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凉州 第16章

作者:陆韶珩 标签: 古代架空

  “所以依你之言,这不是回来了。”李羿陵笑,颈上被他撩得直痒,“你这呼吸弄的人又热又痒,怎么跟头小老虎一样?离我远些。”

  “云舟,” 方渡寒置若罔闻,依然紧紧抱着他,低声感叹:“你怎么生的如此好看。”

  李羿陵怔了怔,转头凝视他双目,认真问道:“侯爷可是因这副容貌而喜欢我?”

  方渡寒蹙眉,继而在其脸上轻拧一把:“当然不是。都说大周天子聪以知远,敏以察微,怎么感情之事上,老问这种傻问题。”

  “那是……因为什么?”李羿陵问,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受过太多背叛,好不容易遇到方渡寒,让他微敞心扉。可他还未分清,方渡寒对自己的是情意,还是欲念。或许有情,但那情意也许有一天也会化为镜花水月。

  “怎么,这种事情,云舟还要我说出个一二三么……许是你这颗小痣勾魂摄魄,把我心智都烧没了……”方渡寒没意识到李羿陵内心的揣测,他笑着捻了捻李羿陵眉心朱砂,轻声道:“云舟,我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天地之间,只有你我二人。”

  李羿陵心念一动,方才饮了些酒,他此刻头脑有些混沌,身后那人身子紧紧贴着自己,他心里莫名其妙乱成一团,一种他难以忽视压抑的冲动突然生发出来,淹没了那些犹疑和自矜,他忍不住转过身,一双平日里清亮澄澈的眼眸此刻含了些暧昧不明情绪,直望向方渡寒眼底。

  方渡寒迎上他的眼神,敏锐捕捉到他目光里的冲动和犹疑,这种微妙的情感,骤然点燃了方渡寒心中憋了很久的火焰,方渡寒的目光在李界陵的身上这巡,修长脖颈上喉结滚动,再往下是薄薄衣衫笼着的白哲肩膀,再往下 …… 他已不敢去想。

  方渡寒抬手饮了一口壶中花雕,双唇,将沁香酒液渡入对方口中径直吻住李羿陵双唇,将沁香酒液渡入对方口中,“云舟……”

  酒顺着喉咙直入腹中,灼得李羿陵心绪一下子乱起来,那人攻势不减,吻得他气息不稳,“忆南 …… ”虽说是四下无人,但毕竟也是敞露在天阶之下,口舌交缠的空隙间,李羿陵争出几分清明理智拉住方渡寒。

  “嗯?”方渡寒手上动作不停,就势将身下之人放倒在船头,李羿陵仰面借风灯烛火晕染的暖光看着面前之人手解衣带,不禁感叹,端的是副好身段,宽肩窄臀,一身恰到好处的紧实肌肉,令人赏心悦目。

  他分神这会儿,方渡寒已将他衣物扯下,突觉身上一凉,李羿陵低头一看,那花雕酒已被方渡寒洒在了自己裸露的胸膛上,滑软的唇舌吮吸着身上酒液,由最初的温柔舔舐到后来的裹吮轻咬,每个地方都吻了个遍,在他身上留下斑斑红痕,李羿陵的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他何曾经历过这样猛烈而炙热的爱抚,手臂不自觉地攀在那人肩头,指尖收紧,将方渡寒的皮肤抓出红印。

  方渡寒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恶意地将李羿陵腰间那玉带钩摘掉,放在那处摩挲,抬身上来,专注看着他的神情,嘴上不忘调笑,“陛下这具身子 …… 还真是敏感 …… ”

  上身被那人压住,热得他汗出如泽,偏偏下身那玉带钩又如寒潭冰瓯,不断摩挲碰撞自己敏感之处。还未等他适应过来,那人低下头去,径直把那处含住 ……

  李羿陵的理智彻底分崩离析,他轻喘着,一双杏眼如陷绵绵雨幕,满是迷茫朦胧,方渡寒抬身上来,咬住他柔嫩耳垂,低声道:“我想看陛下耽于情欲的模样。”

  一阵翻风跋浪般的攻势,承载着两个人的小舟如坠暴风骤雨,剧烈地摇晃起来,李羿陵身下的湖水也被撞出了层层涟漪,不绝延向远方。他无可依仗,手肘被磨得生疼,腿勾住那人劲腰,只随了他去,迷离之中他望向天空,杭州城中的天灯随风缓缓飘来,他想叫方渡寒看,终归分不出力,话到了嘴边都变成了破碎的呻吟,到最后,天上的明灯也再看不清,泪眼之下,变成了团团幻影……

