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盛唐种牡丹 第53章

作者:又生 标签: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强强 古代架空

  啦啦啦~~~

第91章 减字

  正在科举之制是否需改换考功机构的议论甚沸之时,年年在杏园品评天下士的张家女,结束梅园多年的清修,于良辰三月三,终于乘上侍中裴府的迎亲车。

  从下聘之日算起,整整七年,却没有人知道,这位洞若观火的奇女子,究竟在这七年之痒中体悟到了什么,又为何决定在这个时节,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

  黄昏,浩浩荡荡的迎亲的车队从张府出发,绕行过朱雀门大街,缓缓往裴府前进。喜乐中,新郎裴延首次在皇城外身穿大红衣袍,腰系金佩剑,骑马开道路。

  洛书陪着一袭绿衣的品茗坐在车上,原本还好好的,笑说她的花钿和斜红,路途中,刚见几个兄弟拦路设障,催裴延驭马去清扫,刹那,眼眶就红了起来。

  “小先生。”品茗刮一下洛书的鼻子,“你本不该缠在这,给你来了,还闹。”

  “知道裴郎真心对姐姐,可就是老半年住中书省,不回家宅,跟和尚一样……”洛书丢下车帘子,握紧了花棍子,“不行,一会我要狠打,让他清醒。”

  品茗道:“打吧。”洛书又一怔:“姐姐不心疼?”品茗笑道:“也就是这么一回了,往后,你要想打他,我同意也不管用了。”洛书咬着唇,哭了。

  张家家风敦厚,崇尚文学,注重风度,下人管教得极好,一路没有多闹,更没有似普通人家那样,发生什么不给钱不让过路的事情。傍晚,裴延护着车仗,顺利地抵达了宅子门口。他是小辈,顺长辈安排行事,直至拜过堂,要吟却扇诗。

  风华千古寄明月,得意一朝付长流。

  惟愿伊人红袖卷,添香不语此情柔。

  香雾氤氲,品茗低眉掩着团扇,眼下是自己踩在软毯的那双绣鞋。裴延读过了诗,触着品茗的手,拿开了扇。扇下,明眸皓齿,唇若丹霞。两个人俱是一颤。

  家人轮流贺喜祝福,唯独是洛书哭得不成样子,把花棍子活生生拧成两截。她是太高兴了,可又太舍不得品茗离开,因其病才刚好,还担心着用药和熏香呢。

  可,宰辅之家,家事,国事,本就都是国事,拜完堂,四方诸侯全来赴宴了。因裴耀卿常年在外奔波,府中节俭,用度不大,宴堂只照规定,摆了二十席。

  洛书见品茗被送去内屋和裴家的姐妹相处,而裴延则抽身去前堂应酬,满院子是长辈,谈论的尽是些科举制举,真假郎君,便只好自己呆坐一炷香,擦擦泪,偷抓过品茗握过的扇子,和沈淑、韩嫣嫣刚到的几个姐妹去别处散心了。

  “园子里来了一位抚琴的小郎君,才十岁,那小手嫩得,捏一捏都要出水了。”几人碎碎地笑道,“别哭了,去看看,据说是江南,诶,一看就是江南人。”

  洛书这女子,自小便是乖张,追捧苏安时,多少心血功夫抛出去不疼不惜,如今,见着这位拿减字谱子,一板一眼弹琴曲的小少年曹柔,满眼里又只有他。

  就像从前有姐姐品茗在榻头陪她说话胡闹,如今没了,也当换个人宠着爱着。

  酉时,夕光映得裴府满堂红,钟鼓之音顺着横纵的街道,一声声涌进门中。宾客如云,一袭一袭的紫袍红袍,互相谦让着进府。府中接待,滴水不漏。

  热闹之中,一个清瘦而挺拔的影子,出现在众人视线。苏安贺喜来了,还特意让乐童带着琵琶。他很自觉,即使没受嘱托,也做好了即时奏曲助兴的准备。

  他也确实愿意,能盼得品茗痊愈,终与心上人百年好合,是何等殊荣之事?

