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盛唐种牡丹 第11章

作者:又生 标签: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强强 古代架空

  香炉中亮着两点红星,一缕香烟在二人的面前飘过,而后,又如同点滴的岁月袅袅而散。祭台上没有哪家的神像,唯独是一卷破旧的竹简和一把光洁的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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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杏园

  金榜题名,杏园庆赏,是身为大唐男儿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也是天下英才齐聚欢谈的盛事,二月十八日,天色明媚,街巷淌过的风都是清甜无比。

  钟鼓声才刚敲过,车马已经在各邸前出发,李张裴薛崔韦武几大世族以及皇族王公的游园队伍排满十里长街,迎着朝阳的光辉,一路声势浩荡地朝南而去。

  裴家三郎裴延身着一袭粉色探花绸衫,骑白马而行,后面张府的小香车里坐着两位妙龄少女,一位是张家三嫡女品茗,一位是外侄女洛书,两闺蜜都给自己取了诨号,年纪相仿,脸蛋水灵得和剥壳的荔子一般,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品茗自幼心气高,性格冷淡,竟是火烧屋子走路也不变步调,如此,还下得一首好棋,自然就倍受长辈疼爱。洛书则是异常地顽皮,成天拉着姐姐去修道。

  “据说是扬州特贡的丝绸,颜色比杏花浅些,远望是浑然的春意,一寸近看方能见纹路。”洛书道,“那胸前绣的花瓣,还是咸宜公主亲手刺的。”

  品茗安静些,玉手拨珠帘,朝外探望。洛书绕着肩头的一缕小辫子:“好好好,不说衣裳,那姐姐说说喜欢哪个,裴郎和顾,那顾什么……”

  “顾越,先前在太乐署,还做些市井生意,传言是元崇先生的嫡外孙。”品茗道,“父亲大人上晌还提,奇就奇在,抚养他的那个衡水县令,是魏家后人。”

  洛书道:“嗨呀呀,若是我,哪个长得俊就选哪个,哪还图他功名家世?”品茗道:“好妹妹,你消停一会儿,再说这些,我定要出家做道士。”

  一抹曲江如丝带,揽尽早春旖旎颜色,杏园方圆数百里的宁香中,花瓣纷纷扬扬,随风卷入云霄去。一片欢声笑语之间,各家各户纷沓至来,林间渐渐热闹了,绣楼的姑娘在奔跑嬉笑,骑马的公子驰骋纵横,老太爷乘步辇而行,也有风尘女怀抱琵琶坐卧相随,皆是莺歌燕语。

  不远处,巍峨雄壮的紫云楼坐镇在一团紫红的雾气之中,只有那檐下若隐若现的硕大斗拱,提醒着世人皇室无上的尊严。谁又不知,其实一大清早,热衷于舞乐诗会的皇室就已经从大明宫出发,沿着密道来到此处观赏风景了。

  若说园中风景最佳之处,伴着一潭清水,远可观行船,近可吞花海,此刻正摆放着三十余张为新科进士而备的黑漆描金桌案,而宴会场地的正前方,便是用于大兴歌舞的江郊圆坛。金吾卫用红绳系在桩木上,围出一片场地,而随着人潮越来越汹涌,他们便只得亮出□□来维护场内的和平与安宁。

  苏安骑在许阔的肩膀上看,把许阔累得许阔气喘吁吁:“阿苏,你要不让我歇一会儿,让孟月驮你?”苏安道:“我又不沉,诶,那应该就是裴延,他也是探花郎。”

  每一位新科进士进场,前呼后拥,光彩照人,任凭是谁都不会错过,尤其裴延,容貌端方,举止文雅,身姿如玉树。

  也正值此刻,一个亲切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位公子,没有席位就别挤了,往后我们一起去平康坊吃花糕。”苏安回头,见顾越是不穿素衫的模样,走着来的。苏安笑道:“长安绣花子。”顾越道:“形式而已,裴延也不想出这风头。”苏安道:“十八,你不输他。”顾越拍去袖口的一片花瓣,笑了笑道:“都是家国良臣,一会就认识。”

