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33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佛子说:“是人。”

  “应该是人,否则营里的士兵早就处理了。”奉玄说:“不知道是什么人。”

  “小心为上,”佛子单手拽住缰绳,随时准备拔剑,“过去吧。”

  “嗯。”

  佛子和奉玄骑在马上,向着营门行进,离近后看清了营外刚才的雪堆:几个穿着羊毛袍子的人站在营门外,大多是中年人,其中一个中年人手里还捧着一个匣子——奉玄闻见了血腥气,不是尸血的酸苦的血腥气,而是人血毫无遮掩的血腥气,微微带着腐臭味。

  奉玄看马下的人,马下的人暗自打量他和佛子。

  一支箭落在营门前的空地上,那箭射得很歪,不像是精熟弓术的士兵射的。奉玄和佛子抬头,看见了望楼上的贺兰奢。

  贺兰奢说:“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以为你们两个私奔了呢。”

  奉玄不知道“私奔”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得不是好词。

  佛子看了贺兰奢一眼,冷淡地叫了一声“贺兰奢”。

  贺兰奢不知在门楼上等了多久,佛子叫他,他说:“私奔总比死了好,是吧,师兄。我怕你们两个死在外面呢。”

  奉玄说:“没死。”

  贺兰奢转身下了望楼。楼上的士兵要求奉玄出示出入令牌,奉玄出示了令牌,士兵传令守营的人开门。

  奉玄和佛子下了马,准备牵马进营。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穿羊毛袍子的人朝着望楼上值守的士兵喊:“小哥,这都有人进去了,替我们再通传一声吧!”

  望楼上的士兵回他:“少将军在休息。”说完喊了一声:“上弓!营外的无关人士不许往前走,再往前走,立刻放箭。”

  营门打开后,营内走出一队士兵,搬开营门外的拒马,奉玄和奉玄走进了大营,随后营门就又合上了。

  望楼上的士兵说少将军在休息,奉玄以为韦衡还在睡觉。韦衡的确应该好好喘口气,他忙碌了许多天,昨夜奉玄见他时,见他连胡子都没顾得上刮——

  韦衡没刮胡子,神情里稍显疲惫,不过整个人大体上依旧是精神的,心情也不错,看见奉玄,对奉玄说长悲山下点了灯。韦衡说自己回营路过长悲山时,瞥见了长悲山下佛窟的灯海,觉得很好看,如今路上安全,如果奉玄想看就去看。奉玄从韦衡口中才知道了长悲山下有佛窟,而母亲曾出资重修佛窟,于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山下。

  奉玄和佛子还了马。奉玄脱了披风搭在手臂上,想着韦衡还没有醒,不如等韦衡醒了再去还披风,于是准备和佛子回各自的营帐休息,没想到经常跟在韦衡身边的高勒走了过来。

  高勒请奉玄和佛子到主帐去。

  奉玄问高勒:“心准哥醒了么?”

  高勒哈哈大笑,说:“少将军什么时候睡过懒觉呢!”

  韦衡果然醒了,奉玄和佛子到主帐时,韦衡正在擦刀,韦衡擦的是抚子内亲王送给他的那把梅荣刀。梅荣刀的刀鞘和刀柄十分精致,细细的白螺钿和金丝嵌出梅枝,有如在黑漆上下了一场动人梅雪。

  刀鞘放在案上,韦衡在主座上坐着,身前跪着一个人。天气很冷,韦衡的兴致不高,慢悠悠擦着刀身,有一搭没一搭和跪在身前的人说着话。主帐的帘子掀开着,韦衡抬眼时远远看见奉玄和佛子来了,让跪在身前的人去一边跪着,放下了手里的刀。

  “奉玄和第五兄弟来了,坐吧。”韦衡示意奉玄和佛子坐下。

  三个人简单问候过后,韦衡问:“奉玄,你和第五兄弟回来的时候,路上可遇见了什么人?”

  奉玄说:“没遇见。”

  佛子说:“没有。”

  “藏起来的人,也没有?尤其在大营附近。”

  奉玄想了想,看向佛子,佛子轻轻摇了一下头,奉玄确认过佛子的眼神,说:“只在营外看见了几个穿羊毛袍子的人,没人藏着。”

  “嗯。”韦衡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营外那几个是妫州来的人,说是来请罪的。”

  韦衡对高勒说:“我醒了,去吧,请客人进来。”

  韦衡看起来像是在休息,身上看不出平时“少将军”的影子——奉玄平时见韦衡,韦衡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显出武人打扮,或是戴着肩甲,或是戴着护腕。然而韦衡现在卸去一身重负,连护腕都没戴,穿着一件殷红色圆领袍,一头银灰色头发也只简单束了一个马尾,不用发冠和发簪严格束起。

  奉玄看见这样的韦衡,反而觉得陌生。

  梅荣刀没有入鞘,摆在韦衡身前的案上,刀身泛出寒光。

  韦衡对佛子说:“第五兄弟,你要找的剑,我已经让人去找了,还没有消息。”

  佛子说:“多谢小韦将军。”

  “谢什么。我帮你,你也帮我。”

  佛子平时对着人时也常常显得冷淡,然而奉玄察觉出佛子面对着韦衡显得格外冷淡——似乎带着无限的防备。

  奉玄和佛子在大营外见过的几个穿羊毛袍子的人在士兵的带领下走了过来,跪在帐外向韦衡请安,韦衡让其中领头的人走进来。

  那领头的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儒士,四十岁左右,他站起身,捧着一个木头匣子走进主帐。走着走着,他忽然将一只手伸向胸前,那只手还没伸入衣服中,帐外执戟的士兵手中的戟已经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韦衡问:“衣服里有信?”

