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第22章

作者:顾言 标签: 武侠 HE 古代架空

  庄易打量了他一圈,眼神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江影暗道一声不好,那玉佩颜清许是不知道代表什么,但庄易这么多年可明白的很。这么多年那玉佩几乎从没离过江晓寒的身,已经成了他的信物,凭此物甚至可以调用江晓寒自己的情报网。

  这东西现下挂在颜清身上,庄易若是不管不顾的问起来,也是件麻烦事。

  谁知庄易的眼神只是略停了片刻,便若无其事的移开了。

  “我听说你带了神卫营的人来。”庄易绕过他,走到屋内角落的药柜中一边翻找东西,一边心不在焉说:“村外十里便是长江的弯口,近几天岸口隐隐又有决堤的架势,加上岸边的牲畜尸首也需要处理。正好你带了人,便先帮着将岸口加固吧。”

  疫症泛滥与洪水有着直接联系,只有先将水源卡住,才能尽可能的阻碍瘟疫进一步扩大。加之颜清对刘家村并不熟悉,闻言便点了点头:“好。”

  庄易似乎立时半刻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整个人有些焦躁起来,连摔带打的折腾着柜中的抽屉,又抽空问:“神卫营中有军医吗?”

  关于这个,颜清早在来的路上便问过了谢珏。然而神卫营不过是禁军中的一个小小分支,加之常在京城,是以压根没有配备军医。

  “没有。”颜清道。

  庄易啧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他终于从药柜中抽出一沓用油纸包好的雄黄,在手中颠了颠,同时盘算着要从哪里请些医者过来。

  “但是我对医术也略懂一二。”颜清道:“可帮上一些忙。”

  庄易闻言转过头,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态度倒是柔和了几分。

  “能开方子吗。”庄易问。

  “能。”

  岸口的加固迫在眉睫,颜清毕竟算是代江晓寒前来的,神卫营的兵士也得他来表态才能动手。于是庄易便先行去往村中做些日常安排,只等颜清带着神卫营将岸口的事解决了再一同看诊。

  庄易随便叫了个村民带颜清去岸口,自己收拾了药包和用具,便又要出门。

  他只是匆匆回来拿些东西,村中的诊堂还开着,没人看着不行。

  江影跟在他身边,欲言又止。

  “怎么?”庄易也没回头,自顾自数着手中的药包:“觉得我会问玉佩的事?”

  “嗯。”江影老实的点点头。

  前些年庄易见那块玉的水头好,想借来看看样子,江晓寒宝贝的碰都没让他碰一下,现在莫名其妙给了个所谓的“至交好友,”他确实以为庄易要闹一闹。

  “你们官场中人,行事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得不做,我虽然不懂,但却不是不能理解。”庄易倒没觉得有什么:“何况有些人,有些事本来就是特殊的。”

  “什么特殊?”江影问。

  “就是有一个人在你心中,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庄易老神在在:“你心甘情愿的把最好的、世上独一份的都给他,为他破例,为他做些自己从没做过的事。”

  “这都不奇怪。”庄易将药包塞进袖子里:“毕竟缘分这种东西,很奇妙。”

  “话说回来,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想来什么隐匿多年好友的话听听也就算了,江晓寒蒙人永远都是那么一套说辞。”

  “毕竟凭江晓寒那个多疑的性子,能将神卫营和自己的信物如此放心的交给他,本身就很不正常。”

  庄易神神叨叨的,一说起来就没个完,江影唔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庄易说了半晌也没得到一星半点回应,兴致缺缺的闭了嘴,转而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对了,你怎么不跟着颜清走?”

  他想的很简单,颜清带着江晓寒的信物来此,于情于理,江影都是要听他差遣的,没道理继续跟在自己身前身后的转。

  “公子的命令是叫我保护你。”江影道。

  庄易翻了个白眼,腹诽着就不该期待这个木头说出旁的什么。

  村长的院子与设立诊堂的堂屋离着有半个村子,最近天气不好,阴雨连绵的总是不见太阳,村中的土路泞的要命,一脚踩下去能粘半脚泥。庄小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回回走到村口的低洼处都气的要命。

  江影见他走到一半又要去青石上蹭鞋底,默不作声的将手中的油伞递给他。

  “做什么。”庄易没好气的道:“嫌累了?让小爷给你撑伞?”

