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48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3.第五贞吉(郡公;姐姐是高宗恭哀皇后)

  4.女第五琼、子第五璋(县公)、子第五珩

  5.第五岐

第72章 雪寒2

  心上痣

  韦衡送佛子、奉玄和隐微药师南下。韦衡骑马,隐微药师和奉玄、佛子同在车里坐着。

  城外到处都是雪,庄稼被雪盖住,远远看去,天地间只剩白色。

  车前车后都有士兵,冲雪在雪里乱跑,韦衡任由它跑着撒欢,看前面路途安全,放下了心,让身下的骏马和车轿平行,隔着车壁问隐微药师此去南方感受如何。隐微药师说不虚此行。

  隐微药师此次去南方,到建业后逆长江而上,西进入蜀,入蜀后在临邛遇雪,看见了临邛的火井在雪中喷火。临邛郡附近有重重高山,其中一座山的山顶上有一处凹坑,坑中常有火光,被人称为“火井”。

  隐微药师和雪岩药师入蜀采药,在临邛遇雪,为雪所阻,夜间见火井附近天光透红,白天从火井对面的山上向火井望去,只见火井凹坑中喷出了火红岩浆。苍山覆雪,雪白山黑,大块的黑白之间,岩石融化,变成炽热的血红色,如同从地下涌出的盘古之血,带着吞噬一切的热度滚滚流下,亮得刺人眼目。

  天气寒冷,韦衡说话时,嘴边冒出白气,他说:“又冷又热,那山上的雪竟然还没化么?”

  隐微药师说:“往后你亲自去看看,就知道我没诓你。”

  韦衡说:“我知道你没诓我。宣德天上下着雪,地上的温泉还是热的。”

  隐微药师说:“对了,那火光很像融化的铁水,又红又亮。心准兄,你可以想想千万斤烧红的铁水顺着一座山流下来。”

  韦衡听完笑了,说:“要是是铁水就好了,那我得找来五百个愚公,把那座山移到卢州,给卢州驱驱寒,也给兄弟们用新铁铸造新的刀箭。”

  韦衡对奉玄和佛子说:“奉玄,第五兄弟,明年冬天你们要是没事,就来龙海找我,到时候奉玄也养好了眼睛,我带你们看龙海打铁花。金涛银浪乱飞、千星齐坠,打铁花的时候还有舞龙舞鱼,很好看。”

  奉玄“嗯”了一声,佛子说:“多谢小韦将军好意。”

  韦衡说:“舒娘,你见过打铁花,我没骗他们两个吧。”

  隐微药师说:“嗯,好看,的确好看。只是,我第一次看打铁花时,你还是黑头发,后来再看时,你就变成灰头发了。”

  韦衡说:“灰头发也没什么不好。桥上人多,你转头看不见我,那就在人群里就找灰色头发,保准能找到我。不过我很英俊,你在人群里扫一眼,绝对一眼就看见我了。”

  隐微药师在车里笑了一下,“嗯,很英俊。”

  奉玄听见韦衡自夸,在心中微笑了一下。韦衡爱开玩笑,不过他说得倒也不错,如果他不算英俊,那卢州就没有几个能称得上英俊的人了。

  奉玄的手臂上的伤口渐渐恢复,长出新肉,血痂之下皮肤发痒,痒得有些难以忍受。他不敢抓挠血痂,只掐着手臂,听韦衡自夸时,心中走神,手下失了轻重,一下子掐裂了手臂上的血痂,伤口涌出了血迹。

  “奉玄叫我哥,我怕他偏爱我,不肯对我说实话。那我问第五兄弟。”韦衡对佛子说:“第五兄弟,我看见你第一眼,想起一句诗,说是‘性如白玉,三烧犹冷’①,我想你是个面上冷心里温的人。礼尚往来,你不妨说说我,怎么样。”

  佛子的确不是个心冷的人。奉玄袖着手,藏起手上沾的血迹,好奇佛子会怎么描述韦衡。

  佛子说:“三万六千顷,玉壶天地寒②。小韦将军置身苦境,怀有冰心。”

  冰心,既可以指剔透之心,也可以指无情之心。

  韦衡似乎不做他想,只当佛子夸他重情重义冰雪肝胆,说:“这诗倒也符合现在的景致。苦境……第五兄弟真了解这卢州,确实是苦境。前些日子我处理军务,路过室韦旧战场,看见寒土之中白骨相叠,几乎无处下脚。白毛风吹过去,白骨被冻裂,在土里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韦衡想起风里的尸骸,觉得讲得太凄苦,说:“不说这些了,说了这些,卢州也变不成江表。我说件好事:今年卢州冷得早,太子殿下知道了,让朝廷再拨款给卢州戍边将士发一次御寒衣物。我等着这衣服来呢。”

  隐微药师说:“确实是好事。我还听说齐王殿下恢复官职了。”

  “嗯。”韦衡说:“毕竟是亲兄弟。”