  裴延奔前走后,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功夫迎他,却听得身后传来马蹄声,又有一驾双辕车停在门口。苏安回过头,见顾越下了车,一袭素色的衣衫,却支开侍从,不卑不亢地撩开车帘,而后,在众人的议论惊叹声中,缓缓扶出了严凌。

  “严左丞。”裴延拱手行礼,微微神怔,欲言又止,终是笑叹口气,“顾郎。”

  说是同来,又怎知来的代价各不相同。就在不久前,顾越使季云联络许、刘等几位在旗下分过赃的官员,又和王庭甫的库部通过军账,替严凌和九龄公从户部内部烧起一把火,直到把侍郎萧炅熏回老家,方才得来这婚宴之上的一席之地。

  苏安目送着裴延把新客往尊堂安顿,自己则去门房处交礼,而后,瞄了一眼酒席,那些持筹的酒纠皆是教坊或太乐署新人,只有三四个眼熟,还叫不出来名。

  他便没有打招呼,顺着瑶琴的声音,往宅子后头而去,在长廊里望见了曹柔。曹柔云袖黛眉,坐在桃花丛下,身边围拥着一群涂脂抹粉,衣裳鲜艳的贵妇人。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久闻其名,不如一见,公子的这张谱子,想必就是范先生所说的,瑶琴专用的减字。”苏安候了一阵子,待洛书几人去前堂见面过礼,上前说道,“我得过一张,是《碣石调·幽兰》,也略通减字和弦索半字的区别,可否看一看?”

  曹柔见苏安的玉佩,连忙起身拜礼:“前辈……”苏安道:“小郎君现在哪里吃住?”曹柔道:“外教坊。”苏安道:“你这年纪,弹得算一般,还得刻苦。”

  曹柔的玉面透红晕,弱声解释,他如今才刚学,不能脱谱,是家父曹氏为教他成曲,才把文字谱改成了这样简单容易理解的形式。那张旧纸上,不仅记录的是半字谱的节奏和旋律,还用取其偏旁的方法,把指法也都标记得一清二楚。

  “我学曲子的时候,跟着大班,哪里来谱子?”苏安没有客气,在琴前做下,把指法一一比对过去,自语道,“‘木’是抹,‘乚’是挑,这路子不错……”

  苏安瞧得仔细,心里很高兴,想来,瑶琴能分这四指八法,五弦一样也可以。

  彼时,女子说笑的声音渐渐近了,曹柔小声提醒道:“苏供奉,几位夫人小姐回来了。”苏安不在意,却见曹柔立在旁边,似座玉雕,便笑着挑逗道:“诶,那你的谱子,就送给我了,可好?”曹柔低眉道:“苏供奉,你别这样……”

  “苏供奉!”洛书一语便叫住苏安,手中转着团扇,笑盈盈的,“这是如何?”

  桃花瓣落如雨,粉黛满园。

  苏安这才松开手,拉过曹柔,回道:“洛书小先生,许久不见了,才从洛阳带的五花瓷马……”那时快,又怎料谱子飘落,湿了半页,曹柔轻喊一声,跪扑上去,再抬起头时,眸子含水,玉面挂着两行泪:“苏供奉,饶了下奴,都毁了。”

  苏安猝不及防,暗叹这孩子不过是十岁的年纪,如何就学会这些伶俐的事。

  “哎呀,好端端的,苏供奉欺负一个孩子做什么?”洛书凝着眉毛,手中团扇一丢,上前扶起曹柔,安慰道,“好了,好了,无妨,让苏供奉给你赔礼便是。”

  苏安醒过神来,拍了拍曹柔的肩膀,笑道:“对不住,小郎君,我从洛阳带了几只五花瓷马,一会让人送去教坊给你。”洛书这才罢休,把怀中那只白乎乎的猫儿,丢给苏安,笑罚他抱着,回头和姐妹们哄着曹柔,去插盆景玩了。

