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暗灯 第19章

作者:麦香鸡呢 标签: 种田 古代架空

  “怪可惜的,这么年轻。”

  这就是不知情的外人眼里的宋星阑,都替他惋惜,都为他感叹。

  宋谨转头看了一眼宋星阑,宋星阑还拿着锄头,大概是知道自己惹麻烦了,他的眼神闪躲了几秒,但最终还是试探性地对宋谨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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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星阑午饭又吃了很多,并且他谨记宋谨说的话,把那盘胡萝卜吃了个干净,一点没剩。

  宋谨收拾碗筷去洗,宋星阑站在一边,葡萄柚突然跑了过来,宋星阑蹲下身,朝它伸出手,又想起宋谨说不让自己碰小猫咪,于是他的手停在了半空,转过头问:“哥,我可,可以摸一下小猫吗?”

  宋谨说:“不行。”

  正准备把头伸过去的葡萄柚听见了,也顿在了原地,然后过了一秒,它抬起爪子跟宋星阑击了一下掌,接着跑到宋谨的脚边去了。

  葡萄柚边跟着宋谨往厨房走边回过头,对宋星阑喵了一声。

  宋星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朝葡萄柚傻笑。

第22章

  这段时间宋谨基本没有管过宋星阑,除了监督他吃药和吃饭,其余时候宋谨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代码、修片和看书,他不知道宋星阑都在做什么,只要不惹事,宋谨一律无视。

  对于宋星阑来说,最让他头疼的事情大概就是洗衣服,上次那件因为睡在田里而沾满湿泥的黑色卫衣,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哼哧哼哧地洗了一整个下午,又因为不会拧衣服,所以那件湿淋淋的卫衣挂在二楼晒了整整四天都没有晒干。

  宋谨不用洗衣机,一般都是自己手洗,每次洗衣服的时候,宋星阑就抱着洗衣盆站在宋谨身边看他洗,等宋谨洗完了,他再站到水池前洗自己的衣服。

  今天的活不多,宋谨在电脑前坐了没多久就弄完了,葡萄柚在一旁睡觉,宋谨起身出去,想洗点水果,他一般把水果洗好了放在厨房,宋星阑会自己偷摸着过去拿了吃,吃完了宋谨就再添上。

  他路过小房间的时候,看见房门虚掩着,宋谨顿了顿,轻轻推开门。

  一圈杂物之中,宋星阑正支着膝盖坐在那张小床上,窗帘半拉,他就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秋日午后的太阳暖黄,光晕照在他少年气犹带的侧脸上,空气里飘扬着细碎的尘埃,一切看起来静谧且孤单。

  宋谨想到了从前自己住的那间阁楼,小的时候,每次放假,母亲几乎都不在家,因为她要工作。宋谨就坐在床上看着对面那个斜斜的大天窗,也会有阳光照射进来,满目浮动的尘埃,当时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孤独地在发呆而已,等到太阳落山,母亲就会回家,给他做晚饭。

  就像宋星阑现在一样,没有人可以说话,没有事情可以做,在那些冗长的空余时间里,一个人发着愣慢慢捱过,等到吃饭时间,就开开心心地跑出房间看宋谨做菜,而宋谨每次都不太会理睬他。

  宋谨想到这段时间里的一切,宋星阑总是在他面前主动而积极,想要帮他做任何能做的事情,虽然每次都会遭到宋谨的拒绝和冷落,但他的热情似乎不会耗尽,总会在看到宋谨时露出快活的笑容。

  宋星阑多伦多公司那边的人跟宋谨通过视频,提出想看看宋星阑,然而宋星阑面对着摄像头却只是一脸茫然,不断地问你们是谁,对面那几个国内集团里从前的老员工满脸叹惋,眼眶都红了。

  原本是公司年轻的核心领导人,现在却只能像只被囚禁的小狼一样,每天坐在狭小的房间里,孤零零地看着窗外,等待着晚饭时间到了,能够跟自己的哥哥说说话。

  宋谨缓缓眨了眨眼,他不同情宋星阑,他只是觉得很无奈。

  如果宋星阑没对他做过那些事,哪怕他们从小到大只是以陌生人的形式相处,到了这一步,宋谨也会竭尽所能地悉心照顾他、陪伴他,因为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可是宋星阑曾经真的毁了他,身体和尊严,那是不争的事实,以至于就算他现在完全是另一种模样,宋谨也依然难以说服自己去释怀。

  宋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星阑。”宋谨叫他。

  宋星阑猛地转过头,先是惊诧了一秒,然后瞬间就笑了起来:“哥,你怎么,怎么这么早,就,就出来了?”

