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爬墙那些年 第31章

作者:芳菲袭予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强强 古代架空

  拈须上前试过二人的脉,道士简出三字:“可一试。”

  “请相公赐药!”二人不约而同叉手。

  迟疑过后,邵景珩吩咐:“无化,你收着这丹。”

  “相公!”吕崇宁不平:“我较之他伤势更轻!”

  “莫争了。”缓步上前,郭偕自怀中摸出那个藏了一路的小袋:“此处另有一粒丹药。”递与满目企盼者:“你且收着。但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妄用。”

  “你……”邵景珩欲言又止。

  “有备无患而已。” 郭偕回头,嘴角勾显一抹玄意的笑。

  计既定,即趁夜色奔袭,半个时辰后归抵蓉荫镇。

  霍阑愍的府邸位于军镇东北,占地不算广,然守卫森严。粗推算,外间守卫约六十人,据悉宅内尚有侍卫三十人左右,如此敌方人数已近百:三倍于他,兵力实称悬殊。

  依照前计,曾无化服下金丹,在前开路。未费气力了结了守门的七八侍卫,率众破门。

  留二十人与他一道抗衡增援来的守卫,邵景珩与郭偕带余众向内找寻穆昀祈。因多数守卫已被外间的动静引去,他等一路未受太多阻挠:三三两两赶来的侍卫或杂役,自不堪一击。

  穿中庭,绕过正堂,前方便是内院。

  邵景珩命人见屋即入,仔细搜寻。半日,终在一间暗室寻到一使女,看其手中拎着装有药盏的食盒,邵景珩疑心顿起,自讯问之。

  女子只会说猷语,且因受惊之故,战战兢兢,词不达意。邵景珩颇费了些功夫才问明:这室中,竟藏玄机!

  去到西边的书房,按女子所指揭开书案前的毛毡,便见一块石板,启开之,下现石阶。

  地牢?!邵景珩又惊又急,正欲迈步,却被郭偕拉住。

  “小心有诈!”轻言了句,郭偕示意女子先行,众人则小心尾随。

  下了约莫二十极台阶才到底,秉烛前探,五六步外两扇朱红色大门,当下紧闭,上挂铜锁。

  邵景珩问了女子两句,面色沉下:“她道开启此门的钥匙在管事者手中,当下府中出乱,彼者或是前去迎敌了。”

  “那便生死不知了。”郭偕蹙蹙眉,上前一推那门,如意料纹丝不动。抽剑砍去,门上只留一条浅痕。

  “带她去找管事!”邵景珩回头吩咐。

  “且慢!”吕崇宁上前,“相公,外间正混战,此刻出去寻人费时,且存凶险,不如令我一试。”言罢不容分说将已拿在手的丹药投入口。

  木已成舟,众人只得静观后效。

  定了定神,吕崇宁上前两手握住铜锁,轻轻一拧,锁应声而断。

  邵景珩当前一步推开两扇厚重的红漆大门——迅速但轻巧,似怕惊到内中人。

  与外大相径庭,内中灯火通明,前方尚有两扇木门。推门,眼前之景令邵景珩微微一怔。

  “此处看去竟与上面的正堂无二致!”郭偕尾随入内,亦发感叹。

  两个使女忽自内室冲出,见到来者双双花容失色,后退着缩到一角。

  无暇理会她,邵景珩大步向右手边的内室去,郭偕向左。

  室中灯火略暗,好在不妨碍视物。里侧帘幕低垂,隐约似闻动静。邵景珩大步而谨慎向前,撩起帘幕一刻,见榻上一人正撑坐起——看清那张苍白憔悴的脸,邵景珩似觉胸口被何物冲撞了下,竟是一瞬失神。

  “景珩??”榻上人先出声,却显迷茫,似不敢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言落之时,那副孱弱之躯已安然入怀。

  多日的彷徨游离、不安惊惧,终在这一刻消除散尽,尘埃落定。

  “相公。”身后人声靠近。

  将怀中人小心放回枕上,邵景珩回头:“御驾在此,汝等于门外稍候。”

  “是!”声落,脚步声退回。

  “此是何处?外间又出了何事?”榻上人满目疑惑。

  邵景珩苦笑:“出外再言罢。”起身去柜中翻出两件衣裳转回替他穿好,仍旧不安:“你伤势恢复得如何?可还怕凉?”

