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爬墙那些年 第37章

作者:芳菲袭予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强强 古代架空

第44章 番外五

  唐懋修复读两载, 终中解试,携苏清安与妹妹搬入京中,安心准备来年初春的省试。凑巧的是, 所赁住宅就在郭、荀二人隔壁, 只财力不济,他只赁下半片宅院, 与郭家比邻而居。

  至于郭、荀二人,自打回京, 郭偕发现荀渺相较以前,酸虽依旧是酸, 迂腐起来也仍旧一脸找打相, 然终究是在钱财之事上看开许多,如今莫说咸鱼都是在外买,家中也已雇了个婆子烧煮,隔三差五还令小厮自酒楼买回酒菜, 日子实算滋润。只有一点糟心,就是和唐家比邻。

  郭偕倒没什么,只荀渺和苏清安一如既往不合,日日隔墙一唱一吟,指桑骂槐、争锋相对。喜福与主同仇敌忾,每日见苏清安自门前过, 必要追去一番狂吠, 吓得他绕道走,自置一肚子闲气。不过除此,两家人倒没什么不舒心。

  荀渺如今发达,官运亨通,俸禄日涨, 再说又无家小须养,花钱渐也随心,平日里三餐之外,零嘴果子少不得不说,且还常赴酒筵,与同僚友人共乐,一夜花销几百钱渐成常态,如此便也罢了,只他酒量差,三杯两盏下肚就昏昏然,几回在酒楼夜宿。如今郭偕已有防备,但凡夜饮必教小厮跟从,且定家规:饮酒不得过五盏,归家不得过子初!一旦犯戒,杜绝夜饮一月,戒零嘴十日!然半载下来,成效似也有限。

  至于苏清安,虽说唐懋修尚未中第,然唐家家底还算厚,加之苏清安积蓄不薄,本不愁吃喝,只是饱暖思淫|欲,苏清安本非安分之人,闲下便想登台重展才艺,但唐懋修因当初受人蛊惑、令妹妹身陷泥沼一事历历在目,尚是追悔,怎会赞同此举?尤其对他去酒楼卖艺更是反感,因多是赴私人宴,怕他身不由己,不过终究体他生平也就此一爱好,遂勉为其难许之每月四五回往勾栏献艺,以一偿所愿。

  (1)揭短

  和风入院,月光照井。

  不大的后院内,阵阵狗吠尖利哀怨,惨绝人寰。

  墙头影子一晃,便见张人面探出,月光下笑得邪魅:“荀少卿,洗狗呢?”

  手上力道加重,荀渺咬牙不言,只是狗叫得愈发惨绝。眼见一盆水又已黑透,荀渺起身端起,前走两步,对着院墙一股脑泼去。

  霎时缩头,却无奈墙本不高,加之这半年来你捣我扒,裂口不少,依旧被淋半身。一怒,苏清安收起笑脸,索性跨坐上墙:“荀渺,你好歹也是读书人,礼义廉耻都被狗吃了?”

  “对啊!被你吃了。”淡淡一语,荀渺返回井边提水。

  墙上人不依不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叫你纵狗行凶,岂知我苏某人是好欺的?此回我尚手下留情,墨汁混浆糊,洗两遍也就好了,再有下回,莫怪我心狠,定然一棍下去吃狗肉!”

  “你敢!”荀渺怒目。

  “你试试就知道我敢不敢!”墙上人昂首一嗤,摸摸下巴:“时辰不早,荀少卿有这功夫与我费唇舌,不如尽快将狗洗干净,否则一阵郭殿帅回来,见下可不好说。”一垂眸,邪色蹿上嘴角:“且说,不知今晚可还留有气力爬老树,哈哈——啪!”才笑两声,便被飞来一物往脸上打个正着!身子一晃,似觉朽墙也晃了晃,险些摔落。未及恼羞,便听门外熟悉的话音,一惊,拈起那块已然漆黑的抹布扔回去:“好生洗你的狗!”一个翻身下墙,整整衣裳,向门前迎去。

  另一侧。

  荀渺满心懊恼:都怪前夜醉酒,说些胡话被他听了去,就此不断隔墙讥诮,教人气不过,才放喜福,谁知反中其奸计,实是气煞人!

  门声一响,荀渺条件反射般一震,慌措起身,见郭偕进门——或看他一人一狗满身狼狈,顿时乌云覆面。

  “阿偕,你……听我说……”荀渺忙解释,却闻听隔墙人声,忽是灵光一闪,气沉丹田,开口高脆:“阿偕,我知我今日又去酒楼饮宴已破规矩,然允诺的钱须给,你让我把这钱送去与苏清安,回来再言,可好?”

  言方落,隔墙唐懋修方才还温润的声音顿转冷怒:“你又去酒楼了?”

