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50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好,我提前谢过你。”裴昙说:“其实我见过海。留着吧,你替我留一坛海水,藏在堂庭山最好看的一棵山桃树底下,等我再来的时候,我挖出来带走。没准我未来的丈夫人还不错,我成婚之后,他尊重我,裴家也管不着我,我反而更自由,能多来几趟堂庭山。”

  作者有话说:

  ①王绂《竹炉煮茶图》题诗

  * 儒以诗礼发冢,语出《庄子·外物》,讽刺儒家的虚伪。一伙儒士盗墓,看见尸体嘴里有宝物,引《诗经》“青青之麦,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几句话给自己的盗墓行为辩解,抠出了尸体嘴里的珠子。

第75章 堂庭2

  猫猫发怒.gif

  三月中旬,山桃花大盛。蕉鹿散人在堂庭山扫台阶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少年人,那时他正扫到一棵松树底下,看见下面的台阶上飘着山桃花花瓣,落得和雪一样。他想着扫完松树底下的松针就不再往下扫了,让花瓣落在台阶上,倒也好看,他正想着,看见下面走来了一个人,腰间蹀躞带上插着一支笛子,穿一件秋香色素缎圆领袍,衣服的颜色正和春天相配。

  那少年人走上来,看见他后和他说了一句“道长安好”,他说“郎君安好”,那少年人点了一下头就继续上山了,走得倒是很快,蕉鹿散人扫完地时再看,已经看不见他的影儿了。蕉鹿散人拿着扫帚,忽然疑惑了片刻,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了春日山灵或者出现了幻觉——根本没人上山。

  蕉鹿散人回山上的隐机观,这时听见了笛声,进了道观寻着笛声又遇见了那少年人,正和奉玄一起坐着,他这才知道他是奉玄的朋友,名叫第五岐,是特意上山来找奉玄的。

  奉玄和他那朋友在青林厅坐着,奉玄坐了主位,他那朋友坐在奉玄右手边的主客之位,坐的位置显出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再有别人。青林厅是会客小厅,厅里只有几扇屏风和几张矮几,地上铺了木板和细竹席子,可以席地而坐,四面的窗户都能打开。蕉鹿散人不想脱鞋又穿鞋,没有走进青林厅,此时厅里的窗户都开着,青林厅里光线微亮,他在厅外可以清楚看见厅里白玉香炉中逸出的细烟,厅中屏风上的画是已经尸解的玉田真人画的,竹影动摇,鹭鸶远飞,奉玄和朋友席地而坐坐在屏风之前,竟也很像画中之人。

  奉玄耳朵尖,蕉鹿散人刚走过来,他就听见蕉鹿散人来了。蕉鹿散人打了个招呼,隔着门窗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就打算离开,让奉玄不必送他,说完就走了。蕉鹿散人听见奉玄说:“我的手真的好了很多了。”他瞥了一眼,看见奉玄站了起来,用左手拿起竹剑转了两下,转得很不流畅。

  蕉鹿散人心想奉玄的手不该恢复得这么差呀,他一边想着,又看了奉玄那朋友第五岐一眼,第五岐看着奉玄,微微皱眉。奉玄只是在逗他那朋友,随后流畅地转了几下竹剑,里剑花、外剑花、剪剑花都转了一遍,横剑一转之后做了一个利落的收势劈剑的动作,然后才收了竹剑。

  蕉鹿散人看奉玄没有事,这才放心走了。

  奉玄收了竹剑,重新坐回去,说:“好友,我没骗你吧。”

  佛子说:“骗不了我,我母亲也来了。”

  奉玄没想到佛子是和枕流药师一起来的,“啊?”

  “我母亲在山下遇见了雪岩药师,她们下午再上山。”佛子说:“我怕你眼睛上留疤,想叫我母亲给你看一看。”

  “我有……六年没见枕流药师了。”枕流药师在六年前又来过一次隐机观,奉玄见了她。奉玄说:“多谢好友,不过我师姐说没有留疤。我师姐说我眼侧的伤主要是我在地上蹭出来的,狼抓得不重。”他说着伸手解开了脑后的带子上的活结,拿下绫带,露出了眼睛。

  奉玄闭着双眼。佛子隔着一段距离仔细看了看奉玄的脸,确实没在奉玄脸上看见严重的疤痕,奉玄左眼眼侧附近的肤色有些浅,显出那是一片新肉。他说:“没事就好。”