  穆昀祈摇头:“好多了,这两日也不再惧寒,只是……”眸中浅光划过,半黠半赧:“当下若要疾走逃命,恐还为难。”言才落,一身竟便一轻。

  “不为难!”嘴角勾笑,抱起他之人转身大步流星外去。

  似受雷击般周身一僵,穆昀祈瞠目结舌。待回过神来欲阻止,却已晚——在数十双目光围拢下,缩在那人怀中出了房门。

  如此窘态,君威扫地!羞愧难当,索性闭目作迷糊,暗下则自劝:自作寻常,旁人也就见怪不怪……

  一行人原路返回,到中庭会和曾无化:经了那一阵厮杀,府中侍卫已损折过半,余众心生畏惧,当下且战且退。吕崇宁与曾无化联手,护着众人很快杀出门。

  将穆昀祈安置上早已备下的马车,其余人速速上马,疾驰离去。然霍阑愍或已闻知消息,不多时便有人马追来,邵景珩只得留曾、吕二人断后,余众继续前行。

  一路奔袭,驶出十多里地,郭偕忽在前唤停。

  心中一紧,邵景珩撩帘:“怎了?”

  闻他道:“前方有人马迎向而来。”

  “能躲么?”不假多思,邵景珩试问。

  郭偕摇头:“不及了。”回头:“此处距霍阑愍的大营已远,且他等反向而来,也不急进逼,遂或另有出处。我且上前一探,汝护官家在此,见机行事。”

  邵景珩应下,便见前人策马驰去。

  原地雅雀无声,远处的动静不时随风推送回,断断续续、含含糊糊。

  “相公,他等向此来了。”侍卫忽禀。

  “静观其变。”握了握身边那只微凉的手,邵景珩口气平淡。

  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去来者似有数千之多。须臾,终闻熟悉的人声近前:“陛下,猷主到了!”

  清晰听到耳侧舒出的那一口长气,邵景珩眉心随之一松,久违的欣慰意浮起嘴角:希冀前一战,便是他等在这猷地,所历的最后一劫罢。

  一夜安然。

  天色微明,风已不似昨夜凄寒。

  信步出营帐,登上近处的小丘,穆昀祈驻足在飒爽之人身侧,一哂泯然:“多谢。”

  “知恩图报,本是应当,何须言谢?”彼者回眸,笑意黠然:“定然要谢,下回我南来,吃酒听曲,皆你做东便是。”

  斜睥其人一眼,穆昀祈看似不平:“一事归一事,你助我摆脱霍阑愍,又派使团护我南归,我自当谢你,然就往来人情而言,我也不欠你罢?”

  “怎是不欠?”霍阑显不情愿了,掰起手指:“你派兵扰临泰城,拖住霍兰昆令我顺利回京,此是我欠你之情,然你此回北来,我已为你解去两难,一较之二,怎谓相抵?”

  不急争辩,穆昀祈回头:“我有一礼相赠,此刻便在营外,可容传进?”

  满心好奇,霍阑显自无不可。

  不多时,便见两侍卫押着一蓬头垢面、蔫蔫不振之人前来。

  一眼望去,霍阑显似未看清,迎前数步,盯着那张污秽且流露忿意的脸细打量了好片刻,大笑回眸:“如此大礼,教我何以为报?”

  穆昀祈面色几分诡谲,踱前,声轻但坚决:“报恩不难,汝但严惩霍阑愍即可!”