  无声一哂,荀渺志得意满,然转眸见对面那张阴云密布的脸,才惊知自身处境,一哆嗦,小声:“你听我说……”

  一拂袖,郭偕恨恨:“你倒果真屡教不改,既这般,这家规,便也须改一改了!自今日起,家中钱物皆归置一处,用时先问过我!另则,今后你每月俸禄,我会令人去代领。每日为防急用,与你二十文傍身。”

  “什……什么?”荀渺两腿一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十文?够什么花销啊!”

  “那是你的事!”言罢不再搭理他,郭偕径自进屋。

  怔楞许久,仰面一叹,荀渺歪坐下去,耳中,又纳入唐懋修气急的声音:“从今日起,闭门静思一月,哪儿也不许去!明日便吩咐做杂活的小厮婆子暂不用来,一日三餐皆你自行操持,再去市上买回百斤木柴,你给我一一劈完,储着过冬!”

  耳听那一声绝望如心死的哀嚎,荀渺顿觉春风拂面,满心清爽!哼,虽说玉石俱焚,但他好歹还得自由,一日二十文,如何也能吃两块蜜糕,较之隔壁那只花蝴蝶,一月禁足,做饭劈柴,孰优孰惨,一目了然!

  果然,这世上,并无最惨,只欠比较而已。

  (2)五五开

  “阿偕,他们说我五五开身材!”恨恨闯入内,来者满面不忿。

  吐出嘴里的瓜子壳,郭偕蹙蹙眉:“下回瓜子还是要买祥兴记的,街边摊的东西真不能吃!”

  抓过瓜子碟扔到案角,来者厉声:“你可曾听我说话?”

  斜睥他一眼,郭偕不耐烦:“你一个大男人,在乎什么身材?再说,我早叫你把腰带系上点你不听,五五开能怪我?”

  “我……”荀渺语塞,半晌,一跺脚:“我想系这么下么?还不是裤子松,腰带系下点好顺道带住裤子?”

  “你就没一条合身的裤子?”言者打量着他腰间。

  此话不提还好,提起荀渺更来气:“你每日只给我二十文,可想过我多久未吃过零嘴了?衣带渐宽,裤子能不大么?”

  “这般?”拿手在他腰间比了比,郭偕困惑:“也未觉细啊……”看他又要发火,为息事宁人计,自袖中摸出钱袋:“罢了,你着实也有段日子未添新衣了,明日自去做两条合身的裤子罢。”

  蹲在檐下数过钱,荀渺摸摸下巴,怒气消散大半:裤子做得便宜些,倒还能省出两包蜜饯钱,算是得可偿失吧。

  于此同时,隔壁院内。

  只着单衣站在镜前,左扭右转,一脸晦色之人咬牙切齿,自语喃喃:“我腿短吗?什么叫五五开?简直血口喷人!”

  “你做什么呢?这般天色,不怕着凉?”一脚跨进门,怀抱书卷者诧异。

  急转回身,镜前人气势汹汹:“你说,我身材五五开吗?”

  一愣,来人眯目:“谁说的?”

  一点下巴指向隔壁,苏清安目流火光:“隔壁三姑!方才说得声音可大,道什么我一把年纪还上台,身材走形五五开,锦绡加身也白来!放屁!若不是看在有人出高价,我还不稀罕去酒楼那种喧杂地登台呢!”

  “你,”眸光一闪,唐懋修面色忽冷:“又去酒楼了?”

  “我……”一怔回神,方才还气势汹汹之人一捂嘴,心思飞速转动,片刻:“三姑还说,你妹妹即将复出,入驻清芳轩待客!据闻现下清芳轩预约一睹芳姿的都已排到明年了呢!”

  眼看其人甩门而去,苏清安捧胸缓了缓气息,自也穿上衣服出门。

  门一开,险与来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呵,不是冤家不聚头,这罪魁祸首,竟还自己送上门了!

  剑拔弩张,争吵一触即发。二人的理由相似且充分:除了彼者,无人会出这等卑劣之举——背后泼脏水,无端拿人相貌取乐!然而嘲骂半日,谁都不承认自己是那散布谣言者,于是一横心,相携去寻三姑。

  好端端在家嗑着瓜子,忽被两凶神恶煞之人拖出对质,三姑一脸莫名加委屈。好容易听明白二者来意,即刻喊冤:“这可不是我说的,五五开还是三七开,那都是你家……”一顿,示意二人竖耳细听。

  “郭殿帅,对不住,清安莽撞,上回与荀少卿生不快,将墙头捣坏了,修葺费用由我承担!”唐懋修的声音。

  郭偕倒不谦虚:“唐兄也太小看阿渺了,他人瘦削,动起怒来蛮力却不小!遂有错,他二人也是五五开,修墙的费用,你我便也无须承让,各自对分便好。”一顿,“阿渺的俸禄,修墙足够了,再说无钱傍身,他也安分些。”

  唐懋修声音压低:“说到安分,我听闻荀少卿这段时日已不甚出门游逛花销,殿帅却是如何做到的?”

  “容易!”郭偕七分得意,三分嚚猾:“他的俸禄我如今已代领了,这几月来每日与他二十文傍身,以免有急用。无钱不敢随意花销,他零嘴都吃少了,近时体态轻盈不少,可谓一举两得!”