  他下了床穿好鞋,走到门边,低头看着宋谨,认真地问:“是,是有什么事吗?”

  宋谨往后站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宋星阑的目光太直白,宋谨别开眼,说:“你要出去走走吗。”

  宋星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出去吗?”

  “就是随便走走。”宋谨淡淡地说,“去摘点明天要吃的菜。”

  “去,去!”宋星阑用力点头,眼睛亮得不可思议,“我,我跟哥一起,一起去。”

  下午的天气仍然很好,宋谨带着宋星阑去摘了点菜,后来宋谨看着蹲在地里的宋星阑,问他:“你要不要剪头发。”

  宋星阑的头发有点长了,有时候会盖住眼睛,洗头也麻烦,要避开伤口,他来这里只洗过一次头,因为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所以是宋谨帮他洗的。

  “要。”宋星阑点点头,“可以剪。”

  宋谨于是带着他去了村里的理发店。

  理发店老板跃跃欲试:“小伙子想要个什么发型啊?”

  宋星阑立刻看向宋谨,宋谨说:“直接剃平头吧。”

  “剃平头。”宋星阑帮宋谨向老板重复了一遍,好像这根本不是他的脑袋,他完全不在乎要剃什么发型,宋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头上有伤口。”宋谨站在门边说,“叔叔您稍微小心一点。”

  “行行行,你放心。”

  宋星阑剃头的时候不老实,老爱从镜子里偷看宋谨,怕他把自己丢下,老板已经无数次把他的头扳正,然而还是没用,最后老板没辙了,说:“小宋,你过来吧,你弟他看不见你不行,你站这边来。”

  宋谨把目光从远处的山上移回理发店里,和镜子里的宋星阑对上了视线。

  宋星阑在镜子里对他灿烂一笑。

  剃完头后,理发店老板对宋星阑连连称赞,说整理他是自己经手的最好看最帅的一颗头,搞得宋星阑在出门后还沾沾自喜,跟宋谨说:“哥,老板他,他夸我好看,最,最好看。”

  宋谨:“因为老板只给这个村里的人剃过头,你不用这么骄傲。”

  宋星阑:“可,可是真的不,不帅吗?”

  宋谨:“不帅。”

  -

  吃过晚饭后,宋谨洗了澡,今天在外面走了不少路,他曾经受过伤的左腿有点受不了,所以他搬了足疗桶出来,接了水,放到房间的小沙发前,准备泡一泡脚,缓解一下疲劳。

  宋星阑正要去洗澡,他习惯性地先寻找一下宋谨的踪迹,结果刚好看到宋谨在挽睡裤的裤腿。

  他看到宋谨左小腿上的那道疤,整个人怔了一下,然后鬼使神差地往宋谨的房间里走。

  宋星阑没踏入过宋谨的房间,因为宋谨不让他进,其实也没有明说不可以进,但是宋星阑能够从宋谨的态度里感受到他抗拒自己进他的房间,所以他一次都没有迈进去过。

  宋谨坐在沙发上,有点愣愣地看着宋星阑,他突然一句话没说就进来,宋谨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宋星阑蹲下身,表情认真地伸手去触碰宋谨腿上的伤疤。

  当他的指尖碰上皮肤的那一刻,宋谨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面色全白,抬腿踢在踹宋星阑的肩上。

  宋星阑的神色太认真了,认真到没有带任何笑意,尤其是他刚剃了平头,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又冷又野,有种痞横的危险性,瞬间让宋谨联想到以前的他。从前那些被强迫的回忆纷纷上涌,宋谨完全是出自本能地抵触与宋星阑的一切皮肤接触,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应激障碍。

  宋星阑身子不稳地倒在地上,双手往后撑着地,有些不解地看着宋谨:“哥?”

  “你出去。”宋谨低着头喘气,“别在我房间里,出去。”

  到了后半句,他的声音已经有些不受控制,音量比平时大了些,好像在吼人,宋星阑立刻起了身,垂着头走出去了。

  关门前,宋星阑说:“哥,对不起。”

第23章

  之后的几天,宋星阑似乎都在有意避着宋谨,他不再在宋谨做饭的时候跟在身边要帮忙,只是去院子里扫地,等宋谨做好菜了他才进来吃饭。吃饭时也并不说话,安静地吃完,然后收拾碗去洗。偶尔他会问宋谨需要摘什么菜,然后一个人出门摘菜,虽然总是会摘错。

  宋谨知道是那天晚上自己的反应太大,给宋星阑造成了阴影,宋谨也清楚,宋星阑并不是因为自己踹在了他的肩膀上而生气,宋星阑只是意识到了自己对他的抵触与抗拒,所以他更小心了,不敢靠近自己。

