不断受到排挤——这一情况在太女去世后得到了改变,但是……或许不是什么好的改变。

  太女去世,陛下不再过问国事,淮王成为太子,开始监国。太子不太在意北地高门和江表门阀,更在意的是手握重兵的武将和本朝武家。太子以为,如今已是太平之时,将领不需要有那么大的权力,于是从武将入手,整顿朝务:在地方上,朝廷经常更换军中首领,紧紧握住兵权,不再轻易放权给将领。在朝廷中,太子独重当涂裴氏,不像皇姐一般与武家交好,不过太子增加了科举取士的人数,延续了皇姐监国时重用寒门士子的传统。

  太子从江表门阀中单单挑出来裴家一家予以重用,裴家与其他三家江表门阀间微妙而平衡的地位被打破,关系渐渐疏远;太子又借裴家打压武家和北地高门,为裴家引来了诸多怨恨。

  物极必反,捧即是杀。如今的当涂裴氏不是当年南朝的当涂裴氏——太子的恩宠可以给出就可以收回,当太子的恩宠被收回时,或许,除了众人的怨恨,裴家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第29章 第五1

  父与子

  朝亦随群动,暮亦随群动,荣华瞬息间,求得将何用,形骸与冠盖,假合相戏弄①。在松风台的微冷的山风中,裴昙向奉玄讲述了第五家的故事。

  第五家是本朝三大武家高门之一,两代配享先皇庙廷:许朝建国初期,大将军第五凭大破图伦人,收复了被前朝丢失的陇州,太.祖赐第五凭卢国公爵位,第五凭自言:“南北未定,不敢受功。”三辞不受,因此备受太.祖敬重;而第五凭之子第五知明两次参与南伐,亦立下了赫赫战功,第五家自此名满天下。

  然而,第五家已经衰落。第五家的衰落与两件事有关:内相第五琼之死、太仆卿第五璋之死。这两场死亡背后的真相都扑朔迷离。

  第五内相与寿安皇太女关系亲密。寿安皇太女是许朝的第一位皇太女。许朝起自北地,北地与南朝不同,早有女子称帝的先例,亦有封皇女为皇太女继承大统的先例。在许朝统一南北前,天下分裂将近二百年,分裂期间,前朝昭宗皇后临朝称制,随后自立为帝,为了保证死后能享受太庙香火,坑杀皇子,传位于皇女,前朝昭宗皇后穆宗、昭宗与穆宗之女文宗、文宗之女英宗皆是女帝,三帝共开北地盛世,使得北地盛行“女主兴天下”的传言,而荀家血脉里也正流着英宗的血——因此,统一了天下的陛下立曾随着自己征战南方的长女为太女时,北地高门和当朝武家都没有太多异议。

  隆正十九年,寿安皇太女心疾发作,与世长辞。一个月后,第五内相的宅邸失火,内相身死。长安有传言说,第五内相是被太子逼死的。

  寿安皇太女去世那天早上,当今的太子、当时的淮王恰好去东宫上奏紧急军务,第一个知晓了太女的去世,凭着太女亲弟弟的身份控制了禁军——那天陛下没能等到女儿,只等到了进宫的儿子。

  陛下在得知太女去世的消息后,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也不曾说话。淮王跪在陛下身前,抱住陛下的膝盖,叫了一声“父皇”,于是父子二人相顾对泣,在场的宫人无不落泪。

  传说陛下曾经下过一道密诏,要寿昌公主借进京为长姐出殡的机会入宫,然而传诏人被淮王捉了个正着,传诏人毁去诏书后出逃,只将口信带给了寿昌公主,因此才发生了众所周知的凤阙之变:

  九月廿三,寿昌公主带兵北上,将军队驻扎在长安城外,独自进京,在凤阙外求见陛下,然而一直没能见到陛下,竟然等来了淮王,淮王传陛下口令:寿昌公主无故带兵北上,陛下大怒,要公主立刻返回封地,往后不得入京——寿昌公主甚至没能参加长姐的丧礼。