  也没人想听他作给品茗的曲子。

  望着粉黛佳丽离他而去,苏安恁地有些失落,叹一口气,蹲下身,把他们忘记的谱子拾起,对猫儿道:“还是咱们的小苏乖,啊,不跳也不闹,多省心。”

  一支喜乐,演奏至第三遍,正堂的亲友们才开始互相祝酒,有了一丝醉意。

  苏安抱着猫,从回廊里路过侧院时,看见顾越也一个人坐在井边,本想过去诉苦,然而正要迈步,又见裴延的大红色新郎袍跟着走了过来,遂是径自离开。

  此处,人少,空气紫红如烟,酒令与舞曲透过雕花的窗户,萦绕在石庭之中。

  “顾郎。”裴延双手撑在井垣,望着那映有自己通红面庞的,波纹微颤的水面,“我知道,去年在河阴,你收下了家父的那张白纸,如今心里依然有怨。”

  “一张白纸,违背政令,弹劾宗亲,拿多少人一辈子得不到的五品之阶换了转运司的业绩;今岁,又是一张红纸,连名字都没写,你还是大大方方的,来了。”

  顾越伸出手,轻拍裴延的后背,笑着说道:“大婚之夜,裴兄不要说这些话了,来,我陪你醒醒酒,一会闹洞……”裴延喝道:“你倒是,说一句怨我,行不行?且去问品茗,是我,押户部判事舍人,亲笔草拟了罢免你的处理意见。”

  “裴兄,那是过去的事,我若计较这些,今夜就会去月堂,而非身在此处。”

  一墙之隔,激情的议论一声声,一句句,就这么透过窗纸,传入二人的耳中。

  朝野之中,关于贾权怒斥徐青事件的议论,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今日的这场婚宴,六位中书舍人到了四位,实际上,更像是一场五花判事。

  时局不稳,人心叵测,李林甫公然拒宴,在自家中造起了一座偃月形的月堂,声扬徐青所为,是正直廉洁之举,当为举朝之楷模。此话倒也有理,只是,谁又能料到,曾为东定契丹歌功颂德,为赈济关中怒伐王侯,为漕运屯田割舍旧交的,这位性情阴柔的李郎君,如今与裴耀卿、张九龄共同进出政事堂的时候,竟终于挺直了脊梁骨,睥睨中书之位,被见过的人们称为,是一雕挟持二兔。

  谁也不知道,千秋宴之后的半年内,在曾经开创了空前盛世的至尊圣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似乎不再辨得出和弦的共鸣,反而,痴迷起以规模为美的歌舞。

  严凌说的话,义正言辞,即便不再追究徐青之履历,考功也不当再为六品之阶所控,需另改举办的机构。裴家、张家明确表示了支持,因礼部侍郎之位,原先为太常韦家所据,自从韦文馗平调去刑部,暂且空缺,故而,建议并入礼部。

  “顾郎,先,岳父大人他……”

  顾越扶住裴延,目光如炬:“裴兄,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裴延浑身一颤,登时酒醒八分:“你,怎么会知道……”顾越道:“我还知,当危难之时,是裴兄替我求的情。”裴延道:“岳父大人他,后来寻过你?”顾越点了点头。

  “严左丞之文词,为当朝之盛选,然而,他若要办这件事,极易受到构陷,张阁老示意我押吏部判事,在暗中保护他,所以日后,若有唐突,望裴兄见谅。”

  二人之间,多少说不清的恩怨,随着人生大喜,红烛泪干,从此一笔勾销。后来,裴延还是从品茗的口中听得,是顾越把他扶回了八方宾客齐聚的酒桌。

  只是这一夜,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唯独苏安坐在自己专属的席位上,隔着珠帘纱幔,一支曲也没有奏。洛书后又回来找猫儿,他只笑笑,没再敢玩笑邀宠。

  三五日进宫供奉,怎不见《霓裳》乐阵日渐臃肿?却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的快,野心勃勃的吹笛人徐员外,终于被推上了万众瞩目的位置,而他竭尽全力,在李林甫和顾越之间,铸就的那道屏障,似乎也已即将要崩坍……