  就算是颠乾倒坤、飞瀑喧豗,恐怕也难扰行极乐之事的一对璧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湖面终于恢复了宁静,这场舟中酣战险些让李羿陵脱力,缓了好久才挣扎着坐起身来。夜风习习,方渡寒拿过身侧衣物替李羿陵披上,拥他起身进入了乌篷。

  李羿陵的酒终于彻底醒过来了,方才发生的事,他简直不敢去回想,若说此前灵州帐中方渡寒直接长驱直入,猛烈得让他难以承受……那么刚刚的酣战,竟让他体味到了前所未有、抛却万物般的快感。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李羿陵懊恼地扶住额头,又觉得手肘处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已被磨去了一层皮。他嗔怪地看了方渡寒一眼,那人久旱逢甘霖,此刻脾气极好,笑吟吟地靠上来,“来,我给云舟吹吹……”说着,转过李羿陵手臂,轻轻吹着伤口之处,讶异道:“怎么还磨成这样?”

  他还好意思问?!李羿陵听得好气又好笑:“侯爷这场‘惊涛骇浪’太过汹涌,要不是我手用力撑着舱壁,这船早让你弄翻了。你西北长大,肯定不会水,刚刚我就应该任你折腾,掉进水里我才不救你。”

  “云舟生气了?‘惊涛骇浪’你不喜欢?嗯?”方渡寒笑得促狭。

  “还是‘慢亭吹雨’好一些。”李羿陵白了他一眼。

  “好好好,下次‘慢亭吹雨’。”方渡寒哄道:“不过……这不是我控制得了的……”

  李羿陵笑骂:“这次刚完,你就想着下次?”他说着,觉得有些乏了,腰酸腿软,便直接在篷中躺下,阖眼道:“都几更了?忆南你累不累?我们划船回去吧。”

  方渡寒体力还好,只是舍不得这皎月孤舟和这漫漫长夜,他从未像今天这样餍足过,这种得到和征服的感觉,让他几乎欣喜若狂。

  他压抑住心里的欢欣,也就地躺下,替李羿陵盖好外袍,从身后拥着他道:“在这儿睡一夜吧,明早我们再慢慢回去。”

  李羿陵含糊应了一声,便已坠入梦中。

第35章 内帑空虚

  月华如水,淡光静铺于阶墀之上,院内刺槐幽香沁人,轩轩细竹随凉风而动,宫漏三声,露滴金盘,远处御花园的鼓乐嬉闹之声渐渐停歇,更显得霁晴宫中尤为安谧。

  如画本已早早安歇,小憩了片刻又坐起身来,“碧儿,园内宴席已散了?”

  “回娘娘,散了有一会子了。”碧儿瞧了瞧如画神情,轻声问道:“今日乞巧,娘娘为何称病卧在房中,不去宴上对月穿针呢?”

  “皇上已纳了新妃,我手就算再巧,又能怎样?他眼中依然望不到我。”如画笑了笑,倒是无怨,“他自登基起,我便已猜到会有今日......也罢,在这霁晴宫内,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我已不奢望旁的。”

  她站起身来,披上那件飞花蹙金双鸾丝裙,碧儿忙迎上来,“娘娘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

  碧儿应下,将如画倾泻下来的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如画踏着月色行至寝宫外的秋千旁,缓缓坐下,荡了起来。

  环佩叮咚,她从空中飘飘而下,如同月宫中的嫦娥。荡了一会儿,她颓然停下,落寞地倚在秋千上。

  身后的人已看了她许久,此刻悄然走上前来,“今日乞巧,娘娘未去园中欢宴吗?”

  如画回眸望见李承宪,淡笑道:“殿下这是明知故问了。这么晚了,殿下还不回寝宫吗?”

  李承宪道:“良宵佳节,自然要与心爱之人一同赏皎洁月色。”

  如画抬头望月,凄然道:“殿下是圣上的独子,想必马上就要被封为太子,再之后,便会坐拥天下,什么样的女子寻不到......切莫为了如画,违了伦理纲常,将你我二人都推下深渊。”

  “画儿,我只问你一句,你能否坦诚相待?” 李承宪问。

  如画从秋千上站起,走至他身旁,“殿下请直言。”

  李承宪鼓起勇气道:“如果,没有父皇,你会不会心悦我,哪怕只有一点。”

  如画笑道:“可惜没有如果。”她意欲离去,却被李承宪抓住了手臂,“这不算是一个回答。”

  如画叹了口气,“可能会。”李承宪这些年对自己的痴意,她何尝不感动,只是身份摆在这里,她岂敢越矩。

  她不敢,自有人大胆。李承宪顿了片刻,嗅到她身上幽幽花香,头脑中那根弦终于断裂,他一下将她横抱起来,走入了旁边假山之中,如画的惊呼生生咽了回去......四下无人,石洞壁上,双影交叠......