  齐王与太子毕竟是亲兄弟。奉玄一直在车里坐着,车轿随着马的步子有节奏地摇晃,他目不能视,坐久了隐隐有些犯困,听见师姐说起齐王,暂时提起了精神。

  在这车里车外,再没有比奉玄更清楚齐王和太子的关系的人了——太子崇恺和齐王崇煦是亲兄弟,两个人相差三岁。陛下与明德皇后有四位子女:长女孝仁皇太女崇劭、长子皇太子崇恺、次子齐王崇煦、幼女原寿昌公主崇幻。明德皇后怀幼女崇幻时染上了时疫,太医说恐怕母子都保不住,没想到明德皇后福大命大挺了过来,腹中的孩子也活得好好的——不过生下崇幻时,明德皇后的身体还是受了损伤,此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奉玄住在太极宫时,以为他的两位亲舅舅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他阿翁曾讲:“你二舅从小性子硬,八岁时顶撞了太宗,太宗不让他吃饭,不过他有个好弟弟,在袖子里藏了鸡腿去找他。你三舅藏了鸡腿去找哥哥,结果在路上被常太后养的小狗闻见了肉味,被那条狗追得在宫里乱跑。”

  许朝太.祖尚是前朝许国公时,再三忍让前朝皇室,因兄弟接连在京城惨死,一怒推翻了前朝。太.祖重视手足情谊,可是陛下逼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天子不能无愁,陛下希望自己的四个子女互相友爱,不要犯下自己犯过的重错,希望自己的外孙彰之、靖之兄友弟恭——然而希望只是希望,那称为希望的东西总是与现实有些出入,即使是天子,也不能让希望全部实现。

  陛下身体有所好转,寺庙不再频繁敲钟祈福。奉玄以为自己能不再关心荀家的家事,不过听见“齐王”这个称号,还是不自觉地留了心。奉玄入道时,他齐王舅舅在堂庭山下送他,为他吹笛,让笛声陪他上山。他听师姐说太子不再为难齐王,稍稍觉得安心。

  佛子对奉玄说:“吾友一直不说话,是累了么?”

  奉玄说:“有些困了。”

  佛子说:“那就睡吧。”

  隐微药师说:“奉玄,休息吧,别撑着。”

  “嗯。”奉玄伤口发痒,他依旧袖着手,用手掐着自己的手臂处的伤口。佛子忽然拉住了奉玄的手,佛子的手里拿着一块叠好的帕子,拉住奉玄的手的时候,将帕子交到了奉玄手里。

  奉玄没有惊动师姐,擦去了手上的血迹。佛子拉着奉玄的手,不许他再掐自己的伤口。奉玄靠住车壁,他本来就闭着眼,也不用再闭眼,只是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再继续想了。韦衡不再和车里的人说话,走路的马和车轮发出声响,冲雪偶尔会叫两声……奉玄很快就睡了过去。

  韦衡只将奉玄等人送到了罗源郡。韦德音是卢州主将,住在龙海郡,处理全州的事务;韦衡作为副将,也住在龙海,处理龙海郡的事务。他有事要忙,将奉玄等人送到相对安全的地带,留下一队士兵就急匆匆赶回龙海了。

  士兵送隐微药师、奉玄、佛子到卢州南端的博庆郡后,不再南下,隐微药师为了能安全南下,带奉玄、佛子与一队商队同行,一同进入了幽州。

  宣德被称为幽州屏翰,从北方南下到幽州,最先进入的就是宣德地界。隐微药师、奉玄和佛子进入宣德郡城,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幽州的天气不像卢州那般寒冷,奉玄想下车走走,下了车轿。三雪街街侧里坊中有歌女唱歌,笑声和丝竹声断断续续传来,奉玄隐约听出一句“雪满长安道”。宣德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活着的人要继续活着,二月发生过的事情,到十二月痕迹就变淡了。奉玄问佛子三雪街两侧的梅树有没有开花,佛子说还没开花,奉玄记得那些梅树是白梅树,二月结束时却开出了诡异艳丽的红色梅花。

  奉玄说:“好友,你晚上换衣服时,能不能叫我一声。”

  佛子说:“吾友……有事?”

  奉玄说:“我想摸一摸你肩上的伤。我总记得你受了伤,血都流到了我身上,可我把你一个人留在了荒村里。”他说:“好友,你当时说,我的犹豫已经令你心满意足。我不敢想……如果被留下的是我,我会说什么。”

  佛子不想让奉玄多想,说:“我那时发烧,有些事我记不清了,吾友也不必去记。我还记得吾友说:剑下亡魂,报上名来!”

  奉玄都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了,佛子重新提起,他才想起自己竟然还对佛子说过这种话。他说:“好友啊,这句你不必记。”

  佛子说:“在你说这句话之前,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死在你的剑下。”

  奉玄问:“为什么?”