  不想则已,想了,难免心悸。

  三月底,苏安在宫中,正与其他乐人紧张地筹备着清明的祭舞时,终是在夹道里,听见宣政殿的金钟,门下中书省干谒吏部考功司,下敕调度了一批官员。

  壬申科进士,甲戌博学宏词学士,顾越,历礼部校书,出使范阳道宣政,功上三等,迁礼部员外郎,赈济宋州,民心无怨,迁户部仓部郎中,建河阴仓,岁转二百万石,考其品行政绩,虽有瑕不掩瑜,复用为五品中书凤阁舍人,押吏部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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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宗后期的中书舍人,因为翰林院的分权并制,削弱了其制诏的权力,所以虽然是“举朝之盛选”,但并不是百度里说的那么显赫。

  除了制诏外,参议表章、佐宰相判案是中书舍人的另一基本职权,每天由百司各部门汇集到尚书省,再由门下省送到中书省的各种奏抄章表不计其数,一般由中书舍人披览,提出初步处理意见,再经由中书侍郎,中书令,最后由皇帝裁决。具体而言,体现在六押和五花判事制度。

  之后会详细说的,嗯,这里要预警一下,本文不会改变历史主线,还有十五章左右完结,所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但请相信文案,以及HE结局。

  感谢陪伴,谢谢

第92章 凤阁

  中书省旧称凤阁,位于大明宫前朝,正对巍峨的延英殿。对于千千万臣民百姓而言,它可望而不可及,要进朱雀,过御桥,穿两道森严的宫门,几里才能到。

  然而,对于梨园子弟而言,它的位置离自己很近很近,站在宜春北苑的阁楼,往南望,不过百丈,就能看见中书省的政事堂,以及每日每夜,穿行其间的官吏。

  “昨日在跑马楼前观赛,连娘娘都评说,这位新来的凤阁舍人顾越,有趣得很,上任的第一天,竟然是醉着来的,问他也不答,倒是两位主书闻了一闻,才断定是老舍人苏晋钟爱的蛤.蟆陵酒,唉,其实我还挺怀念苏晋的那副醉嗓的,只可惜迁去吏部任侍郎了,也不知,老舍人和新舍人一处喝酒,谈了些什么……”

  宜春北苑,梨花蕊满枝头。坐在水台边的乐伎和平日一样,议论着宫里各色各样的人,打发闲散时光。其中有个新来的,金瞳赤睫,名为张野狐,精通于箜篌,还擅长参军戏,常和黄蟠绰共同侍驾,正得宠,喜欢四处找人谈天论地。

  “这还没完,见新舍人如此放肆,制诰袁仁敬怎能放过?当时就刁难顾越去殿内持案宣册,还要他把七日的公文全部批注完上交,结果猜如何?顾越奇了,酒醉不乱,过目不忘,不仅御前不失分寸,批公文娴熟无误,还挑出了几道,反请袁制诰到小屋里密谈,出来时,二人都面红耳赤,诶,又称兄又道弟的。”

  “你们一定很好奇,我是如何知道的,这就更多故事可说,当日,顾越应付完袁制诰,把两位主书,两位主事叫至跟前,数落他们告密,又猜如何?次日,几位的亲眷家里,全都被摆了一坛子不请自来的蛤.蟆陵!可不就有人哭到娘娘和李阁老那儿了,娘娘笑说他是‘一尊前辈,二敬上司,三友同僚,四爱下属’。”

  “在我看来,凤阁里的人,以后哪个不是出将入相?这顾舍人,一路扶摇而上,先拜萧公为师,后认裴阁老为主,眼见是穷途末路了,又转投张阁老的门下,这般机灵,谁现在若能趁机求得他填词一曲,诶,高枕而卧,必无忧也……”

  张野狐说得正起劲,见大家的面色都逐渐转为青色,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苏安就站在他身后。