  第二日 玄乾宫内

  李淮景正坐在交椅之上,旁边的缸中盛了一块儿大冰,氤氲散发着凉气,可他此刻却难压怒火,重重把内帑籍册摔落在桌上,怒道:“内承运库的金银,竟全拿去充盈外库,朕现下想建一座行宫,内库净是些纻丝、绫锦、?绢、颜料......你让朕拿什么建?!”

  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程璧匍匐于地,委屈道:“陛下,这两年先帝蠲免贫民钱粮赋税,世家商贾又变了法儿地钻空子,外库中收不上什么银两,为充实改善军备,先帝便将内库存下的千万两白银尽数划拨外库......此番大周御敌成功,也......也少不了这些银两......”

  李淮景闻言耐着性子把外库籍册翻开,看了几眼又不免生气:“漕运不仅改折,还补贴这么多费用,他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能顾得了全天下的人?”

  “河东河南两道大旱......下发抚恤粮财......”

  “还有这山东威海卫,操练海军、打造战船......半年便耗费百万金银......”

  念着一条条事项,李淮景骂道:“合着这普天之下,最穷的反倒是朕了?!”

  程璧不敢说话,董之涣在一旁道:“程总管先下去吧。”

  “谢阁老!” 程璧如释重负,退了出去。

  李淮景生气道:“真他妈是一堆烂摊子!”他不是个富有耐心的人,近日来,大小朝事,大多由董之涣处理,他只负责审阅,不过李淮景思虑全面,方方面面的事,倒也安排得妥当,只是容易急躁。

  “也不能全怪李羿陵,大周律法的问题已是多年来的顽疾,商贾与地方官员沆瀣一气,变着法地中饱私囊,也是时候整治了。”董之涣道。他算是个勤奋之人,颜望山告老还乡之后,朝中便由他来主事,他不仅处理了各项朝务,还在改纂大周律法,通过夜以继日的疾书,这本颇为严苛的律法已经修完并颁布下去。

  “依先生之见,从哪里入手比较好?”

  “明德先论于贱,从政先信于贵。[1]江淮富庶,便从杭州切入,陈、刘两家又是晋商,与皇上有过交情。黜陟使一去,他们恐怕要争着抢着讨好皇上。由点扩面,再慢慢敲打其他的商贾,依此计策,内库可慢慢充实,陛下倒不必心急。至于行宫,香山的別苑,陛下可先凑合用着。”董之涣笑道。

  李淮景叹道:“也只能如此了。对了,方渡寒那边......”

  “已派凌枢密领千牛卫和府兵过去了,新律法一下,各州刺史定也都不敢违令。方渡寒那边没什么动静,目前还是方渡寒表弟方铭主事,陛下放心,我约莫年底,威戎军便能尽数收归我大周朝廷。”

  李淮景点头,“此番定要彻底铲除凉疆侯这个贼子!此外,禁卫也要深入大周全境,再给我找李羿陵的下落!”

  董之涣应下:“遵旨。”

  李淮景消了气,抬头看了看董之涣脸上大大的乌青眼圈,于心不忍道:“大小事情落在先生身上,未免太过劳苦。之涣,你瞧着中书省之中有谁可替你分担,便禀于朕,朕可将他调到你身边。”

  董之涣想了想,“有个叫黄师古的主书倒还不错,敕元四年的进士,办事严谨又不失灵活,入朝刚一年,想来与李羿陵不会有太多交集。”

  李淮景挥手道:“便升他为中书侍郎,辅助你理事。”

  董之涣起身拜过,“谢陛下|体恤!”

