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他会飞 第16章

作者:生为红蓝 标签: 年下 HE 古代架空

  “困……没事,就是困……”

  道士摇了摇头,低头咬住了小王爷手里的酥饼,半长的碎发遮去了他偏白的面颊,本该细软乌亮的发丝显得有些黯淡。

  大概是因为消耗得厉害,味觉也跟着打了折扣,他这几天嘴里一直没什么味道,香喷喷的酥饼突然变得不够甜了,他困兮兮的抵在小王爷肩上连着啃了两块,实在有些打不起精神。

  “清霄?”

  “——呼”

  第三块酥饼啪嗒掉去了被子上,道士松开齿间,打出了一声软绵绵的小呼噜,困觉小人威风凛凛的反败为胜,他埋进小王爷的肩窝,浑浑噩噩的合上不停打架的眼皮,转眼又陷入了昏睡,

  道士身上一定有不对的地方,小王爷守着不再酥脆的芝麻饼饼起了一嘴的燎泡,急得焦头烂额。

  宫里的太医根本排不上用场,无论来看过多少次,他们只能给出脉象平稳没有大碍的结论。

  就在小王爷一筹莫展的时候,边境的战事又有了萌发的迹象,小王爷回到京城的消息一传开,环伺的边境的敌军又开始记吃不记打。

  豺狼虎豹天性相通,穆琮久不理政,穆国这对兄弟的权力更替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情了,他们必须趁着小王爷还没站稳脚跟群起攻之,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他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骚乱来得齐整且迅速,梁国有穆琮背弃婚约的理由在先,索性将脸皮撕破到底,行刺不成便大肆派兵压境,北边那群记吃不记打的紧跟着卷土重来,而先前一直安分守己的南境小族也开始朝着驻军的水寨挑衅,唯独被道士屠城的西境能稍微安生一点,不过他们那位年少的国君到底血气太盛,没过几日就连下圣旨硬逼着断了胳膊的上将军率兵出征,非要一雪前耻。

  军报传来的当天深夜,寝殿边上的小书房灯火通明,四尺见方的地形图,全画上了密密麻麻的记号,穆琮提拔上来的左相是个难得一见的狠角色,文臣出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偏偏精通战事兵法。

  换做平时,小王爷大概还能感叹一声,毕竟有文化的杀胚就是不一样,一方面干脆利落,顾头顾尾,一方面又玩得转远交近攻杀一儆百那套路数。

  眼下他没时间在意这些,他揉了揉钝痛不止的额角,匆匆执笔代穆琮签了几道军令,国事当头,他本该立刻动身前往北境压阵,只是道士仍是昏睡不醒的状态,他说什么都不能走。

  “王爷,现下光景,臣以为还是大局为重。”

  左相是个执拗脾气,他捧了军令仍不急着动身,而是腰杆挺直的立在案前,直直看进小王爷眼底冷声开口。

  “北境是我穆国多年顽疾,王爷镇守数年,应当清楚。拖上一日,就是一日折损,边境除了守军还有百姓,王爷三思。”

  良臣佐明君,像左相这种暴脾气的良臣,是不介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小王爷逼成明君的。

  他不卑不亢,甚至迎着小王爷皱紧眉头的动作进前了一步,穆琮好不容易将他扶到这个位置上,他要跟得是一个开疆拓土的君王,而不是一个会因为红颜祸水束手束脚的昏君。

  “王爷,西境此前已有旧怨,南境水军又久不参战,而今已经——”

  ——祸水不一定都是红颜,祸水还有可能是一个因为一觉起来找不到小王爷而生了起床气,所以单手薅着他领子将他甩出去几十米的道士。

  片刻之后,左相的后半句话消失在了飘着龙涎香的空气中。

  他被一股恐怖的力道凭空抡起,宫灯的火苗和天上的星光在他眼中连成了一道长长的光带,他维持着双脚离地背朝外的姿势,听着空气在他耳边摩擦出尖锐的风声,随后精准无比的落进了正在寝殿大门换岗的侍卫甲怀里。