  “是。”

  韦衡对一个士兵说:“替他拿出来。”

  那士兵拿出一封信,呈给韦衡。韦衡没有看,让士兵把信放在了案上。

  韦衡问:“匣子里是什么?”

  “草民替流主李延龄向将军请罪。匣中装的是紫元真人的兄弟的人头。”

  韦衡说了一个字:“开。”

  戟依旧架在带信人的脖子上,他打开了匣子,匣中的白绫染着血,血色已经变成了黑褐色。一颗人头放在匣子里,闭着双目。

  韦衡忽然笑了一声,笑意不入眼底,他说:“我真怕这颗头睁开眼咬死我。”

  “你别说话。”韦衡对带信人说完,转头对在奉玄和佛子来主帐前就跪在主帐里的那人说:“过来,认人。”

  那人的手被绑在身后,膝行过来,奉玄这才看清他的脸,原来是个被韦衡抓到的被妫州流人买通的细作。

  “是不是紫元真人的兄弟?”韦衡说:“我怕李延龄也是紫元真人的兄弟。他推出来别的兄弟送死,自己却又忘不了兄弟齐心,想着搞乱了我这卢州。”

  那细作声音颤抖着说:“的确是紫元真人的弟弟。”

  “来送头的人是谁?”

  “……”

  “你没见过,还是不敢说。”韦衡站起身,拿起了梅荣刀,刀尖垂在地上,韦衡垂眸看向跪着的细作,微微抬起了刀。

  刀身直而纤细。冰凉的刀尖在细作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血痕。刀身拍在他的脸上,韦衡说:“再想想,该怎么告诉我。”

  “送、送头的人是……”那细作抖得厉害,话没说完,忽然没了声音。韦衡手里的梅荣刀上沾上了很浓的鲜血。细作大睁着眼倒了下去。

  奉玄不由自主蹙了一下眉,微微侧过脸,不忍看地上的血。

  主帐中静得吓人,韦衡看着刀上的血说:“说晚了,我不喜欢。”

  他对带信人说:“你自己说。”

  那带信人肉眼可见地抖了起来,“草民名叫庾深,是流主李延龄身边的管事。”

  “李延龄送头是什么意思?”

  “向将军赔罪。”

  “一颗头怎么赔罪?”

  “紫元真人兄弟图谋流主之位,被流主关押,逃出后阴谋陷害流主,于是二人偷窃流主的金印,假传消息。他二人所作所为都是有意要激怒将军,挑拨将军与流主的关系。将军,流主听闻将军大名,敬仰已久,从无不敬之心!此次献头,是为求和。”

  “怕什么?”韦衡嗤笑了一声,说:“我韦衡又去不了妫州。只要他不来卢州,不需要怕我,也不用求和。”

  “妫州有两万流人,如果不能从尸疫道出逃,迟早都会变成狂尸,酿成大祸。流主希望从将军手里为两万人求一条生路,希望能从卢州借道!”

  “呵呵,想得挺好,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诚意。”韦衡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答我,你答不出来,就是没有诚意。”

  带信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军请问。”

  高勒搬了一把胡椅,韦衡坐下,看着跪在脚下的带信人,说:“你们想从卢州借道……我一问:两万妫州人从发生了尸疫的地方翻山而过,他们不安全,他们的安全如何保证。我二问:进了卢州,妫州人万一染上尸疫,将尸疫带到卢州各地,卢州不安全,卢州的安全如何保证。我三问:这两万人总不能不吃饭吧,我要问他们吃什么。我卢州人都要吃不起饭了,我卢州供不起两万外州的人。”

  韦衡说话时,接过白布仔细擦去了刀上的血,他说:“我最后要问:李延龄是不是觉得一颗头就能赔罪。”说完按刀看向帐外,不紧不慢地说:“你的头、外面跪着那几个人的头,我也要。”

第54章 虚舟2

  您开了一个优雅的玩笑,可我会当真

  妫州流人在卢州军营里安排了细作,韦衡当然也有混在妫州流人里的探子。妫州流人主李延龄将紫元真人奉为座上宾,忽然又说紫元真人要栽赃他——贼喊捉贼,自己当官审自己的案子,真是痛快。李延龄彻底惹怒了韦衡。

