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他会飞 第15章

作者:生为红蓝 标签: 年下 HE 古代架空

  小王爷的右手算是伤上加伤,他疼到腮边绷出了咬筋,却又泄愤似的狠砸了一下宫墙,老祖宗留下的物件和前些日子惨遭不幸的城门一样裂开了细小的缝隙。

  飘洒的灰尘落进了小王爷的眼底,小王爷皱着鼻尖竭力忍住了眼底的涩痛,他仰起脑袋,想要让风把眼里的脏东西吹出去,结果刚一仰头,明晃晃的日光就差点晃瞎了他的眼睛。

  “唔!”

  真心实意的小奶狗好狗有好报,比如他们总会在最伤心的时候得到一个温柔体贴的亲吻。

  纤瘦白皙的手掌遮去了刺眼的日光,紧接着就有柔软温凉的呼吸恰到好处的吹进眼底将小小的砂砾带了出去,熟悉无比的清冷气息重新充斥了小王爷的鼻腔,道士素色的道袍角比他梦中的温暖多了,并且还不会从指缝里溜走。

  这是他的道长,这是那个会为他下山,会蹲在他身边吃完一盒芝麻酥饼的道长。

  小王爷肩颈一抖,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撕心裂肺的梦境和昨夜的事情还留存在他的脑海里,他狼狈不已的吸了吸鼻子,用力抓紧了道士的手,他该问道士是怎么救活穆琮的,该问道士这么做有没有风险,还该问道士究竟去了哪,可事实上,他喉咙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喜悦、感激、惊慌、酸涩、还有替道士感到的委屈,杂七杂八的情绪一股脑的冲垮了他构造简单的小脑袋。

  他只觉得他心疼得快死了,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道士替他扭转了局面,在所有人都在欢喜高兴的时候,道士只身躲去了某个地方安静待着。

  “道长……道长……”

  在长又不算长的对视中,小王爷没有落一滴泪,只硬生生的忍着,他没资格再哭了,他自诩少年戎马战无不胜,可大局是穆琮替他扛得,血亲是道士替他救的,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小王爷咬牙咬得齿根渗血,他像是第一次拥抱的愣头青一样,小心笨拙的揽紧了道士的身子,好在道士垂下眉目,安静温驯的埋去了他怀里。

  他呼出浑浊的热气,平复着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道士的发梢搔得他眼尾发痒,他抿着唇角收紧手臂,想要安心体会一下失而复得的滋味,然而他的好运气已经到头了,破例给了他桃花运加倍功效的老天爷不再偏袒他这只只会翻肚皮的小奶狗,来自指尖处的黏腻感打破了小小的安宁,小王爷恍惚不安的低头去看,只见从道士臂上淌下的血水早已染湿了袖口,并且和寻常人的一样温热猩红。

第30章

  道士没受过伤,除去小王爷偶尔的亲亲啃啃失了分寸,他身上从未有过别的伤口。

  疼痛于他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连所谓的疼痛是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他同小王爷水到渠成,巫山云雨情意绵绵,床笫间的疼痛是欢愉和情趣,他喜欢小王爷像个小狼狗似的伏在他身上攻城略地,所以他根本没有对这种感觉生出反感。

  道士倚在小王爷怀里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相比疼痛,他更明显的感觉是晕眩,不过小王爷的肩膀一向厚实可靠,他侧首枕上去蹭了两下,便没有那么难受了。

  小王爷在第一时间抱着他赶回了寝殿的偏院,值守了一夜的老太医胆战心惊跟过来给他探了脉象,当着小王爷的面确认了他没有大碍。

  到底是穆琮那头比较重要,见道士没事,老太医便松了口气,留下了自己的药箱匆匆赶了回去,让小王爷自己应对。

  白花花的纱布和各类伤药整整齐齐的摆了好几层,道士贴着小王爷鬓角眨了眨眼,冷不丁想起了膳房里的调料罐罐。

  “阿行,我……”

  “忍着点,我慢慢的,别怕,清霄,你别乱动。”

  “?”