第32章

  穆国左相,惊才艳艳,年少成名,文武双全,心志高远,筹谋在胸,誓要追随明君干出一番浩荡事业,然新官上任不足一月,就因某特殊外力因素造成腰肌挫伤,不得不休沐三日,静养卧床。

  稀里糊涂背了大锅的小侍卫属于干长个子不长脑袋的那一种,他思前想后,只当是自己的衣甲太硬,硌坏了细皮嫩肉的左相大人,完全没有深入思考不会武功的左相大人为什么会从寝殿里头“飞”出来。

  于是秉承着男子汉敢作敢当的理念,小侍卫决定负责到底,他在小王爷语重心长的建议下,郑重其事的在相府门口站了三天岗。

  三天后,能下地行走的左相一瘸一拐的扶着后腰走出相府,打算重新进宫进谏,小侍卫虎头虎脑的冲了过去,一把背起了满脸写着活见鬼的清瘦男人,三步并两步,大步流星的做了左相的代步车马。

  小侍卫脚力很稳,一路上没怎么颠簸,从相府到宫城,饶是左相这种难得的狠角色也不免陷入短暂的死机的状态,耳根发红的受着百姓们意味深长的注目礼。

  两刻钟的功夫,小侍卫行至寝殿门口,他小心翼翼的屈腿蹲下,兜着左相窄瘦的腰臀将人放去地上,全程眉目单纯,脸不红气不喘,只有额上冒了点细汗。

  “相,相爷……到地方了,您进去吧,我在外头等着。”

  国中右相位置空悬,即便有也是个名义上的虚职,左相当然担得起这一声相爷,只是他年岁尚轻,人又生得格外俊逸好看,小侍卫一直觉得这么叫老气。

  “……”

  老实人好欺负,但在某种意义上,老实人是聪明人的天敌。

  娃娃脸的侍卫神情赤诚,一看就是个被人忽悠的憨货,若是太平年间,这样大的孩子应当是在街头飞奔乱跑的小混球,而不是早早进宫当差,试图为家里博一份立足之本。

  左相眼角微抽,半张的嘴巴悻悻闭上,他沉默着拂袖离去,初秋的日光为他镀上一层明亮的光晕,笼住了他略有踉跄的身形。

  小书房里换了熏香,道士不喜欢龙涎香的味道,小王爷便特意叫人换了一份闻起来清甜的香料。

  堆满军报奏折的案几淹没了奋笔疾书的小王爷,左相稍稍缓和了神情,正欲拱手行礼,结果就听见案几后面传来了几声咯吱咯吱的动静。

  ——堆成山的折子不仅挡住了小王爷,还挡住了枕在小王爷膝上吃酥饼的道士。

  受害者和罪魁祸首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来得格外突然,被徒手甩出去几十米的体验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左相神色一僵,后腰反射性的开始抽疼。

  “王爷,臣——”

  “吃完这个就别吃了,快到饭点了。”

  左相深吸一口气,重新做了一回心理建设,只是他刚一开口,小王爷便直起身子放下了笔,专心致志的屈指蹭了蹭道士腮边的酥饼渣子。

  “……”

  哄孩子都没有那么哄的,更何况是哄一个可以只身杀尽千军的大魔王。

  左相唇角抽搐,腹诽的字句已经快堆到嗓子眼里,他梗着颈子干咳出声,非要彰显一下自己这个特别不讨喜的存在。

  “去里面再睡一会,睡醒了我陪你吃午饭。”

  偌大的一个活人杵在眼前,小王爷勉强做了点表态,他扶起道士清瘦的身子,又欠身去贴了贴道士的眉心,白净光洁的额头被细软的乱发遮去小半,他笑吟吟的往上头印了个吻,比往日里还要黏糊数倍。

  “清霄,听话,我一会就来陪你。”