第36章 杭州疑云

  李羿陵转醒之时,已是天色大亮,身下是浺瀜湖水,头上是晴朗日光,方渡寒早已起来,摇橹往五云山而去,李羿陵望向船头,仿佛还有昨夜情爱痕迹,不禁脸色微红。

  “云舟,饿了吧?我反正是饿了......”方渡寒见他醒了,笑道:“我馋大勤媳妇做的荠菜云吞了,一会儿上山,定让她给咱们煮两碗。”

  昨夜那样折腾,他不饿就怪了。李羿陵暗想,低头理好自己仪容,从乌篷中出来,觉得自己脸上沾了些船舱里的尘土,周遭又没清水,便掏出手绢儿俯身蘸了些清澈湖水,擦拭着自己脸颊。

  “啧,云舟真是讲究人儿啊,哪像我们这大老粗,军营里回来,洗个头发就能洗出半盆沙子。”方渡寒边摇橹边调侃。

  “我李羿陵能将就,会讲究。再说了,这叫哪门子讲究,我还没嫌湖水脏呢。”李羿陵笑。

  说笑之间,船靠了岸,他们将船牵到原来的位置拴好,便信步向山上走去。行至山腰,便听得虫鸣鸟叫之中,传来了隐隐的哭声。

  两人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山居前正立着几个山民,其中便有阮大勤和香莲二人,阮大勤的弟弟阮大勇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嘤嘤哭泣的便是阮大勇的媳妇冯丽。

  “二爷......您回来了?我这就上山去给您做饭。” 阮大勤挤出来一个郁郁的笑容。

  “大勤,不急。我们刚刚听到哭声,便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李羿陵道。

  “唉!这事,邪性得很啊。” 阮大勤一副无从说起的样子,那冯丽看到李羿陵和方渡寒,擦了擦泪水便跪了下来:“奴家知道二位爷身份不凡,奴家与大勇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竟与未过门的女婿一同失踪了......求求二位爷,帮帮我们吧!”

  李羿陵连忙将她扶起:“我们一定尽力而为。请把具体的情况说详细一点,我们也好再想办法。”

  冯丽回忆道:“小女是前日进的杭州城,打算去未过门的婆家过七夕乞巧节,大勇怕她自己不安全,还是特意送她到的婆家,才返回了五云山。今日清晨,我们这两位亲家便过来告知我们,小女和女婿一夜未归,也寻不到人影,奴家实在是担心啊,不知如何是好!”

  方渡寒闻言笑了,安慰道:“想是小情侣循了个地方去度蜜夜良宵,玩够了便会自己回来的。”

  冯丽摇了摇头,“奴家的女儿向来乖巧,不可能会做出这等事......而且,据亲家说,此前已有好几个县的村子发生这样的事......县令封锁了消息,拒不上报。外县的人大多不知晓,更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杭州城......”说到这,她不禁浑身发抖,“前年秋天,便有人传言称钱塘江中有一种水鬼,专食青年男女血肉,会派自己的小鬼前来拿人,当时大家都认为是玩笑,可没想到真就应验了!”

  李羿陵蹙眉,“身为朝廷县令,本应替天子善牧黎民,却视人命为草芥,欺上瞒下,真是罪该万死!”

  “将此蹊跷之事推诿于鬼神,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方渡寒道:“你们可曾报官?”

  阮大勇道:“小的正要去。”

  李羿陵点头,“我们与你一起过去,想必你家姑娘的失踪,绝不是个例。”

  下山时,李羿陵回身从衣袖中掏着什么,再转过头来时,眉心痣已隐去,“见朝廷的人,还是谨慎为上。”

  方渡寒瞧了瞧他面容,不禁讶异,“你这袖中什么都有啊,怪不得昨日我解你衣衫,只觉得沉甸甸。”

  “确实装了不少物件儿。” 李羿陵淡笑一声,“出门在外,需防不测。”

  杭州刺史府前人头攒动,人们在堂前登记入册,果然,杭州城内也有几户人家的儿女不知所踪,一时间,人心惶惶,昨日还热闹非凡的杭州城,今日家家门户紧闭,一派沉寂肃杀气象。

  杭州刺史何冬坐于衙门上座,看着堂中攘攘人群,面露难色。司马陈绘轩将案册承予何冬,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何冬点头,拍了拍惊堂木。

  人群安静下来,何冬道:“诸位杭州城的父老乡亲,方才本州已让各位做了关于青年男女失踪一案的登记,此事事关杭州城安宁,本官必会追查到底,破此迷案。”

  百姓议论了一阵,随后纷纷点头。

  何冬话锋一转:“然而,本州看到这案册上,有不少杭州治下各县城的百姓来杭州刺史府越诉。可按大周律法,越诉及受者,各笞四十。本州无权受理你们的诉求。”

  人群中顿时像炸开了锅,一个老人哀叹道:“刺史大人,如果交由本县县令处理,能让我们的儿子、女儿回来,我们又何必要来到杭州刺史府,劳您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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