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第77章

作者:顾言 标签: 武侠 HE 古代架空

  “对。”谢珏没有否认:“这一去,成功与否尚且不知,我提前先来与先生辞行。”

  江晓寒给过谢珏选择的机会,是他自己打开了那匣子,就合该担起整个姓氏的荣耀。时至今日,宁铮虽因谢永铭之死无缘帝位,但宁宗源还未替谢家洗这身脏水。

  将军百战声名裂。

  谢家的名声谢珏不能卑躬屈膝地等着新帝来给,他得自己去挣。

  颜清没有劝他,只是忽然道:“程沅也来了京城,你知道吗?”

  谢珏眸色一动,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攥了一把衣角:“他……怎么来了?”

  似乎提起谢珏时,他还是那个青涩无措的少年。

  “听闻谢家出事,他担心你,进京路上正巧遇上了庄小公子,便跟着一起来了。”颜清说:“现下应在庄府,你想见他的话,可以趁夜去见一面。”

  出乎颜清的意料,谢珏犹豫了片刻,咬牙摇了摇头:“不必节外生枝了……”

  谢珏是想去的,颜清看得出来。听他提起程沅时,谢珏眼中的期待和欣喜是骗不了人的,只是那欣喜很快被一种不安和犹疑所取代,颜清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双眸子里已然重新变回了一潭死水,方才种种皆被冲刷得干净。

  谢珏似乎也是怕自己反悔,匆匆拜过了颜清便告辞了。他功夫长进了不少,在刘家村时尚且没见过世面一般缠着颜清问东问西,现下已经能独自一人来去自如了。

  “对了。”颜清想起了什么:“谢珏走了,两个孩子还在恭亲王府呢?”

  “在呢。”江影点点头:“公子也惦记着,着我去看过……少爷和小姐跟六殿下相处得甚好,听说昨天小姐跟六殿下还差点为了块糖酥打起来,少爷拉了个偏架,最后三个人一起被恭亲王罚抄了六篇大字。 ”

  颜清:“……”

  “宁怀瑾……”颜清由衷的感慨道:“也算个人才了。”

  花厅窗外一棵桂花孤零零地立在寒冬之中,今年冬天忙乱,府中的花匠也忘了将其移到室内,两场冬雪下来,眼瞅着已经不成了。

  “看这天气,这几天是要下大雪,牢狱中潮湿寒冷,你给他带条毯子去。”

  江影反应不及:“您今夜不去了?”

  颜清摇了摇头:“我要出城一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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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颜清是想去找找陆枫。

  长安城一半是皇城,天子禁地不可窥伺,背后依山而建,想要往外就只有一条路。

  换言之,陆枫若是来,也仅有一条路可以来。

  颜清跟陆枫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心知他这个人一言九鼎,既然说了此生不入长安城,就必定半步也不会踩在城门边上。

  但出来也不过是碰碰运气,颜清漫无目的地在城郊晃了三天,依然毫无所获。京中的事还未定下,颜清不敢走得太远,只能在城郊五十里的范围内转悠。中途宁宗源派人来请过他一次,颜清懒得与他做戏,只交了张字条上去了事。

  宁宗源究竟在京中怎么跟群臣百官说的,颜清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隔天宁宗源便将宁衍接回皇城用了顿晚膳,席上龙颜大悦,直言宁衍在众子之中,最有他的风范。

  江影连夜来送信时,颜清还直言道,这恐怕是六殿下平生所听最冤枉的评价。

  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不知在不在此处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颜清连“捞”都算不上,顶多一个走马观花。

  说到底,江晓寒叫他等,可他怎么能安心等。

  城郊大多都是皇亲世家的别院,而再往外走才是村落小镇,只有进城的官道旁边孤零零地开着一家客栈。

  客栈开在长安城外,等闲没个生意,掌柜的和小二也懒散,每日戌时不到便要关大门。

  颜清踩着时辰进了门,随手往柜台上丢了两粒散碎银子,便自行上楼了。

  他在这住了几天,掌柜的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性,不必他吩咐便收起银子入账,随意叫了个小二去后厨催菜。