  佛子说:“因为你从见面时就很关心我。”

  佛子说了句实话,奉玄忽然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佛子看穿了,佛子比他更清楚他自己——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不自觉地留意佛子。他想起自己初见佛子时佛子的样子:佛子的脸上染着血,他看不清佛子的长相,被佛子的眼神扫过,只觉得他的眼神很冷,比风雪还冷。他拉佛子上马时,看见佛子左眼下有一颗小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牢牢记住了这颗痣。

  奉玄说:“我看你也很关心我,你不留意我,怎么知道我关心你。”

  作者有话说:

  ①诗家用烧玉典故,如白居易《放言五首》“试玉要烧三日满”,苏辙《送王适徐州赴学》“性如白玉烧犹冷”。典故出自高诱注《吕氏春秋》。高诱在《吕氏春秋》“君子之容,纯乎其若钟山之玉”一条注:“钟山之玉,燔以炉炭,三日三夜,色泽不变。”

  ②三万六千顷,玉壶天地寒。——陈允平《红林擒近》

第73章 雪寒3

  师兄记得到时候给我扫坟头

  在听说贺兰奢去世之前,奉玄遇到过贺兰奢一次,那时他眼睛看不见,不知道贺兰奢就坐在他们旁边。

  在客舍中,佛子看见了贺兰奢,贺兰奢也看见了他,贺兰奢不说话,但是一直看着佛子,佛子于是叫了一声“师弟”。

  贺兰奢没理佛子,又盯着奉玄看了一会儿,说:“他怎么瞎了。”

  奉玄说:“我没瞎。”

  隐微药师出言提醒:“小友,说话要客气。”

  贺兰奢对奉玄说:“怎么都在眼上蒙一条布。奉玄,你要是真瞎了,就能告诉我感觉怎么样,要是感觉挺好,那我立刻也划瞎自己的眼。可惜你没瞎。”

  奉玄忽然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阿平!怎么说话呢?”

  那给男子年纪应当不大,不过二十多岁,他叫贺兰奢“阿平”,奉玄没听人这样叫过贺兰奢,所以猜他是贺兰奢的哥哥,猜“阿平”是贺兰奢的小名。那男子斥责了贺兰奢后和佛子互相问候,他叫佛子“第五公子”,是知道佛子身份的熟人。

  佛子回礼,说:“敏求兄。”

  那男子对隐微药师说:“在下贺兰勉,复姓贺兰,字敏求,在李瑰将军幕府中担任长吏,是兰奢的兄长。家弟顽劣,请坤道和师弟海涵。”

  隐微药师不是坤道,而是药师,她说:“贺兰郎君,我是药师,道名隐微。”

  “请隐微药师和师弟海涵。”

  贺兰奢不给自己的哥哥面子,忽然说:“我姓贺,姓贺兰的人都死了。”

  贺兰勉在桌上拍了一下,“胡闹!”

  贺兰奢说:“我年前就回家,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贺兰勉说:“叫一声‘哥’能要你的命?我是你哥。”

  “哥,”贺兰奢冷冷叫了一声,说:“你走吧。”

  贺兰勉被贺兰奢气得说不出话来。

  贺兰奢说:“你不走我走。”

  贺兰勉一把拽住贺兰奢,说:“外面下雪呢,你走哪去?一会儿雪停了我们就走,要是我看不见你,我还叫人到处找你。”他说完对隐微药师和佛子点了一下头,说自己有事要忙,留下贺兰奢,自己走了。

  贺兰奢看自己哥哥走了,歪头看着隐微药师,伸手去摸剑。隐微药师防备他拔剑,没想到他摘了剑把剑交给了隐微药师。贺兰奢说:“姐姐,你去歇会儿,我借你师弟说两句话,他出不了事。”

  奉玄对师姐说:“师姐,我们认识。”

  隐微药师没有收走贺兰奢的剑,她将无方剑放在桌子上,说:“我让人把车上的行李搬到屋子里。”

  “麻烦师姐了。”

  隐微药师走了。

  客堂中似乎只剩下了奉玄、佛子和贺兰奢。

  贺兰奢说:“师兄,我哥不知道我学会了袍休罗兰剑招。你猜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佛子冷淡地说:“总不能砍了你的手。”

  贺兰奢笑了一声,“不砍我,可他能砍你呀。”他说:“剑招学会了,可我还没练好,不能杀人。在姓荀的那家人死干净之前,我哥不会知道我学会了这个剑招。我这个人的心很容易变,没准我十年之内都不想报仇,也没准一个月后就动手,师兄,你最好期待着我哥在我动手前暴毙,否则他一定要找你算账,说是你害了我。”

  佛子说:“我不欠你们兄弟什么。”

  “我哥不讲理,欠不欠,你说了不算。”贺兰奢转头问奉玄:“奉玄,内亲王是不是走了?”

  奉玄“嗯”了一声,奉玄发现贺兰奢逼佛子教他剑招的事情竟然还有后续,忽然不太想和贺兰奢说话了。佛子不欠这对兄弟什么,答应贺兰勉不对他弟弟出手,已经仁至义尽。

  贺兰奢说:“你们送她走的吗?”

  “没有。”

  “你的眼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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