  奉玄重新系好了绫带。他会在晚上睁眼看看月亮,不太敢在白天睁眼,怕阳光太刺眼。他说:“我师姑说过完夏天我就能换上纱带了,换了纱带,就能睁眼到处看看。还好我们在春天见了面,夏天如果还要天天蒙着眼睛,那过完夏天,我眼下和脸上怕是要变成两个颜色了。”

  佛子想了想奉玄说的样子,微笑了一下,说:“变成两个颜色,也还是一个奉玄。”

  奉玄说:“要是有两个奉玄就好了,分出去一个去扫地。”他说:“好友,不必太过担心,我手上的伤也好了,我雪岩师姑说伤疤很漂亮。好友母亲来看,也会说已经好了。”

  佛子说:“伤疤哪里有好看的,我希望你身上没有伤。”

  奉玄捋起一段袖子,给佛子看自己的手臂,“伤口是我怀风师姑缝的,用的线很好,等过两三年,也就看不出缝线留下的痕迹了。好友的伤怎么样了,锁骨可好了?”

  佛子说:“吾友放心,我锁骨已经没事了。岐山佛门的药师最会治伤,时间久了,我的锁骨上连疤都不会留下。”

  有只小狸花猫在青林厅外叫了一声,看没人训它,奉玄也不说它,自己跑进了厅里。

  奉玄听见猫叫,知道那是自己认识的一只小猫,就没有在意。他问佛子:“好友和枕流药师都住在山下吗?”

  “嗯,我和母亲一起来的,都住在山下。”

  奉玄说:“那你天黑之后再下山吧,晚上我就能看东西了,我送你下去。”

  “吾友送我下去,我会再送吾友上来。”佛子说:“我不放心你自己回山。”

  奉玄笑着说:“那山路我去年扫了两个月,闭着眼都能走上来。堂庭山没狼,山里最凶猛的是野猪,不太喜欢吃肉。”

  佛子说:“好,那我天黑之后再下山。等没了游人,路上没了灯火,我们在月光下走下去。”

  奉玄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佛子要在山下住几天,他问:“好友这次要外出多久?”

  佛子说:“上半年我都不回洛阳了。我在堂庭山住七天,然后要回一趟鹤仪,清明快到了,我去为父亲扫墓。清明过后,我回长安,去见外祖父外祖母,再从长安去岐山,去见老师。秋末我再来找你,我们去看海。”

  奉玄说:“秋天我的眼睛就好更多了。”

  佛子提起自己要去扫墓,奉玄这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佛子的父亲去世了。他引开话题,说:“好友,你要去长安,不如讲讲长安吧,我也曾在长安住过。”

  佛子说:“明年没事,我们也能一起去长安。”

  奉玄不敢去长安,他怕被人认出来,平白添上许多事故。他对去长安的事情避而不答,对佛子说:“说来有趣,我曾听人说,下了雪之后,从青龙寺回望长安,那时长安最漂亮。我听过之后,小时候就总想着,自己也要去青龙寺上一次香,然后回看雪里的长安城。后来我入了道,成为修剑的修士,不方便再拜佛了。”

  佛子说:“到时我与你同去青龙寺,你按道门的规矩问礼即可。我拜佛时,也会替你拜过。”

  佛子说话时,溜进小厅中的那只小狸花猫不知在哪里滚了半天,或许是看佛子和奉玄都不恼它,胆子渐渐大了,就跑来蹭奉玄,一边在奉玄袖子上蹭来蹭去,一边看佛子,冲着佛子叫了几声。

  奉玄知道这只狸花猫身子不大脾气很大,在猫身上摸了一把,示意它安静,然后就不摸它了,希望它能自己乖乖离开。他说:“我想去的地方不少,长安就等老了之后再去吧。好友今年去青龙寺时,就替我上一炷香吧,那根香就当是替小时候的我点的。”

  奉玄见过佛子礼佛,佛子礼佛时并不敷衍了事,下拜后会翻手让手心向上,双手稍停片刻,然后才会起来。佛子动起来时比不动时更好看,奉玄不信佛陀,不过他喜欢看佛子礼佛。人可以有傲骨,但是人也应当有虔诚之心,佛子礼佛时,奉玄看着他翻手,那时他觉得自己心中也像佛子的心中一般安静。