  道士心中徐徐升起了一个问号,一直以来心有灵犀的默契好像突然失去了作用,他充满困惑的歪过脑袋,完全理解不了小王爷紧皱的眉头。

  “我是说我……”

  “我给你上药,很快就好,别怕。”

  道士的平稳脉象没有让小王爷轻松太多,他仍是一道紧绷的弓弦,好像马上就会猝然断开,道士臂上的伤口货真价实,足足三道,每一道都是皮开肉绽,血水横流。

  “肯定会疼,你别怕,疼就咬我,别咬自己。”

  小王爷叼住纱布一头,含糊不清的拥紧了道士的窄腰,像这样程度的伤口在战场上算不得什么,他见过的,帮着军医料理的,甚至是自己受过的都比这几道惨烈,可这是在道士身上的,他的道长明明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伤痕。

  “……不疼。”

  小王爷面相英俊,可以下饭,但毕竟不能当饭治肚子饿的毛病。

  道士垂下眼眸,偷偷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小王爷又开始像个呜呜嘤嘤小奶狗一样咬着尾巴转圈圈了, 对他来说,打直球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他心下一沉,索性拉着小王爷发抖的右手将伤药直接撒去了自己臂上。

  不是真的不疼,而是真的不在乎。

  这跟情事中的疼痛不一样,皮肉之苦比那种隐隐作痛的滋味更极端尖锐,也没有与之相随的欢愉和亲吻做调剂,但道士依然觉得没关系。

  他用这几道伤换回了穆琮的命,昨天夜里他将穆琮血里的毒引到了自己身上,那毒性太烈,灼得他心神燥乱不能凝神,他便随手在臂上割了几下。

  药粉覆盖伤口,每一个微小的颗粒都会渗进皮肉,道士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听见小王爷溃不成军的心跳,也感觉到小王爷的呼吸已经混乱到断片,哄狗狗的重任迫在眉睫,他拿过小王爷手里的纱布胡乱缠了两道,便立刻侧过身去,用双手捧起了小王爷的脸颊。

  “我不疼。”

  穆琮能活着,他的阿行就不会难过了。

  道士眉目盈盈,唇角还有一丝弧度,他脑子里没有与自己有关的那根弦,他是真的觉得开心,在决意救穆琮之前,他并没有太大把握,而今死马当活马医,他成功留住了穆琮的命,且那毒素对他影响寥寥,再过几日就能自行排除干净。

  “很快就会好的。你去看过你哥哥了吧,他也没事了,我跟你保证过的,都是好事,你别难过了,开心些。”

  “……”

  血水明明浸透了纱布,而且还在接连不断的晕开,可能是毒素的影响,伤口处的血液不能正常凝固,待渗过纱布就会继续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小王爷直到很久以后都记得这个场景,他说不清自己心里同时涌上了多少情绪,他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愤怒道士的满不在乎,又痛苦到整个心脏都紧紧痉挛成一团。

  穆琮死而复生的喜悦根本无法在他的心头落地生根,他一贯很听道士的话,唯独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阿行——”

  “你疼。”

  小王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拗什么,他幼稚又坚决的握住了道士的手腕,紧紧抓住了道士受伤的左手,交错乱颤的纱布被他小心解开,重新暴露出来的伤口狰狞如初。

  同样的血肉,同样的经络,连伤口深处都是同样森白的骨骼,所以这不可能不疼。

  小王爷咬紧了齿关,拼命憋住了嚎啕大哭的冲动,他努力稳住了发抖的手,拿着一块干净的纱布替道士蹭去了多余的药粉。

  道士不可能不疼,他的道长也是肉做的,是用一盒又一盒芝麻酥饼填饱肚子慢慢养起来的,同样的肉体凡胎,同样的血肉连心,他的道长凭什么要被当成一个无知无觉的异类。

  “清霄,你记着,你的伤口在疼,在流血。你和他们是一样的,清霄,你和他们一样,你也会疼,你不要忍。”