  朝中将寿安皇太女谥号定为“孝仁”,慈惠爱亲曰“孝”,爱民好与曰“仁”,自前朝以来,诸王与太子的谥号只用单字,太女的复字谥号隐含了朝臣和陛下无限的哀思。

  太女归葬成陵后,淮王被封为太子,陛下退居深宫,不再问政。

  陛下是一代明主,却也是一个浑身伤病、痛失爱子的老人。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痕,借着光阴的威力不断侵蚀陛下的身体,肉身的疼痛或许可以忍受,手足相残的往事却时时折磨着陛下的内心,而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实实在在让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衰老。

  手足相残是陛下的心病。血胤残杀向来不是好事,南沈一朝在陛下的手中灭亡,却早在南沈废帝、伪帝兄弟相杀时就耗尽了气数:

  许朝建朝时,南沈正值沈明帝当朝,那时国力尚强。沈明帝共有十四子,其中六子早亡。南沈颐康二十一年,太子弑父自立,史称废帝。八个月后,被迫起兵的废帝三弟河东王转守为攻攻入建业,杀死谋逆的兄长,登基称帝,在三年后杀尽了自己剩下的兄弟——沈明帝的六位皇子都死在亲兄弟手中,死状凄惨,众皇子之子亦难逃一死,刳解脔割,婴孩不免。

  南沈的武将以军功进阶,大多出身寒素,被高门视为寒伧贫贱之人,在南沈朝中备受奚落,南朝颐康之乱后,渐渐对朝廷冷了心,在大许大兵压境时,虽有血战至死者,大多数都主动献降,归顺了许朝。

  南沈皇室弑父杀兄,亲自斩断国运,而陛下也犯下过手足相残的过错。随着年月的无情流逝,这过错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一刻不停、变本加厉折磨着陛下的内心——

  陛下曾在登基之后,逼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寿王。太后那时已在病中,得知消息后,不肯再吃药,三天之后,在兴庆宫离开了人世。太极宫变得过于寂寞与空旷,陛下将淮王立为太子前一夜,唤宫人搀扶着自己去了兴庆宫,在宫外站了许久,只对淮王说了一句:“朕老了,你不要为难你的兄弟姐妹。”

  陛下与太后的母子情谊并不深厚,那时,站在兴庆宫外,却无比清晰地体会到了母亲当年的痛苦。国运动荡,长子已经先于自己病逝,又忽然得知最爱的幼子去世,并且是被另一个儿子逼着去死,这滋味,想必比他得知太女去世还要痛苦百倍,令人不敢细想、不忍细想。

  陛下有时候会梦见寿王,他的弟弟浑身是血,叫他“皇兄”,他在梦里看着弟弟,觉得他死得或许有些可怜……他或许不该那么早就死。陛下本来可以留寿王一命,然而,他姑母的命——也是寿王姑母的命——寿王何曾留下呢?陛下是由姑母长徽长公主抚养长大的。长徽长公主下嫁于前骠骑大将军的儿子,高宗病重时,陛下正在征讨蜀州,骠骑大将军与寿王图谋反叛,反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了长徽长公主。长徽长公主离世,陛下痛心疾首,于是登基后立下两条规矩——他的女儿不会下嫁,夫家必须入赘;往后,许朝的皇女可以掌兵开府。

  第五家是本朝武家高门,长徽长公主的母亲就出自第五家。按辈分来算,长徽长公主是第五内相的姑祖母。第五内相掌管起草书写陛下的诏书,可以出入宫禁,如果传言中那道要寿昌公主入京面圣的密诏真的存在,极有可能就是由第五内相带出宫的。

  凤阙之变发生二十六天后,长安下了一场秋雨,不知为何,在霏霏雨水中,第五内相的宅邸失了火,内相就死在了这场祝融之灾中,被发现时只剩下了焦骨——除非自焚,很少有人能烧成这样。