  韦衡让高勒带几个人将带信人庾深等人的头给李延龄送去。

  韦衡从来不觉得出关是妫州流人的活路——关外的人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妫州流人怎么敢说自己到了关外就能活下去。只怕李延龄想借道是假,想在卢州生事是真。李延龄自称“流主”,这自封的主人当久了,也就真当自己是主人了,韦衡冷笑,说在妫州真是委屈了李延龄,李延龄手下有了足够的人,这就想着换个地方大展拳脚呢。

  韦衡要高勒替自己给李延龄带几句话:如果李延龄真的替两万妫州流人操心,那他立刻自杀谢罪,他韦衡一定会接管妫州流人,将妫州流人安置在卢州。如果李延龄不自杀,还想继续当流人的主人,那就拿出诚意来,给卢州米粮,认真换一次借道的机会。

  不论李延龄给不给米粮,李延龄一定得死。

  李延龄当然不会自杀,很快回了信,表示愿意出粮。李延龄称流人也要吃粮,自己手中没有足够的米粮,因此希望韦衡能允许他用金银折算——他愿意先交给韦衡六成折算后的金银,剩下四成在他们离开卢州后再付。

  为了表示诚意,李延龄派人先送来了一百两黄金和自己的两个儿子。李延龄手中不缺金银,派人送来的黄金不是金条,而是劫掠来的金镯、金钗之类的金饰凑起来的百两黄金。

  同时,李延龄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说自己雅好音乐,希望能见一见正在卢州的抚子内亲王。

  李延龄防备韦衡,怕韦衡言而无信杀了自己,因此变相逼迫韦衡送给自己一个人质。崔琬护送抚子内亲王到卢州,要韦衡来迎接,将事情闹得声势浩大,使得李延龄也曾听过,因此李延龄狮子大开口,要韦衡将这位贵人送来,让自己暂时攥在手里保命。

  韦衡得知李延龄想见抚子内亲王,一时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蠢。一位长安籍参军想起往事,提醒韦衡:李延龄曾在京师任职,或许曾经见过抚子内亲王——如果他见过抚子内亲王,那么他指名要见抚子内亲王,可能既是为了保命,也是为了试探,试探韦衡会不会故意骗他。

  进入卢州后,崔琬不着急赶路,抚子内亲王一行人行进得很慢。

  韦衡让人去给崔涤送一封信,再三嘱咐那封信要避开戚屏直接送给崔涤。戚屏办事稳妥,如果她看过信,绝不会让抚子内亲王得知任何消息。崔涤不同,不论崔涤同意不同意信中的内容,他总会让抚子内亲王得知消息。

  人死前的心愿要予以满足。李延龄想见抚子内亲王,韦衡就替李延龄向抚子内亲王传达一下他的心愿。

  如果抚子内亲王愿意为两万人考虑,同意去见李延龄,那么不管是崔琬还是戚屏,都没理由阻拦。抚子内亲王不同意也很正常,只要她回了信,韦衡也能给李延龄一个交代。

  抚子内亲王同意去见李延龄。

  崔琬得知消息后,不知道韦衡到底要干什么,只知道他没安好心,于是提笔给韦衡写信,骂韦衡欺上瞒下。韦衡看过信笑了笑——崔琬不愧是考中过进士的人,果然文采斐然,骂人的骈文也写得典丽工整、气势非凡。

  崔琬的信写得急,抚子内亲王的信写得缓,思虑周全。抚子内亲王的信由内亲王口述,由内亲王身边的侍女紫蝉执笔,写在用麝香熏过真言纸上,紫蝉的字迹秀丽,墨色也浓淡相宜。

  抚子内亲王在信中说自己的确见过李延龄,隆正十八年丁未,李延龄尚在长安右卫府任职,帮抚子内亲王找回了被盗的鸣鸾琵琶。生死有命,抚子内亲王自感离京后造成无数死伤,于德有亏,希望此次与李延龄见面能略有弥补,使自己表示对许朝的感激,“稍稍心安”。

  奉玄得知抚子内亲王会来,心中震惊。他不知道韦衡是否告诉了抚子内亲王,李延龄会死——韦衡不但要李延龄死,并且要妫州流人的所有主事一起死,韦衡需要的只是顺民——如果抚子内亲王来,他们都会死在接待抚子内亲王的宴会上。奉玄、佛子和贺兰奢会陪抚子内亲王翻过长悲山,进入妫州。

  抚子内亲王说服了崔琬,崔琬留在原地,内亲王轻装简行随崔涤来了军营。抚子内亲王已经拟好遗书,将遗书和玄象琵琶一并托付给了紫蝉,如果此行她不幸身亡,紫蝉会将琵琶和信交给崔琬,由崔琬向陛下上报她因染疾而死。

  韦衡亲自在营门外等候抚子内亲王。

  马车停在了前方。

  奉玄和佛子站在韦衡身边,贺兰奢也在,众人一起看着马车停下。奉玄和佛子在上汝郡见到了抚子内亲王。在上汝郡外,奉玄和佛子也曾等待过一辆马车,马车里没有抚子内亲王,只有抱着玄象琵琶的崔琬,崔琬下车后,命人杀了奉玄和佛子,并且派人追杀贺兰奢。

上一篇:财迷心窍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