  ——小王爷是天底下最甜的一颗糖,会卡在嗓子眼里化成一滩黏糊糊的糖浆,齁得人喘不上气。

  道士清明平静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他怔怔的看着低头忙碌的小王爷,原本风平浪静的心跳忽得漏去了好几拍。

  溃不成军的人忽然变成了道士,份量适中的药粉再次盖住了伤口,柔软的纱布绕在臂上,一层盖着一层,妥帖整齐的将那些粉末与伤口贴合,最后再两相交错,系成一个短小利落的死结。

  细密交错的疼痛开始清晰无比的浮现出来,道士有些茫然的动了动手臂,不光是皮肉,还有埋在其中的经络,尖锐的不适感在药粉作用下突突地跳了出来,他眉心微蹙,下意识埋去了小王爷的臂弯里,瘦长的指尖凉得厉害。

  “我……”

  道士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的厉害,他很想告诉小王爷不是这样的。

  他的师父、师兄、又或者是山下那些被他劫怕了的马匪商队,那些人都比小王爷同他认识的时间长,那些人都说过他不是人。

  他是妖怪,是异类,是孤山孕育出的怪物,所以他不该拥有只有人才能体味到的悲喜疾苦。

  他应该去纠正,更应该告诉小王爷不必为他患得患失,他可以去为小王爷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不会死,不会败,即便是受比这重一百倍一千倍的伤,他也能靠着一口内力续上性命。

  但道士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在短暂的犹豫之后闭上了眼睛,放松了神经,他如小王爷先前要求的那样,张开干涩的唇瓣咬住了小王爷的颈子。

  ——他的阿行和别人不一样,他把这些记在心里就行了,若是真把这种话说出口,怕是会让他的阿行伤心死。

  疼便是疼了,反正他再也不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他喜欢小王爷轻轻拍抚他的背,更喜欢小王爷精悍宽厚又软乎乎的胸肌。

  道士收紧齿关,心里豁然开朗,他像个奶猫似埋去小王爷胸前点了点头,一边伸出受伤的左手光明正大的摸进了小王爷衣领随意摩挲了两下,一边抬起腰臀,将整个身子囫囵个的钻进了小王爷怀里。

  “嗯……是有点疼……还有点饿。阿行,阿行……我想吃酥饼……刚刚去找了,膳房没做。”

  

第31章

  穆琮是个好皇帝,不过太得民心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他这一病,全膳房的大师傅都没有心思做菜。

  而小王爷绝不是一个好王爷,长吁短叹忧国忧民的面案大师傅一边委委屈屈的揉面做酥饼,一边心事重重的如是说道。

  道士流得血,十盒酥饼都补不回来,小王爷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只顾着抱着食盒往偏殿里跑,每每路过寝殿正门口都是视若无睹,连头也不往里探一下。

  梁国行刺的整件事情被结结实实的按下了,往外放的消息都是被授意过的,穆琮一病数日,没有朝会没有诏书,心怀鬼胎的人笃定他是遇刺重伤,零星几个知晓内情则纷纷猜测他可能熬到了大限,总之各路人马各有算计,宫里越是不动声色,他们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小王爷回京后的第三日,那伙子人不知从何处听闻小王爷擅自离开北境返回了京城,于是关于小王爷欲趁乱夺位,兄弟俩离心离德的大瓜迅速传遍京师,坐不住的老臣们纷纷联手请愿,非要穆琮出来给个说法,说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就要给小王爷扣上一顶谋逆犯上戕害皇兄的帽子。

  穆琮等得就是这一出大戏,他在柳青的搀扶下换上了鸦色的冕服,在臣子们群情鼎沸的最高峰慢慢悠悠的踏进了正殿,他鲜少穿这种深色的衣裳,大病初愈的青黑还留在他的眼底,配上瘦削高耸的颧骨,倒给他平添了几分少见的阴郁。