  自古以来,身着同样衣衫的人碰在一起,总会略有些尴尬,当顾越对各位高官行过礼,面对面与裴延坐下时,这种尴尬伴随林间万千的瞩目而上升到极点。裴延挥袖作揖:“顾郎的时务策着实写的精辟,前几日家父和某激辩至深夜,其间不明之处还请多多赐教。”顾越回道:“昨在梨花阁饮酒,听人提起过芙蓉园的牡丹正盛,一会儿去那里采花。”裴延道:“顾郎莫寻开心。”

  旁边传言是李林甫单子中的薛纪平,还有范阳道幽州的张思行,以及北面正襟危坐的各郎君全都有心地看了一眼——这位半路杀出的顾郎,不仅坦坦然夺走国子监头等生李峘的状元衔,且还语出惊人,丝毫不为其市井出身而羞愧。

  这时,一阵洪亮的笑音传来,只见辇中走下个身材挺拔,凤眼长须的,正是萧乔甫。立部伎奏《迎春》,场面瑜亮,萧乔甫笑着吩咐免礼,庆赏正式开始。

  在和熙的春风中,新科子弟向推荐并赏识自己的前辈拜谢行礼,一阐胸襟抱负,也就是如此,顾越才终于能举着酒杯,以感恩人的身份,站在萧乔甫的面前。

  “各位阁老,我年幼的时候丧父,寄养于冀州衡水县衙,十二从文事,十五为乡贡,到了长安不敢声亢,在长春居杂役三载,历任万年县衙吏、京兆府前堂吏,其后,承蒙不嫌弃,调入皇城为太乐署吏三年,其间深感朝廷的三德,一者,广纳天下贤才,实务州县吏制,纠正重内轻外的风气,驱逐滥竽充数的邪流,二者,兴修民路,开放驿道,使南北转输更加方便,让赶路的人能够有宿有息,三者,西定吐蕃,开化各藩国,兴舞乐而不兴奢靡,兴诗词而不兴浮华,如此,即便我身为白衣,未有机会拜会各位阁老和学士,也算是如沐金汤,心中充满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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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典》卷第146《乐六》:庆善,亦大唐造,太宗生于武功庆善宫,既贵,宴宫中,赋诗,被以管弦,舞童六十四人,皆进德冠,紫大袖裙糯,漆髻皮履。舞蹈安徐,以象文教洽而天下安乐也。正至飨宴及国有大庆,奏于庭。

  曲成之后,《庆善乐》被广泛应用于庆赏活动中,即,大型演唱会现场。

第26章 应制

  萧乔甫感慨万千,笑着对李林甫道:“状元郎说得好,今年,我阅遍卷面,见他实在道出了开化兴邦的精义,怎么还险些明珠蒙尘,被你们给吞了去?”

  继西安戎狄之后,关中世族大多反对用兵,主张以联姻和招降等方式稳定边陲,而萧乔甫身为以武功立身的宰相之一,想贯彻东出大计,便动用中书省之权,直接干谒今年新科进士名单,要定一个州县出身,深谙世情,还不怕死的状元郎。

  他阅遍策论,觉得有个人很勇猛,就去问太常卿韦恒,韦恒说顾越年轻敢为,唯有身世忌讳,于是,萧乔甫排却万家人情,书信说服圣上,成了这一桩美事。

  李林甫瞥了眼徐青,说道:“阁老,下官原本也觉得好,只是初选时几千道卷面,大抵徐员外严秉规则,见有几个字没避讳,就照例埋汰了。”徐青:“……”

  韦恒捋着胡须,道:“德才面前,偶尔不拘小节,也有没什么关系,顾郎文笔犀利,人又精神,当真为国之储秀。”张九龄神色欣然,面含平易近人的笑意。

  萧乔甫下阶,走到顾越面前,平和道:“都说官道险恶,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只要心里装有世态民情的变化,懂得规矩背后的道理,一团和气照样能治国。你看,我一介老朽,也不敢自称为师,只愿与你做忘年之友,可好?”顾越应是。