  佛子“嗯”了一声,说:“好。下次我来时,也给你带一幅《长安晴雪图》,下棋是坐隐,观画是坐游。”

  佛子和奉玄说话时,那只小狸花猫看奉玄不理它,转身走了,看着佛子,忽然伸爪子在佛子衣摆上拍了一下。佛子看了狸花猫一眼,眼神冷淡,那猫忽然就生了气,伸出爪子在佛子的衣摆上狂拍,狂拍了几下后,爪子上勾了丝线,让佛子的外衣抽了丝。

  佛子说:“这是好友养的猫?”说着抽了一下衣摆。那猫冲着佛子恶狠狠叫了一声,这次不挠佛子的衣服了,直接想去挠佛子本人。

  奉玄说:“不是。大概是从山下跑上来的,冬天在道观里捉老鼠。我师姑说冬天天冷,就暂时不赶它走了,留它住到了现在。”他听见那只猫凶狠地叫了一声,知道它又发脾气了,叫了一声“葡萄,过来。”

  奉玄伸手,那只猫和佛子僵持了一会儿,向着奉玄走了过去。奉玄只怕那只猫对着佛子又抓又咬,倒是不怕它咬自己,他对佛子解释说:“它眼睛的颜色像剥了皮的葡萄的颜色。”

  小狸花猫走到奉玄手上,等着奉玄摸它,没想到奉玄直接捏住它的后颈捉住了它,奉玄站起来,走了几步,把它放到了青林厅外面,说:“不许欺负人。”

  佛子觉得好笑,一只小猫能怎么欺负他。

  奉玄把猫放出去之后问佛子:“好友,它是不是咬你了?”

  佛子说:“没有。”

  奉玄说:“没有就好。它咬了你,你要是阻止它,它会记仇,下次看见你一定还咬你。我把它扔出去,省得它在屋里惹事。”

  那只小狸花猫被奉玄捏着脖子放了出去,一时不敢进来,在青林厅外喵喵乱叫,语气不善,像是在骂人,叫了一会儿发现屋里没人理它,它觉得没趣儿,不知道又跑到哪去了。

第76章 堂庭3

  我们只等着下次还见面

  枕流药师在堂庭山住了五天,佛子在堂庭山住了七天。除了第七天,奉玄每天都在入夜后送佛子下山。三月十三日那天,奉玄和佛子离开道观,沿着石阶往山下走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了琴声和尺八声。肝属木,角调阳,弹古琴和吹尺八之人以五音对应五脏,共奏了一曲《列子御风》。

  隐机观诸人皆通晓乐理,雪岩药师会吹尺八,奉玄听出了琴是师父弹的——虚白散人的琴声稳,清凉山人的琴声有力,只有师父弹的古琴声才能传出这么远。山间风凉,桃花乱飞,四处没有灯火,只有月光照在长长的石阶上,好像落了一层白霜,奉玄和佛子顺着石阶向下走,听见尺八声和琴声,便站在了原地,琴声慷慨,尺八声自带悲凉肃杀之感,二声同起,共奏大道之音,令人忘俗。

  夜空澄明如洗,长天之下、空山之上,古琴声渐停,尺八吹出一首慢谱长曲,山风之中,那声音好似自神界传来,无所依傍,不似人间所有,使得山中尽显空旷。明月高悬,如同一轮银冰,奉玄伸手,风将花瓣吹到了他的手中。

  佛子听出尺八吹的是《水吟龙啸》,于是拿出名笛准提吹笛相和,尺八声太过悲凉肃杀,笛声清亮,响起的瞬间冲淡了尺八声的阴郁感,二声相距甚远,在空山之上互相缠绕追逐,山风遂将乐声吹进了每一寸月光中。月光静静洒下,佛子站在奉玄身前,奉玄听着乐声,忽然觉得此生再没有一次距离明月如此近过,近得仿佛是月光主动落到了佛子的身上,让他一伸手就能拂去——拂去一身月光、也拂去一身下一刻就要生出的飘然白羽。

  人与人相处,总有印象深刻的片刻。奉玄记得毗卢殿里紫铜佛像前滴血的杀生剑、记得佛子睁开的双眼,记得在内傅母寺佛子和崔琬开玩笑时漫不经心的一笑……当然也记得在堂庭山佛子在月下吹笛时的风姿。