  雷海青伸出筚篥,指了指后面:“苏供奉。”张野狐笑道:“唉,其实这曲寒食宴《龙池乐》,能让苏供奉牵曲,还不是娘娘念旧情,给他最后的情面……”

  这才慢悠悠地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人:“晚生说的,是也不是,苏供奉?”苏安道:“这件事,你们谁都不准告诉他,听见没有?他很忙,我不想让他分心。”

  话虽说得狠了些,然而,张野狐算是和苏安、雷海青玩得最好的新人之一。

  冬至过一百零五日为寒食节,两天后即清明,为此,苏安已经三日三夜没有合过眼了。如今宫中的法曲,以舞为重,流行宏大的场面,艳丽的色彩,并不需要牵曲纠音,再说,梨园里花团锦簇,聚拢在惠妃身边的人才越来越多,谁都能看出,像张野狐、曹氏这样天赋异禀的,只需小半载打磨,就能贯通各家曲风,登峰造极,而梨园使者张行昀的态度也变得很快,多少有些亲于教坊,疏远太常寺的意味了。然而,即便如此重重险阻,苏安还是拿到了寒食节在麟德殿的曲目。

  一切,得从他随众被惠妃召去太液亭,评剑南道所献六百人《霓裳》说起。

  全曲下来,见清丽之色,也见川蜀之豪情,歌舞无一处不令人动容。却只因他知道,李瑁遥领剑南道,而新王妃杨氏的童年也是在蜀中度过的,所以,在他听来,这曲艳丽婀娜的《霓裳》,不仅是政治的野心,更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

  他评断不了。

  惠妃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听得落泪,问他们愿不愿意为其牵曲。苏安保持沉默,而他旁边那位琴师曹氏,即,曹柔的父亲,几乎是毫不迟疑,跪在了地上。

  如此分明,事情本当很快定下来。然而苏安没有料到,惠妃退去众人之后,单独喊住了他。彼时,天气晴朗,春风和熙,太液池宽广的湖面泛着旖旎的细波。

  “苏供奉,听张大使说,自从那曲《上元乐》之后,你就,再没有为至尊献过曲子,是不是?”惠妃侧着脸,一双葇荑之手,顺着秋千的丝绳,往下抚摸,“我近日染疾,身子大不如前,可你呢,还如此的年轻,为何不唱歌了呢?”

  苏安道:“梨园中高人辈出,下臣自知不如,只想编撰《乐府闲……”惠妃道:“苏供奉不想唱歌,我明白了,那,可否念在过往,为我的病,去向顾郎讨一剂解药来?他,也还年轻。”苏安顿了顿,回道:“请娘娘恕罪。”

  一个人从太液亭里出来时,苏安心中五味陈杂。之所以不再辩解,因他明明白白,这第一问,是李隆基托惠妃所问,这第二问,是李林甫托惠妃所问。

  当夜,苏安不无意外,见到了女官杏生。她告知他,惠妃娘娘很欣赏他,也很感激他过去为寿王所作的歌舞曲目,只不过,寒食宴会之后,他必须离开梨园。

  “好了,好了,苏供奉醒醒神,晚生说错话了,自去对树罚站,不告诉顾郎!”

  苏安回过神,摇了摇脑袋,见雷海青指向旁边,张野狐已笔直地立在树前了。

  《龙池乐》是二部伎曲目中,最为精巧的之一。相传,至尊即位之后,曾居住过的兴庆宫里有泉水涌出,汇聚成了一个大池子,被世人称为龙池。为纪念龙池的祥瑞,至尊亲撰曲子《龙池章》,配上舞蹈,便成为了坐部伎《龙池乐》。

  如此,每每在训练的时候,苏安望着那教坊的七十二位头戴芙蓉冠,身穿五彩纱衣,穿无忧履的舞姬轻盈地在水台边穿梭,都会突然念想,李隆基又清醒了。

  尽管,与之相伴的消息,永远是张阁老和李阁老之间,关于科举制度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