  顾越与众人归座,朝苏安挥一下手。苏安像个爆竹炸起来,傻傻地笑了笑。

  一切仪程全在礼部的几位郎中和员外的手中掌控,眼见新科子弟认恩完毕,阁老们站得也有些腰疼,他们立即挥旗传讯,下个瞬间,江郊圆坛传响一记鼓。

  一记鼓,如在积蓄千百尺的平静湖堤上豁开口子,百姓方才还拔起耳朵听着话,突然,鞋边泥石震动,只见远处左右飞来两片袖云,清冽的筝音似水兽破堤而出,那花坛上,六十四童子的脸绘着斑斓色彩,跃出一片紫金呈祥。

  “官爷们说完话了?打雷似的,天晴要下雨?”“懂得什么,蒜薹,大曲开始了!”“今年人比去年多,嚯,就为这几个豆腐书生!”“有本事,你上去呀!”

  无论是谁,但凡身在此,不望其它,尽皆欢欣鼓舞。曲在空旷处,立部伎人多的优势便展现得淋漓尽致了,筝阵一扫弦,百里就飘起青袖,笛阵一出音,林中鸟成群惊散,然而,群山万壑之中,仍当属莲花阵中的琵琶最为惊艳出挑。

  琵琶弦震,掀曲江。

  万民评曲,新颜和旧颜交流甚稠。李峘斜靠在扶手边,终究是意难平,笑叹道:“都说文舞郎苏安的五弦有韵味,可惜今日虽坐于此处,却无缘相见。”薛纪平乐了:“诶,某人的桂园诗,好像该改为‘一人飞花令,别家探杏衣。’。”

  彼时,苏安听曲仔细,还没注意到这些,就看到顾越一笑,站起身,没事找事走到李峘的面前,挥袖提起酒杯:“李郎君,罚诗一首,好自为之。”李峘没有作声。

  薛纪平见状,一打手中折扇,夺话道:“这杯酒喝得心甘情愿,只是这首诗,该有个来头。”顾越道:“苏公子,长安琵琶第一人,岂能想看就看?”薛纪平来了劲:“虽说和苏公子也熟,但这话不能苟同,莫道宫里裴洛儿和林蓁蓁,那平康坊碧云姑娘,才是绝世佳人。”李峘捏起一片果脯,斯文地放入口中。

  此地此情,北面列位高官,南临紫云楼,三十个老少书生半醉了酒,争夺红颜知己,那围观的平民百姓又哪个不爱看文人斗酒斗诗,一时间瞎哄不止。

  苏安的笑意僵在脸上,险些从许阔肩膀摔下来:“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在做什么?!”孟月酸道:“真是鱼跃龙门,一朝犬马一朝人。”苏安斥道:“你怎么说话?”许阔道:“阿苏,顾郎在帮你抬声势。”苏安扭过头,回了一声知道。

  于是,人口相传,问谁是苏公子,苏安醒过神,终于也不脸红,也不害臊,就顶着旁边人的目光,跟着浪潮笑喊了一句:“他小竖的,哪位是苏公子?!”

  状元郎罚诗,李峘无话可说,酸归酸,酸透了仍是一条好汉,毕竟杏园宴,若无应制诗,哪还能算庆赏?紫云楼里,娘娘和诸位公主且还听候佳音。想清楚这些,李峘起身,匀袖饮酒,七步内作七律一首,豪气干云,不减才情。

  及第燕侣早春游,杏花莺俦曲江头。

  白毫玉壁题雁塔,粉黛箫声拂御楼。

  马蹄留香明远岸,黄鹂山翠坠芳洲。

  归时不省金觞醉,绮陌香车水长流。

  曲水流觞,顺向裴延,裴延望了一眼杏花林中端坐执扇的品茗,那女子,温柔贤淑,自幼就与他青梅竹马,今难得风光,便也作了一首绝句,直抒胸臆。

  风华千古寄明月,得意一朝付长流。

  惟愿伊人红袖卷,添香不语此情柔。

  裴延又指向张思行,张思行是外州人,执起笔思量一阵子,在纸上孜孜落墨,按照往年的惯例,安分守己地写下一首《圣和及第曲江侍宴应制》。

  如此轮番上阵,一下子冒出七八首诗来,各有其立意,外围观望者评头论足,更有些个不服气的,还爬到树杈上,大喊大叫,招惹金吾卫的驱逐。《庆善乐》入破,伴随舞姬进阵,音声人也参与,场面如同梦境一般,连曲水都泛起涟漪。