  能怪谁呢,虽然现在的宋星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不代表宋谨心里的那些阴影和障碍就能一并消失,不可能的。

  晚上洗完澡,宋谨出卫生间时刚好看到宋星阑站在小房间门前,葡萄柚站在他的脚边蹭他的裤腿,宋星阑低着头,很想去摸一摸,但是宋谨不让他碰猫,于是他也只能光那么看着。

  听见门打开,宋星阑转过头,然后有些局促地往旁边移了一步,离葡萄柚远一点,他说:“我,我没有碰小猫。”

  宋谨没有说话,只是擦着头往自己房间走,路过宋星阑面前时他停下来,说:“明天你的衣服放着,我帮你洗。”

  宋星阑微微睁大眼睛,立刻拒绝:“不,我,我自己洗就,就可以的。”

  “你洗不干净,也不会拧水。”宋谨没看他,只是说,“放着吧,我帮你洗。”

  宋星阑这才愣愣地点点头,在宋谨要进房的那一刻,他说:“哥,谢谢你!”

  宋谨坐在房间里,今天晚上的风有点大,应该是要下雨,他吹干头之后用了一会儿电脑,就关掉电源拔掉了插头,万一晚上打雷,就不用特意起来拔插头了。

  关了灯闭眼,却没能睡着,外面的风声很大,宋谨睁开眼,恰好看见窗帘外闪过一道雪亮的闪电,两秒过后,一声惊雷响起,砸得窗户好像都在抖动。

  山里的雷声似乎格外响,葡萄柚被吓醒了,喵了一声,跑到宋谨的床沿上趴着。

  闪电不断亮起,雷声阵阵,宋谨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与其说是敲,倒更像是砸,宋星阑在外面叫:“哥,你开开门,哥!”

  宋谨的整颗心在雷声与砸门声里瞬间被揪紧,宋星阑从未在半夜时用这种力道敲过他的门,更别说这段时间他那么小心谨慎,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现在却把门砸得震天响。

  “哥!求你了!哥!”宋星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拍打着房门,“你开开门!哥!”

  所有响在耳边的声音混合着同时钻进脑海,宋谨的思绪汹涌着错乱,闪电透过窗帘,时不时将房间照得灰亮,仿佛回到三年多前的那个深夜,阁楼的天窗,灰白的月光,黑暗里推开房门的宋星阑,宋谨在恍然间几乎都闻到了手铐的铁锈味和手腕上的血腥味。

  “哥!求 求你给我开开门!”宋星阑哭着叫他,“求你了哥!”

  宋谨的脑袋抽痛了一下,他伸手去开灯,幸好还没有跳闸,葡萄柚正坐在床边,警惕地看着房门。

  灯光似乎补给了一些安全感,宋谨逼迫自己回到现实里来,门外的不是三年前的宋星阑了,慌乱着哭成这样,跟那个疯子有着天上地下的区别,他们不一样,至少现在真的不一样。

  宋谨走到门边,说:“你别砸门,别动。”

  拍门声瞬间就停了,宋星阑的声音发抖:“哥,我不砸门了,我听话,你开开门好不好,求你了……”

  宋谨吸了口气,将门打开。

  宋星阑满脸是泪,眼眶通红,在房间的光线照到他脸上的那一刻,他把门用力推开,伸手紧紧地抱住宋谨。

  宋谨霎时间脑袋空白,使出全身力气去推他,甚至下意识地开口吼:“你放开我!!”

  “不要,不要……”宋星阑浑身紧绷着发颤,“哥,我真的好怕……你不要赶我走……求你了……”

  “你先放开我!”宋谨推着他的腰,命令道,“放开!”

  然而宋星阑却将他抱得更紧,脸埋在他的颈侧,眼泪顺着宋谨的脖子流到衣领里,他语无伦次地说:“哥,我好怕……不要骂我,不要打我,不要把我关到楼上……太黑了,我一个人会害怕……求你了……”

  窗外传来铺天盖地的沙沙声,暴雨至,倾盆而落,宋谨的听觉被自然的雷雨声和宋星阑不成句子的自言自语填满,葡萄柚在他们的脚边打着转,时不时抬头喵呜一声。

  “你先放开我。”宋谨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关一下门。”

  宋星阑吸了一下鼻子,稍稍松开一点,见宋谨没有反应,他才慢慢放下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看宋谨把房门关上了。

  宋谨抬头看他一眼,说:“去沙发上坐着。”

  宋星阑挪了挪步子,走到床边的沙发旁,然后坐下。

  他睁着湿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宋谨,直到宋谨坐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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