  道士嘴里还有半块没咽下去的饼,他迷迷糊糊的同小王爷抵上额头,原本清明的眼里蒙着一层白茫茫的雾,小王爷很是耐心的将同一句话重复了两遍,他鼓着腮帮子将酥饼咀嚼吞下,而后才慢吞吞的松开了抓着小王爷衣领的双手。

  道士不喜欢左相,确切来说,自从前几日睡醒之后,他不喜欢任何一个出现在小王爷身边的人。

  他揉着眼睛起身,同左相擦肩而过,小书房里面放着可以歇息的软榻,但他不想待在这,他怕他又一时手痒,把左相从这扔到宫城门口。

  秋日日光晴好,道士在廊下待了一会,身上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柳青恰好散着长发从寝殿当中的正屋出来,准备去膳房给穆琮煮面,颈上还带着一个明晃晃的牙印。

  本该属于他跟小王爷的荒淫无度如今已经旁落别家,道士轻抿唇角,心里隐约有生出了几分烦躁。

  他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地方了,他想带着小王爷回孤山去,那里没有永远处理不完的书卷,没有总想逼着小王爷去上战场的左相。

  许是道士周身的怨气太重,穆琮也起身下地,披上一件鸦色滚金边的外袍走到窗边,把自己的点心盒子递了过去。

  穆琮尚在恢复,点心多是些清淡甜软的,道士随手拿了一个软乎乎的米糕,糖蜜夹着桂花做成的内馅弄脏了他的指尖,他蹙眉叼着食指吮了好几口,只能尝到藏在甜腻背后的苦味。

  “这场乱子得有个一年半载,我会让柳青去帮他,你别担心,阿珩能应付。”

  穆琮是歉疚的,故而将话说得格外小心,他欠道士两条命,道士本已对他仁至义尽,给了他救命的药丸,若非柳青意外受伤,道士根本不会再遭这一劫。

  “北边他轻车熟路,至于其余几家,打也可以,谈也可以,不是什么大事,总能压下来。”

  穆琮说得诚恳,道士左耳进右耳出,只仔仔细细的舔净了手上的馅料,细密的睫毛低低垂着,在他眼底投下了小片阴影,他能意识到穆琮是在宽他的心,可他不需要。

  他不是担心小王爷,更不是担心什么天下大局,归根结底,他只觉得烦躁。

  无论是真刀真枪的打还是虚与委蛇的谈,战事就是战事,今日不起,明日必起,只要有利益之争,只要有可以点燃引信的由头,那他的阿行就永远陷在这些烂事里。

  “……道长?”

  道士目光平和,眸色却深得骇人,穆琮后脊微绷,扶在窗边的手指下意识打了个颤,垂死之时的记忆在一瞬间涌上了心头,他记得他奄奄一息的时候,道士就是这样看着他,鸦黑明亮的眸子深邃凉薄,像是正从另一个时空冷眼旁观。

  “你这个不好吃。”

  见穆琮神情不对,道士才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他别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神情刻意和缓些许,似是真的在关心糕点的味道。

  “不甜,没有酥饼好吃。”

  他边说边扯过穆琮的衣襟擦手,谁知软绸制成的衣料轻薄贴身,衣襟一敞便露出穆琮苍白光滑的胸口,细嫩得像是女儿家。

  ——那和小王爷是不一样的。

  小王爷的皮肤是风吹日晒的蜜色,上头还带着深深浅浅的伤痕。

  隐隐翻腾的内息又开始在心口作祟,道士呼吸一滞,肆意生长的藤蔓沿着冰冷险峻的山石攀附而上,每一片茎叶枝条都植根在他柔嫩可欺的心尖上。

  秋风在即将吹过廊下的前一秒止住了,素色的道袍划过沉寂的空气,没有带起半分尘土,道士在短暂的沉默后朝着宫门的方向迈开了脚步,瘦长的十指垂在身侧,紧攥成拳。

  “我去望江楼买鱼。你同阿行说一声,我去去就回。”