  顾越坐在头席,一言不发看苏安好久,突然被薛纪平打了断:“状元郎还没诗。”旁边的几个围坐成团,一并起哄:“状元郎,赋诗!”顾越道:“谁说我一定要赋?”裴延道:“照习俗,无诗不归。”顾越一个摆手:“那哪成。”

  浩淼烟波昨夜起,杏园探花却今晨。

  八千紫袖图盛世,九州储秀问精神。

  文成千年承旧业,武功万里拓新门。

  焉知九州阜安日,归来不为一俗人。

  苏安眸中映着谈笑风生。昨晚,便是他在苏十八一边弹曲子,一边陪顾越写出这首应制律诗。他跟着念,突然,一个女子似水如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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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风气。

第27章 探花

  “李峘诗从六朝,辞藻华丽,一向是擅长叙述盛事的,也难怪李侍郎和惠妃娘娘笼络;裴延谨慎,不想出风头,便用‘伊人’打发相思去;张思行出身范阳,那地方眼下最麻烦,他想借应制诗表达对至尊圣人的忠心,保他的仕途。”

  林间,品茗安坐在一张雪白的狐皮上,用芙蓉团扇掩面,与洛书道:“不过依我看,这三人,其实都是藏了锋芒,在给状元郎让位子,好不容易。”

  洛书笑道:“状元郎生得貌美如花,谁不想让他三分?好,姐姐说的都对,唯有一点我不同意,裴郎坦荡君子,哪有恁多心计?他写情诗就是喜欢姐姐,打小喜欢。”品茗嗔道:“你呢?打小就毁我清白。”

  张家有女,品断天下士,她们每年探花宴都来,一边听诗,一边谈论人物,无论在榜不在榜的,能被提起便是荣耀。此刻,许多世家公子也听到她们说话,纷纷围拢来,问道:“顾郎的应制平仄都不对,如何能摘状元之衔?”

  张品茗想了想,回道:“先前的陈伯玉有一首诗,开篇‘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你们说这算不算句子?压不压平仄?可它正正合了在幽州苦寒之地的悲与壮,就足以为世人称道。顾郎的诗,首联引入主题,颔联和颈联对仗工整,由绘景转为抒情,尾联表达志向,简单干净,大气不拘泥,我觉得没什么失妥。”几位公子连连拜谢,尽兴而去。

  洛书一个激灵,眺望席位,道:“阿伯他们起身了,怕是曲子将尽,要开始探花!”品茗点了点头,拉她坐下,又吩咐家仆道:“去请父亲大人过来,某要和他下棋。”

  《庆善乐》已至三叠舞遍,怎道是,苏安还坐在许阔的肩膀上,把方才品茗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悔了,如何自己不能在陪顾越写诗的时候,说出这么些个道理?

  “阿苏,顾郎一会就要去采花了,多少大户人家看着呢。”许阔见苏安走神,往上顶了一下,“诶,咱们就在这里等,别跟了,可别吓跑顾郎的好姻缘。”

  苏安只问道:“什么姻缘?”孟月道:“哟,你当年给秀心嫂写曲子的时候,怎么不问?”苏安道:“我……”

  待到贺连的最后一个弦音终于落下,乐阵退场,人们悸动的目光匆匆又转到江边花坛,那是一年最令凡间心动的时刻。

  两街探花使驭马提篮,采花遍长安。

  紫云楼台,咸宜公主踮起脚趴在扶栏上,两只手托着腮,急急道:“姑母,他们怎么走了。”玉真笑道:“给凤奴采花去呀,一会就回来呢。”惠妃却是望着薛纪平和李峘,叹了口气,吩咐行船芙蓉渡。