  第五家的衰落从此开始。

  四年后,第五内相的长弟太仆卿第五璋被人一剑刺穿心脏,同样死在了宅邸中。据说,第五太仆卿死于“一心归命”这一剑招,死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面色安详。“一心归命”与“袍休罗兰”是阐提剑术的两大慈悲杀招,皆有“此招既出,唯见悲怜”之称——二招一为刺心之招、一为断头之招,出招必须极快,使出之后,被杀者毫无痛感,已经魂归极乐。

  这世间能使出“一心归命”这一招的人不过三人:一为岐山佛门的法相上师,一为法相上师的师弟,一为法相上师的学生、第五太仆卿的儿子第五岐。第五太仆卿身死时,法相上师正受邀在白马寺升座讲经,法相上师的师弟早已随着太叔仁将军战死,因此,能有杀人机会的只有第五岐——而众人发现第五太仆卿的尸体时,第五岐也确实就在他父亲身边。

  杀父是无可赦免的重罪。十五岁的第五岐被下了狱,一口咬定太仆卿的死和他没有关系,任凭怎么问都只说:“我父亲不是我杀的!”太子曰:“许朝以孝治天下”,命酷吏对第五岐用刑,然而无论怎样严刑拷打,第五岐从没有改过口。

  第五岐被下狱七天,第五岐的叔父卫尉少卿第五珩在东宫外跪了七天,第七天,太子终于命人重新审理第五太仆卿案,最后得出结论:上次仵作验伤有误,太仆卿并非死于“一心归命”剑招,而是被家里的一个仆人杀死的。

  只剩下半条命的第五岐出狱后,第五珩请求离开长安。太子开恩,将第五珩的官职升为卫尉卿,改授东都分司,于是第五一族举家搬去了东都洛阳,离开了权力与是非的中心。

  第五家的离去为第五太仆卿死亡的真相笼上了更深的云雾。从来没有人能笃定地说出第五太仆卿到底是因何而死,而第五岐杀父的传言没有因为他的出狱而停止流传。魏国公家一个家仆说,魏国公曾问外孙第五岐关于他父亲去世的事情,第五岐答:

  “我父亲确实死于‘一心归命’剑招。”

  作者有话说:

  ①朝亦随群动,暮亦随群动。荣华瞬息间,求得将何用。形骸与冠盖,假合相戏弄。但异睡著人,不知梦是梦。——白居易《自咏五首》

  “一心归命”本为佛教术语,《净土论》:“世尊!我一心归命,尽十方无碍光如来,愿生安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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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朝地图可以酱紫看:以淮河为界分南北,南边以前是南朝的领土。北边以华山函谷关一带为界,分为关东(以洛阳为中心)、关西(以长安为中心)两大部分,许朝西北角是陇州,东北角是卢州。关东地区有前朝遗老;关西地区是许朝自己打下来的,是许朝政治重心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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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文章里,第五内相的“内相”不代表真的是宰相,第五琼是女内史,是最高的女官,也算女官里的宰相了。第五琼一定能力和文学才能非凡,才能为皇帝起草、书写诏书,第五内相曾经教奉玄写字,写字一定也很好看。才能方面举个例子:皇帝要给父亲已经亡故的大臣下令,第五琼写诏书要避大臣父亲之讳,不能用到某几个字——只记住大臣们父母的名字并且避讳这一个细节就可以刷掉很大一批人了。

  为皇帝起草诏书的人一定是处于权力中心的人,虽然可以有多个起草诏书的人,但是第五琼是女性,可以出入宫禁(如果意外没有发生,后续又会有女帝),一定更被重视。第五家一门除了第五琼还有二卿,当年的家族荣宠和权势真的算很大辽。