  笑容忽滞,彼者回身令将俘虏押下,凑近好言:“此事我已问过,实则我王叔并无意加害你,只他生性谨慎,生怕汝等擅闯吾境乃有所图,遂扣下你以防万一。”

  言辞闪烁、漏洞百出!此显是托辞。

  穆昀祈拂袖:“你欲维护之大可直言,何须寻藉口?此诚是欺我!”言罢转身欲走,却被彼者拉住。

  眼眸露讪,霍阑显半吞半吐:“我所言并非全虚,九叔着实无心害你,只……”扶额一叹:“真相你听来必然不快,遂又何苦……”

  “那我更要一听了。”穆昀祈轻哼,“若他果是无心之失,我自不加苛责。”

  “你还实是……”欲言又止,霍阑显自一沉吟,终是让步:“罢,罢!此是你说的,可莫懊悔。”再回凑近,附耳与彼者轻言了两句,即见之面色一凛,似定住般愣片刻,转头急走。

  “哎,别走啊,不是你说……”霍阑显大步追去,却遭无视,只得让一步:“罢,罢,下回南来,我做东,摆酒谢罪,成否?”

  闻声回头,前人涨红的面上戾气毕显:“你要来,最好带上霍阑愍的脑袋!”转向侍立一侧的郭偕:“传令下去,收拾妥当,即刻上路!”

  一众旁观者不知所谓,更不敢多问,皆只垂眸俯首,从命行事而已。

  回到营帐,穆昀祈未及消气,便见邵景珩匆匆而至,竟是求晚片刻上路。

  “为何?”穆昀祈不解。

  那人眉目露忧:“曾无化与吕崇宁至下无消息,我已派人去寻。”

  “他二人未曾随来?”穆昀祈闻之讶异:昨夜半宿奔波,也无人细告他出了何事,遂他至下尚不知内情。当下听闻邵景珩所禀,自是从谏。

  时间飞逝,眼看半个时辰将至,依旧不闻消息,邵景珩难掩焦绪,自在帐外徘徊。少顷,忽来一人将他唤住,却是猷主近侍——告知他主上有请!邵景珩转头,却见霍阑显就立在十来丈开外,忙是迎去。

  霍阑显见之即问:“汝主气可消了?”

  邵景珩不解:“尊主何出此言?”

  霍阑显愣了愣,一笑露讪:“无他,方才见他似不甚愉悦,遂才一问。”转身指后:“我已命人备下十根红参,一阵与汝等带上供回程之用。”

  邵景珩代主谢过。

  霍阑显还欲说什么,却被前方人声打断:“相公,他等回来了!”

  匆促拜别猷主外去,走不多远便见几人对面行来,中间的正是曾无化!疾步上前,看到他背上面色苍白之人,邵景珩眉头一紧:“怎了?”

  “无碍。”曾无化摇摇头:“只是药力过后,有些虚乏。”

  “我才非……”知是在说自己,吕崇宁吃力睁眼,弱弱反驳:“虚乏!是----”闭目喘口气:“奔袭一夜,腿脚抽筋而已……”

  拍拍他肩,邵景珩宽慰一笑,即令左右:“带他二人去见正觉,看可能用些药以——”转身,口气稍缓:“缓解抽筋。”

  硕大的日轮跃上远山之巅,终到启程时。

  马步急而不紊,长队井然有序。抬手一挡刺目的日光,郭偕回头:远处送行的人马,依还在翘首观望。

  “看来这猷主,还算重信。”一笑回眸,看向悠然策马之人。

  目不旁视,邵景珩淡淡:“人情往来、各有所取而已。”稍静,侧过脸,“你那日所言,可是当真?”

  “什么?”郭偕茫然。

  沉吟后,那人轻声:“荀渺生死不知时……”

  恍然一哂,郭偕策马近前,一叹幽幽:“自是假的。”

  “实则……”彼者略讶异。

  “惶然难以终日。”言者抬头,迎着融和但耀眼的日光,声轻而沉,缓出八字:“痛不自已,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