  江岸,顾越和裴延手中各牵一匹披金鞍的白马,对视了一眼。顾越纵身跃上马鞍,拱手笑道:“裴兄年长,当走万年县。”裴延提着篮子,回道:“成,你走长安县。”

  曲江江畔杏花开满枝,似云朵飘在穹顶,而那粉嫩的芙蓉恣意妖娆地盛放,一片铺满了滩头。人流跟着两位探花郎而奔涌,不知多少女儿家为之泪流。

  顾越的马跑不开,还没三丈远,有一个大娘把身上披的纱衣抛到了道路中间,惊得马蹄腾空。大娘翘着兰花指,刚要牵郎君,又被一群绣娘活生生抬了去。

  “阿苏,你别急呐。”许阔刚卸下苏安这活阎王,又见他要顺着人流朝前去,连忙拦住道,“刚说好的,咱们在这花坛边等着,顾郎采完花还要回来的。”

  苏安顿了顿,说道:“他采完花,那就不是我的人。我可以让琵琶位,但我不让姻缘。”

  许阔急道:“诶,我说你……”孟月倒是看出端倪,瞪了许阔一眼,劝道:“阿苏,我教你一个法子。”

  按照既定的习俗,若有人在探花郎之前采到鲜花,放进花坛,那么探花郎就得受罚。虽说是个形式,以往也没人这么做过,可如果真想,那么……

  苏安一把抓住孟月:“也不是不行。”他掐指一算,顾越走西边的长安县,裴延走东边的万年县,来回至少差几里路,待裴延先到,交完花篮,便是良机。

  再加上,老天开眼,东边的裴延走得很顺利,而西边的坊里百姓都在传说,那不就是顾十八,啊呸,苏十八的顾郎么?一闹,把路给赌了,一堵,顾越更慢了。

  一个时辰之后,曲江花坛边,人人都仰着脖子等待探花郎携篮而归,就连洛书都不惜湿了绣花鞋去盼望,只有张九龄望尘而莫及,闲散地坐在林间,陪着他平日里最疼爱的女子品茗下棋。

  “阿爹,年年来曲江,不是我气性高。”品茗落下一枚黑子,目光飘在远处,“只是这姻缘如扣锁,若没有相衬的心意,何苦为难两个人。”

  张九龄小心翼翼了:“裴延是难得会作情诗的,他还不够有心意?”品茗道:“欠情还情,我回赠一首便是。”张九龄道:“嗨呀,淇河悠悠,洧河苍苍,连为父都知道,这男女之间,不是这么个……”品茗道:“父亲大人贵为天子近臣!”张九龄叹了口气。

  品茗见局面已经明朗,必是要赢,便欠身对张九龄行礼。恰此时,洛书跑来,扶着树干喘气,香汗淋漓:“姐姐,不好了。”张九龄道:“有事慢慢说。”

  洛书定了定神:“裴郎刚把一篮子芙蓉花给放下,便有个好生俊秀的公子,竟然披头散发,抱着一把琵琶,坐在了花坛里,要罚顾郎。”

  品茗道:“顾郎回来没有?”洛书道:“没,据说顾郎一路被拦得忒惨,约摸得有阵子。”品茗执起团扇,起身道:“走,我们去瞧瞧。”

  还没走几步路,两姐妹便被家丁拦了下来。张九龄在她们身后,一面为棋局收官,一面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奴,你喜欢谁都成,唯独不能是顾越,听见没有?他身家全无,只是把剑,不久就要沾血。”品茗止住脚步,没回面,只应了声明白。

  “喂!娘娘方才还赏两位探花郎一对金蹀躞,阿苏,你这厢要罚,岂不是找死?!”“阿苏,安义坊击鼓了,顾郎就要回,你快下来!!!”……

  却不见,苏安正是那个坐在花坛里等着顾越回来的人,他就这么披散青丝,卧抱琵琶,手里捏一壶米酒,身挂一件找贺连借来的宽大芙蓉绢袍,赤足坐在春花浪漫海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