  ——

  快速切入文本,最后一部分背景介绍

  太子和太女在为政上的分歧很好理解:太子和太女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要维护皇权。许朝是建立在中古门阀社会阶段的政权,门阀士族(尤其是北方士族)的影响力很大,士族的荣耀来自家族的久远仕宦传统及其积攒百年的影响力,不直接来自皇权,士族的力量无疑会对皇权集权造成挑战。

  陛下&太女更多代表的是武家的利益。许朝先祖是前朝的公卿,但是造反了,而武家是和荀家人一起造反的人,利益大致是一致的,而且又有亲情关系,所以武家最值得信任;北地旧贵世代公卿,朝代换了一样做官,他们需要拉拢,但是陛下和太女对他们最不信任;南朝门阀刚刚北上,不足为惧,所以在太女监国时,存在过利用南朝门阀打压北地旧贵的时间段(科举初开的几年),南朝门阀只是棋子,科举成为定制之后,门阀棋子用了几年达到效果,就又被扔到一边了。

  太女有儿子(奉玄的哥哥),按照宗法立嫡传统,太女去世,陛下可以将太女的儿子立为皇太孙,这没有太大问题,但是陛下最终按照“立长君”的处理方式立了太子,没有立年少的外孙,这可以看成是对儿子(和他背后的势力)的妥协。

  太子之前是处理军务的人(因此才会因为上报紧急军情意外发现太女去世,掌握了先机),太子不像陛下曾经多次出征、和武家一起上战场,只是管理军事,所以不会像陛下一样对武家有感情。最近几年,朝廷已经不怎么打仗了,太子敏锐地感受到国家或许从开创期进入了守业期,太子认为现在到了偃武修文的的时候,朝廷的主要矛盾不再是皇权和北地高门的矛盾,而是皇权和军权的矛盾——边镇都掌握在武家手里——

  所以太子想要做的是削弱地方军权,加强中央对军权的控制,这就不可避免导致了他和手握军权的武家的矛盾(第五家、太叔家都是高级武家,虽然第五家不再出现高级将领,但是由于和太女关系密切又手握重权,所以也首当其冲被太子削了)、对卢州二韦的不信任(二韦不出自武家,但是军权很重,太子想削暂时没办法削)。

  太子也很喜欢用寒门士人,本质上寒士是最坚定维护皇权的,因为寒士的一切都来自皇权,但是寒门士人还是比较少,太子的老师出自南朝门阀世家,太子就直接把江表门阀又拉出来用了。打压北地旧贵那么久,也该松一松拉拢一下了,一直摁着一方打也容易出问题。

  太女倾向于继续开创进取,而太子倾向于守业(太子也的确比较倒霉,遇上了尸疫,不太好继续开创了)。太子的思路没有大问题,脑子也很好用,但是本人下手比较狠。

  .

  故事里加入了对许朝选官、地方任用之类的情节的描写,短期来看这些部分可能有一点无聊(也肯定存在bug),但是从长期来看会让故事更清晰~这一卷结束,过去的事都差不多交代完了,没有复杂的东西了。

第30章 第五2

  好友,久违了。

  裴昙为了求药,在隐机观住了一段时间,每天用黄檗纸帮道观抄写道藏、帮雪岩药师碾药,直到山上的山桃花全部开尽,她才离开。

  裴昙在山上时,住在交光台,和隐微药师住在一个屋中。奉玄去找师姐,见了裴昙很多次,渐渐得知了她的家事:

  裴昙曾说:“裴家不喜欢我。”这话说得没错,裴家不喜欢她。江表门阀,世代通婚,婚事容不得族中人自己决定,然而裴昙的父亲毅然决然娶了裴昙的母亲——裴昙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寒门孤女。婚后,裴昙的父亲离开裴家,住到了小苍山下,晴耕雨读,不再理会自己的父亲。