  江影默不作声的在他身前半蹲下来,庄易皱着眉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干嘛?”

  “上来。”江影侧头看了他一眼:“我背你。”

  庄易愣了愣,迟疑片刻,才伏在他背上。江影背着他站起来,又将人向上颠了颠,才继续往前走。

  他常年练武,下盘稳得很,庄易被他背着,连颠簸都觉不出来。

  “怎么突然要背我。”

  “你不是嫌地上有泥吗。”江影说的很自然,他手中拿着剑便没法架着庄易,总觉得背上的人往下滑,他停下脚步,将剑也塞进对方手中,揽住了小少爷的腿弯。

  庄易一手替他撑着伞,一手握着他还带着体温的剑,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自在的在他背上扭了扭。

  江影的剑从不离手,哪怕睡觉也要放在身边,若是论起宝贝的程度,恐怕与江晓寒的玉佩不相上下。

  “我能自己走。”庄易试图将这烫手山芋还给他,小声道:“就一小段路。”

  “不用。”江影的手紧了紧,他并不常说这种话,少见的有些磕磕绊绊:“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有些人,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子戚投喂的鱼粮~

第36章

  刘家村外的岸口正好是长江支流的弯口,所以只是加固了岸堤,却并没有修建高坝。前些日子雨季未到时,村民自发的将决堤的岸口用草袋和黄泥糊上了一些,勉强算是修补了一些。

  但现下雨季来临,长江的水势渐涨,岸口原本的草袋被水冲得摇摇欲坠,眼见着是撑不了几天了。

  若不是颜清及时带了神卫营的人前来,恐怕不出三天便要出大事。

  谢珏披着蓑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指挥着兵士截流堵石。好在刘家村虽地势低矮,但不远处就是山林石场,庄易这些天也陆陆续续的叫人从外送来了鹅卵石和竹编,省了神卫营好大的功夫。

  颜清本来也想帮忙,但谢珏说做力气活的人已经够多了,他若是有空,不如替着看看还有哪些地方要补。

  颜清觉得有理,便绕着河岸走了一圈,然而这一绕却发现有些不对。

  江晓寒曾与他说过,修筑河堤时重要水域的大坝顶宽得有四十五丈,分流的江堤修筑也需至少四十五尺。但颜清眼见着修筑时的江堤缺口,却远远少于那个数。

  颜清皱了皱眉,略一提气越上江边几处高地。他轻功出色,鹞子一般在树影间穿梭一程,底下岸边的兵士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看了一圈回来了。

  从地上看得时候尚且不觉,高处却能将江堤沿岸看个真切。这江堤别说是四十五尺,怕是连十尺都不够,在湍急的江水冲刷中简直薄得像张纸。

  谢珏见他脸色难看,赶忙凑过来问他:“附近决口处很多吗?”

  “没有。”颜清怕引起恐慌,只是摇了摇头:“决口只有这一处。”

  谢珏放下心来,不由得抱怨道:“先生的脸色这么难看,吓得我以为江堤情况不善呢。”

  少年的手上满是泥水,也不好意思离颜清太近,生怕蹭脏了他的衣裳。谢珏用手背擦了一把下巴上溅上的泥水:“不过先生,你的轻功真好,比我强多了。”

  颜清心中揣着事,只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好在这一路上谢珏已经习惯了颜清这个性子,所以也并不觉得被冷待。

  “不过说来也奇怪。”谢珏自顾自的道:“方才我与兄弟们清理河道,在淤泥中清出不少牲畜的尸首,猪啊牛的就不说什么了,甚至还摸出一只死鸡。按理来说刘家村的汛情虽然严重,却并不十分紧急,老乡逃命的时候也应该尽量将这些家用带上一些,河中的牲畜数量不至于如此多。于是弟兄们顺着泥中一摸,才发现这些畜生大多是被困在圈内才淹死的。”

  颜清的注意力不由得转回来,认真顺着谢珏的话思量。

  “刚才兄弟们还说呢。”谢珏大咧咧的道:“明明都是常年在江堤生活的百姓,怎的如此不小心,将家就置在江堤边上,可不是江水一决口便要遭殃吗。”