  堂庭山再好,也还是处在人间的山,不是一座仙山。堂庭山后来沦陷,奉玄退出了道门,那时他不再叫奉玄了,恢复了旧名,人们称他为“郡王”。他找了佛子好几年,一直找不到他的好友,人们都说他的好友死了,他不信。一日,他到通觉寺与六如法师隔帷清谈,六如法师讲到天人相交五品,他忽然又想起了佛子——别人不敢提起佛子,六如法师只是讲天人相交,他却忽然想起毗卢殿里佛子摘下发带望向他,佛子的一个眼神就够他记一辈子。

  他记得佛子,没有一刻忘记过佛子。他想,后来他能重新认出佛子,大概也是因为他太记得佛子了。佛子那夜在堂庭山吹笛时,他久久地看着佛子的背影、久久地看着,他或许真是记得太深了,深到七年之后,隔着一扇屏风,他看见一个人的影子,就能认出那是佛子。

  将来之所以称为将来,是因为还没有来,事情还没有发生——人不能经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所以也无法得知将来到底是什么模样。这时的奉玄还是三月里十八岁的奉玄,三月十五日是碧霞元君的生日,隐机观举行了祭拜礼。

  晚上奉玄送佛子下山,下山之后发现驻马镇上竟然灯火通明,觉得十分意外。奉玄往年在三月十五日不下山,不知道这是今年的特例还是年年的常例,找几个要去水边钓青蛙的人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驻马镇上拜碧霞元君的人多,就将碧霞元君的生日定为了驻马镇的庙会日,十里八乡的人都在这日过来玩,每年的这天晚上,镇上的人群都得闹到三更才肯散去。

  奉玄听说之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师姐让他带一条纱带下山,他蒙上了纱带。佛子怕他眼睛不适,对他说:“吾友,止步吧,不必送我进镇了。”

  奉玄说:“我往年今天没下过山,倒是想去看看。”

  佛子说:“那一起走吧。”和奉玄一起进了镇。

  冬寒已散,春气和暖,镇里的大街上挂着各种灯笼,人来人往,倒也显得十分热闹。驻马镇在正月十五日那天晚上烧柏火,不怎么赏灯,于是就将赏灯挪到了三月十五庙会日的晚上,这时天气转暖,又不会过分暖和,夜里正适合出门,能做的灯的样子也多,除了纱灯、纸灯,还能用花枝编灯笼。

  街上一个卖糕点的小贩看见佛子,叫住了他,他认得佛子的母亲,枕流药师在前天给他老爹看过病,所以他说什么也要让佛子拿些糕点走,各种糕点都往油纸上一包,又拿另一张油纸包了两块刚才没包上的栗子糕,使劲把油纸包往佛子怀里塞,。

  佛子说了一句:“不必麻烦了。”他看着性子冷,那小贩听他说了一句话,和做错事一般不敢再说话了。佛子不好意思直接拂去他的情谊,收下了两个栗子糕。

  栗子糕是用栗子粉和糯米粉做的,佛子说:“我母亲吃了栗子就会咳嗽,不能吃栗子。糟践粮食不太好,奉玄,你替我吃一块吧。”他打开油纸包,用竹签子叉了一块栗子糕递给奉玄,奉玄吃了一块,剩下的一块佛子自己吃了。

  两个人走了不久,一个认识雪岩药师的小贩又拦住了奉玄,他是卖下酒荤菜的,奉玄心想,这可卖对了,他不能塞给自己什么。奉玄说:“道观平时不吃荤,善信不用给我什么。”

  那卖荤菜的小贩给买小菜的人称了一些炸小鱼,说:“别走别走,小道长,哎,怎么没有呢!俺家还卖蕈子。山下也有吃素的人家,晚上也想吃点什么,就来俺家买蕈子吃,俺家的蕈子用素油煎过,然后用浓浓的冷茶洗过一遍,用酱油泡上,吃起来脆得像鹅掌一样,比鹅掌还好吃!”

  那小贩旁边的人笑他:“净胡说,你吃过鹅掌嘛!”

  “谁稀罕吃鹅掌,吃俺家蕈子就够了,不信你买几个尝尝嘛,鹅掌多贵,你吃蕈子,又不赔钱。俺给小道长拿几个,小道长在路上吃嘛。”那小贩向众人念叨着,给奉玄装了几枚煮蕈子,奉玄接过蕈子,只当照顾他的生意,悄悄把钱放在他的桌上,拉着佛子走了。

  奉玄说:“刚刚吃了甜的,现在该吃咸的。”说着叉了一块蕈子,要给佛子。签子只有一支,佛子怕接了签子之后奉玄把蕈子都让给他吃,没有接签子,捉着奉玄的手腕吃了蕈子。

  奉玄笑他,说:“怕什么?”