  颜清进了屋,将佩剑卸下。临近生辰宴,外头的亲王外臣都开始陆续进京,光今日颜清便看见三家的车架。只是他今日闲逛一天,除了顺手救了个差点落水的孩子外一无所获,连陆枫的影子都没见着。

  今日是第四天,离京中的生辰宴还有十二天。

  颜清本想着只给自己五天的时间,无论陆枫是否愿意现身相见,亦或是陆枫根本不在这里,他都得回京中去。

  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沉闷的脚步声,脚步声一轻一重,腿脚有些稍稍的跛,是店家跑堂的小二。客栈二层拢共只有颜清这么一个客人,想也知道是来找他的。

  不等对方到门口,颜清便先行起身准备去迎一下,谁知他刚一开门,便听见走廊里哎哟一声痛呼,迎面一个托盘向他飞了过来。

  颜清下意识一手接住那摇摇欲坠的茶盘,好悬没洒他一身菜汤。

  耳边有什么物件破风而来,颜清抬脚一撤,顺手摸了茶盘上一只杯盖掷了出去。

  两物在半空相撞,杯盖发出一声脆响,彻底宣告寿终正寝,与对方一起落在了地上,颜清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枚桃核。

  身着霜色长衫的人影踩着碎瓷轻飘飘地顺走了那盏没盖的茶,擦着颜清的肩膀毫不客气地登堂入了室。

  颜清木着脸回头,将手里的菜盘桌上一放:“……师父,我出门就带了两身衣裳。”

  “这不是没洒吗。”陆枫大言不惭:“还好意思说,要是连这都接不住,活该你洗衣裳。”

  虽说先前颜清早有预感,但当真看见陆枫现身时,他还是有种奇妙的脱离感,仿佛对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陆枫从碟里捡了个小巧的雪菜饼不客气地吃了,才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看了颜清一眼。

  “怎么,找了我这些天,现在又不说话了。”陆枫深深叹了口气,舐犊之情溢于言表:“银子不够花了,还是江家小子又在闹妖了?”

  颜清:“……”

  颜清忽然觉得,凭陆枫的心性,他出现在哪都不奇怪。

  “宁宗源想见您。”颜清直言道:“他与我谈条件,说见了您,放了江晓寒。”

  “看看,小没良心。”陆枫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痛心疾首地道:“养了二十多年,才跟人跑了几天,心就不知道偏到哪去了。”

  “我没替他办事。”颜清老老实实地辩解道:“……我只是觉着,应该问问您自己的意思。”

  陆枫颇为不信地瞥了他一眼。

  颜清在门边的铜盆中净了手,才走到桌旁坐在陆枫身边,诚恳地说:“晓寒说,替您老人家坐几天牢,就当孝顺长辈了。”

  “真的?”陆枫挑眉。

  颜清忙点头。

  “还算有点良心。”陆枫道。

  宁宗源会提出见他的这种要求,陆枫一点都不奇怪。

  “他没为难你吧。”陆枫问道。

  “没有。”颜清摇摇头:“只是……宁宗源已经油尽灯枯了。”

  陆枫喝了口茶,淡淡道:“嗯。”

  “对了。”颜清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将那枚影卫玉牌取出来递给陆枫:“这玉牌还是师父自己收着吧。”

  陆枫一怔,接过来握在手心:“他没要?”

  “他没见到,我也未主动说。”颜清说:“师父若不想见他,我便照常回去。晓寒那头您不必忧心,已经皆打点好了。”

  “见吧。”陆枫放下茶盏,轻描淡写地道:“有些事该了就得了。”

  颜清他此次出来也不过是想见见陆枫图个安心,压根没想到他会答应,且答应的如此干脆。

  “回去告诉宁宗源,我不进城,若是想见我,三天后在城郊三十里的行宫……他若是想来,便叫他来吧。”

  颜清见他起身要走,忙问道:“师父去哪?”