第33章

  道士不会说谎,最多是真假掺半。

  他的确去了望江楼,只是小王爷不在他身边,他不会跟伙计说自己要吃什么。

  街巷熙攘,行人忙碌奔走,像是一只又一只小蚂蚁,道士立在望江楼的屋顶上向下看去,他记得小王爷曾在某天夜里带着他在这里乘凉,他看着天幕数星星,小王爷则低头看着灯火通明的街巷。

  凡尘俗世是小王爷喜欢的,万家灯火是小王爷要守护的,小王爷和他不一样,小王爷有血有肉,心系苍生,不是他这种冷漠寡淡的怪物。

  道士回了一趟宫城,取了自己的佩剑,他来去无踪,满宫守卫浑然不觉,小王爷仍在书房里和左相研究着地形图,他掀开一块琉璃瓦往里瞄了一眼,小王爷咬着毛笔双手托腮,俊朗的五官皱成了一团。

  道士在日头最盛的时候负剑出城,秋风吹过官道两侧的树梢,尚未枯卷干瘪的叶子提前落下,沾在了他的肩头。

  战事混乱,安分守己的百姓纷纷闭门不出,官道除去军中补给调度之外,几乎没有旁人使用,道士形单影只的掠过枝头,日光尚且来不及将他的身影拓下,他拂去肩上落叶足尖轻点枝杈中央,背后的京都轮廓已经模糊不清。

  天下乱局不会影响到孤山的半块山石,战死沙场的尸骨即便堆积成山也不会影响他吃酥饼的心情,他本是最能在这场乱局里安然度日的人,可他心里有一个小王爷。

  小王爷会一次次爬上冰冷刺骨的孤山陪他说话,小王爷会给他摘浅紫色的野花,是小王爷带着他下了孤山,带着他体味了世间种种,只不过他的心是孤山上最冷硬的石头做得,他为无上剑道而生的怪物,他永远不会爱上所谓的世间红尘, 因为他天生就没有七窍玲珑的心。

  道士不觉得自己应该跟小王爷道别,他本就是独来独往,孑然一身,小王爷给予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事到如今,该是他是偿还的时候。

  道士去了梁穆交界的战场,和上次去西境的情形相仿,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等到夜幕降临。

  ——死亡是不会同时辰捆绑在一起的,它由强大的一方掌握在手,随时随地,悄然而至。

  道士在天光尚明的时候破了两军之间的工事,飞扬的尘土和猩红的血水一并染上他素色的道袍,他挥开长剑,窄细的血槽反射出森冷的白光,连串的血珠随之溅去青砖垒砌的城墙上,凿出了足以穿透砖石的痕迹。

  秋日素来干燥少雨,而梁穆相交的郾城却下了整整三日的大雨。

  渗进土里的血水是冲不走的,它们或是随着雨势渗去地下暗河,或是流进附近的河流,待到来年春日,它们便会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上,变成花瓣上的一抹艳红。

  郾城之后该是南境,道士久居北方从未去过,倒是小王爷曾跟他提起,说是以后有机会一定带他去看看那边的小桥流水。

  往南去的路同回孤山的路背道而驰,道士这辈子都没到过这么远的地方,潮湿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他提着长剑走在生了青苔的巷道里,披散的长发湿漉漉的垂在身后。

  勾结外敌的水贼已经先一步动手了,南境水军少战,经验不足,内忧外患之下,抵挡的甚是吃力。

  连绵不断的阴雨给这场即将到来的恶战添砖加瓦,在混乱中同家人走散的孩童一屁股跌坐在脏兮兮的水坑里,可怜兮兮的疼皱了脸。

  他本是要哭的,大人们都在忙着帮守军驻防修整没空理他,他要大哭出声才能引来关注,他深吸了一口气,憋得小脸通红,正准备施展自己魔音穿耳的熊孩子绝技,可就在这个刹那,他忽然噤了声,他看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白衣道士。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从哪来的,更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有些狼狈的白衣道士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他觉得这个道士长得比隔壁张婶家的三姑娘阿花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