  这也不对,颜清心想。虽说平江府上下被称为鱼米之乡,但长江水急,断没有要过于依赖江水生存的道理。何况百姓定居多年,也知道只要雨势不好,那长江泛滥之事便时常有之,不会如此不谨慎,何况是整整一村的人。

  颜清心念一动,骤然想起初入平江府时,江晓寒那句“这二十丈去了哪里”,顿时有些心惊。

  圈地之事是大忌,不过一直屡禁不止,历朝历代都有。但温醉若真是圈地圈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算作动摇国本了,怕是江晓寒立时三刻在平江府杀了他都不为过。

  颜清越想越觉得不妙,反身便要去给江晓寒送信。

  谢珏拉他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他瞬息间没了身影,茫然的挠了挠脸,却没留神沾了一脸的污泥。

  颜清初到刘家村时,江影便送来一只鸽笼,信鸽雪羽红喙,养的比神卫营的信鸽还要精细三分。不光如此,那鸽子颇通人性,脚上没有信筒时,哪怕并不圈在笼中也不会随意乱飞。江影说这信鸽是江晓寒养的,只用作与他单独联络的渠道。

  神卫营的驻地离村对头还有十里,颜清等不及赶回去,便随意找了个屋檐躲雨,从袖口的里衣中撕下一截,拾了块干净的碳条将情况简略的提了提。他并不确定这一路上信鸽是否会被拦截,于是也不敢写的太明白,只期望于江晓寒能明白他的意思。

  做完这一切,颜清才打着哨唤来信鸽,将布条捆在了信鸽腿上。

  但当江晓寒看到这条消息时,已经又是隔天了。

  从刘家村去往平江府的村民没坚持到第四天,在第三天深夜便高烧不止,没挨到凌晨便断了气。刚刚睡下的江晓寒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便被匆匆前来的卫深砸开了房门。

  颜清那头好在只是个村落,但若是城中的事处理不好,祸害的可是整座城。

  被硬生生从床上喊起来的江晓寒迷迷瞪瞪,往脸上泼了碗冰凉的井水才算醒过神。

  虽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但若是想将村民的尸身送回刘家村,却是万万不能的。平江府大大小小几万户,江晓寒冒不起这个险。

  江晓寒拍板做了主,将死去的村民裹了锦罗绸缎,架了个火堆烧了。梅雨季的连绵阴雨一直没有停,柴火受了潮,点了两次依旧点不着,最后还是江晓寒亲手撒了火油,又一支火把扔上火堆,才算是烧了个干干净净。

  死无全尸是大不吉,连卫深也不免有些忌讳。

  “大人何须亲自动手呢。”卫深口鼻上蒙着白纱,一身的雄黄味,说话也闷闷的:“随便找个兵士看着也就是了。”

  “有什么可怕的。”江晓寒面无表情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我既做了,就问心无愧,若有是非公论,就叫天来与我分说吧。”

  卫深知道他向来主意正,于是叹了口气,也不多劝他了。

  这场火烧了足有半个时辰,燎得这一块空地都烧干了,空气中灼热的气浪舔舐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江晓寒原本白皙的手背都有些泛红。

  江晓寒从晨曦微明站到天光乍亮。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过城中人,见着实情的百姓互相奔走相告,不出两个时辰,大半个城都知道新来的江大人在城西墙根下将得了疫症枉死的人一把火烧成了灰。

  有人怕死,对此鼓掌欢喝,不住的夸江晓寒杀伐果决。也有人觉得他这一手未免太狠了,说句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江晓寒充耳不闻。

  他只要选择一条最有利的路走,将大多数人保全下来就是。至于这个过程中他是否有错,或是世人如何看他,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duo热心的小螃蟹的猫薄荷~感谢一九八七、江临秋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37章

  但早起毕竟有弊端。

  所以江晓寒见到那张简陋的布条时,还反应颇为迟钝的问了一句:“谁?”

  “颜公子来的消息。”江墨又重复了一遍。

  “哦……”江晓寒捏了捏鼻梁,伸出手道:“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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