  一边是只会吃瓜的猹,另一边是差一点点飞升成仙的老狐狸,谁输谁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穆琮轻描淡写的拔除了最后一根碍眼的倒刺,他也算宅心仁厚,只把这一帮自己往刀口上撞的老爷子打包送去犄角旮旯的封地养老,不做处罚,不过这帮人路上会不会遇上个山贼匪徒就不好说了,毕竟现下是战乱之年,发生什么意外都不为过。

  一刻钟不到的功夫,正殿里变得清清静静的,御前侍卫都是被柳青带出来的,个顶个的手脚麻利,秉着爱屋及乌的理念,穆琮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侧身瞄了一眼规矩端正的柳青,心尖尖上冷不丁生出了一只毛绒绒的奶猫爪子。

  亲兄弟就是亲兄弟,骨子里的东西是一样的,穆琮沉思片刻,毫不犹豫的撩起了宽大的袖口露出两条白白嫩嫩的瘦胳膊。

  克己复礼,收敛矜持都是不公平的,与小王爷和道士相比,他们从未在人前这样亲近过,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穆琮绝对有向昏君靠拢的潜质,他走去柳青身前仰起脑袋,眼巴巴的眨了几下,见柳青还是傻兮兮的不动,他便大大方方的将手臂往柳青肩上一搭,晕头转向的靠了上去。

  抛开柳统领脑袋里面漫天炸开的烟花不说,穆琮自己眼前也有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他到底是刚刚捡回一条命,被毒素侵染半辈子的筋骨难以支撑,他今日之所以能出面还是靠着从老太医药箱里硬抢出来的半根山参。

  强行吊起来的一口气没撑到回寝殿,穆琮枕在柳青肩上迷迷糊糊的咳了两声,稀薄的血水染脏了柳青的领口,穆琮顺势仰起颈子去蹭柳青的胡茬瞒天过海,一边蹭一边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小心呛风。”

  有关自家主子在三十而立了好几年之后突然要找回童真这件事情,柳青没有任何异议,确切来说,他不仅没有异议,而且还可耻的红了耳根。

  他俯首贴上穆琮的眉心,下意识加快了往回走的脚步,临近寝殿门口,小王爷刚好风风火火的往外跑,三人一打照面,他俩下意识收敛了动作,穆琮扒拉着他的肩颈,半晕半醒的支楞起脑袋,正想要问问道士的情形。

  然而小王爷根本不理他们,小王爷目不斜视的往外走,连衣角都没跟他们沾到半分。

  小王爷过不去这道坎。

  小王爷死都过不去这道坎。

  又一盒酥饼从膳房取回来,小王爷坐去床边,涩痛的眼里满是发红的血丝,他衔开绣着云纹的被角,轻轻戳了戳道士白净的面颊。

  “清霄,该起来了,吃点东西。”

  道士的脉搏和气息是正常的,体内循序流淌的内力也平稳如初,可这几日下来,道士总是格外的嗜睡,一点也没有主动清醒的迹象。

  “清霄,清霄?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道士裹着被子蜷成了一团,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压得发红,他睡得极沉,小王爷连着唤了他两次也没将他叫醒,最后只得像之前一样掰开半块酥饼放去他鼻子下面。

  “唔……”

  饥饿小人暂时踩住了困觉小人,道士昏昏沉沉的溢出一声闷哼,还未睁眼就循着味道伸出了手。

  还没结痂的手臂不能发力,道士一头雾水的抓了个空,下一秒他的手被小王爷小心握住,稳健有力的环抱没有一丝耽搁,拥抱比酥饼先到一步,道士强打起精神睁开了眼睛,险些被小王爷衣服上的龙涎香熏出一跟头。

  宫里吃穿用度总是比军营里讲究,熏香盖过了酥饼的味道,道士没精打采的打了个呵欠,鼻尖和眼角有点发红。

  “是不是还不舒服?我再叫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