  佛子说:“吃一个就够了。我不吃蕈子的,不信你问我母亲。”

  奉玄说:“哦?”他自己吃了一块蕈子,觉得滋味还行。新鲜蕈子滋味鲜美,虽然用油煎过,却又用冷茶洗过,吃起来不觉得肥腻。他又叉了一块,伸手喂佛子,佛子说:“最后一个了。”说完还是吃了。

  枕流药师下山早,奉玄和佛子走了一会儿,竟然在街上碰见了她,她在街上看灯,正在看一个丑得颇有个性的虾蟆灯笼,佛子看见母亲,叫了她一声。

  佛子长得像父亲也像母亲,他的鼻子生得好看,几乎和母亲的鼻子一样。奉玄每次看见佛子和枕流药师站在一起,都觉得眼睛很舒服。

  枕流药师要过桥,佛子出于礼仪伸手去扶母亲,枕流药师说:“等我能活到七老八十你再扶我吧,那时候你不想扶都不行。”枕流药师看见自己儿子时就看了奉玄,和奉玄打了招呼,奉玄问枕流药师佛子是不是不吃蕈子,没想到枕流药师说:“他是不吃。”

  枕流药师俗姓杨,名字取《湛露》中“令仪”二字,本来是安德杨氏人——安德杨氏自汉代时已是高门,后来成为北地河阳众贵族之首,族中出过的高官与才子不可胜数,是实实在在的北地旧贵。许朝太.祖起兵,前朝皇帝禅位,安德杨鸣谦作为前朝重臣,带头支持许朝太.祖,成为许朝开国宰相,被太.祖称为“吾家王导”。

  枕流药师的父亲杨纯嘏是杨鸣谦的长孙、如今的魏国公,官职位列三公,素有谋略。魏国公平生最爱女儿,一旦听见别人议论自己的女儿,就说:“干卿何事!”因此被一群长安无赖子弟送了个“干卿何事公”的诨称——枕流药师出身高贵,在家当女儿时有父母疼爱,离家时也得到了父母的支持,自己游历南北十余年,身上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爽朗和自信,令人看着她时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变好了。

  枕流药师在自己儿子背后拍了拍,说:“别看现在这么高的人啦,以前还是个孩子呢。”她和奉玄说:“佛子十几岁的时候和我去岭南,在哀牢山附近吃过一次烤蕈子,吃完之后,他忽然和我说:‘母亲,前面有好多小人在跳舞,’我左看右看也没看见跳舞小人,怕他是遇见鬼了,就问他还没有没别的,他说没有。等我们走到一户农户家里,我又问他,他说还是能看见小人,我就问那农户能不能看见,那农户说:‘不好了呀!这孩子肯定是吃了没熟的蕈子,这是要去鬼门关了呀!你快克棺材铺吧!’我这才知道他是中毒了,逼他喝了两碗大黄汤,让他把吃过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他吐完在床上躺了两天。那次之后,他就不吃蕈子了。”

  枕流药师爱笑,想起儿子小时候的事,觉得自己粗心得好笑,讲完自己笑了笑,问奉玄要不要在山下住一夜。奉玄下山前特意和师父说了自己还会回去,让师父给自己留门,不要锁上,因此就和枕流药师说自己还要回道观。

  枕流药师说:“那就早些回去吧,山下热闹,我也不担心你自己走。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得去一趟嵩山。奉玄,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白天不方便下山,明天不必送我,你我这是缘分未尽呢。改天你要是去岐山,也来找我,我也不送你,我们只等着下次还见面。”

  奉玄听说枕流药师要离开,觉得还好自己送佛子进了镇,要不然就要错过和枕流药师告别了。他提前和枕流药师告别,独自回了隐机观。

  三月十六,枕流药师离开了堂庭山。三月十八,堂庭山下了雨,春雨连绵不绝,佛子在山上住了一夜。

  作者有话说:

  (单选)佛子会吃__

  A.白色蘑菇

  B.灰色蘑菇

  C.红色蘑菇

  D.奉玄递过来的毒蘑菇

  奉玄:谁出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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