  裴昙的祖父裴弥纶不承认裴昙父母的婚事,逼自己的儿子另娶宣城崔氏家的女儿。崔家的女儿不想嫁人,得知裴昙父母的事情后,更不想破坏别人的姻缘,在一天夜里剪断头发,离开家门遁入了空门,法名“六如”。

  裴昙的母亲去世后,裴弥纶亲自前来吊唁,将裴昙母亲的牌位带回了裴家。裴昙的父亲见自己的父亲已经年老,又做出了让步,心怀愧疚,带着裴昙和她弟弟搬回了家中。

  回裴家之后,裴昙是女儿,只能学《诗经》《女德》《女诫》,不像弟弟那样能去族中私塾读书。为了能读更多的书,她经常借着为母亲攒功德的名义去佛庵抄经,在一次偶然中,得知了在庵中教女童读书、送自己旧书的六如比丘尼的故事。她敬佩六如比丘尼的风骨与情义,与六如成了忘年之交。

  裴昙其人爱憎分明,有恩必报,此次上山是要为六如比丘尼的一位侄女求药。六如比丘尼的那位侄女也是裴昙的远房表妹,天生患有心疾,大夫说她大概活不过今年冬天了,裴昙不死心,跟着父亲来了堂庭山,希望请隐机观的药师随她下山,为六如比丘尼的侄女诊脉,如果药师不能下山,她就一定要求到药。

  雪岩药师要她抄经碾药,试她的诚心,她毫不推辞,要家仆下山等她,自己换了粗布衣服就干起了活。裴昙在来道观之前,以为观中的修士不必亲自做活,没想到隐机观的修士每天都亲自挑水扫地、劈柴锄田,她没做过粗活,见道观中的人事必亲为,不肯落在别人后面,让别人看了笑话,夜里碾药,手上磨出血泡,白天挑破血泡,包扎之后就像没事一般执笔抄经。

  雪岩药师本来也要去南方采药,见裴昙态度诚恳,就答应了裴昙与她一起下山,先到建业去为她的表妹、六如比丘尼的侄女诊脉看病。在隐机观闭观之日,雪岩药师带上徒弟隐微药师,和裴昙一起离开了堂庭山。

  在隐机观闭观之日,奉玄收到了一张宣德城智门寺的香火券。给他香火券的人是住在堂庭山下驻马镇的一个农夫——许朝太.祖曾在堂庭山下立下下马碑,并且立下规矩:除隐机观的修士外,其他人必须在下马碑前解剑下马。为了保证规矩能够执行,许朝太.祖特意在山下安排了驻军,久而久之,那片地方就生出了村镇,因碑名镇,就叫驻马镇。

  那驻马镇的农夫的姐姐嫁去了宣德,他听说宣德遭了难,带上咸菜和馒头,一路走去了宣德,到宣德后发现姐姐一家没了,连房子也没留下,塌在了大火中。宣德城内情况惨淡,官府招募男丁,他到官府报了名,领着酬劳修了半个月的房子,打听出姐姐家的消息,去万人难碑之前烧了纸,这才回了驻马镇。

  他在官府干活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少年人,那少年人长得极其好看,只是总是冷冷的,让人不敢看他。他和那少年人不熟悉,只知道他似乎名叫“扬焰”,干了活却不要钱。

  他要回驻马镇那天,和一起干活时认识的人说了自己要回家,他说他家就在堂庭山西面,那叫扬焰的少年忽然问他堂庭山是不是有一个叫奉玄的修士,他恰好知道奉玄,就说自己认识奉玄。他急着搭别人的驴车出城,那少年来不及找纸笔,就把智门寺那天的香火券给了他,请他为自己捎一句话:“吾友安心。赎罪之后,定当相见。”

  佛子没事。

  佛子只说“安心”两个字,奉玄就真正安下了心。

  智门寺的香火券上印的是智门寺的琉璃塔,券上写着“四月十三日”。二月十九,夜雪初停,奉玄辞别佛子,独身去了卢州。自那天起,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听过佛子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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