  “怎么?”陆枫笑道:“想替为师付房钱?可惜这家做菜的手艺实在差了点,还是算了。”

  颜清:“……”

  陆枫随意摆了摆手,说道:“明日一早便回京去吧,等这件事儿完了,带另一个小没良心回一趟昆仑。”

  他说着负手顺着来时的路溜达了出去,长衫一角在门前的矮槛上一滑而过,顷刻间没了踪影。

  陆枫哪也没去,他在颜清账上打了壶兑水的米酒,拎着出了门。

  京郊三十里的那座行宫其实论规格而言,算不得什么宫殿,更多像是皇家别院,里头引一汪温泉水,冬日里后院中的海棠被温泉水催的,冬日里也能开花。

  那座别院是宁宗源尚是亲王时,先帝给他的赠礼。因规格不足,所以登基后宁宗源就在没来过。

  这么多年,也不知宁宗源怎么想的,将这庄子攥得严严实实,硬是没封赏出去。

  这毕竟是皇家的地方,陆枫不愿意进去,拎着半壶凉酒绕着外头走了一圈,最后在后墙旁边寻到了一棵十几尺的老槐树,觉着甚是满意,踩着树干寻了个安稳的粗枝靠了下来。

  这个角度正巧能看见后院影影绰绰的海棠一角,陆枫眯了眯眼睛,觉着那花儿似乎比印象里模糊许多。

  他琢磨了半天,才恍然发现,是自己已经老了。

  颜清天象看得很准,前几日天一直阴沉沉地不见光,直至今日这雪才算下了起来。

  后半夜时,原本的细雪已经变做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下得又急又快。宁煜出门走得急,下人也忘记带伞,不过从马车道屋内的短短几步路,身上便落了一层雪,被屋中的火盆一烤,顿时湿漉漉地贴在了身上。

  外衫还罢了,只是头发脖颈湿了个彻底,四殿下于武道不甚精通,并不耐寒,冻得战战兢兢,直在火盆旁烤了一刻钟的功夫才缓过来。

  他来见江晓寒。

  宁煜本来不想让自己看着像个沉不住气一般的没头苍蝇,可宁宗源看起来像是要来真的。他甚至在皇城的外城划出了一大片地方,硬是要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下开工要给颜清建造生祠。

  他吃不准宁宗源的心意,更不愿在这鱼跃龙门的一刻出了什么岔子,便免不了来重狱走一遭。

  他将身上半湿的披风解下来,顺手接过了端上来的茶碗,有意无意道:“江大人如何?”

  范荣两天前不知怎的,下朝时滑跌了脚,从紫宸殿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下去,右腿肿的老高,轻易下不了床。重狱的狱卒这两天正惶惶不安不知如何行事,现下宁煜来了,才算见着了主心骨,忙磕了个头回话道:“殿下明鉴,重狱那边日日都有人看顾着……只是……”

  宁煜皱眉:“只是什么?”

  狱卒不敢明说,支支吾吾道:“只是牢狱之中毕竟不比外头,难免受些苦。”

  宁煜他一直未曾来过狱中,也不知范荣是怎么对代江晓寒的,只是心想着大概与旁的没什么两样,缺衣少吃的也就是了。

  他闻言放下心来:“走吧,带本王去见见江大人。”

  直到见了江晓寒,宁煜才明白这个“受些苦”里头掺了多大的水分。

  铁链被血浸得发亮,脚下铺的干草软趴趴地贴在地上,弯腰一摸,都是冰凉的水汽。江晓寒靠坐在墙角,铁链顺着往下滴着血珠子。宁煜伸手一探,只觉得对方呼吸微弱,眼瞅着人都快要不成了。

  “这怎么回事!”宁煜惊道:“谁让你们这么胡来的?”

  狱卒叫苦不迭,这都是范荣的意思,他们哪敢胡乱置喙。可惜范大人好模好样地在家里养病,徒留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在这顶火。

  “殿……殿下明鉴,重狱中都是这个规矩。”狱卒连忙跪下告罪,绞尽脑汁地寻找说辞:“范大人说,左相大人武功甚好,所以得按武将的规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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