  “代领俸禄……”唐懋修似领悟,“我懂了,下回勾阑发薪,我也去代领,无钱傍身,我看他还置办什么衣裳道具,还如何去酒楼卖笑!”

  对视一眼,隔院的二人默默松开拽着三姑的手,并肩出门。

  由水火不容到同仇敌忾,有时只在须臾间,但得一个共通的理由即是。

第45章 番外六

  天色微暗, 穿堂风吹在身上开始有了凉意。幽寂的室中,两条身影相依坐在床上。

  荀渺睁开眼,并不见什么巨犬的影子, 顿时松口气:方才是做梦了。

  “醒了?”耳中纳入一个闷闷的声音, “你头压得朕肩膀甚酸。”

  急忙抬头,荀渺露愧:“对不住陛下, 我方才实在困了。”

  叹了气,穆昀祈抚着肩膀躺下, 拉过被褥盖上有些发凉的腿,“看你睡足了, 那狗也半日不见踪影, 你可下去将窗掩上?朕有些冷。”

  “可是……”荀渺嘴角微抽:“万一那畜生就在外间候着,见我便冲来怎办?”

  穆昀祈不悦:“那般小一条狗,都跳不上床,你却怕它?”

  “我……”荀渺咬唇但显委屈:“狗虽小, 却极凶!陛下又不是未曾看到方才它追我咬那样……”

  “朕早教你将骨头与它,你偏不听!”穆昀祈恨恨。

  “骨头是留与我家喜福的!”提到自家狗,荀渺眼中闪过一丝喜光:“待喜福回来,将这小畜生赶走便好。”

  穆昀祈翻个白眼:“一个大活人要靠条狗来救,也不嫌丢人。”

  怕狗的人多了,倒是怕青蛙怕蛤|蟆的少见, 更莫提这般大人被两只蛤蟆逼上床!荀渺不平, 却也只能暗中腹诽。不过说来,那狗着实坏成精,方才将自己追上床不算,竟还叼来两只蛤蟆伴它玩耍,似存心要将二人逼入绝境。

  目光往地上扫了圈, 荀渺试探:“蛤|蟆当下应已不在室中,陛下是否……”

  穆昀祈炸毛:“你要朕下去替你赶狗?孰是君,孰是臣??”

  “那……”荀渺丧气:“就只得等人来……”

  “不成!”穆昀祈依旧暴躁:“你家中无下人,外间院门又关着,孰人会来?朕今夜一定要去春风楼,绝不能耽搁!”

  “那处何时都能去啊!”荀渺不解,“为何定要今夜?”

  “今夜彼处有西域舞女献舞,虽说这几日都有,然朕只今晚有空,景珩出城公干,我让郭偕出城巡查军营,这样你就能陪我一起去春风楼!”免得一人独去显落寞。

  “跳舞不是常看么?”荀渺更费解。

  “你懂什么!据说那舞女个个金发碧眼,高鼻红唇!”那人言间嘴角一抹黠笑幽生:“且舞时着装清凉,绝非寻常可见!”

  “果真?”荀渺脸颊至耳根一点点红起:“我还未见过女子除了头面与手之外的地方……但万一被阿偕知道……”

  “所以才要今日去!”穆昀祈笑得愈发邪恶:“听说舞女们浑身下上只挂两片遮羞布哦……”

  “真的?”荀渺显然动心,但仅剩的那丝廉耻感令他犹豫:“这……能看么?”

  穆昀祈像看土包子一样看他:“出得了这门就能看!”

  感觉到被鄙视,荀渺的自尊心陡升:“陛下既看得起微臣,臣自不能令陛下失望!”

  半个时辰后,通往朱雀门的小径上出现两个形色匆匆的身影。

  荀渺不安:“陛下,您说我们这样,能进春风楼么?”拎着自己沾满泥土的衣襟,难免沮丧。

  “有钱就能!”拍着衣上的树皮木屑,又看了看勾坏的衣角,穆昀祈没好气。

  原本事还顺遂,那狗已在院中安然入梦,荀渺在室中仔细搜了通未见到蛤|蟆,穆昀祈便下床,岂料千算万算,未想门前偏蹲着只蛤|蟆!穆昀祈慌下跳上柴垛,由此惊醒了狗,荀渺逃窜间绊上门槛……

  又半个时辰后,春风楼门口。

  二人满心不甘。

  荀渺委屈:“不是说有钱就能看吗?可惜了我这身新衣……”

  穆昀祈撇嘴:“不知哪个钱多人蠢的包场!”

  荀渺低头:“我认识就好了……”

  身后传来马蹄音。

  耳熟的人声:“就是此处,今夜包场,并无外人,吾等可一醉方休。”

  另一人:“郭殿帅不愧豪贾家出身,果然大手笔!”

  “邵知府谬赞,郭某不过践诺而已,倒是邵知府肯赏脸,实令郭某受宠若惊……”

  荀渺回身,入目赫然两张熟悉的面孔。