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帝奇情录 第27章

作者:破军星君 标签: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古代架空

凤澜舟又微微地勾起嘴角。他想,念磬宜确实太过自以为是,然而即使是他那种人,也总该读得出这其间的讽刺。爱他?用国仇家恨?用十数年的忍辱?

他懒得再瞟他一眼,只直起肩头沿着墓道向外面的世界走去,他自由了。

荒帝肚中暗自嘀咕:我以往还嫌辞华脾气硌人,如今才知道,如果那个澜舟是块石头,辞华就顶多只能算块烧饼,爷爷的命实在不如他好……

他便说:“爷爷,看开点,啃吧,顶多硌掉几颗牙。”

念磬宜却笑了:“算了,我年纪大了,早就啃不动了。”

荒帝大惊:“什么?赶紧追出去啊,放下脸面多说点软话,不愁没有转机。”

念磬宜掸一掸衣袍下摆。“追个头。”他面上还挂着笑容。“刚抢到手时多少还图个新鲜,这么些年,还能图什么?”他低头瞅了瞅,拣了稍干净的棺材板坐下来。

荒帝啧啧道:“爷爷,你赌气做什么,若是不希图什么好处,你又何苦忍这么多年的委屈!”

念磬宜苦笑道:“确实是白忍了这些年的委屈,你不要学我,打肿脸充胖子,想放的时候也放不了手。”

刚走到地面的时候,还闻得到泥土的腥气,墓井的金刚墙外有些生人在候着,凤澜舟不太确定他们是否能看到自己的身形,于是倏地一下很快从人群间闪过去。 百年。(完)十

那时天还凉,不到深夏,桃树早就褪花抽了绿芽。密密匝匝的几百亩树在夜风里轻轻呜咽,好像人在说话。可是一停下脚步,空旷寂静就扑面而来,心里一寒,只得又匆匆地向前走。为何如此胆怯?凤辞华责斥自己。一定是被关得太久,也被吓得太久,不习惯这才初得到的自由的缘故。

而寿宫外的工匠随从这一夜个个也像把心揪出来挂在裤腰带上一般,也吓得够呛。夜露渗人,仿佛阴气化成实体,众人都知晓闹鬼的传说,替主上提心吊胆,又不敢僭越地派人下场,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人心惶惶,变成风声鹤唳。

他们等了又等,直等到嗒嗒地墓道里传来几声脚步的轻响,赶紧伸直了僵着的脖子翘头看。

只见皇上一手提着衣裳下摆,一手拽着皇后,两人拉扯着从阶梯口现出身来,皇上口中还在埋怨:“又没有象牙伏藏金银珠玉,不过是一堆黄土几具枯骨,一直回头看什么!”

众人纷纷噤声垂首,只瞥到微微低着头的凤辞华面上即是在夜中也清晰无比的两道泪痕。

凤辞华也在心中苦笑,明知不必如此,却又不能自制,明明只是别人的痛苦,却仿佛施在他自己身上一般。荒帝看着他,撇了撇嘴角,似很不屑地又来了一句:“有什么好替他伤心的,爷爷不是说,其实他最多过了五年也就厌了,到后来还勉强做个样子,不过是怕凤澜舟无立锥之地而已!”

念磬宜说的话,至少半是出于本心。就好比攀爬高山,征途上再美的风景,也会终于令人生疲。也许仍有爱意,所以一相对时就无法狠心遗弃,但那些浓情蜜语,恐怕连他自己也早分不清到底是例应公事还是真心实意。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不管如何求恳,凤澜舟怎可能应出一个“好”字?说是最后一回让他死心塌地,其实也未尝不是解脱的契机。放他自由,亦是给自己自由,这个道理一直模模糊糊在他心间缠了好久,今天他终于豁然明了。

他放了他,亦是甩掉自己的累赘。一百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觉得像如今这般自由。

他立起身来,也准备离开。“哦,还有,”走时他回过头来对荒帝说:“之后,记得把我的骨骸移出来,或是化成灰撒入江海,或是移葬别处……总之,”他皱了皱眉,像是不欲提起他不愿再与之纠葛的那个人一般,话锋一转:“总之先祖的交代好好处理,日后才有你好事!”

荒帝诺了一声,就差没嫌他烦,两人虽不是善终,但总好过深埋地底永世受劫,如此这般难道还不够?人活着已经够烦,怎受得了你们做鬼都要白白纠缠。

念磬宜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默默念道:“人死了变作鬼,那末鬼死了又变作什么呢?”

荒帝还未来得及回应,忽然念磬宜袖子一扬,令他不由自主将握剑的手抬起,而就在那转瞬间鬼魂已迎面撞上。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荒帝就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只来得及感叹一声。

那一柄辟邪的宝剑,斩妖除鬼端的厉害。

被宝剑刺中,阴神从中央碎裂,本就浅淡的身影映出浅淡的辉色,再慢慢化为乌有。

一切不过转瞬之间。

转瞬之后又过许久,凤辞华方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没了。”

荒帝不满地道:“没了就没了!其实百多年前就死了,他老人家还不嫌烦地重退场一次!”

隔了一会,二人决定还是遵循遗愿去开棺。棺椁大开,薰臭和毒烟扑面而来,凤辞华不由扭过脸捂嘴咳嗽。待到瘴烟散尽,方能忍着泪水往里看。

两具尸骨,一副首足向内微微弯曲,骨上还有青黑色的毒迹。另一具侧身,头面向着旁边的尸骨,挨的极近。

凤澜舟一直沿着桃林夹着的小道向前走,他走得极快,鬼魂本就走得快。可是不知走了多久,都还看不到头,他停了片刻,想起念磬宜说这片林子极大极易迷路,便又再向前走。

他抬头望望天上,月亮却快要隐没了,只留一个淡淡的虚影。

他便继续往前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前辈!”

回过头,看见如今的荒帝和皇后。二人向他略施了礼,问:“前辈要向哪里去?”

他端肃了神色,道:“地府,转生。”眼光却掠过二人肩头,向后瞟了一瞟。

荒帝向前一步道:“前辈,这一片桃林是专为镇邪设的瘴,你一人走不出,还是让我二人带路。”

凤澜舟怔然,再一望前前后后无尽的路,道:“原来如此。”

送到尽头,荒帝笑道:“毕竟殊途,再去彼岸三途川,恕我等不能相陪了。若前辈不嫌弃,不妨留下印迹暗号,或许将来我等可作些接应。”

凤澜舟心中叹一口气,想道:这话这人如何会说?必然又是他教他的。于是淡淡摇头道:“谢过,不必。”又想,他明知我走不出这桃花瘴,却先让我迷路打转,跟接着才叫人来接应,实在好不可气。不过,这也是他的一贯作风……

他又礼貌谢了一遍二人,扬头向鬼界而去。

凤辞华目送凤澜舟消失以后,方才问荒帝:“何不告诉他实情?”

荒帝不以为意道:“自己爱骗自己,别人难道须得对他讲真话?何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是为他好,免得他哭闹殉情兼上吊。”

凤辞华瞥他一眼,再不语。

凤澜舟下河岸的时候,渡鸦正扑棱起翅膀。他一脚踩下湍急的水流,一边眼望着飞起的片片黑羽,却莫名地觉得似很久都没有这般畅快过。

他在棺中经历着世上最恐怖的痛苦而死去的那一次,曾以为那就是一切的终结,然而那不是。

如今才终于是。

对岸的黑中开出鲜红艳烈的花,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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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茶》1

好了,更新,不过不想更盗墓,更一段别的罢。。这只是正文外附加的番外,所以我有权无责任瞎更(不准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